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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庆余年

范闲喝了口酒,认真说道:“老狼听了以后十分高兴,连夸老虎聪明。可是他们的对话却被在房子外面锄草的小白兔听见了

“很巧不过故事就是无巧不成书。接着说”范闲冷笑着说道:“第三天,小白兔又出门了,又在半路上遇见大灰狼,大灰狼说:兔子,你去给我找块肉来”

“小白兔说:你要肥的还是瘦的。”

“大灰狼皱了皱眉头,笑了笑心想,还好还有第二招:算了算了,不要肉了,你去给我找个母兔子来。”

“小白兔说:你喜欢丰满的,还是喜欢苗条的”

范闲皱紧了眉头,摇头说道:“碰见这么个狡猾的兔子,你说这可怎么办”

席间诸人也开始想,大灰狼接下来会做什么不由有些好奇范闲接下来会怎么讲。范闲抿了抿微干的双唇,笑着说道:

“大灰狼愣了下,啪啪抽了小白兔两个大嘴巴,骂道我叫你不带帽子”

我叫你不带帽子

世间最无理,无耻,无聊,无稽的个理由,便是最充分的理由,也等于说是不需要理由,看的就是谁拳头大些。

范闲最后认真说道:“我不想继续当小白兔,我要当大灰狼。”

这是他前世听的个笑话,只是今夜讲起来却有些沉重。席间诸人本应是哈哈大笑,此时却没有人笑的出来。

众人心中喟叹,山谷狙杀范闲事,只怕永世也查不清楚,而今夜监察院暗杀八家将,在全无证据,范闲不承认的情况下,也会永世查不清楚。世上的事情本来就是这样,既然先天敌对的彼此都找不到充分的理由,那何必还找理由权力场便有若山野,狼逐兔奔,虎视于旁,自然之理。

酒宴至此,虽未残破,这些大人物们却早已无心继续,京都的官场。本来就已无法平静,今夜更是闹的难堪,虽则监察院是借夜行事,想必不会惊动太多京都百姓。可是这些大人物们依然赶着回府回衙,去处理应善后事宜,同时为迎接新的局面做出心理上以及官面上地准备。

范闲送薛清到了门口,薛清临去之时,回头温和笑,说道:“狼是种群居动物,你不要把自己搞成了匹孤狼,那样总是危险的。”

范闲心头微温,揖谢过。

薛清沉默片刻后又道:“圣上虽然点过头,但还是要注意下分寸。尤其是朝廷的脸面,总要保存些。”

范闲再次应下。

待几位大人物的车轿缓缓离开抱月楼,太子殿下也伸着懒腰。抱着美人儿走了下来,早有身旁服侍地人将那名贵的华裘披到了他的身上。太子看了范闲眼,笑道:“今夜这出戏倒是好看。”

太子将身旁的女人与四周的闲人驱开,望着范闲平静说道:“话说年前那个秋天,本宫看你与二哥演的那上半出戏时。也觉着好看细细思量番,倒是本宫与你,并未如何。”

范闲微微凛。这位表现与往常大异的太子殿下这番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本宫与你之间,从来没有任何问题。”太子微闭双眼,缓缓说道:“如果有问题,那是当年的问题,不应该成为你我之间的问题,希望你记住这点。”

范闲明白,他与太子之间,其实直保持着某种和平,只是横亘着皇后当年参与的那件事情。则成为了天生地敌人。他不明白太子这么说,是准备做些什么,但是范闲相信,太子总不可能为了争取自己的支持,会眼看着自己去杀了他的老母。

所以只是说说罢了。

屏风内并未人去座空,二皇子很奇怪地留了下来,他看着从楼下走上来地范闲,微微笑,将自己的左手缓缓放到案面之上,努力抑止着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些荒谬感觉,用两只手指拈了个南方贡来的素果缓缓嚼着。

范闲坐在了他的对面,端起酒壶,开始自斟自饮,倏然尽十杯。

大皇子抱着酒瓮,于旁痛饮,似乎想谋醉。

范闲放下酒杯,拍拍手掌,三皇子规规矩矩地从帘后走了出来,有些为难地看了大哥和二哥眼,然后坐到了自己老师地身边。

大皇子不赞同地看了范闲眼,眼神里似乎在说,大人的事情,何必把小的也牵扯进来。

此时抱月楼三楼花厅,便是三位皇子,加上范闲个,如果不算先前离开地太子,庆国皇帝在这个世上留的血脉,算是到齐了。

先前的鸿门宴,已然变成了气氛古怪的家宴。

“你害怕了。”

二皇子放下啃了半的青果,盯着范闲的双眼,柔声说道。

范闲端酒杯的手僵了僵,缓缓应道:“我怕什么”

“你不怕,今夜何必做这么大的动作”二皇子微微笑,轻柔说道:“只有内心畏惧的人,才会像你今夜这样胡乱出手,你杀我家将,捕我心腹,难道对这大局有任何影响”

范闲深深吸了口气,面色平静了下来,说道:“此间无外人,直说亦无妨,你地手下,今天被我清干净了,但是你没有证据,就如同先前说过的那般,山谷狙杀的事情,我也没有证据,可是你们依然做了。”

“山谷狙杀的事情,我不知情,我未参与。”二皇子盯着范闲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道。

范闲摇摇头:“那牛栏街的事情呢小白免被扇了太多次耳光我承认,山谷的事情我至今不知道是谁做的,但这并不妨碍我出手。”

他低头说道:“四面八方都是敌人,既然不知道是哪个敌人做的,我当然要放乱箭,如果偶尔射中正主儿,那是我得了便宜,射中旁的人,我也不吃亏,也是占便宜。”

“牛栏街”二皇子薄唇笑容里闪过丝苦涩,“几年前的事情,想来,也就这么件事情,你却直记到了今天。”

范闲抬起头来,平静说道:“我是个很记仇的人,而你也清楚,这件事情,和记仇并没有太大关系,你日不罢手,我便会日不歇的做下去。”

没有大臣在场,没有太子在场,范闲与二皇子这对气质极为相近的年轻权贵,说的话,也显得是如此的直接干脆,都是心思纤细的人,知道彼此间不需要用太多的言语遮掩。

二皇子深深看了范闲身边的三皇子眼,忽然开口说道:“有时候,本王会觉得人生不公平不说崔家明家那些事情,只说这宫中,我疼爱的妹妹嫁给你做了妻子,我自幼友善的两位兄弟,如今却都站在你这边。”

二皇子抬起头来,那张俊秀的面容里夹着丝隐火:“如果是本王能力不如你倒也罢了,可是这只不过是因为些很荒唐的理由,些前世的故事,而造成了如今的局面,如果父皇肯将监察院交给我,难道本王会做的比你差如果父皇肯将内库交给我,难道本王就真没有能力将国库变得充裕起来修大堤,你我都不会修,你我都只能出银子安之啊安之,你不觉得很不公平吗毕竟我才是正牌的皇子。”

范闲沉默了许久,心知自己在庆国这光怪陆离的生,如今所能获得的这种畸形权势全然是因为当年的那个女人遗泽,当然,那个女人也为自己带来了无数的麻烦与凶险,二皇子所言,其实并非全无道理,若自己与他换地而处,自己不见得比他做的更好,二皇子不是没有能力,而是直没有施展能力的舞台。

他缓缓说道:“世事从无如果二字。”

“不错,所以你如今左手监察院,右手内库”二皇子微微讥讽说道:“如此大的权势,想来也只有当年令堂曾经拥有过所以,你现在提前开始怕了。”

范闲的面容再次僵了下。

二皇子平静说道:“你想过将来没有你今日究竟是为谁辛苦为谁忙”他眼光微转,看了三皇子眼,笑道:“我皇室子弟,没个是好相与的,你自己也是其中属,当然明白其中道理。”

三皇子低着头,根本不敢插话。范闲知道老二并不是在危言耸听,只是他有自己的打算与计划。

二皇子淡淡说道:“你是真的怕了想想你现在这孤臣快要往绝臣的路上走,日后不论是谁登基,这庆国怎么容得下你怎么容得下监察院”

范闲平静听着。二皇子继续说道:“你之所以怕。是因为你是聪明人,你知道你如今权势虽然滔天,却只是浮云而已,甚至及不上张薄纸结实。”

二皇子叹息着:“因为你手头地切权力。都是父皇给你的,只需要道诏书,你就可以被贬下凡尘,永世不得翻身父皇虽然宠爱你,但也不是没有提防你,这几年任何路子都由着你在闯,却绝对不会让你染指军队,其中深意,想来不用我提醒。”

最后二皇子总结道:“正因为你怕了,所以你要自削权柄”

大皇子喝了口酒。冷漠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兄弟像两只斗鸡样说着话。

范闲沉默了很久,没有接二皇子这句话,只是轻声说道:“权力本是浮云。这天下何曾有过不败的将军,不灭地大族殿下是皇子,心在天下,我却只是臣子,我要保我自身及家族康宁”

二皇子截住他的话头。冷冷说道:“本王知道,你堂堂诗仙,向来不以皇室血脉为荣。反而刻意回避此点,但你扪心自问,若不是你厌恶的皇室血脉,你岂能活到今日还能活的如此荣光”

座四兄弟,二人沉默,二人对峙。

“放手吧。”二皇子诚恳说道:“你的力量其实都是虚的,你不敢杀本王,便只能眼看着天天地过去。而你却天天的危险,既然你已经查觉到了这点,为什么不干脆放手的更彻底些以你在这天下的声名,你是婉儿的相公,你是父皇地儿子,你是北齐的座上客谁会为难你谁敢冒着不必要的风险为难你灵儿说过,你最喜欢周游世界,那何必还困于这险恶京都,无法自拔”

范闲地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手指头缓缓捏弄着酒杯,开口说道:“殿下,先前便说过我与你的想法是样的。”

他抬起头来,面上容光湛,望着二皇子平静说道:“年前在这楼子外的茶铺里就曾经说过,你不放手,我便要打到你放手,而且事实证明了,如今的我,有这个实力茶铺里地八家将,你再也看不到了,这就是很充分的证明。”

听到茶铺二字,二皇子面容顿时凝,想到了年多前的秋天,在抱月楼外茶铺里与范闲地那番对话,其时的对话,是发生在王爷与臣子之间,而年过去,范闲的权势像吹气球样的膨帐起来,最关键的是,两个人的真实身份也逐渐青齐了。

“我为何放手”二皇子有些神经质地自嘲说道。

“殿下中了长公主的毒,我来替你解。”范闲句不退,冷漠说道:“当初的话依然有效,殿下何时与长公主保持距离,真正放手,本官许你世青安。”

“你凭什么”二皇子认真地看着范闲的眼睛,“难道就凭监察院和银子”

范闲摇摇头,说道:“不凭什么,只是我欠皇妃个人情,欠婉儿个承诺,今夜之事,殿下应该心中清楚,我便是要清空殿下私己地力量,将你从这潭烂水里打将出来。”

二皇子想到今夜自己所遭受的巨大损失,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那抹凄寒,阴怒说道:“为什么是我父皇不止我个儿子,你也是”

“我没有丝野望,我只是位臣子。”范闲说道:“再过两天,殿下便会知道我的诚意,至于其余的殿下,位是我的学生,我会把他打乖些,大殿下更喜欢喝酒,太子我不理会,只好针对您了您说的对,这血脉总是值得尊重二的,所以我会尽切阻止那种可怕的事情发生。”

二皇子心头寒。屏风有个缝隙没有挡好,冬日里的寒风开始在抱月楼内部缓缓飘荡,范闲最后说道:“请殿下牢记点,陛下春秋正盛,不希望看见这种事情发生。”

第五十二章 雾

二皇子离开了抱月楼,他的脸色有些异样的冷漠,不论在这番谈话之中,他获取了何样的信息,对于范闲的宗旨有几分信任与畏惧,但是今夜的事实已经证明了许多。他在京中的势力已经被范闲毫不留情地连根拔起,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条是坚决地依靠在长公主那边,条就是如范闲所想,老老实实地退出夺嫡的战争。

没有实力,拿什么去争但二皇子心里也明白,事态这样发展下去,如果范闲今天晚上没有扫荡自己的势力,那么在不久的将来,要不然是庆国陷入场动荡之中,要不就是自己会被无情地清除。

但他不会对范闲有丝毫感激的情绪,因为范闲逼着他上了绝路。

大皇子与范闲说了几句话之后,也满脸忧色地离开了抱月楼,同时还带走了三皇子。皇室几位兄弟间的谈话并不怎么愉快,而老三要回宫,他身为禁军统领顺路带回去比较合适。

此时夜渐渐深了,如果天上没有那些厚厚的雪云,定能够看到月儿移到了中夜应该所在的位置。

范闲没有离开抱月楼,他个人坐了很久,让楼里整治了盆清汤祟肉片吃了,吃的浑身有些发热,又饮了几杯酒,才缓缓站起,走到窗边往下看了两眼。

窗外片死般的寂静,京都府与守备师的人都撤走了,抱月楼今日歇业,姑娘们也早睡了,只留了几个机灵的人在侍候他。

楼内红烛静立。范闲让石清儿准备了桶热水,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

洗完澡后,他搓着有些发红的脸颊,问道:“大皇子这两天有没有去祟葱巷”

石清儿在旁听着。知道大老板说地是那个胡族公主的事情,摇了摇头,正准备上前服侍他穿衣服,却被他挥手唤了出去。

不时,桑文进来了,这位温婉的抱月楼掌柜,微蹲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贴身内衣穿好,手指从他匀称地肌肉表面滑过,不由微微怔。却不敢多有动作,又仔细地将仅三指宽的暗弩系在了他的左手小臂上。

穿上靴子,将黑色细长的弩首插入靴中。桑文站起身来,对范闲的服装进行最后的整理,保护那件黑色的监察院官服遮蔽住了范闲每雨可能受到伤害的肌肤,才点了点头。

范闲微微笑表示赞赏,确认了身上的药丸没有遗失。拍了拍桑文的脑袋,往房外走去。

桑文微微怔说道:“大人,剑”

范闲回头。看着桑文手里捧着地那把大魏天子剑,表情平静,眼中却闪过丝惘然之意,半晌后说道:“这剑太亮,还是不要拿了,就先搁在这儿吧。”

抱月楼的三重皮帘被掀开,应主事人恭恭敬敬地送范闲出了门口,他此时已经将莲衣的后帽掀了起来,套在了自己地头上。让阴影遮住了自己清秀的面容,踏下楼外的石阶,他忍不住抬头看了眼沉沉的夜,似乎是想确认呆会儿会不会下雪。

马车驶了过来,他摇摇头,示意自己要走走,便当先向着东面行去。

今天抱月楼开宴,他没有带虎卫来,而监察院在京都的全体力量,已经趁着夜色进行了无数次突袭,甚至连启年小组地力量都投了进去,此时跟在他身边的,只不过是范府的几个护卫以及个车夫。

众人知道今天抱月楼开宴地事情,也听说了今夜京都内的马蚤动,都以为少爷是要行走思考,所以不敢上前打扰,只是让马车远远地跟在后面。

往东行出没有多远,转便进了条直街,长街。

直直的长街。

穿着身莲衣的他忽然停住了脚步,似乎是在倾听着什么,然后他挥挥手,示意后面的车不要跟上来,而他自己迈步往街中走去。

此时夜已经深了,停雪的京都街巷里忽然冒出了股奇怪的雾气,雾气较诸空气渐重,从四面八方汇拢过来,渐渐弥漫在长街之上。

微白色的雾,在没有灯的京都夜街上并不如何色彩分明,却有效地阻碍了人们地视眼,令人睁眼如盲,伸手不见五指。

后方跟着的马车本不敢让范闲人在这个夜里独行,也不准备听从他的安排,但此时依然迫不得已停了下来。

车上的范府护卫们将气死风的灯笼拔的更亮了些,可是暗黄色的灯光,只照见了前雾,宛若苍山头顶的云息,却是探不了多远,早已看不见那个穿着黑色莲衣孤独的背影。

长街之上,白雾渐弥,便只能听见范闲微弱的脚步声,以种极其沉”而固定的节奏响起,除此之外,没有丝声音,似乎这街上没有任何活着的生物。

今夜监察院要杀的人似乎已经杀完了,要抓的人也已经被捕进了天牢,由七处牢牢掌管,还不知道这些事情的京都百姓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