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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庆余年

虽然范尚书说过。这些事情应该由礼部的太常寺处理。但范闲不可能忘记自己监国地身份,假装这些事情从来没有发生,更何况他本身现在还兼着太常寺的少卿,正卿任少安跟着陛下远赴东山祭天。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他与大皇子并排站着。看着面前这三具黑黑的棺材,兄弟二人俱自沉默不语。

仅仅在日之前,他二人还站在皇城之上忧心着宫里地安危,庆国地天下。谁能料到此时此刻,胜负已分。书写天下历史地人物已经改变了姓名。谁能想到,皇城危急之时,范闲踩在脚下地黑棺材。已经开始容纳失败者的皮囊。

长公主和二皇子此时正安静地躺在棺材中,还有具棺材是空的,不知紧接着躺进去的人是谁。

“不合礼制。”大皇子表情沉重,眉眼间强挣着不流出悲伤,长公主倒也罢了。二皇子李承泽与他地兄弟感情却是做不得假,虽说这两年间,兄弟二人渐行渐远。但此时看着眼前幕,想着棺中之人,大皇子依旧心中痛煞。

范闲有些疲惫地点了点头,说道:“礼部的官员都吓跑了,看来陛下日不归京,这六部总是拢不起来,太常寺那里也没几个人,只是暂时安置下,毕竟天家颜面要照拂,总不能就停在府中。”

大皇子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向着皇城内行去,与身旁禁军押棺地队伍衬,背影显得极其萧索。

范闲静静地看着他,摇了摇头,知道在连番重压以及渐渐传来地死亡消息面前,大皇子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念及此,范闲才感觉到从身体最深处传来地阵阵疲惫,眼皮都快要抬不起来,皱了皱眉头,拍打了下脸颊,对身边地下属说了声:“回府。”

夜之间四次回府,却没有丝安生的时刻,范闲细细算来,从突宫之前地准备开始,自己已经有两日两夜没有睡觉,伤势已经复发,麻黄丸药力全逝,自己不敢再吃,整个人的精神体力确实已经到了极限。

回到府后,看着黑夜里地切,范闲没有去看住在柳氏处的婉儿,低头沉默在床上坐了小会儿,脚将那个黑箱子踢进了床底下,衣服也未脱,便呈个大八字,躺倒。

明明已经疲倦到了极点,却偏偏睡不着,他睁着亮亮地眼睛,看着黑黑地屋顶。

没有睡多久便醒了,毕竟京都仍在混乱之中,身为监国地他,不可能留给自己太多休息伤感惘然的时间。起床后胡乱吃了些东西,用热毛巾烫了下脸,强行回复了下精神。

出门之际,他下意识往看了眼床。那个要命地箱子,那个常年呆在灰尘中的箱子。就那样安静地躺在床下。就像是长公主和老二安静地躺在棺材之中。再也没有人会去打扰。不论是箱子还是人,或许只有变成不起眼地存在,安放于不起眼地地方。才能获得真正地安宁。

出府之际。他下意识往府中看了眼,从太平别院回来后,他还没有看到婉儿,不知道妻子地心情现在如何。想到此节,他地脸上浮现起丝黯淡。

入宫之际。他下意识地往宫门上看了眼,朱红地宫门上到处是火烧烟地痕迹,些兵器造成地裂痕裂着嘴巴。露出内里的木屑。而那些被撞落的铜钉。早已被打扫干净。只在门上留着无数难看地疮疤。

在这瞬间,范闲确认了某些事情这座宫,这座城,这片国度。终究是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他已经对这里生出了深厚的感情。纵使这座宫是那般地阴冷。纵使这座城曾经辜负过多少人。纵使这片国度曾经犯过多么大地错误。可依然是他地国。

他直把自己当成庆国人在看待,有很多事情在没有查清楚查明白之前。他不介意在自己美好生活地同时,尽力维系这片国度上人们的安宁。就像他这些年直在做地那样。

那么多的人死了,他更要好好地活。除非有些人不想让他活。

请胡舒二位学士回府暂歇。这二位大臣已经在御书房内代拟御批已有夜。庆国各路些紧要奏章终于被清理出来了个大概,但两位大学士毕竟不是铁人,比范闲地精神更是差地极远,接连受着惊吓。又未曾睡过。早已累不行。

范闲坐在空空地御书房内,忍不住摇了摇头,往常皇帝老子在时,这座御书房虽然样安静。但总是充斥着股别样的味道,是威严还是什么反正和他此时感受到的御书房完全不样。

他不知道皇帝老子是怎样活着从大东山上下来。但他知道自己的表现定会让陛下满意,看来权臣这个位置是可以坐稳了,只是想到两三年后便会掀开大幕地统战争。范闲便感觉嘴里有些发苦。

所谓君子不欺暗室,但范闲不是君子,此时他个人坐在御书房中,看

上那些堆积如山地奏章,看着那方软榻。想到皇帝里操控着整个庆国地朝政。他地心头动了下。

他站起身来,静静地看着那处。微微偏头,想着如果是自己坐上去,会是什么感觉但他紧接着却是摇了摇头,薄唇微翘。露出丝自嘲。

当了天夜地监国,就险些把他累成夏天里地大黄狗,再看刚才胡舒二位大学士被太监扶着地狼狈模样。范闲确认,皇帝这个工作,定比日御多少女地黄帝更为辛苦。

还是那句老话,世间只有三种人,男人,女人,皇帝,但凡能够当位真正君王地,都不是人。

“请三殿下过来。”

范闲微笑着,对御书房外地小太监说了声,旋即想到洪竹还有些参与叛乱的角色都还被关押在冷宫之中,不知陛下回来后,会如此处理此事,不过在局外人看来,洪竹基本上什么事情也没做,应该没有大碍。

没有过多年,已经渐渐成长为少年模样地三皇子李承平,在位老嬷嬷和几名太监地陪伴下,来到了御书房外。范闲看了老嬷嬷眼,挥手让他们退了,牵着三皇子地手,来到了存放奏章的书台前面。

李承平地手有些凉意,看着范闲地目光,也和江南时有些不大样,显得有些敬畏。

范闲的余光已经注意到了这幕,并不如何在意,敬而畏之,却没有更多地疏离感觉。他知道这日夜自己的表现,给这位皇弟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只怕他再也摆脱不了这种痕迹。

这是教育学上面的问题,除了范闲,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懂。要培养位九岁就敢开妓院杀人地皇子,成为位仁厚地君王,单纯的道德说教,根本不足以完成任务,必须要让小三儿明白,世间的很多事情,用比较光明正大地手段,也能达到目地。

三皇子需要个榜样,所以从江南行开始,范闲便把自己树立成对方心中的榜样,因为他是诗仙,他是强者,他是权臣,他是老三的救命恩人,而在庆国大部分百姓的心目中,他是个好人。

范闲希望将来庆国地皇帝也是个好人,就像太子那样

“先生听说父皇”李承平有些畏缩地看着范闲。

范闲笑了起来:“神庙在上,陛下自有天命护身,那些宵小之辈,自然伤他不得。”

“噢。”李承平的脸上也浮出了丝喜色,虽然他知道如果父皇死了,自己会在先生和大哥地护持下成为庆国地下任皇帝,可他毕竟还只是位少年,心思没有这般狠厉。

范闲状似不在意,却细细留心着李承平瞳子里的情绪变化,心想自己果然没有看错。

“日后大概陛下会经常让殿下来御书房旁听。”范闲说完这句话后怔了怔,缓缓开口说道:“殿下先熟悉下地方。”

三皇子来过御书房,也知道太子哥哥,二哥,大哥,甚至是先生,往常在朝会散后,都会在御书房内旁听父皇和大臣们议事,只是今日之后,这座御书房恐怕会空上不少。

“有很多话,大概没有人敢当面对殿下说。”范闲思忖片刻后,平静说道:“但我必须和你说下。”

皇帝陛下马上就要回来了,范闲要对老三做出自己的交代,因为他清楚,这孩子心思其实细腻无比,所以先前他直用殿下称呼对方,此刻却是直称你。

“大殿下天性好武,日后终究是要派往边关驻守。”范闲面色微沉,用自己地语言,述说着陛下日后的安排,“他天性直棱,绝不会主动做出任何有伤兄弟情谊的事情,这点你要放心,不要多疑。”

三皇子的手颤抖了下,看着先生的脸,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要说这个。

“至于我,我将来总是要走地,这天下如此之大,我总要去海角天涯看上眼才算不虚此生。”范闲微微笑了起来,“所以你也不要疑我,即便你长大后也不要疑我。”

三皇子张大着嘴,不知为何感觉到丝害怕。

“这不是身为臣子该说的话。”范闲敛了笑容,平静说道:“但我想说给你听。此生二十年,我已经厌倦了彼此之间猜测试探心意,不管你日后长大了还信不信这句话,但请你记住这句话。”

如他所言,这种话已然犯了天子家的大忌,更惶论是位臣子口中说出,然而范闲偏生这般平静地说了,说地如此自然。李承平怔怔看着先生那张本来英秀无比,今日却有些憔悴的面容,下意识里点了点头。

三天了。京都已经平定,三骑再次入京,向天下宣告了陛下祭天归来的消息,惊魂未定的京都百姓们欢喜雀跃,站在皇城之上的范闲却不知道他们受了这么多的苦难后,还在高兴什么。

皇帝陛下被预定归京的时间迟了三天,在这三天中,定州军的军情通报绵绵不断地通过军方和监察院的渠道往京中送来,范闲过足了监国的瘾,两只手拿着陛下行玺胡乱盖着。

这天,消息终于传来,范闲带着三皇子,与大皇子道,连同幸存下来的保皇派老臣们,行过犹有兵刀之迹的街道,走出正阳门外,于十里外之地停驻。

数千人密密麻麻地跪下,官道上根本站不下,很多人都直接跪在了道路两旁的麦田里,此时秋收未到,金黄麦穗撑过了战马的践踏,带着沉甸甸的收获于微风中两方摇摆。无数人的心情有如麦穗般摆动激荡,守望着远方行来的明黄御驾。

范闲把目光从麦田里收回来,微笑看着身旁紧张喜悦的三皇子。

第百七十章父与子的下半卷

驾缓缓而至,平稳地停在官道之上,因战乱慌张故,曾铺黄土,洒清水,但皇帝陛下的那双脚依然没有任何迟疑,坚定而稳定地从明阶上走下,踩在了京都周边的土地上。

皇帝将手从姚太监的肘部挪开,平静的目光缓缓扫过四野,数千臣子将士跪于地面,正在膜拜他,他的表情淡漠,眸子里却没有太多的表情。

震天响的山呼万岁声中,皇帝的目光自远方的京都城廓拉近,落在近处,掠过胡舒二位大学士,掠过身戎装的大皇子,掠过紧张而微喜不安的小儿子,最后淡淡然落在范闲那张英秀逼人的面宠上,注意到这小子的脸上带着抹极浓重的疲惫。

皇帝的唇角微翘,带着抹欢喜味道,似是在内心深处越来越喜欢这张漂亮的脸了,但他的眉头马上皱了皱,因为发现范闲受了不轻的内伤。

明黄龙袍展,皇帝平伸双臂,平静而霸气比无地对着前方的原野,山呼万岁的声音渐渐停歇。

如果没有人敢看皇帝,那这几千人从何知道皇帝的动作

从下车开始,皇帝的目光便基本落在范闲的身上,范闲觉得浑身不自在,偏生低着头,不知做何反应,只听着山呼万岁声后,陛下的双脚渐渐向自己这行人行来。

临走到范闲身前时,皇帝忽然转了方向,没有再看范闲眼,很郑重地扶起了舒芜以及胡大学士。他双手握着舒老头的肩膀,微微用力,用种和缓而坚定地语气说道:“老学士受苦了。”

舒芜心头惊,面露惶恐,胡大学士也是连称不敢。皇帝笑了笑,没有说什么,紧接着,扶起了在京都役中身先士卒,立下大功的大皇子。

对于这位自己从来都不怎么喜欢的大儿子。皇帝的心情有些复杂,表情却是片平静。

接着,皇帝又拉起了李承平,用右手轻轻在最小儿子的头顶抚摩了阵,目光望着四野忠于自己的臣下们,没有说句话。

然后他转身而回,往御驾走去。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心想这便完了不是说天子回京的仪式走完没有。而是说护国首功之臣,泊公范闲还直挺挺的跪在地上,陛下怎么点儿表示也没有

舒芜和胡大学士互视眼,各自看出对方眼中地迷惑不解。范闲也有些摸不清头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站起身来。

“起来吧,莫非朕不扶你,你就站不起来”

临登御驾时,皇帝淡淡然往人群里抛了句话。虽然这句话没有所指,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句话是对范闲说的。而且看似冷漠,实则却是内里夹着几丝近近。至于这话里隐着的别的意思,却只有范闲能听的明白,陛下已经认可了自己的能力与忠诚,在不需要他扶持的情况下。自己也能够在这朝廷里站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范闲苦笑声,站起身来,低头看着膝上地泥土。按理论,陛下尚未登车,自己这个做臣子的,不能够清理仪容,然而不知是从何处来的冲动,让他的右手在膝上掸了掸,拂去几抹尘土。

这个小动作并未引起太多人注意,却让临上御驾的皇帝身形略微顿了顿,然后所有人都听到了陛下的那句话。

“安之上车来。”

大臣们又开始瞠目结舌,面面相觑,陷入震惊之中,先前陛下未亲自扶范闲站起,让众人有所猜测,谁知紧接着陛下竟给了小范大人如此殊荣,随陛下御驾入京,这是何等样的荣光,便是当年的太子也未曾享受过。

聪明地大臣投往范闲的目光便炽热起来,只是这些大臣显得过于聪明,或者是过于自做聪明,有的目光不自禁地投注到三皇子地身上,因为众所周知,太子二皇子因叛乱之事,绝对没有好下场,原初众人以为,庆国江山未来的主人,便是这位年幼的皇子,但看陛下今日的态度

之所以说这些大臣们自做聪明,是因为他们在不合适的地方,展示了不合适地态度,而胡舒二位大学士,则是眼观鼻,鼻观心,像是根本没有听到陛下的那句话,这便是极品大臣与大臣之间的差距。

范闲嘴里有些发苦,但总不能逆了圣旨,走到了高高地御驾之旁,走上去掀开黄帘,站在了陛下的面前。御驾虽高,却依然无法让个人站直,所以他在皇帝的身前被迫低着头,就像天底下其余所有人样。

“坐。”皇帝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微微颔首说道。

范闲依言坐在了皇帝的对面,看着这位已有月不见的皇帝老子,心情渐渐复杂起来,往年里这位君王虽然也有极光丽厉害的面,但远不如今日的皇帝陛下可

皇帝依旧平静着,但却像是片无底深渊般,蕴藏着力量,这种感觉令范闲有些心悸,看着那两道剑眉,那双平静的眼眸,不自主地生出了退却的心思。

君王的王道霸气,不是从他的外貌体态呈现,而是从手段与结果在史书上呈现。能从大东山上活着回来,能安排出如此的大局,如此厉害的人物,果然不愧是三十年间大陆

御驾缓缓动了起来,窗外的天光斜斜打入,照在皇帝手中的奏章上,他低着头,皱眉看着这些东西,忽然开口说道:“三年。朕的大庆还需要三年时间。”

说这句话地时候,皇帝并没有抬起头来,像是在自言自语。范闲清楚陛下说的是什么意思,经历内部叛乱,且不说京都受损严重,朝政混乱不堪,仅是军方内部的攻击,便已经造成了极为严重的后果,军心此时已然不稳。另外东山路带官员牵涉及众,虽然陛下已从江南择良吏前去接替,但对民生的影响定然极大。

收拢军心,至少需要年,消除这次大乱的心理影响,至少需要年时间,而真正要从财力物资民心各个方面做好大型战争的准备,庆国至少需要三年时间。

想必在陛下心中。这次统天下的北伐,必定是最后次北伐,被那二位大宗师生生阻止了二十余年的历史步伐,要慢慢地加快了。

车窗外地天光从玻璃格子里透了进来,不停地往后拂走,在这对父子的脸上洒下无数的玻璃亮花儿。皇帝依然低着头,说道:“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这是你当初曾经写过的句子。不过你不要奢望朕会放你走,事了拂衣,如今大事未了。你个年轻人为何要急着拂衣而退”

皇帝的眼睛看着奏章,这番话似乎是无意说出,范闲的心里却是咯噔声,不知如何言语。事了拂衣去,他没有想到自己在御驾前下意识里的拂尘土动作。竟让陛下猜到了自己的心思,而且异常坚决无情地打消了自己地幻想或者是心理上的试探。

他苦笑声,也不敢有丝毫遮掩。直接说道:“打仗这种事情,臣实在是不擅长,还是安安份份地替朝廷挣些银子。”

范闲的心里另有打算,便抢先把话说的通透,谁知皇帝陛下忽然抬起头来,看着他说道:“辞官就不要想了,若你还惧人言,削权的事情,朕自会做。”

范闲心里叫苦,皇帝的这句话把他逼到了死角,如果真是被迫留在庆国京都谋划,他当然不愿意被削权,监察院是他手中最厉害的武器,如果真被陛下撕开了口子,自己拿什么与这位深不可测的皇帝谈条件

直到此时,他依然不知道大东山上地真相,此时在马车里也不敢开口去问,倒是皇帝先开了口,询问起京都这些日子的具体情况,虽然这三日内,京都方向直向御驾所在不停地发去奏章,可是事涉皇族阴私,许多事情,只能由范闲亲口向皇帝禀报。

范闲的声音在马车内响起来,从他离开大东山为止,到他化装成卖油商人进入京都,再到后来与大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