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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庆余年

下去,压低声音骂道:“夏栖飞就是明老七,我看是他们兄弟二人干起了真火兄弟阋于墙,当真刺激,明家人看来骨子里都有些疯。”

不止唱礼官的声音颤抖着,江南巨商们不停冒汗着,就连坐在正堂之中的那三位大人,此时都开始紧张了起来。

听着第二轮的叫价,黄公公与郭铮对望眼,脸色变得煞白片,他们二人怎么也没有想到,内库开标最后的四连标竟然被范闲和明家哄抬到如此恐怖的地步

明家这四连标是亏定了,而且是大亏特亏对于黄公公与郭铮来说,明家的进帐减少,江南往京里送的见不得光的银子自然也要少太多,想到此节,这二人盯着范闲的目光便有些怨毒。

范闲虽然用强大的心神保持着面部表情的平静,但如果有细心的人,依然可以看出钦差大人紫色官服的浆洗硬挺袖口有些微微颤抖,薄而秀气的嘴唇抿的有些紧,耳垂下面微泛红色。

毕竟像今天这种场面实在有些少见。庆国皇帝号称天下最富有的人,但范闲敢打赌。向不入户部库房地庆国皇帝这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多地银票随着唱礼官嘶哑颤抖的声音。在天上飘来飘去

千百五十万两白银

庆国开国十年之后,举国的财政赋税全部加起来也不过将将千万两哪怕是如今已入极盛的庆国,这样大笔白银依然是个不可思议的数字,这千多万两银子如果用来在江南上收买死士,足以挥手间灭掉东夷城四周的那些诸侯小国,足以成方之霸

这样大笔数量的银子,可以换来多少美人可以打造多少战马兵器如果全数投入民生之中,可以修多少里的堤可以煮多少锅粥可以开多少堂可以救活多少人而如果全部换成银锭。又可以压死多少人

上午地五百万两银子已经是内库有史以来的最高标价,而下午则是轻轻松松突破了纪录。尤其是第二轮叫价,明家便喊出了破千万两地价钱,这不止破了纪录,可突破了所有人的心理防线。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结果,当然要归功于明家目前所处的内外交困局面,以及范闲从北齐皇帝手中借来的大批真金白银明家必须抢这个标。而夏栖飞却有对冲的能力,种种因素加在了起,才造就了这样个恐怖地数字。

范闲喝了口凉茶,强行压下内心的情绪,打了个很隐秘的手势。

可以了,就到这里吧。休息下,休息下。

直到此时,范闲才渐渐有些明白了明青达的想法,陛下的想法,很多人的想法。

明青达夺标之时。极为服贴地依照范闲地计划走,方面是受到了信阳方面的压力。另方面存的想法则有些玄妙。左右不过是送银子,喊价低,赚了银子部分要交给信阳。喊价高,就等于把银子送给内库也就等于是送给陛下和范闲。

明青达看事看的极准,他看出来朝廷需要自己的银子,所以干脆来个狠地,把自家的家业恨不得砸半出来,如此来,又夺了标,又合了范闲地意,

两边不能得罪的人,他个都没得罪。

只是可惜得罪了钱,这么多真金白银,也不知道明家要花多少年才能恢复元气。所谓花钱销灾,明家这次用在销灾上的银子,实在是下了血本。

而在范闲看来,明家在经济方面的实力,实在已经大到过于恐怖的地步,这样种存在,庆国皇帝是断然不会看他们坐大,要不然就是削弱对方,要不然就是摧毁对方。

这,就是皇帝让范闲下江南的真正用意。

而,明青达也很清楚地把握到了这个意图。

只是当年沈万三依然是死了,明家能活下去吗这是后来的事情,范闲也没有办法完全掌控,但对于明家的表现,范闲感到很受用,所以他才会做手势,让夏栖飞不再出价。

不是小农意识作樂,也不是心存怜悯,而是范闲知道明老爷子的戏肯定还没有演完,千百五十万两银子,已经足够了,范闲不希望让朝野之中的议论太多,给自己带来太多的负面评价。

看到乙四房的强盗停止了喊价,包括官员商人们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看戏没有看全场的遗憾与恼怒,反而都是同时松了口气,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今天下午的叫价太恐怖,那个数字太敏感,商人们不愿意引发某些不好的事情发生,官员们也不希望,事态被牵引到爆发的程度。

花厅的户部内库联审官员们开始进行紧张的审核工作,最终确认了这标,用朱笔认真而紧张地写好底书,交由前厅。

那名唱礼官员,走到石阶上,咽了口口水润了润嘶哑火辣辣的嗓子,颤着声音说道:“行东南路兼海路坊货物,四标连标,甲房,明家,千百五十万两得”

没有人喝彩,没有人哗然,所有人都恨不得赶紧逃离内库大宅院,离这个数字越远越好。

“父亲父亲”

就在这个时候,离正堂最近的甲房内,传出声惊呼声。

时间,众人都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那方,不知道明家发生了什么事情。

“父亲您这是怎么了来人啊来人啊快来救人”

甲房中,传出明兰石少爷惊慌失措的呼救声,杂乱的声音,官员们赶紧推门而入,这才发现,原来明家主人明青达面色铁青,已是昏厥在地

不论官商,都以为自己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所有人都以为,明家主人,被内外压迫,强行抢了这四连标,却被迫标出了天价,想到明家有可能因为这笔天价而走向衰败,明老爷子急火攻心,这才昏迷不醒。

所有人都知道,明家是被谁逼到了今天这样凄惨的境地之中,于是乎庭院内所有人的眼光,都下意识里投向了站在石阶上的钦差大人。

范闲并不怎么惊谎,眯眼斥道:“慌乱什么赶紧封库,存银,等程序完了,赶紧送明老爷子去就医”

内库开门关门都有整套程序,宅院里放的银票又极多,所以很花了些时间,直昏迷不醒的明老爷子才被抬了出去,搬上了范闲特准驶至门前的明家马车,直往医铺而去。

谁也没有料到,热热闹闹的内库招标,在连创几个纪录,惹来无数凶险之后,竟然会如此凄凄淡淡的结尾。

看着明家远去的马车,想到生死未知的明家主人,江南的商人们都不由唏嘘不已,心中生出几丝兔死狐悲之感。

明家人先退了,商人们在经过检验之后,也退出了内库宅院,剩下的全部都是官员,开始进行内库最后的收尾工作。

既然是卖钱的营生,自然清点四成定银银票的工作,才是最关键的。

三位大人物站在花厅之中,看着户部与转运司官员登记入册,上封条。

范闲看着明家最后那高达四百万两的定银之中,最下方夹着厚叠招商钱庄开出来的银票,眼睛微微眯,知道事情终于成了。

本来在计划之中,最后这四连标逼着明家要用招商钱庄开出的现票,范闲还要刻意为难番,毕竟招商的信用不如天下好,而到时,黄公公与郭铮肯定会为明家说话,如此来,范闲又能将自己摘的更干净。

只是没有想到明青达行事如此干脆利落,范闲也就懒怠再在小处上抹浆子,只是最后明青达的昏倒

“装,你继续装。”

范闲心里冷笑着,面上却带同情之色,对身旁的黄公公叹息道:“明家艰难中标,只是明老爷子到底还是年纪大了,竟是禁不得这般惊喜,反而昏了过去,这喜事不要变成丧事才好。”

正搓着手指,看着银票流口水,而且依然有几分紧张的黄公公听到钦差大人的说话,怔之下险些将自己的手指头给厥折,开口就想骂,却又不敢骂,心想哪有你这等玩了人还说风凉话的家伙

黄公公气哼哼地没有说什么,郭铮却皮笑肉不笑说道:“今年内库进项比往年足足多了八成,此事传回京都,陛下定会对小范大人多有嘉奖,来日封王封侯指日可待啊。”

以范闲的身份,以他如今把持的权力,日后封王土侯本就是板上钉钉之事,他也不想听郭铮的马屁,冷笑说道:“全靠诸位大人,还靠江南众商家体恤朝廷,宁肯亏着血本也要贴补内库至于本官,在这件事情里,却是没起什么作用的。”

郭铮窒,心想明家今天把裤子都快要当了,还不是被你逼的居然还有脸说自己没起什么作用他冷哼声,也不再说话,只是在心里不停骂着:“装,叫你继续装”

第百十七章夏明记

“你知道大殿下杀胡马时,拉的那种铜刺线是怎么发明出来的”

“嗯那不是铁的吗”

“差别并不是太大,你知道吗”

说实在话,北齐还真没有这个东西,北齐君臣对于南庆内库三坊里的军工产品也是最感兴趣,好不容易今天谈话的方主动提起了这个,另方的姑娘家自然感到丝高兴,很诚恳地说道:“不知道。”

“噢,铜线这个玩意儿很难拉。”那个温温柔柔的声音叹息道:“听说,是江南的商人们为了抢块铜板,硬生生拉出来的。”

这个笑话本身是有趣的,但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就显得比较寒冷。

所以姑娘家只是翘了翘嘴唇。

他又问道:“你知道沙州那里沙湖破开大堤入河的通道是怎么挖出来的”

姑娘家摇了摇头,不是很想陪他玩这些东西。

那人摇头晃脑道:“因为江南商人掉了枚铜板,到大堤上的个老鼠洞里。”

海棠看着讲笑话的范闲,静静地看了他半天。才开口说道:“这两个笑话我能听懂。我只是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范闲挠了挠有些发痒发痛地发颈,思思这两天精神不大好,天天梳头发地时候用力过猛,头后发丝拉的太狠,所以起了些小红点。他边挠着边说道:“这两个笑话告诉我们,对于商人来说,吝啬永远是最值得赞赏的美德,而利益永远是他们无法抵御的诱惑。”

这是他前世听的关于犹太人的两个笑话。这时候用在江南商人的身上,倒也并不怎么别扭。

他转过身来。对海棠指了指自己的背心,刚才给自己挠痒,结果痒地范围迅速扩大,马上跑到了天杀的后背正中心,虽然以范闲地小手段,手掌可以轻松地抠到那里。但感觉不大好。

所以他指了指自己的背心。

海棠瞪了他眼,手却已经伸了过去,隔着衣服在他的背上轻轻挠了起来。

感觉到那只可以轻松打败二祭祀的妙手,在自己的痒处用无上心法挠着,范闲只觉浑体舒泰,舒服地呻吟了声。继续说道:“吝啬是商人的天性,明青达这么肯割肉,就有些出乎意外了,而且事关利益,明年我肯定要安抚下泉州孙家以及今年落空地商家。所以要麻烦你告诉你家皇帝知晓,明年顶多能保持今年的份额。再多,那是极难的。”

海棠嗯了声。

紧接着她又继续问道:“明家准备怎么处理看样子你对明青达的态度很满意。”

范闲摇了摇头,认真说道:“他的态度,并不能完全代表明家的态度,那天夜里地事情还没有收尾,我也不可能收手,明家如今的伤势全在经济体上,以后的年中,单靠内库出货卡他,我就可以让他家继续流血但明家整个肌体还算健康,如果想把他们口吃掉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要我在江南天,我就会隔些日子就去削块肉下来。”

所谓蚕食,或许就是这个道理,只是海棠听着不免有些替明青达悲哀,那位明老爷子摆足了低姿态,却依然没有办法控制范闲强悍的计划执行。

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范闲解释道:“明家肯定不会坐以待毙,问题在于,这次小言定地计划,和对付崔家不样,监察院的手段全部是见得光地手段,我所进行的事情,全部依足了庆律规条,这不是阴谋,只是阳谋,面对着实力上的差距,明家不可能进行正面的反击。你不要以为明青达纯粹是想息事宁人,他还不样是在耗时间,等着京里的局势发生变化。”

他加重语气说道:“对于明家来说,京都的局势定要有变化,不然他们就只有等着被朝廷吃掉。”

海棠轻声接道:“所以你不会让他们就这么安安稳稳地等下去,而是要赶在京都局势变化之前,尽最大可能削弱他们的实力。”

“不错。”范闲面无表情说道:“切依足规矩来,我唯担心的就是,明家的声誉好的有些难以理解,内库转运司的帐目上找不到任何问题,对方抹平痕迹的能力太强了如今那座岛上又再没有消息过去,似乎有人在帮助他们遮掩。面对着这样个看似温和有德的大家族,如果我,或者说监察院对明家逼的过于紧,明家摆出来的姿态度过于可怜,江南的士民百姓们或许会有反弹。”

“你不是个在意别人议论的人。”海棠笑吟吟说道。

范闲也笑了起来:“这话确实。不过我不在意,不代表陛下不在意,陛下想青史留名,又想君权永固,这本来就是麻烦事。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朝廷有太多办法直接把明家削平,为什么直没有动手还不就是因为怕在人心之中落下天子寡恩,朝廷阴刻的印象,怕在史书之上留下不太光彩的笔。”

“庆国皇帝是这种人吗”海棠疑惑问道。

“相信我。”范闲苦笑说道:“陛下确确实实是个好名之人,不然前次天降祥瑞,他也不会非要与你的皇帝争那口闲气这次陛下派我下江南收明家,当然是希望我能做地漂漂亮亮。又要把明家踩死。又不能落下什么不好地名声,如果到时候江南甚至天下的百姓都为明家抱不平京都里面那些势力再闹腾,就算陛下无情到愿意让我去当黑狗,也要被迫把我召回京去。”

“既然如此,今天已经是内库开标之后的第四天了,为什么你什么都没有做”海棠好奇问道。

范闲笑着说道:“谁说我什么都没有做抱月楼的事情,我还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提到抱月楼,海棠的感觉便有些古怪。叹息说道:“你向我借银子,去修河工。倒也罢了,可是我大齐朝的银子你却拿去开妓院,这消息传回上京,只怕陛下会笑死我这个小师姑。”

范闲知道,这位北齐圣女对于自己开青楼事,总有些不大舒服的感觉。他正色说道:“河工是行善,你所知道地,我马上要着手进行的安置流民工作也是行善,但其实你不清楚,开青楼也是行善。”

海棠大感疑惑,心想青楼逼迫女子行那等可怜之事。和行善扯得上什么关系

“人类最古老地两个职业,个是杀手,个就是妓女。”范闲打了个响指,又指指后背,示意海棠不要停止挠背的动作。“这事儿你改变不了,我改变不了。连我妈都改变不了既然如此,这个行业绝对会永远地存在下去,那我们就不如把这个行业掌控在自己的手中,订下些规程,尽可能地保护那些可怜女子的利益。”

先说了古龙的名言,又重复了遍当年说服史阐立的说辞,范闲严肃总结道:“我开青楼,就是为了保护那些妓女,而味将道德顶在头上,不理不问,两眼遮便当这世上并无这等事情,那才是真正地没有颗仁心,把那些妓女不当人。”

当范闲具体说到抱月楼地诸项“新政”,比如请大夫和月假之类,海棠给范闲挠痒的手就已经停了下来,微感震惊地望着他的后脑勺,似乎没有想到范闲说的居然不是虚套的假话,而是真真正正在做这些事情。

等听到最后那句话时,海棠脸上的佩服之色现即隐,轻声说道:“安之说地有理。”

“嗯”范闲有些意外地回头,没有想到对方会这么认真地回话,这感觉真不好,像是徐子陵在说服师尼姑。

他摇摇头,将这个令人难过悲哀的联想赶出脑去,没头没脑说道:“朵朵,对不起。”

这次轮到海棠意外和嗯了声。

范闲说道:“前几天,你我二人生分了些,事后我想了想,这主要是我的问题,当然也有你的问题,可是归根结底,是我的问题。”

虽然海棠不是很明白他想讲什么,也不理解这个古怪多余占字数兼灌废水地句式,但依然很轻易地联想到在北齐上京城外的古道边,面前这位年轻人曾经说过地八九点钟太阳,世界你的我的之类。

她的唇角泛起了丝浅浅的笑意。

范闲拍拍双手,盯着她的眼睛说道:“我奢求朋友之间的坦诚,但其实对你是不够坦诚的,所以这是我的问题。而你自从离开北齐,来到江南之后,天天要盯着那么多银子,还得担心我如何如何,你的压力太大,让你心绪难宁,不及当初,无法成功地化解这份压力,是你的问题。但是,你有压力,我有压力,归根结底,这些压力是我弄出来的,所以这问题也是我的。”

海棠笑了起来,掩嘴,只露出那双明亮有若清湖的眸子。

范闲微微怔,下意识里说道:“眼睛挺漂亮的。”

“嗯”两人间第三次嗯。

范闲呵呵笑道:“没想到你也有小姑娘的面不过说到底,你到今天也没告诉我,你到底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