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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庆余年

今夜,闻听失败的消息,闻听那二百儿郎惨死的消息,庆国军方第人,枢密院正使秦老爷子像骤然之间苍老了十几岁,他搓着自己老树皮样的脸颊,却逐渐地平静了下来。

二十年的隐隐担忧,对于那个女子幽魂的丝敬惧,让秦家老爷子于压力之下,做出了个最直接地决定。

然而事情失败之后,这位纵横沙场半百年,傲立朝堂不曾退的老军人,终于查觉到了丝问题。

能够动用那么多力量,去查找二十年前的蛛丝马迹,并且凌驾于监察院之上的人,不止是范闲个人,还有陈萍萍那条老黑狗。

让常昆屠岛,看似是为了江南之事,实际上却是拐了十八个弯将自己老秦家拖进了这团乱泥,这是长公主那个疯女人最喜欢的手段。

秦老爷子坐在大石头上咳了两声,终于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想清楚了,这件事情和范闲无关,和陛下无关,和东宫无关,只是有两个人出于不同的目的,都想让自己老秦家也掺和到这件事情里来。

监察院院长陈萍萍与长公主李云睿。

庆国甚至是整个天下最善于构织阴谋的两个人,出于不同的原因,为了个共同的目的,巧手织了整整大半年的时间,终于达到了他们想要的效果。

面对着这两个人的无心合作,就算是秦老爷子这样的大人物,又能有什么法子

“父亲,天气凉了,回房吧。”

秦家的二公子,如今的京都守备秦恒来到了老爷子的身后,将件大衣披在了老爷子的身上,恭恭敬敬地请示。

秦老爷子回头看了自己的儿子眼,心里忽然涌起了股酸楚之意,自己已经这么老了,而儿子却还只有三十来岁,旦自己死了,他还能维护秦家的尊严与地位吗

“如果大儿没有死就好了。”

秦老爷子酸楚地想着,想起了当年那个有些冲动的大儿子,如果他的性情不是那么猛烈,也就不会被军中个校官趁着兵乱挑了,如果他还活着自己又何必如此辛苦

第三十六章 天下有狗,谁人赶之

秦老爷子安静地坐在大石头上,然后笑了起来,老年人的笑容总是显得那样的平缓与温和,就像是早已脱去了应的激烈情绪,有的只是洞悉世事的平静。

他身上穿着棉被,披着那件大衣,显得有些臃肿,只是老爷子的身躯异常高大魁梧,所以并不显得累赘。

“不要太担心。”

老爷子负着双手,站在雪水片的菜地面前,微微抬头,用那双已经有些浑浊的双眼看着天上偶尔穿过夜云的冬月,苍老的脸上浮现着丝许久未曾见的霸气。

秦恒昨天夜里才知道山谷里的安排,在满怀震惊之余,并不是很清楚父亲为什么会突然对范闲动手,他身为秦家这代的接班人,从理智上来讲,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家族忽然无缘无故惹上范闲这么个难惹的敌人,但是他没有反对。

因为他相信自己的父亲之所以会这样安排,定有他的原因。而且他是儿子,是军人家的儿子,习惯了以军中的态度,迎接父亲的命令,在秦家之中,老爷子就是元帅,其余的人都是下面的将官。

对于命令,只能接受,不用解释。

秦恒也是聪明人,自然知道父亲之所以在山谷事败之后并不担心的原因是什么范闲在朝中的敌人太多,似乎无论是哪方的势力,都有可能赶在范闲回京之前试图狙杀他,而秦家,却是所有的势力当中。最不可能出手的那方。

就连秦恒自己都想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杀范闲,更何况朝廷里那些负责调查地人们。

而且自己家是秦家,就算陛下最后怀疑到什么,但在没有丝证据的情况下。也不可能就此问罪。

“我朝大军五停之中,我秦家占了停,叶家占了停。”老爷子缓缓说道:“如果你身为位帝王,会不会允许这种现象”

秦恒默然,低头看着脚前的烂泥地。

老爷子轻声说道:“可陛下会允许,因为陛下有雄心,他安安静静地等了十几年,只是为了等北边那个光头,东边那个白痴死或者老,所以他允许我们秦叶两家暂时保存着。因为将来要征战天下,总是需要将士们去冲杀的。”

老爷子微笑说道:“为父当年也号称代名将,只是如今年岁早已大了。而当今名将。自然以北齐那位上杉虎为首,我大庆还有大殿下有小乙。叶重虽比我年纪小不少,但常年负责京都守备,早已失却了当年地厉气。可是谁都没有想过这天下最厉害的领兵大将不是旁人,其实。就是陛下。”

秦恒依然沉默,心里却十分肯定这个说法,他也是位军人。正如庆国所有的军人心中那般,对于直深居内宫的皇帝陛下有股从内心生出的敬畏与崇拜,虽然陛下已经有十几年未曾领兵,但是历史早已证明,三次北伐,将横亘大陆的大打的七零八落,虽然未曾统天下,但用兵如神这四字,确实可以用在陛下身上。

“叶家能够存留到今天”老爷子缓缓闭上眼睛。“是因为有叶流云那个老东西,而我们秦家虽然没有叶流云,却依然能够存活到今天,是为什么”

秦恒低头说道:“因为有父亲在。”

这是句极诚恳的赞美,秦老爷子沉默少许,并没有反对这个说法,自己的门生故旧遍及朝中军内,如果叶流云是用自己的绝世武功为叶家保存着个活路,而秦家则是在自己地遮蔽之下,幸福地在庆国生存着。

这切都来源于自己,所以自己必须活着,虽然这么大的年纪,身体时常生病,可自己依然要活着。

“我忠于陛下忠于庆国。”秦老爷子缓缓说道:“我从未做过对不起陛下的事情,所以,陛下也绝对不会对不起我。”

秦恒心里咯噔声,心想今天白天在山谷里狙杀钦差大臣范闲那位可是陛下地私生子,难道这还不算对不起陛下只是这句话他是断然不敢问出口的。

秦老爷子双眼平视前方,股在军中浸滛五十年所培养出的霸气油然而生:“你不明白为父为何会选择此时出手,我也不想将当年的事情都讲给你知晓,我只是想教给你,什么是出手的时机。”

“当所有人都想不到你会出手地时候,出手。”秦老爷子回头看了自己的儿子眼,“当所有人都可能出手的时候,你出手。”

“这水已经够浑了,不在乎多加我们个。谁也不知道浑水下面地是什么,所以我们才会安全。”

“陛下虽然绝世英明,但毕竟深在宫中,对于很多事情无法获得第手的信息。”秦老爷子平静说道:“如今这个世上,能够猜到或者知道我与山谷之事有关系的,只有那两个人。”

“而很奇妙的是,这两个人都不会对陛下说。”

“所以这次的行动虽然失败了,但是只要没有被人摆到台面上来,这本身就是次成功。”

秦恒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为什么那两个人不会对陛下说”

“因为老跛子从开始就在沉默。”秦老爷子的唇角泛起丝讥讽之意,“不论他因为什么原因沉默,这次山谷里的狙杀有他们监察院的配合,他如果现在把这事挑明了,在陛下面前,该如何解释”

秦恒明白了,却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陈院长大人会沉默,难道他也想范闲死这是怎么都说不通的事情,他沉默片刻后说道:“可是如果院长大人将我们埋在里面地那人揪了出来,岂不是可以向陛下陈述他的猜测”

“猜测。”老爷子冷冷说道:“你也知道,这只是猜测,陛下凭什么就相信他的猜测更何况那个人又岂是这般好揪出来的”

“还有另外个人呢”

秦老爷子苍老的面容上多出了丝红润,似乎许久没有参与的斗争让他整个人年轻了起来,他轻声嘲笑说道:“在陛下治下的朝廷里,我唯有所警惧的便是当年的林相和陈院长,林相被陛下逼着辞了官,陈萍萍又另有心思至于长公主。”

老爷子带着丝讥笑说道:“如果长公主要挑事儿,我老秦家会出问题,燕小乙难道就能置身事外”

秦恒愕然抬首,燕小乙儿子藏身自己属下的事情,他也是昨天夜里才知道,而且从父亲的神态看来,他自然明白了,燕小乙儿子在山谷前就对范闲进行夜袭,继而将范闲行人拖进山谷之中,这竟是老爷子手安排的

想到此节,他的心中不禁对父亲产生了丝敬畏,老爷子许多年不曾视事,旦出手,果然厉害。

“我秦家直站在陛下这方,在朝事之中保持中立。”秦老爷子漠然说道:“如今两边都在拖咱们下水,那便下好了,我自然也要将他们拖住,大家抱成团,看看以后怎么走吧。”

老爷子叹息了声。

秦恒却在心里想着,朝中军中这些大人物们都各有心思,如果真要抱成团了,那陛下岂不是成了孤家寡人

“今天你在枢密院前见着什么了”

老爷子虽然早已从自己的情报系统知道了当时的情况,却依然想从儿子的嘴里听遍。秦恒将当时的情形讲了遍,重点放在范闲的神态以及那名惨不忍睹的血人之上。

血人便是山谷中留下的唯活口,双臂断,眼瞎,身负重伤,奄奄息却不得便死。

“那是我军中好汉,不能受监察院的侮辱。”

老爷子冷冷说道。

秦恒知道负责山谷狙杀的那批人是自己家在崤山冲暗中训练的私兵,在军方的花名册上是根本看不到的,所以就算范闲斩了那二百个人头,秦家也不需要担心什么,他迟疑说道:“那位将军乃是硬气之人”

他的意思是,既然那人不会出卖秦家,何必冒着内线暴露的危险去灭口

“我军中之人,只可站着生,不可跪着活。”老爷子幽幽说道:“能让他光荣的死去,是为父此时唯能够做到的补偿。”

秦恒默然。片冬月洒下银光。与秦宅内的积雪映,耀地微莹片。

老爷子咳了两声,往内宅走去,对自己的儿子最后说道:“以后做事决断要快些。准备充分些。”

秦恒低头,知道父亲说的是今天山谷狙杀的最后,自己带着守备师地骑兵进入山谷,却被范闲小心翼翼地后手布置制住,根本无法进行最后的冒险尝试。他自嘲地笑了声,心想碰上范闲这样个谁也不信的七窍玲珑人,自己又能有什么法子

第二日清晨,静澄子府的后门处,如平时每个早间般,来了位送菜的汉子。汉子恭恭敬敬地将菜搬了进去,嗅了嗅府中的空气,根本不敢说什么。赔着小意与府中管事聊了两句,便赶紧退了出去。

从小巷里穿到正街上,送菜的汉子抬头看了眼静澄子府的那个黑色匾额,揉了揉鼻子,心想言大人家实在是过于低调了。街坊们都知道,这宅子是陛下赏给言大人的,如今大人早已晋了三等伯爵。连小言公子也有了爵位,可这匾额却是直没有改。

送菜的人离开,菜筐还是孤单地放在言府厨房旁地空地上。

管事看着四周没有人,很自然地伸手去提了提菜筐,似乎是想看看今天的份量如何,那送菜的人有没有克扣斤两。

份量很足,管事满意地笑了起来,将手袖到棉袄地口子里,免得被这大冬天的寒风冻着了。只是没有人发现,他已经从那菜筐最上面圈抽了根竹篾条。

来到书房,已经退休的四处主办言若海已经如往年里每天那般早起,洗漱已毕,正在抄写篇静心的文论。

管事恭恭敬敬地奉上茶,然后有意无意间将那根不长的竹篾条放在了茶碗地旁边。

言若海拿起那根竹篾条,皱了皱眉头,手指微微用力从中折断,取出个小小的白布条,然后看着上面的字迹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地手指敲着桌面,敲了许久,似是在出神。

许久之后,如今的四处主办,日后的监察院提司接班人小言公子言冰云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来,然后回身很温柔地将门合上。

他坐到了父亲的对面,接过了那张白色的布条,看着上面的内容,向冷若霜枝的双眉也忍不住皱了起来。

“那个活口枢密院根本不敢接手,两边打了半天的官司,都知道烫手地厉害,谁也不敢放在自己的衙门里,就是生怕这个人忽然死了,提司大人会发疯。”

言冰云忧虑说道:“就算我能想出法子,将那个人杀了灭口,可是小范大人知道了怎么办”

言若海叹了口气,说道:“老爷子既然找上门来了,这件事情总是要做的。”

言冰云看着父亲,也叹了口气,说道:“如果将来提司大人知道山谷外的狙杀我们明明事先就知道,却不管不问,他会不会把我们的房子拆了,将我们父子二人砍了”

言若海怔,看着自己的儿子,再次叹了口气,叹息里满是无奈之意,说道:“这有什么法子院长大人交待下来的事情,我们总不可能不做,小范大人如果要杀我们我们只好建议他先去把那把轮椅拆了再说。”

言冰云向冷漠的脸上也忍不住多出了丝烦恼之意,半晌后说道:“父亲是什么时候从军中到的监察院”

“有三十年了吧。”言若海想着往事,皱眉说道:“我在军中虽然不出名,但暗底里却是秦老爷子的亲兵,只是埋在营中,直没有起什么作用。”

言冰云摇头叹道:“难怪老爷子这么信任你,不过父亲直在监察院里做到今天这个地位,想必老爷子心里也是很得意当年的安排。”

言若海第三次叹气,脸上似笑非笑说道:“可问题是我在入军之前,就已经是监察院的密探了,只能说秦老爷子的运气不怎么好。”

言冰云低头说道:“院长大人果然切智珠在握,算无遗策,只是不明白,明明可以阻止的事情,为什么非要眼睁睁看着这些事情发生呢”

京都郊外的陈圆之中,陈萍萍坐在轮椅之上打了个哈欠,对身边满脸愤怒的费介说道:“你急什么急大清早地就要来杀我他是你最疼的徒弟,难道就不是我最疼的接班人”

费介眼中的幽火燃烧着,冷冰冰说道:“你到底要做什么范闲差点儿就死了”

陈萍萍咕哝了两句,用那极有特色的微尖声音说道:“为什么当然就是为了这个事实,这个既定的事实人人都说我是陛下的条狗,但其实,那位老爷子才是陛下最大的忠狗没有点儿真正的鲜血喷涌出来,怎么能让狗主人舍得打狗”

陈萍萍拍拍双手,舔着微干的嘴唇说道:“而且我直很好奇,我把陛下的狗儿们都赶到了院子里面乱吠,陛下变成了孤家寡人,他能怎么办”

第三十七章 人在庙堂,身不由己

“怎么办”费介的眼瞳的那抹异色愈发浓烈了,乱糟糟的头发,就像火苗样燃烧着,“傻子才知道怎么办,只是院长,我必须提醒你声,就算你将自己藏的再深些,可是已经牵连进了这么多人,将来旦出事,陛下总会怀疑到你。”

陈萍萍轻轻拍拍自己像冻木头样的膝盖,伸起两根手指,微屈根说道:“你说的情况是陛下胜了,这样他才有可能疑心到我。我从来不否认这点,因为事实就是,我虽然掌握了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秘密,却依然有百分之的地方触碰不到。”

“比如帝心。”

“所以我会选择割裂,不如此不足以说服,不足以让那孩子在事后依然可以很幸福地活下去。”

割裂是用血与火来割裂,是用最真实的死亡气息来割裂,费介是当年的老人,又直在监察院里身居高位,毫无疑问,他是这个世界上对于陈萍萍真实想法掌握的最清晰的那个人,虽然对于院长大人的最终目的,费介依然疑惑,但对于割裂这两个字,他马上就听明白了。

待若干年后,山谷里的狙杀,就会像是层纸,又会像是块布,块黑布遮掩住陈萍萍的心,替某位年轻人挡住来自龙椅上灼人的怀疑目光。

“如果陛下败了怎么办”这是费介最担心的问题,陛下毕竟是范闲的老子,如果他胜了,至少目前看上去忠心不二的范闲。不会有太大地问题,可旦是长公主那边得了天下,范闲想死,只怕都没办法死的太好看。

“不要低估范闲这孩子。”陈萍萍屈回最后那根手指。并不怎么大的右手握成了个硬硬的拳头,“范闲就像这只拳头,他是有力量地,而且五根手指都收在掌心里,就像是记记伏笔,这孩子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我不是很清楚,但我隐约能猜到。”

“手指头露在外面,容易被人砍掉,捏在拳头里就安全的多。随时可能弹出去打人个暴栗。”陈萍萍尖声笑道:“我们这些老头子不死,长公主那疯丫头怎么可能轻轻松松控住天下范闲将自己的兄弟妹妹都送到北齐,私底下又和北边做了那么多事。这是为什么不就是在准备这切吗他那心思瞒得过旁人,难道瞒得过我”

这话说的实在,范闲暗底下往北方转移力量,所凭恃的依然是监察院的资源,陈萍萍身为监察院祖宗。哪里有猜不到的可能

陈萍萍微低着头,将膝上的祟毛毯子往上拉了拉,说道:“这家伙其实想的比朝中所有人都远。后路安排的比所有人都扎实,我敢打赌,就算日后他在南庆呆不下去了,这天下依然要因为他而改变,北齐地底子还在那里,你自己想想吧。”

费介张大了嘴,半晌说不出话来,许久之后幽幽叹道:“这是叛国。”

陈萍萍讥笑说道:“国将不国,何来叛字更何况对那孩子来说。这国实在也没有什么好依恋的。”

费介明白院长大人的心理感受,仍然忍不住摇摇头:“难道范闲已经掌握了内库地秘密”

“我不清楚。”陈萍萍低头说道:“不过在江南呆了年,这小子要是不想法子把内库里的那些制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