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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庆余年

海棠依然背对着他。只是肩头微微颤抖了下,半晌之后才轻声回道:“你终于肯承认了。”

世事总是如此奥妙。本来范闲断不可能毁了经脉重新修行天道的心法,但如今他的经脉却已经破漏不堪,正好修起,而海棠却依然无法从中获得好处,两相比较,终是范闲占了天大的便宜,他本想直蒙混下去,但二人背面相对良久,他心头不适的感觉越发浓重,几番思忖之后,终于自然而然地诚恳说出。

范闲也没有回身,继续说道:“总瞒不了你太久,而且我猜到,我身世流言传到北方去的时候,你已经带着这本功法南下你是瞒着苦荷国师的吧”

海棠嗯了声。

范闲心里有些感动,又有些警惕,皱眉问道:“为什么”

海棠地花布棉祅在微黄的灯光下,像画中花朵般绽放着:“很简单,我猜到你肯定遇到什么事情,不然你就算再无赖,也不可能在信中找我要心法,傻子都应该能猜到,这种东西乃国之秘,怎么会给你。既然你有事,我当然想帮你解决好,毕竟你我之间的协议还有很多年的时间做。”

范闲微微怔后问道:“那现在怎么办本来我是无法练你的心法,但这时候我经脉全碎,正好可以用天道心法重新筑基复根,我给你的对你却没什么用处。”

海棠平静应道:“对于我没用,对于将来的人总有用,我相信你不会介意我传给后人。”

“你地后人和我有没有可能发生什么关系”范闲心结渐去,哈哈大笑,在言语上占着姑娘家的便宜。

海棠却像是听不懂这个下作地笑话,冷冷说道:“看在你对我足够坦诚的份上,我不计较。”

范闲笑着转过身来,挥挥手上的书册,无耻说道:“东西反正在我手上,还怕你反悔不成”

海棠恰在这时也转过身来,直接站起来,走到他的身边。范闲以为她真生气了,唬的赶紧将书册往怀里藏。

海棠看着这人,心情微乱,暗想这人年纪轻轻,已经手握重权,文武双成,在外人面前总是副温柔之中带着阴煞的模样,怎么每每自己看着时,总像是个市井之中地无赖小混混她没好气说道:“给你改几个句子,老师做了手脚,你要照着练下去,练成白痴我可不管。”

范闲愣,取出书册发了半天呆,也没觉着先前看的心法有丝毫滞碍之处,不由好生佩服苦荷地境界,居然造假也造的如此漂亮,但紧接着便是大怒,心想那个老秃驴果然阴毒,要不是自己用“字记之曰心”的无上妙诀吃死了你女徒儿,还真不知道自己将来怎么死的。

“难道你开始准备让我练成白痴”范闲望着海棠大怒说道。

海棠平静说道:“你我这事,本就做的些荒唐,如果传了出去。只怕要震惊天下,不谨慎些怎么办关键便在于你我必须坦诚,若有丝隐瞒。我也不敢信任你。”

“如果你先前不对我承认真气全失,练成白痴也是你自找地。”

范闲大愕,心想当好人,果然还是有好报的。

等海棠将那几个关键句子改了几个字后。范闲再拾起看,顿时觉得就像是幅本来已极美妙的画,又被丹青国手涂抹了几个精神要害处,顿时整幅画面为之亮,画中山水人物马上生动了起来。

范闲知道,这就是天道无上心法地真实面目了,心头为之颤,知道依此修行。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能依此天人合之道而行,自然而然地修补好体内千疮百孔的经脉,已经离开自己太久的境界,终于要回来了,想到此节,坚忍如他也不免有些感慨。忽然间心头动,想到了椿事情。

“呆会儿我给你画几幅图。”他看着海棠。厚着脸皮平静说道:“我给你的那霸道功诀,应该是配着图上真气路线练习,如果瞎整,指不定入关地时候,身上就会多十几个血洞出来。”

海棠怔怔地看着他,半晌后才幽幽说道:“什么时候。这个世上的人才能少些尔虞我诈至少,在你我之间。”

范闲沉默了下来。然后说道:“我以后努力学习当然,你也需要学习。”

许久之后,二人才摆脱了这种有些尴尬的沉默,许是为了缓解气氛,海棠轻声说道:“我来看看你的伤势。”

范闲沉默地点点头,内观之术虽然细微,但有时候总是旁观者清,尤其是像海棠这种境界的人,更是容易发现问题所在,以自己高妙的学识,提出相应的解决方法。

海棠走到他的身后,也不见她怎么做势运功,那只右手便自然地贴到了范闲地后背俞门岤上。

书房内阵无由风起,案上灯光忽明忽暗,空气里骤然出现了阵极为柔顺的力量波动。

海棠闭着双眼,将体内的真气小心翼翼地传送到范闲的体内,察看着他的伤势。

此时四周的环境倏然间安静下来,丝风都没有,灯上的火苗直直向上,空气似乎凝滞了般,却并不粘稠,反而带着股清亮感觉。

九品上强者体内真气外溢,却转瞬间与四周中地环境完美地达成了和谐,天道宗法自然的妙诀,果然神妙。

许久之后,闭着双眼地海棠眉头却是皱了起来,似乎遇到了什么古怪的情况。

范闲此时却没有什么感觉,只觉着浑身暖洋洋的,十分舒服,股清晰的真气流在自己的腰后散后,迅疾传遍全身,就像是在洗木

桶浴又像是在夏威夷晒太阳,整个人的精神极为放松,竟似快要睡着了。

忽然听着身后姑娘轻噫了声,范闲想也未想,眼帘未睁,打着呵欠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海棠皱眉应道:“你不要睡着了。”

“噫,天道果然厉害,边治病,居然还可以边聊天。”范闲笑了起来:“不过如果这也算治伤地话,我倒愿意天天受伤,比马杀鸡还要舒服。”

“你能不能闭上嘴”海棠平静说道:“不然我可不保证心神乱,会不会突然加大了力量。”

范闲听出了姑娘家的威胁,却是点也不害怕,无赖说道:“难道你想谋杀亲夫”

两声闷哼同时从二人地嘴里发了出来,书房里空气骤然炸,无数道气流漩涡离体而出,须臾即逝,却是卷得前任相爷林若甫珍藏的书籍漫天飞舞,纸张满天,好不狼狈

范闲和海棠都没有受伤,但范闲坐在地上的纸堆里,心有余悸望着正轻捋发丝的姑娘,颤着声音说道:“真想杀人啊。”

海棠盯着他的双眼,强掩怒意,平静说道:“说过。这时候不要撩乱我的心神。”

范闲窒无语,心里却腹诽着,那你不先说清楚。我还以为你喜欢边工作边打情骂俏。

海棠平伏了下微微喘息地胸脯,望着范闲的眼神却变得怪异了起来:“虽然真气散在腑脏之内,但如今你腰后雪山处蕴积的真气依然十分雄浑,而且暴戾程度甚至比我们上次交手时。还要可怕些,如今没有经脉循转,只有攒越为厚实。”

她摇头说道:“幸亏我来地及时,不然再过半年,你雪山命门爆,可就真的完了。”

范闲这辈子有两个老师,个是五竹叔,个是费介。个人教切箩卜丝儿,个人教放毒药佐料,在真气修行上却始终是自学。如此来,在真气法门细微处的知识上,比这些玄宗正派的人要差上不少,所以他直都没有发现自己所面临地最大危险,今日听海棠说。才知道自己原来前些日子都处于危险之中,不免有些后怕。

他皱眉说道:“自悬空庙事后。我就停止了修行,为什么雪山里还会越积越多”

海棠想了想后,说道:“大约是你自幼修行,已经养成了习惯,所以哪怕在睡觉”

范闲举起右臂,没让她再继续说下去。摇头道:“就是这个原因。”

对于范闲来说,冥想与睡觉。乃是自幼就合为体的娱乐生活,换成别的修行者,定会很羡慕他,但如今却成了极凶险的原因。

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阴沉,寒声说道:“我是不懂,费先生也不懂,可是洪公公难道看不出来”

“嗯”海棠不知道他已经开始怀疑某个贵人,有些不解。

范闲摇摇头说道:“没什么辛苦你了。”

此时屋内片狼籍,到处纸片乱飞着,范闲不敢让下人来做事,与海棠二人稍微清理了下,那两本珍贵至极的心法,分别被二人揣回了怀里,至于书桌下方那些乱纸片,也就没再去管去。

“从明天开始练。”范闲很诚恳地说道:“这件事情上我占了大便宜,不过还要麻烦朵朵这个月里替我护法。”

海棠并不介意暂时充当他的保镖,轻轻点了点头,忽然转而问道:“安之,你给我句实话,我师兄在上京西山绝壁前,遇见的那个黑衣人,究竟是不是你”

范闲沉默了下来,知道海棠终于确认了自己体内暴戾真气的品性与狼桃遇到地极为相近,只是那件事情与肖恩有关,与神庙有关,事情太大,半晌之后,他认真回答道:“其实那天早上,你去使馆找我,应该就是猜到了什么,不过你也知道,我永远不会承认什么。”

“老师应该也猜到了些东西。”海棠微笑说道:“不过你不用太过紧张,他说往年令堂曾经对他有恩。”

范闲冷笑道:“送个假心法给我,这就算是报恩”

“先前那心法虽假,却也没什么坏处,而且这是老师听说你是南庆皇帝儿子之后,才不得已做的决断。”海棠正色说道,“这心法乃是我门中无上之秘,还请范大人小心保管。”

范闲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呆会儿拿回去,毁了也好什么也好,我已记着了。”

海棠皱眉,惊讶于对方变态的记忆力,心想这小怪物小时候是被谁教大的由此思及旁事,心头动,诚恳说道:“听老师说,你身边有位瞎大师,不知朵朵可有机缘,当面拜会”

她身为代武学天骄,最感兴趣的,当然是那位能够伤到苦荷宗师,却无半点虚名于世的瞎子,此时相询,是纯想以晚辈拜见五竹,求教二。

范闲摇摇头,苦笑道:“我发现在苦荷国师面前,确实很难有什么秘密,不过很可惜,最近你是见不到我叔叔了,他最近这些年不知道怎么回事,爱上了叶流云地作派,喜欢个人到处旅游。”

海棠有些失望,又问道:“安之,老师虽未对我明言,但他的话里透着信息,令堂大人应该与神庙有些瓜葛。”当日她与苦荷地对话,并未言明此事,但苦荷提到了肖恩,提到了些线索,聪慧若她,自然猜到了少许

范闲摇摇头,斩钉截铁说道:“神庙太远,我们还是先论世事为佳。”

海棠微怒,愈发痛恨范闲这格外可恶的禀性,冷冷说道:“什么世事”

范闲呵呵笑,说道:“比如说朵朵你今年多大了我们认识了这么久,信也写不了少,连这个最关键的问题,我还都不知道。

第八十九章 天降祥瑞

>庆历六年初,不论是北齐还是南庆,两国国境之内都发生了很多神妙的事情,虽然由于天气寒冷的缘故,稻田里还没有长出谷子,自然更没有双穗的出现,河里也没有出现白鱼,山中也没有发现麒麟,但是梧州开山时,挖出来了对铜壁,沙州修河堤的时候,民工们惊喜的发现了只巨大无比,上有云纹之饰的乌龟,江南水田之中,竟有苍鸟赤雁翔于天际

不论是铜壁还是云龟苍鸟之属,都属于祥瑞流,各地官员赶紧纷纷上表,大拍马屁,但京都中的那位皇帝陛下有些不屑顾。

因为这股祥瑞的无耻风气是去年在北齐国境之内兴起的,最先前传说是西山第场雪后,在山上有樵夫发现了白鹿白狼与白狐,以为吉兆,上书北齐皇帝。

代宗师苦荷以此为天人之兆,认定各国君主施政得宜,上合天心,故重开山门,于上京城外处庙内,收女徒,该女徒便是后来入了皇宫的司理理。

后来这股风潮又传到了南边,庆国各地也开始出现这种事情。不过庆国皇帝显然是个不敬鬼神的强硬之人,直到前些天,钦天监监正颤抖着声音,狂喜说道钦天监观测到了景星庆云,这才让庆国皇帝开始正视这个事实。

祥瑞又称符瑞,故老相传,经文常注,乃是上天对于人间施政者表示满意,而施的小魔法。这是天意的传递,人间百姓十分相信,而祥瑞地种类也极为繁杂。比如风调雨顺,比如稻生双穗,比如地出甘泉等等。

祥瑞分成五个等级,除了像麒麟这种根本找不到的。归在嘉瑞之中,其余的等级分别是大瑞上瑞中瑞下瑞。

白狼白狐乃是上瑞,苍鸟赤雁乃是下瑞,而钦天监大喜报告地所谓“景星庆云”便是天上异彩之云,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大瑞啊,而且名字里又嵌着庆国的国号,纵使庆国皇帝再如何矜持与多疑,也似乎开始飘飘然起来。毕竟皇帝也是人,总是喜欢被拍马屁的。

今年定是个风调雨顺地好年头。

既然是好年头,那自然不能有战争,以祥瑞为召,北齐与南庆之间的国务交流开始便得密切了起来,尤其马上两国联姻,大皇子与北齐大公长就要洞房。北齐那边派出了数量相当庞大的使团。

而令南庆人感到震惊与光彩的是,北齐国师苦荷。竟然也随着使团南下,要做此次大婚的证婚人

苦荷大宗师在天下间的地位何其超然,他不仅是最顶尖的大宗师之,而且天道也隐隐影响着各地的祭庙,与在四野里行走着地苦修士,虽然神庙向来不干世事。但这种含而不露的声威,却是早已超出了位武道颠峰的影响力。

如此来。庆人虽然骄傲光彩,但各项接待事宜又要重新拟过,叶流云野鹤不知踪迹,真能对等接待的,倒似乎只剩下庆国皇帝个人了,可要皇帝亲自出面,庆国鸿胪寺的官员,又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最后还是太后见不得下面那些官员慌张,出面了结了此事,依旧年庄墨韩大家规矩,请苦荷大师入宫,由自己负责接待工作。

不料等苦荷国师到了京都,却是婉言谢绝了此请,自己住进了庆庙,这倒也符合他的身份。

毕竟是代大宗师,虽然两国有别,庆人依然表现了足够地尊敬,礼敬之余便是好奇,天下人纷纷猜测,两国联姻虽然事大,但怎么也不可能惊动他老人家吧

北齐使团入京数日之后,苦荷亲赴南朝的真实目地似乎显露了出来。

原来北齐皇帝亲修封国书,言明愿与南庆修好,将去年草拟的那份协议延续万年,两国以兄弟相称,不论尊卑,只叙新谊,世世代代友好下去。

如此重要的次谈判,当然需要苦荷亲自坐镇,庆国皇帝手执北方同事的书信,沉吟数日,终是轻轻点了点头,只怕也是看了苦荷三分薄面。

消息出,天下欢腾,庆人纵使尚武,但终究也是喜好太平的日子,只是军方隐隐有些愤怒的情绪,觉得如今朝廷强盛,正是统天下地大好机会,何必整几张纸套在自己脑袋上虽然不重,但让呼吸总有些不顺。

倒是老秦家那位军方领袖将世事看的明白,毫不在意,只对最亲近地几人偶尔说过:“如今北齐恢复的速度出人意料,几年内总是不好用兵,这协议不过几张纸罢了,到时候撕便撕了,咱们皇帝陛下当年又不是没做过这种事情”

而苦荷南下京都的另个目的,却让所有的京都官员百姓都跌破了眼镜,他要收范尚书独女范家小姐为徒

苦荷国师的理由倒也充分,言道年关阴阳交合前后数月间,天降祥瑞,正是天心仁厚之感,天道持守天人合之论,应天心而行人事,择人间奇葩悉心栽培,为民谋福,方是正道。既然是奉天之举,当然不囿于国土之限,北齐有祥瑞,故收徒,南庆祥瑞现,自己自然要再收徒,故而才亲赴京都。

天道宗师苦荷重开山门的事情,在去年就已经传遍天下,但南庆人从来没有想过这事情会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哪里想到天道的关门女弟子会落在京都。

至于为什么会选择范家小姐便成了众人心头的疑问,没有太多人会联想到远在江南的范闲,毕竟范闲再如何嚣张强大,也没能力指使苦荷国师来为自己谋福利。

苦荷没有解释择徒的标准,只是经由些负责服侍的太监传播流言。人们才知道,原来苦荷国师在京都偶游民间,曾于太医院门口默立半日。事后面现温赏,言道院中某女心性善良淳和,聪慧无二,实为良材。

当日。范若若正在太医院“实习”,以这几个月来学得地护理知识和医道,细心照料院中的危重病人,不解衣,唇微干,汗湿冬日之衫,十分辛苦。

在这个世界上有句话叫做“文武无国界”,北齐庄墨韩的学生都在庆国当着大官。北齐国师苦荷要收庆人为徒,庆人只会觉得光彩,而不会生出别地感受,所以民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反而有些乐观其成。

只是苦荷

手徒,本来就是大事,而且收的乃是位官宦家的小姐。自然要征求对方家中长辈地意见,而这事儿就连范建都不敢拿主意。又得入宫去请陛下的旨意。

在重重宫殿之中,庆国皇帝坐在龙椅上微微皱眉,沉默良久之后,只问了句话:“安之就这么不喜欢弘成”

范建悚然而惊,不知如何言语。

皇帝眼中闪过抹笑意,却也吃惊于范闲的手脚之长。能量之大,又觉得苦荷此人太过疼爱那个叫海棠的女子。不足为患,加上他将范闲放逐至江南,总有些许欠疚之意,便挥挥手允了此议。

大皇子成亲之后不久,苦荷便扔下使团,带着范若若飘然离京而去。

如此来,范家与靖王家的婚事,便被无限期的推后了下去,只看哪天会真正的消亡。靖王世子李弘成本来被软禁在家,骤闻噩耗,险些吐血。而靖王知道此事后,入宫大闹了场,最后惹得太后出面,才安抚了下来。

可靖王回府之后,终是咽不下这口气,领着王府干花匠打手,直接冲到了世代交好的范尚书府上,不论前宅还是后宅,乱七八糟通狠砸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