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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庆余年

二皇子也不相送,依然蹲在那个椅子上,这大半晌的时光,他竟然是保持着这个姿式动未动,他看着范闲与李弘成的身影消失在花舫门口,才轻声叹了口气。

“殿下看这位小范大人如何”二皇子亲属的门徒恭敬询问道。

二皇子微微笑,说道:“这位妹夫太过小心谨慎了,哪有半点儿庆国人骨子里数十年间养成的骄傲狂纵,说实话,真怀疑那次殿上夜宴发诗狂的小范,是不是我今天见着的这人。”

说完这句话,他又习惯性地低下了头,手伸到旁去摸那串青葡萄。门徒见便知道二殿下又在思考些极其重要的国家大事,不敢打扰,赶紧悄无声息地退出门去。

许久之后,二皇子缓缓抬起头来,双眼里阵迷惘,其实他哪里在想什么国家大事,只是还在思考范闲最开始说的“鸿门宴”,他自小跟着母亲诵读经典,但依然没有记起来这“鸿门宴”是个什么典故。

“妹夫果然学识广博啊,看来得回去查书去。”

二皇子白齿并,将嘴里噙着的青葡萄咬碎了,汁液酸甜无比。

注:元曲卢挚之沉醉东风,闲居俺在闲居慢慢恢复精神中。

第六章 河畔新丝令人倦

范闲骑在马上,屁股被格的有些不舒服,微笑想着先前那位二殿下,心中那股熟悉的感觉依然挥之不去。他自然清楚,这第次见面正是所谓交浅言不能深时,至千什么内库之类的事情提也不需提去,只是见个面罢了。

他拔去迎面那枝嫩青河柳,问着身边的李弘成:“今儿二殿下就是想见见我”

李弘成笑答道:“他是你的仰慕者,恰巧你又娶了晨郡主,所以他借着看妹夫的名义,想看看代诗仙究竟是什么模样。”

范闲怔,哪里想到竟是这么个由头,连连苦笑摇头,半晌之后忽然叹息道:“为何我看这位二殿下总是很眼熟”

李弘成与他相交数月,早知道他骨子里强硬,表面上温和,但除了偶尔发疯之外,倒是勉力保持着沉稳的模样,此时见他有些失神,不由纳闷道:“你应是没有与他见过面才对。”

范闲苦笑着摇了摇头,心想二皇子虽然生得清秀,但是毕竟不是林妹妹,自己也不好龙阳那口,怎么对对方如此念念不忘,不由微羞笑了出来。

此时李弘成正好奇看着他,见他抿唇笑,忽然间怔住了,呆呆望了半夭,才喃喃应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觉着看二殿下眼熟了。”

范闲睁大眼睛,好奇问道:“为什么”

李弘成做出习惯呕吐的表情:“因为你们两个有时候都喜欢像娘们儿样羞答答的笑。”

范闲愣,赶紧敛了唇角笑容,苦脸说道:“就这样”

李弘成看着范闲清美的脸,忽然间阵恶寒,说道:“你们两个人身上的气质也有些相像,确实很像娘们儿。”

“扯蛋。”范闲哭笑不得,旋即心中动,也许那位二殿下真的与自己在某些方面很相像吧,他摇摇头,赶走某椿盘在他心头的惊天疑问,再次微微笑,再恶心了世子把,才挥马鞭,催马住京城里奔去。

路沿河而行,马行急速,春风扑面而来,河畔的青青杨柳也扑面而来,范闲懒得去躲,自将霸道真气运到脸上,全充个厚脸皮,将那些杨柳震开,纵马快活。

不时,他便将世子与侍卫甩开了段距离,马儿有些累,渐渐缓了下来。范闲坐在马上,下意识扭头住水面望去,只见自已经绕了段路,来到了花舫很集中的地方,远处有座花舫已经蒙灰,很颓凉地靠在岸边,与河中的娇人恩客,结彩妓船比,更显凄惨。

范闲微微眯了眯眼睛,猜到那定是司凌妇人的花舫,这艘花舫上曾经有京都里最红的女子,也是京都最红火的所在,如今却已经成了这个模样。看到眼前幕,他不由想起了那位如今还在监察院大牢里凄苦度日的司理理,待春闱之后,庆国朝廷就会放司理理回北齐,而自己居然也凑巧是这次的主办人,不知道再次见面时,会是哪般模样。

当初在大牢里用迷药,用言语,用心理攻势,才从那个女子嘴里诈出了刺杀自己的幕后主使是吴伯安,而自己当初曾经答应过放了她,还曾经发了个极毒的誓。本来范闲事后根本不准备认帐,没想到后来事情竟然会转变成这种模样。

他的唇角微微绽,又如李弘成所说的那般,极温柔地笑了起来,心道也算自己应诺吧。

身后传来阵急促的马蹄声,李弘成也甩开侍卫,单骑跟了过来,两匹马同时停在了水畔,静静望着湖里的太平盛景,偶尔瞥那处衰败的所在。

会儿之后,李弘成轻声说道:“你打郭保坤的那夭夜里,就是在那个花舫上和我喝酒。”

范闲笑了笑,说道:“我们还在那个花舫上过了夜。”

“怎么”李弘成看了他眼,说道:“不会现在又起了怜香惜玉之心吧你如今身份与我不同,不说还在牢里的司理理,就说这水上的诸多可人儿,你如果像我样夜夜欢愉,只怕第二天宫里就会派大内侍卫把你打顿。”

范闲苦笑应道:“我哪有这些心思,只是看着那座花舫偶有所感。”

“吴伯安,并不是你岳父的人。”李弘成以为他并不知道这些秘辛,所以小声提醒道。

“我知道,对方是长公主的人。”范闲轻声应道:“不过既然长公主不在京里了,我自然懒得去想这些问题。”

“不要忘记,长公主与皇后的关系极好,最得太后宠爱,而且这些年,太子直很信服她。”李弘成静静看了他眼,似乎想用这些话来表明某些东西。

范闲微笑道:“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二皇子与我初见,有些话自然是不方便说的,我既然甩开了侍卫,就是想和你私下说说。”

两匹马缓缓地向前行走着,马首之间偶尔会摩蹭下表示亲热。李弘成拔开面前的青青柳枝,轻声说道:

“你从北齐回来之后,大概就会掌管内库,不论是东宫,还是二皇子都需要你,我想你自己也很明白这点。”

范闲微笑无语,听着对方继续说话。

“东宫虽然现在向你示好,但那是因为长公主离京的缘故,我虽然不清楚为什么长公主会这样讨厌你,但我知道,在东宫的心目中,千个你的份量,也抵不上长公主的句话,所以你不能信任东宫。”李弘成很严肃地说道:“你我两家世交,我与你也算是朋友,所以要提醒你,如果真要倒下来的话,于公于私,我都希望你能倒向那边。”

他指着洞对岸处独山,那山背后被道树林断开,正构成了个二字。

“真巧。”范闲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苦笑着摇摇头:“排队本来就是个很愚蠢的事情,弘成,我劝你也不要太早站队。”

“不是巧,那就是二殿下的别院。”李弘成微笑道:“你的说法与父亲很相像,但是人世间总是有许多事情要做的。”

范闲不认同地摇摇头:“今日见着二皇子之后,就感觉很奇妙,这样个水晶般的人儿,为什么却不肯像靖王样做个安份王爷”

李弘成听到他说到自己的父王,双眼渐渐冰冷起来,住日如春风般温暖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了,淡淡道:“夭子之家,并无私事,有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开的。你应该记得先帝,也就是我的祖父,当年是如何登上帝位的。两位亲王,在同夭内渗遭刺杀,当时京都的血雨腥风何其腥臭若你能回到过去,是不是也要问下那两人为何不让”

范闲心头寒,勉强笑掩饰内心情绪,说道:“当时开国不久,与当前太平景象又不样,若二皇子肯让让,东宫也不见得会如何。你看靖王天天在府里种花种草,不也是很快乐吗二皇子看得出来,是真的喜欢文学之道,为何不能学学你父亲”

“你见过陛下,也见过长公主,我父王排行第二,但你看他的容貌却已经是个老头子了。”李弘成似笑非笑说道:“退让,真的会有好结果吗我父王心中总有股悲怨之气,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想来,还不是天子家的这些破落事。”

其实靖王世子真的猜错了靖王如今某作花农的真实原因。

范闲皱眉道:“可是你不该跟着二皇子这么紧,不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是最没有可能的个人。”其实以他与李弘成的交情,此时这番话已经显得过于深切直白了。

李弘成听了之后,微微怔,旋即微笑浮上面庞,知道范闲是真正把自己当作了朋友,轻声感动应道:“如果父母拿了些甜点摆在孩子们的面前,我们必须首先表面自己想要去吃,那么呆会儿父母分配食物的时候,才会首先想起你来。”

范闲微笑道:“二皇子等于直是在表明态度。”

“不错。”李弘成的眼光离开范闲的脸庞,隔着流晶河对面的小山,看着极远处天空下隐约可见的苍山之脉,轻声说道:“先帝是幸运的,因为只有个儿子,陛下也算幸运,因为他只有三个儿子,但是等着大殿下回来之后,不知道会出现什么问题,所以二殿下,必须先表明自己的态度,争取切可以争取的力量。”

“我仍然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选择他。”

“很简单的原因。”李弘成微笑说道:“我看他顺眼些。”

范闲挑挑眉头,知道这话或许真假在三七之数,不可全信,只是目光看着这位靖王世子温和的笑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不是个奢求独善其身的高洁之徒,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自己躲不过去的,所以从开始的时候,就根本没有想着去躲。

男儿在世,快活二字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可能还会有更多的些东西。

入城之前,李弘成很自然地说要去某某楼中坐坐,范闲自然懒得相陪,举手告别,便在告别之时,这位爱好花花事业的世子似笑非笑地说了句话:“今日二皇子要抢先见你,是因为会试之后,大概你逃不出太子的请了。”

范闲微徽凛,听出对方的话中透露出的丝信息,后日大比,自己虽然资历不足以评卷,但肯定会在太学与礼部两处守着。

第七章 狗日的会试

晚间,范闲回到了自己的院落之中,与婉儿略谈了下白天与二皇子的会面,便又迎来了意料之中另位客人来客是辛其物,太子东宫近人。

入座看茶,看着手中的纸条子上的那些姓名,范闲微微笑,知道太子要做什么,却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来找自己。

“为什么给我看这个”范闲拿着手里的纸条子,苦笑摇头道:“少卿大人,会试的事情,下官是根本插不了手的。”

数月之前,在与北齐的谈判过程中,这二位是正使是副使,配合的倒是极为默契,而且性格上也没有太抵触的地方,加上前些天两个人醉了次,如今自然熟络了些。辛其物端起茶杯喝了口,轻声解释道:“你应该清楚这些人名是什么。”

范闲当然清楚,后天就是会试开考之日,在这个节骨眼上,各府里都像小媳妇儿与马夫般不停地暗通着款曲,后门的门槛都快被踩烂了,据说礼部大老郭攸之不厌其烦,又不敢得罪太多王公贵族,所以干脆请了旨,躲进了宫里。另外四名同考和提调,也是已经将礼部太学当作了自己的府第,根本不敢回府,

但是依东宫的能量,如果太子想在此决科举之中提拔些自己想培养的年轻人才,应该有的是法子,单说那位会试总裁官郭攸之,人人都知道,那是位坚定的东宫支持者,随便递句话去,应该就不会有问题,怎么会找到自己来了。

似乎察觉到他的疑惑,辛其物微笑着摇摇头。说道:“小范大人才气纵横。世人皆叹,但看来对于京中的诸多规矩却是不大了然。本朝应科举规矩都是依着前朝惯例来的,改动并不太大,为防止舞弊。应试学生们的卷子都要重新抄写,防止笔迹被人认出来,最关键的,却是糊名这个步骤。”

辛其物继续说道:“纸上这六个人名,都是我亲自见过的人。”他微笑说道:“有才之人。”

范闲向来以为自己是个很冷静的人。但当辛其物走后。他安静地坐在书房中。看着手中那张纸条时,依然有些隐隐的愤怒。后天就是会试的正日子,而他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除了总裁,门师,提调之外,会试诸官之中。自己还担任着个很麻烦很重要的角色。

先前的谈话之中,辛其物告诉他,朝廷已经下旨,今太学五品奉正范闲担任此次会试的居中郎居中郎这个有些古怪的职位,其实就是全权负责此次会试的秩序的官员,手中握有相当的实权,更关键的是,当夜里封卷之后,在改卷之前的漫漫长夜里,在礼部官员和太学教者重新抄卷之靠,糊名的事宜,是由居中员手负责。

但凡想在这次会试里玩些小手段的人们,首先要处理的,便是糊名的环节。就算那些学子身后的背景已经买通了礼部官员,甚至是座师考官,但如果糊名时不先做手脚,批阅试卷的考官也无从下手。

本来这么些年的科举过去,这些舞弊营私的买卖,庆国官员们早就已经做成了熟练工种,各方势力的分配也有了些可供参考的定式,但是由于此次是声名大盛的范闲,很莫名其妙地坐到了居中郎的位置上,所以朝中各方不免有些拿不准。谁也不知道这位小范诗仙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所以太子才会毫不避嫌的让辛其物事先来范府,他认为范闲应该不会违背自己的意思,而且这些日子里,太子认为东宫也给了范闲足够的恩赏,也该是范闲表明自己态度的时候了。

范闲又看了眼纸条上的六个人名,笑了笑,将纸条毁成粉末,然后缓缓走回自己的卧室,心里对于那位二皇子平空多出了丝感激,如果二皇子也来这么手,自己夹在中间,真是很难处理。

但他依然有些低估了事情的复杂性。

林婉儿坐在桌旁微笑望着他,然后轻轻叩了叩桌子,她的手指边上几张洁白的纸看上去干净的令人发寒。范闲叹息声,拍额头说道:“不要告诉我,那上面写的是人名。”

林婉儿嘻嘻笑,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挽着他的胳膊,赞扬道:“相公果然是个聪明人。”

范闲苦笑道:“本来以为去北齐之前,我们可以在京都里好好休养生息,谁知道”他终于忍不住低声咒骂了起来:“是谁让我当这个居中郎的”

“我父亲,你父亲。”林婉儿苦兮兮地望着他,“虽然然这个职司及不上提调,但位在要害。按往年里的惯例,这拔的学会会试之后入朝为官,将来见着你的面,也要喊声老师,实在是个很”

范闲没好气道:“咱们那两个不怎么亲的爹是不是有些太热心了我才十七,难道以后在朝上,让拔中年翰林迂腐学士见着我行礼”

林婉儿愁云扫而空,笑嘻嘻说道:“如今你在京里名声太盛,这次甚至有人推举你出任座师,如果不是年纪太小被宫里驳了回来,你可能成为数百年间,这世上最年轻的会试座师。”

范闲说道:“不是什么好事,现在很后悔殿上发酒疯那段。”不过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后悔药可以吃,他将妻子递过来的纸条细细看了看,发现上面的人名有些还比较熟悉,都是京中比较出名的学子,有些自己曾经接触过的人,确实有些才学,看到这里,范闲的心里才稍微安定了些。

“既然我是居中郎,他们还这么明目张胆地来府里”范闲叹息道:“这纸条子就是他们舞弊的罪证,送到我手上,他们的胆子未免太大了些。”

“都是老规矩了。”林婉儿久居宫中,自然知道这些事情,解释道:“往年的居中郎虽属要冲,但是职供太低,所以各方都不怎么看重,反正如果宫中哪位想栽培自己几个心腹,那位居中郎只好装看不见,哪里敢多话。只是今年轮到相公担任这个职可,那些人忌惮你的手段背景,却不了解你的性情,所以才会像对待总裁官般,捉前来向你打声招呼,表示礼貌,也表示尊敬。当然,那些自认巴结不上你的官员,当然还是会依老例去走座师的门路,不敢来马蚤扰你。”

“如此看来,我只要依往年规矩做就好了。”范闲微微皱眉,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庆国的官场已经败坏到如此地步,想到那些在郊外书塾里辛苦度日的学生,心里不免还有些不舒服。

“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林婉儿不是寻常人,轻声说道:“即便这些人的面子个不卖,谁还敢把相公你怎么着”

范闲苦笑,心想您是郡主,当然谁都不怕,虽然自己身后的背景也是不小,但是您那太子哥哥却是要借此事看自己表态。他转而问道:“这些人名是谁送来的”纸条其实只有三张,没有他想像的多。

林婉儿有些不好意思地羞羞笑道:“其实,都算是我惹出来的事儿”

范闲异道:“怎么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