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八节(2 / 2)

作品:《娶个姐姐当老婆(阴魂)

但他的脸色依然阴沉。

「你看起来心情不好,牧师,」沉闷,带着些许油腔滑调的声音在脑海中直接响起来,「需要谈谈心吗?」

「闭嘴,玛厉戈瑞斯,」阿尔盖深没好气地说,随手拍了拍龙巫妖的骷髅脑袋,「我在思考问题,现在不想被打扰。」

龙晃了晃脑袋,「在思考甚麽?」它饶有兴致地问,「如何做一个优秀的两面派?」

「你的话太多了,」阿尔盖深说,「这对你没好处。」

龙巫妖发出无声的笑,「言多必失嘛,我懂的,牧师,」它说,「只是作为这麽多年的伙伴,表示一下对你的关心而已。」

阿尔盖深没有接话。

龙巫妖百无聊赖地喷了口闪电,将海面上一座冰山击得粉碎,「好吧,牧师,说点正事,」它说,「你觉得,他会不会已经知道了?」

「或许吧,世界上哪有能够永远保守的秘密,」阿尔盖深回答,「但又有甚麽关系呢?他还是那样天真。」

「是啊,死不悔改的天真,」龙巫妖说,「那麽,下一步要怎麽做?」

阿尔盖深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他最後说,「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吧。」

龙巫妖哼哼冷笑了两声,没有再说话。

几分钟後,眼前出现了巨大的冰山,在山顶上矗立着一座高塔,泛着暗蓝色的金属光泽。龙巫妖降落在塔前的平地上,阿尔盖深从它的背上跳下来,走进高塔。

然後他看见了萨马斯特。

龙巫教的领袖坐在宽大的躺椅中,手中把玩着一卷竹册。阿尔盖深知道那其实是一本书,用竹片削制成狭长的片状,以绳连缀成册,在其上书写文字。费伦大陆是没有这种东西的,这卷竹册来自於东方的翔龙王朝,据萨马斯特说,是他在东方大陆游历时,一位偶然结识的当地巫师送给他的礼物,里面所记载的并非魔法,而是翔龙帝国一位大贤者与其学生的谈话记录,主要是讲述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萨马斯特对这本竹册颇为钟爱,闲暇时常常翻阅,阿尔盖深已经见过很多次了。

听到脚步声,萨马斯特抬起头,示意阿尔盖深在另一张躺椅中坐下,「你那边情况如何?」他问。

「泰拉斯奎的脑垂体腺皮已经放入金龙胃液中浸泡,估计还有三十个小时就可以完全溶解。」

萨马斯特点了点头,「路西恩那边进展也不错,看来按预定计划发动应该没有问题。」

阿尔盖深短暂地犹豫了一下,「龙之墓已经完成了?」他问。

「还没有,不过路西恩刚才过来回报,说一切顺利,」萨马斯特说,「你知道,他做事一向还是挺可靠的。」

路西恩是龙巫教的另一位元老级成员,同时也是萨马斯特的学生,颇得真传,与阿尔盖深的关系向来不是很好。萨马斯特几百年前被晨曦之神兰森德尔化身临凡击败,灰飞烟灭,所有教徒都认为他已经陨灭,唯有路西恩坚持认为他的老师仍然活着,并且必将归来,他公开反对由阿尔盖深接掌龙巫教,带领亲信部属离开本部远走异乡,据说这些年来在夏亚(the shaar)地区发展得风生水起。去年萨马斯特突然高调回归,举世震动,路西恩闻讯後立刻率部投奔。此次萨马斯特要重现耐瑟大奥术师卡尔萨斯的「化身」法术,取巫师之神阿祖斯而代之,有三个前期准备工作需要完成:其一是俘虏阿祖斯的选民,传道巫师塔拉夏·维若拉,作为施法的媒介,这件事萨马斯特自己亲自出马搞定了;其二是打破精灵的翡翠梦境结界,击伤泰拉斯奎巨兽,取得其脑垂体腺皮来制作施法材料,这件事交给了阿尔盖深主持,其三是建立「龙之墓」,这件事即是交给了路西恩负责。有关「龙之墓」的具体详情,阿尔盖深并未得到通报,只听说是一个超大型魔法阵,用於辅助萨马斯特施展「化身」法术,另外与他之前发动的「龙狂」也有关系,更细节的东西就没有了,连路西恩将它构建在何处都不知道。

「路西恩确实从不令人担心,」阿尔盖深说,「但传道巫师那边……萨姆,你是不是太冒险了。」

「冒险?」萨马斯特反问。

「从阴魂城来的那个兰尼斯特,其立场也很值得怀疑,」阿尔盖深直截了当地说,「你曾经说过,传道巫师是你完成法术的必备要素。你让她脱离我们掌控,还是放到这样一个人手中,不觉得有欠考虑吗?」

萨马斯特摇了摇头,「你多虑了,这个我自有分寸。」

「希望如此,」阿尔盖深说,「别忘了断域镇的教训。」

萨马斯特呵呵地笑起来,「我想自己还不至於在同一个人身上犯两次错误吧?」

「无所谓,反正我也只是提醒一下,听不听在於你。」

「别这样,塞恩,」萨马斯特低声说,「我们这麽多年的老朋友,你知道我一向都很重视你的意见,只是有些事情,我暂时不方便说,晚点我会告诉你的,」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我一直都记得,当年我和艾拉斯卓闹翻,是你劝我预作准备,以防万一。倘若不是听从你的建议,我早已灰飞烟灭,今天也不会还能坐在这里了。」

阿尔盖深耸了耸肩,「这麽多年前的旧事,还提起来做甚麽。话说你突然找我,究竟有甚麽事?」

「哦,差点忘了,」萨马斯特从袖中抽出一张纸,「这个给你。」

阿尔盖深伸手接过,展开一看,然後他愣住了。「巨龙契约?」他有些惊疑不定地问。

那是一张平凡无奇的暗黄色羊皮纸,边角已经颇有破碎,上面横七竖八地印着一堆看似毫无意义也毫无关联的花纹,又像是某种文字或者符印,颜色深浅不一,有的鲜艳,有的已经黯淡到几乎看不见。在一般人眼中,这就是一张纸,还是已经被涂鸦过的废纸,但身为龙巫教的创始人之一,阿尔盖深很清楚地知道这是甚麽。

这是龙巫教的至高宝物,甚至可以说是立教之本:巨龙之契约。

萨马斯特以其在魔法学上的绝世天赋,独辟蹊径,发明了「龙巫妖」这种变态东西,并据此创立了龙巫教。龙巫妖是巨龙转化为巫妖而成,既保留了绝大部分生前的力量,又获得各种因死亡而赋予的威能,龙巫教的全盛时期,同时拥有约二十只这样的恐怖怪物,横行大地,威震遐迩。一般来说,每一头龙巫妖都有一名相对应的「邪龙侍者」,只有邪龙侍者才能控制丶指挥其对应的龙巫妖。但教主萨马斯特例外,只要他愿意,可以同时指挥几乎所有的龙巫妖。他之所以能够做到这一点,所凭借的即是「巨龙契约」。

「龙巫妖」是萨马斯特在「巫妖」的基础上发明出来的,两者有不少相通之处,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都拥有「命匣」,但两者的命匣并不完全相同。巫妖的命匣是一个单纯的生命容器,并无其他用途;而龙巫妖被创造出来,原本就是要作为「打手」而存在的,打手这种东西,不仅仅是要能打,更重要的是听话,好控制,否则这样凶悍强力的怪物,一旦反噬起来那可如何是好,所以龙巫妖的命匣就不仅仅是生命容器,同时更是控制道具。在「转化」的仪式过程中即加入了特定的符咒,变成龙巫妖後,邪龙侍者持有命匣,既可以秘法控制其行动。但萨马斯特作为发明者,他自然要给自己留一手,任何一头巨龙,只要是自愿转化成龙巫妖,即视为和发明者自动达成了契约,这即是「巨龙契约」。持有这份契约,萨马斯特只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既可以驱使这些龙巫妖,而且他的「权限」是在那些持有命匣的邪龙侍者之上的。

龙巫教不是甚麽正道组织,其成员大多是穷凶极恶之辈,从不讲甚麽礼仪道德,如此强力的宝物只能是领袖持有,否则叛乱指日可待。自立教之日,巨龙契约就在萨马斯特手中,後来随着他失踪而消失,阿尔盖深虽然接掌龙巫教,却并未拿到契约,所以他才压不下路西恩。如今萨马斯特把这东西给他,是甚麽意思?

「没甚麽啊,其实早就应该给你了。龙巫妖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发明,我独占其功这麽久,已经是很过分了,」萨马斯特咳嗽了两声,「而且我马上要离开了,留着它又没甚麽用,万一弄丢了更麻烦。你接下来还要统领教会,拿着它也方便点。」

阿尔盖深伸出一根手指,指尖在羊皮纸上滑动着,轻轻摩挲那一个个巨龙的真名,「为甚麽不留给路西恩?他对你一直很忠诚。」

「路西恩的忠诚我从不怀疑,但他的威望与资历尚不足以担当此任,我觉得还是你更合适一些。」

阿尔盖深沉默良久,「谢谢。」他说,将羊皮纸收入怀中。「你真的要走了?」过了一会,他问。

「嗯,此次事了,无论成与不成,反正我肯定是要离开了。」

「你真的要去做巫师神?」

「试试看啊,」萨马斯特笑了一声,「说不定我做神只挺称职呢。」

「萨姆,我觉得……」

萨马斯特摆了摆手,「我知道你想说甚麽,塞恩,我知道。」

「哦?」

「你觉得我很愚蠢,」萨马斯特说,「觉得我为了一个可笑的理由,发动一场冒失的战争,就为了得到一个荒谬的结果——你们都这麽想,难道我不知道吗?」

「难道不是吗?」

「是,但我别无选择,老朋友,」萨马斯特叹息着,「从她降临在我面前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落入陷阱,无法自拔。这已经是我此生唯一的目标,是我唯一想做并且能做的事情,我为此准备了太久,付出了太多,没办法半途而废了。」

「感情问题,我不予置评,」阿尔盖深说,「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何对她如此迷恋,始终无法忘怀,但这不是我在意的重点。重点在於:你现在的做法,能实现你的目标吗?」他抬起头,凝视着萨马斯特的眼睛,「你要发动化身,取阿祖斯而代之,倘若失败自然不谈,即便让你成功了,又有甚麽意义呢?你真的觉得她会对你所做的一切视而不见,当做从未发生过?你袭击艾拉斯卓,险些致她於死地;你设下陷阱,杀了希伦;你杀了至少上百个她的牧师,现在还要杀掉她的丈夫——你做了这麽多,现在还在幻想能和她再续前缘?我实在不明白,你的信心究竟从何而来?你为甚麽就不觉得她会杀你为阿祖斯报仇呢?」他停了停,吐了口气,「阿祖斯只是个半神,而且是她的从神;你即便能取代阿祖斯,她要杀死你,并不算甚麽难事吧。你若在物质界,她还奈何不得你;你主动去找她,岂不是自寻死路吗?」

衰老的龙巫之主看着自己的老朋友,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我很久没有听到你说心里话了,塞恩,」他轻轻地咳嗽着,「不过你弄错了一件事情:我并不是为了和她再续前缘——这种奢望,早在很多很多年前,我就已经彻底放弃了啊。」

阿尔盖深愣了一下,「那你是为甚麽?」

「我只是想,能和她再见一面啊,」萨马斯特叹息着,「想问她一个问题,无论答案是甚麽,就算是没有答案也行,我只是想问出来,就可以了。」

他自嘲地一笑,自顾自地说下去:「我袭击她的女儿,杀死她的牧师,处处和她的教会为敌,其实只是想逼她出来而已,可是她始终都不肯露面,就算是收回银火,她也是让阿祖斯来做。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想不通,她为甚麽就不肯再见我一面呢?不过後来我想通了,既然她不肯下来见我,那我上去见她就行了。我现在进不了她的神域,但我成了神只,她就不能不见我了。你说得对,她会杀了我,但在此之前,我想说句话的时间还是有的吧,於我而言,这就足够了。」

「你……」

「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很可笑,有时候自我反省,自己也觉得自己很可笑。尽管如此,我还是要去做,因为若不如此,我就不知道自己继续留存在这个世界上还有甚麽意义。我老了,病痛缠身,生命於我而言已经足够漫长,漫长到麻木,不值得珍惜,现在唯一所求的,也就是了结心愿了。」

阿尔盖深目瞪口呆,相识这麽多年,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如此不了解对方,不知道对方居然是如此「天真」,不,或者应该说,自己一直就知道他是个天真的家伙——但仍然未曾料到他的下限所在。世界上怎麽会丶怎麽可能有人能够天真到这种地步?

「你今天能和我说这些,我很感谢,塞恩,」萨马斯特说,「过去你帮了我很多,我一直未能回报,以後大概也没甚麽机会了。看在多年朋友的份上,我希望你能最後再帮我这一次,让我完成心愿,了无遗憾,可以吗?」

阿尔盖深乾涩地笑了一声,「当然。」

萨马斯特点了点头,彷佛如释重负般吐了口气,「还有一件事,路西恩刚才来过。」

「嗯,我知道。」

「他说他的一个手下,昨天看见你在阴影镇外和凯尔本碰面。」

阿尔盖深的身躯猛地一震,他下意识地伸手入怀,握住了那张巨龙契约,随即又松开,「那还真是巧。」他说。

龙巫之主的眼神陡然间变得锐利逼人,但转瞬之间便又黯淡下去,恢复成衰朽老者的模样,「为甚麽呢?」他问,「能说说看吗?」

阿尔盖深沉默了半晌,「抱歉,萨姆,」他说,「我身不由己。」

「我相信,塞恩,」萨马斯特说,「所以告诉我怎麽回事。如果你遇上甚麽麻烦,我会帮忙解决。」

「这个麻烦恐怕无解,」阿尔盖深苦笑了一声,「我的命匣在凯尔本手里。」

出乎他的意料,萨马斯特点了点头,「我知道。」

阿尔盖深真的怔住了。

「很惊讶吗?」萨马斯特笑了笑,「其实也没甚麽。她的那几个女儿,一个比一个胸大无脑,智商堪忧,不足为虑,老家伙也老了,真正难缠的,也就是凯尔本。既然如此,我当然也要预作点准备,以防万一。」

「你在阴影镇里安排了人?」阿尔盖深疑惑地问,「谁?」

萨马斯特摇了摇头。阿尔盖深见他不愿回答,也不再追问,「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为甚麽还把巨龙契约给我?」他换了个问题,「你是甚麽意思?」

「已经发生的事情,就不要再去讨论其是非;已经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去纠缠其对错。总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要努力向前看才是正道,」萨马斯特拍了拍手中的竹册,「这是那位东方贤者教导其学生的名言,我觉得很有道理。」

「我的命匣在他手中,生死操於人手,不能不俯首听命——我怎麽向前看?」

「我手上恰好有个人质,可以用来交换你的命匣,我想凯尔本不会拒绝的,」萨马斯特说,「你拿回了命匣,一切问题不就不存在了吗。」

「人质?你是说维若拉?」阿尔盖深皱眉,「凯尔本不会答应吧。就算他答应了,那你的『化身』怎麽办?」

「维若拉的死活,他确实未必放在心上,」萨马斯特一边咳嗽,一边冷笑起来,「但若是他妻子呢,总不会不在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