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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大道争锋

过有七八日后,天上雨势渐小,肆虐山陆的洪水终是渐渐退去,许多被大水淹没的峰头已是露了出来,只是诸派原先旧地俱是狼藉一片,想要重建山门,也非是朝夕可成。

邵中襄等到第十天,那名青衣修士就又自海上来,其身旁有一人,望来四旬上下,五短身材,一身灰布道袍,气度雄远,手中托一只铁盆,顶上罡云三团罡云似浪花翻腾,隐隐欲合为一,竟是快要迈入三重境界的大修士。

青衣修士上来与他见过礼后,便侧开一步,道:“此是韩王客韩道长,乃我蟒部座上客,原在东华修道,出身门派甚是不凡。”

邵中襄也是觉出此人不简单,难得客气拱了拱手,道:“贫道两百年前为求道,也曾去东华洲游历,不知韩真人出身哪家宗门”

韩王客淡淡言道:“邵掌门见谅,贫道不过门中弃徒,过往之事不谈也罢。”

第四十七章 锁门连宗阵 假言亦为真

有韩王客相助,邵中襄自问再无后顾之忧,此刻洪水虽是尚未退尽,却已是迫不及待,先一步差人把战书便送至涵渊门中。

苍朱峰上,张衍将手中书信随手抛在一边,得章伯彦禀告详情,他对内中来龙去脉已是了然,先前为那潮涡一事,他还无暇搭理,若这封书信缓来几日,说不定他已抽出手来对付此宗了,眼下既然来了书信,他也准备顺水推舟,就此一劳永逸将其拔除。

他朝下扫了一圈,言道:“邵中襄约我半月之后在东神屋潮头崖上一战,几位师弟如何看”

此刻大殿下方,除却楚温赵等人外,还章伯彦师徒及十余名玄光弟子在座。

楚牧然看了看左右,先言道:“小弟曾在白掌门那处打听了一下,邵中襄此人,似原先曾在凤湘剑派门下求道,因其本是妖身,是以被同门排挤了出来,精修得一手飞剑之术,不是易于之辈,往日雍道兄并无把握压服此人,只要其不生乱,就也不去管他了。”

温良顿时生出了几分怒气,道:“雍复执掌仙城时他不见动静,偏偏师兄在此,倒敢下书约斗了,莫非当我涵渊门好欺负么”

楚牧然摇头道:“当不是这等缘故,邵中襄数十年前曾与雍掌门切磋过一次,当时是他稍胜一筹,不过事后却对外言说是平手之局,小弟以为,此人应是这些年才与蟒部勾连上的,不然早在那时就已夺了执掌之位去了,绝不会隐忍至今。”

赵革起手一拱,言道:“以掌门师兄之法力,邵中襄不足为惧,尤为虑者。乃是那蟒部,如无其撑腰,此人又哪来这么大的胆子,除却此派不难,只是却需防备蟒部在后另有动作。”

在座之人神色都是凛然,蟒部实力不下东胜五大派,对涵渊派而言,不啻是盘踞于北海之上的庞然大物。

距离神屋山最近的是锺台派与轩岳教,只是现在两派正斗得你死我活。没有闲暇来理会这里。

张衍心中有底,只要不是罗梦泽现身,只是龙鲤姒壬与那二十万妖兵就足以阻挡海上来犯之敌,不过此为他一招暗棋,眼下却不便明说。他淡笑道:“蟒部早有入掠东胜之心,现下却借邵中襄之手行事,足以见得其对五大派也是心存顾忌,不敢大举来攻。”

听他此言,众人也觉有理,不由稍稍放心,楚牧然道:“若是邵中襄此次斗法不成。定还会再施手段,我涵渊门有山门大阵,自是不惧,各处宗门倒是堪虑了。”

张衍笑道:“这却不难。诚可谓不破不立,诸派山门俱遭毁弃,正可趁重建之际,着各派门中布下法阵。再在各家洞府山峰之间筑起法坛,彼此以阵旗禁制相连。沟通包络,互为呼应,此谓之锁门连宗大阵,诸位师弟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人都是震惊之色,未想到这位掌门有此大手笔,若是真的做成,那神屋山可就是如铁桶一般,风雨不透了。

再细细一想,却觉得大有可为,神屋山各派从来不看重山门大阵,在张衍东来之前,只有仙城一地算是门户极严,他下谕广布禁法时,起初其余诸派还有些不以为然,后来洪啸来袭,方才见得其中的好处。

且原先各派各宗因享诸侯国子民供奉,山门也是零落分布,现下俱要重作安置,倒正可推行此法。

楚牧然转了转念,道:“掌门此议虽佳,但却有个难处,此事若是全由各派自行其是,难免不伦不类,要是我涵渊门遣出门下弟子施为,怕他们也是不愿。”

张衍微微一笑,目光转向座下那十余名玄光弟子,道:“你等有何想法,也可说来。”

大弟子林宣朝道:“此次潮涡之难,我涵渊门丝毫无损,全是仰仗了掌门设了大阵之故,各派各宗想必也看在眼中,可派弟子前去痛陈利害,当可做成此事。”

温良听着不喜,拍了一下桌案,大声道:“江柔,你来说。”

江柔倒是直接,清声道:“若有不尊掌门谕令者,揪出几个来斩了,杀鸡儆猴,看谁还敢不听。”

张衍一笑,这个江柔倒不愧是温良弟子,看去文静,可却秉承了其一贯风范。

只是这两人说法皆不合他意,前者失之过柔,要真是如此做,不用想也知诸派是多半是虚应故事,不鞭不走;而后者却是偏之太刚,需知阵法终究要人来操持,有阵无人,还是空谈,若诸派心生抵触,定是阳奉阴违,涵渊门又哪里照看得过来

这时坐在最后的赵阳忍不住道:“掌门真人,师侄有个主意。”

章伯彦冷言道:“府主不来问你,哪有你说话的份。”

张衍摆了摆手,道:“不妨事,赵阳,你且说来听听。”

赵阳先是打了个躬,随后道:“这个龙湘宗是个没根基的,又与山中同道不睦,既与蟒部有所勾结,不如就将此事传了出去,再添些真假难辨的消息进去,想必也不会有人为其出头辩驳。如此一来,各派必惧怕被蟒部侵袭,对掌门之命也就无有那么多抗拒了。”

张衍看他一眼,笑道:“此议既是你提,我便着你处置此事,不管你以何等手段,只要在三月之内说服各派布下连宗大阵,我便以一件法宝相赐,否则便要受罚,你可愿意”

赵阳眼珠一转,道:“掌门真人,那摆在悬空阁上的三件玄器可算在其中”

张衍朗笑一声,道:“你若当真办成,送你一件又有何妨。”

赵阳大喜,上来道:“掌门真人,小子必定办成此事。”

张衍笑着点头。

众人又议了小半个时辰后,便就散了。

出了大殿之后,章伯彦撇了一眼自己徒儿,道:“小子,你敢真敢接下此事,莫非当府主罚不了你么”

赵阳笑嘻嘻道:“若不是有师父在后面帮衬。小徒哪敢夸口大言。”

章伯彦冷笑道:“你心中是不是想言,若你办不好此事,还会连累我这做师父的一起丢脸”

赵阳慌忙抱拳道:“徒儿哪敢。”

章伯彦面无表情看他一眼,一卷袖,将他裹入黄烟之中,往自家洞府飞驰而去。

邵中襄下了战书后,此事一经传出,不过数日间,就有少数宗门向他前来示好。他也是一改往日孤傲,口上承诺了不少好处。

只是有过几日,却是渐渐少有人至,到后来再无一人上门,与先前反差极大。

他本也不甚在意,后有一日,偶尔朝弟子问了一句,才知龙湘宗与蟒部有勾连一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他惊怒道:“谁人漏出的消息怎么不早日禀告于我”

那名弟子战战兢兢,不知该如何回答。

邵中襄在室内来回踱步,心中烦乱不已,他也是明白,任谁坐上仙城执掌一位,底下各派都是不会多说什么,可勾结蟒部乃是东胜洲之大忌,在还未办成之前提前泄露出来,就是斗法了胜了,也未必能坐上执掌之位。

这时门外童子道:“掌门,罗长老来了。”

邵中襄努力压下了一口气,闷声道:“有请。”

青衣修士大步踏入洞府,他望了望邵中襄,也不坐下,问道:“邵掌门,你可听说了门外那些传言”

邵中襄本被此事弄得有些烦躁,见其有质问之意,心中不免生出怒火,强辩道:“本座自是知晓,只要赢了此场斗法,坐上仙城执掌之位,还怕那些人不乖乖听命不成”

青衣修士摇了摇头,道:“为今之计,只有设法补救。”

他沉吟了一会儿,又道:“约斗之时,涵渊门或会拿你妖身一事做文章,不过你乃凤湘剑派出身,小心一点,当可遮掩过去,只是我担心涵渊门还有后手,不便在此露面,这两日就只有先离开此处了。”

邵中襄也不挽留,冷声道:“不送。”如今有韩王客在,自是无需此人了。

青衣修士转身往外走,出去几步之后,忽然回身道:“邵掌门,好自为之吧。”

晃眼之间,就到了两派约斗之日,神屋山三十七家宗派掌门及弟子齐聚苍朱峰上。

辰时初刻,张衍步出洞府,身后跟着章伯彦,楚温赵三人,及门下十余名玄光弟子。

他一身玄色法袍,头顶三团罡云现在半空,五色光彩流转不停,耀照山峰。

在场数千修士见了,俱是躬身,齐声道:“参见执掌。”

张衍微微颌首,道:“诸位免礼。”

峨山派掌门白季婴排众而出,稽首道:“张真人,前几日在下听闻,邵中襄勾结妖部,欲意入我神屋为祸,恳请真人彻查此事。”

此言一出,底下之人纷纷附和,实则谁当执掌,诸派并不在意,可把妖部引入神屋山中,那是要断他们修道之路,这却是不能容忍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张衍笑言道:“此事不过传言,是真是假,尚不可辨,我既已应下斗法,当不可失言,事后若查明此事为真,当不会任其逍遥。”,

言罢,他一声喝,化一道虹光冲霄飞起,稍候片刻,底下亦有数百道遁光腾起,汇聚成一道浩浩荡荡的光流彩芒,跟随在他身后,齐往东神屋潮头崖飞去。

第四十八章 七情勾心咒

东神屋,潮头崖。

崖底之下,激流千尺,翻转不休,洪鼓潮音,声声震耳;礁石之前,白沫飞浪,一时而来,奋身以跃,无不争先。

邵中襄今日刻意穿戴整束一新,白羽鹤氅,盘蟒束带,鱼睛凤尾冠,手托祥云玉如意,双剑隐在背后,天光之下一黑一白,气息藏敛,隐见锋芒。

韩王客坐于一块平整方石上,这位道人很少言语,此刻正闭目养神。

龙湘宗一名弟子看了看日头,对一名同门悄悄问道:“快到巳时了,不会是那张道人怕了师父,不来了吧”

邵中襄冷冷瞥过去了一眼,那名弟子身躯抖了一下,立时收声不语。

他摇了摇头,唯恐门下受了牵累,此次斗法他只带了两名平日不讨喜的弟子与一名童儿前来,这两人根器俱是浅薄,若是换了罗广等人,绝不会问出这等蠢话。

这时韩王客神情微动,睁眼抬头观天,沉声道:“来了。”

邵中襄也是仰首观去,只见远天中有一道光虹破云而出,霎时之间,一名轩昂不凡的道人现身天穹,他两袖荡开,身御清气罡风,渡空而至,方在远天,数个呼吸之后,竟已是到了近前。

邵中襄站了起来,方欲开口,此刻天中又生变化,只闻轰轰响声之后,数百遁光纷纷自云幕之中现出,光华璀璨,交相辉映,漫天都是虹光异色。

他瞳光一凝,知是三十七家宗门修士到了。

他身边不过寥寥几人,在气势上根本不能与之相比,完完全全被压在了下风。

心下不由一叹,这还只是神屋一地,就有如此排场。昔年他为凤湘剑派掌门高徒,门中正传弟子就有上千,更有下宗数百,修士数以万计,掌门一声谕令之下,万千修士皆要听命。

他几次目睹这等场面后,便对权势热衷不已,因而百般渴望入得门户执掌宗门,只是当年剑法未成。不敌门中师兄,又是妖身修道,无有长老愿意出力支持,故而只得孤身出游,今朝归来。这神屋山便是他的踏脚石。

想到这里,他目光渐渐凝实,等赢了斗法,眼前这些还不尽入自家掌中

且先容你得意片刻

那数百道光色降下之后,白季婴步了出来,对张衍一个稽首,拱手道:“真人。可容在下与那邵中襄先说上几句话”

张衍颌首道:“白掌门自便。”

白季婴迈步上前,到了邵中襄十步之外站定,看了一会儿,厉声问道:“邵掌门。近日传闻,你与蟒部互为勾结,意图把我神屋山献于异类,可有此事”

此语一出。立时有几个与峨山派交好的宗门纷纷附和,声浪一时喧嚣尘上。

邵中襄自己便是异类修道。这话实则等若当面骂他,尽管心中暗恨,面却神色不变,道:“不过是误传罢了。”

“误传”白季婴冷笑道:“你若说不清楚,就想与张真人比斗,那我等可不答应。”

邵中襄神情笃定,言道:“我门中确实是招揽了几名妖修,不过这也并不犯忌,锺台派掌教前些时日有谕旨,只要愿为门下供奉,不论出身根脚,皆可前去,于是海上有不少妖修往东胜里,我龙湘宗借势收纳一二,又有何奇”

无风不起浪,若是他就这么直接推脱的一干二净,哪会有人相信,索性换了一种说辞,好在此番言语他斟酌了许久,当作理由还算说得过去。

白季婴眼下无有真凭实据,确也抓不了他的痛脚,不过此举也只是上来压一压邵中襄气焰而已,也不指望就这么把其扳倒,冷哂一声,不再说话,转身对着张衍一躬,就退了下去。

张衍自到来之后,并未多看邵中襄,而是留意到了坐于一旁的韩王客,心下不觉讶异,暗忖道:“那人身上灵息涌动,似潮起潮落,分明精修玄泽真妙上洞功才有的气象。”

他徒儿刘雁依修炼得便是这一门功法,因而对此等气机很是熟悉。

这门功法除却门中十大弟子外,也只门中大比得了名次者才可修炼,不过亦有世家弟子择选这门功法,只是他们不得全法,只能止步于元婴之境,到了更上一层,还需另行换过法门。而这人能修行到这一步,显是有正经传承的。

他微微一思,想到了一个可能,便不再去看韩王客,而是对邵中襄问道:“邵掌门,贫道如约而来,你要如何比斗”

邵中襄也不客气,道:“我闻张真人与雍复比时,论法三场,本座今日也欲效仿,不知真人敢也不敢”

胥易门掌门孙童出言讥嘲道:“斗法之地由你挑选,斗法规矩也由你定,邵掌门修为如何小道看不透,这张是脸皮却是练得极厚。”

邵中襄不理他,只是盯着张衍,口中传音道:“我闻张真人欲求三味灵药,甚至不惜以玄器易换,本座这处亦有少许珍藏,不要那法宝,只要真人愿意随这规矩,立刻拱手奉上。”

张衍略微讶异,这邵中襄对这场斗法倒是下了不少心思,连自己需要灵药一事都利用了起来,不过他本不在意用何法比斗,笑了一笑,传音道:“便如邵掌门之愿。”

邵中襄当然也不会在此事上弄假,对身旁童子示意了一下,那童子走上来,将一只玉匣递来。

张衍拿入手中,也不用查看,只灵气入内一转,就探得其中三药俱全,非但鬼葵与伏地莲有不少,还有不少蛇环菁在内,这倒是意外之喜了,此物一向稀少,他至今也不过只搜罗了少许,也不知这人是哪里弄来的,当下点了点头。

邵中襄见他收下,便大声道:“第一场,你我各以一门道术神通出手,对面只需出来一人空手接下,便算胜了,反之则败,若两家俱是接下,算作平手,这第二场,便是你我二人上场,比斗一番了,至于第三场么,涵渊门与龙湘宗各出一人,互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