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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庆余年

足够令他动心,只是他身为方雄主,如今却要成为他人的属下,而且永世再难翻身,时间确实很难接受,先前方面在和范闲谦卑说着话,另方面却通过师爷做好了决杀的准备,因为水寨里最高深莫测地供奉先生恰好是在沙州分舵,所以江南水寨不是没有反击的能力。

但他心里也清楚,所谓决杀,只是自己安慰自己,免得自己显得太没有出息。

夏栖飞叹息了声,有些莫名地伤感,知道江南水寨便要在自己的手上,变成朝廷的鹰犬,这种感觉实在是非常的难堪与难受。他站起身来,看着师爷那张想要哭的脸,知道对方在害怕自己做出极其不明智地选择,不由下意识里拍了拍对方的后背,想安抚下对方。

触手处皆是片湿冷,夏栖飞怔之后才知道。原来师爷在这大冬天里竟是被京都来人吓出了身冷汗,他不由自嘲地苦笑了起来皇权与监察院的威压,看来果然不是自己这些民间霸主可以抵御的。

主意终于定了,他沉着脸说道:“马上散去所有布置,明面上监视那艘船。暗中保护那艘船地安全,定要保证那条京都船安全抵达苏州”

“陆上呢那位大人身边。”

“大人身边强手如云,不需要我们多事。”

“是”师爷点头应下,接着却皱眉说道:“可是供奉老大人那里他是准备出手了。”

夏栖飞沉默了下来。知道这件事情有些复杂,暗中投向监察院地事情,定不能太早地暴露在江湖之中,不然自己御下不能,外面的压力也会大起来。至于供奉老大人那更是麻烦之中地麻烦。这位供奉乃是江南水寨最神秘的高手,论起辈份来说,乃是老寨主地师叔,自己的师叔祖,向极少出手。却隐隐为江南水寨的镇山法宝。

如果那个古板而坚持的老供奉知道自己这个外姓寨主想要完全投靠官府地话

夏栖飞忽然打了个寒噤,才发现自己似乎低估了事情的复杂性,沉默半晌后,忽然脸上流露出抹狠色,低声说道:“去招内堂的贴身护卫过来。”

师爷心头寒,知道寨主为了那件事情。准备清除掉供奉大人,只是自己这些人能做到吗

半个时辰之后,江南水寨之主夏栖飞端着钵鸡汤,恭恭敬敬地来到了后园,准备孝敬下水寨之中地位最特殊的那位供奉大人。而在他的身后,则隐藏着他最亲信地杀手们。务求毕其功于役。

但他在门外站了半晌,也没有人来开门。

院子里死般的寂静。

夏栖飞推开门走了进去,脸上片平静,说道:“师叔祖”

没有人回答他,夏栖飞目光扫,心中骤然大寒,手上松,鸡汤摔到了地上,淋漓片

只见屋内床边蒲团之上,坐着位须发皆银的老者,老者发髻紧扎,身剑袍,长剑系在腰侧,浑身上下透着股厉杀之意,很明显这位供奉大人已经将自己调息到了最完美的境界,时刻准备出剑杀人。

但供奉已经无法杀人了,只是圆睁着的双目透着强烈地不甘与愤怒,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那确实有些惊心动魄。

道恐怖而精细的血口在他的喉骨处破开,直通颈后,贯穿的伤口后,鲜血顺着水寨老供奉的后背流到了地上。

供奉已经死了。

杀死供奉的刺客剑意惊人,所以供奉尸体身前没有血渍,所有地血水全部被那剑之威逼向了身后

夏栖飞颤抖着走向供奉的身体,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幕,他是准备来做欺师灭祖的事情,但当这件事真的发生后,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自己是准备拼几十条人命,而又有谁能这样悄无声息地杀死这位老人

张纸条飘了下来。

夏栖飞用惊惶的眼光扫了眼,只见上面写着:“你动了那个念头,我依然给你机会。他动了杀心,所以我杀了他。”

江南水寨之主地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真正知道,监察院地实力,原来真的不是个帮派所能抗衡的,对方这是在帮助自己清除归降的最后障碍,也是对自己的最后邀请与警告。

第八十四章 投名状以及范闲的正面和影子

当天夜里,沙州城在安静之中带着丝紧张,往常热闹非凡的夜街,今日变得格外安静,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所有人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赌坊往东头过去的那条街上,有这座大州最干净舒适的几幢客栈,往常若是南来北往的大富之家,都喜欢在这里包楼。

今日来到沙州的范闲,虽然是位赤裸裸的二世祖,却没有沾染上太多二世祖的习气,生活方面虽不朴素,却还是简单,所以只是包了最上面安静的层。

夏栖飞老老实实地站在房间角,当着范闲的面,将那块腰牌仔细地放入了怀中,又在文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按上了自己鲜红的手印,再恭敬地递了个牛皮纸袋过去。

范闲看了眼文书,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夏大人,如今咱们就是家人了。」

夏栖飞在心里痛哭着,这份文书签,自然与对面的年青官员成了家,只是家里也有各色人等,对方是少爷,自己却好比卖身为奴般。

不过他清楚自己这世只怕也没有能力和机会,渲泄心中的这份恶气,江湖枭雄,拿得起放得下,既然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就会实实在在地走下去,于是整身前衣襟,跨步向前,极利落地往下拜倒,口称:「下官夏明青城,拜见大人。」

话说完了,人却没有拜下去,双手已经极稳定地扶住了他的身子。范闲望着他,说道:「不论夏大人如何看待本官,但既然入了院子。你我虽是朝廷的官员,有上下之分,但更是必须肝胆相照的兄弟,外在的东西,我要求的并不严苛。」

夏栖飞微微怔。

范闲继续说道:「夏大人想必如世上其他人般。对于监察院总有这样或那样地偏见,对于我们内部的关系却不甚明了。」

他顿了顿后,笑着说道:「说句不好听,我们就好比是朝廷养着的群狼。外面却有太多的狮虎,如果我们想生存下去,为朝廷做事,为万民谋利,就不要在乎那些污言秽语。而关键处就在于我们内部的团结,狼群可以有头狼,但内部却绝对不会倾轧。」

夏栖飞皱眉应道:「属下明白。」

「你不明白。」范闲很直接地说道:「我知道这些话是很无趣空洞地说辞,但慢慢来吧。这种感受,你总会在日后的院务中体会到嗯。我了解你,毕竟是代豪雄,先前在分舵里被我刻意打压,想必心中总会有些不舒服。」

夏栖飞心头颤。范闲却是面色柔,呵呵笑着说道:「其时你是百姓,我是官员。自然有此分别如今你的身份却不样了。」

夏栖飞不知如何接话,只得畏畏无语。

「百姓多愚。」范闲皱着眉头说道:「所以你可以利用他们,可以照顾他们,但是你不能相信他们,不能让他们产生某种错误的判断。想爬到你身上来。所以身为监察院官员,虽然是站在皇上与百姓地立场监督吏治。但是却只能相信皇上,百姓监察院只要维持足够的权威与压力就成。」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些感受。」范闲轻轻卷了下自己的衣袖,「并不见得正确。」

国人善忘,范闲自那个雨夜之后,便有些心寒,后来在京都呆的愈久,心便越来越凉,早已将五竹叔说地那句话当成了处世明理世上没有你能够相信的人不能相信的对象,除了个体的人之外,也包括庆国那些浑噩度日的百姓,自然,也包括那位皇帝陛下,只是在任何时候,范闲都不会把这个念头宣诸于口。

此时房间内,除了范夏二人,便只有启年小组地苏文茂。

范闲指着苏文茂说道:「苏大人,是我从处调到身边的。我想你应该不会有在我身边做事的愿望,但日后如果你想入京,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夏栖飞心想,自己在江南做个土财主,也要比进京要快活许多,却诚恳说道:「全凭大人提拔。」

范闲摇摇头:「莫说假话,不过院里确实可以帮助你做许多事情,所以你也莫要怨我,总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他又说道:「苏大人便是你今日入院的见证人,日后相关的联络手法与上传事宜,你都与苏大人联络,呆会儿你们两个人在起说说。」

他又对苏文茂说道:「手册和条例,你尽快让夏大人熟悉。」

苏文茂低声行礼,二人知道范提司已经交待完了,便再行礼退出房去。

二人出房,三皇子那小小地身子就像个幽灵般从内套房里飘了出来,走到范闲的身边,轻声问道:「老师,监察院就是这般收人的吗」

「这是特事特办。」范闲很礼貌地请三皇子坐下:「殿下先前听到的,在院中并不常见。监察院收人,首先便要考察许久,般而言,我们都习惯从各州军中挑人,这是当年陛下

三皇子这才知道,原来范闲早有计划,不免有些失望,哀声叹气起来,这位皇子就算性情再如何坚忍阴狠。总不过是个小孩子,想到不能去凑热闹,看看传说中的武林大会,终究不大舒服。

「夜深了,殿下请先去休息吧。」范闲站起身来送客。

将三皇子送到门口时。三皇子忽然停住了脚步,没有推开那扇门,反而回转身来,偏着脸。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范闲,随后说道:「老师,为什么父皇要安排我跟在您的身边,同来江南呢」

范闲怔,片刻后微笑说道:「殿下您心中是如何想地。或许就是陛下安排的良苦用心。」

其言可畏,其心可诛。

三皇子稚嫩地面容顿时严肃了起来,思考了许久之后,缓缓地点了点头接着却问道:「敢问老师。二表哥现在究竟在哪里多日不见,学生实在有些挂念。」

范闲知道他是在问范思辙,看三皇子面容,发现妓院二老板对大老板地关心想念,似乎是很真诚的,笑着应道:「刑部已经发了海捕行书捉拿他我怎么会知道」三皇子不是皇帝。他没必要说太多东西。

三皇子有些气恼地看了他眼,问了最后个问题:「有个问题我直想问老师。」

「殿下请讲。」

「嗯悬空庙上,为什么你要来救我」三皇子带着丝期盼望着他,不知道是想知道怎样的答案。

范闲想都没有想,很直接地笑着说道:「因为殿下那时候危险。我自然要救你。」

三皇子明显要的不是这个敷衍的答案,继续问道:「那时候父皇更危险。」

范闲回地更妙:「我离殿下近些。」

三皇子气苦。恼火地推开木门,走了出去,心想这厮果然是个面团身子铁石心,什么话都不肯说明白,喜欢故弄玄虚

天子之家成长的李承平,自幼就在母亲的教诲下活的小心翼翼,与二皇子交好,却也时常去东宫玩耍,是几个哥哥都很疼爱地小角色,但内底里却是胆子极大,有远超过年龄的成熟这种性情却是被逼出来的,看那悬空庙上,所有的人都只着急皇帝安危,却没有管三皇子的死活,太子更是那般不堪便知道天家无情,并不是假话。

事后他不免有些心寒,时常忆起当日范闲英武无比挡在自己地身前的情形,对方救了自己条命,两相比较,三皇子越发觉得这位名义上的「大表哥」,实际上的「兄长」,要比天下所有人都可爱的多,值得信任地多。

范闲站在门口,看着三皇子随虎卫走入了自己的卧房,这才回身进了门,脸上露出丝温和的笑容。他与三皇子路南下,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着实有些微妙,对方是皇子,自己是臣子,但又有老师与学生的关系。

而且大家心知肚明,都是个爹生的崽儿。只是大小二人都是聪明人,所以绝对不会有人主动提及此事,哪怕是彼此之间地些微试探,毕竟这世上,像思思那种憨直敢言的人,并不太多。

「少爷,该睡了。」

范闲正在出神,便被自己敢言敢问的大丫头震了跳,回头只见思思正端着盆热气腾腾的水,很认真地盯着自己。

「这几天你可别老动弹。」

范闲面说着,面将双脚伸进了热水里,舒服地呻吟了声,连日旅途劳顿,而且心神也有些疲惫,确实需要烫上烫。

思思拿着块大方帕,坐在他面前的小凳上,眼睛眨不眨地看着他。

范闲被她看地有些发毛了,下意识问道:「怎么了」

思思扭头望了眼木门,低下头轻声说道:「少爷您查内库就查内库,那些事情就别理会了。」

她是得到过范闲亲口确认的廖廖数人之,当然相信他地身世,而她虽然是位直憨的姑娘,脑子却极为好使,或许是自幼被范闲灌鬼故事灌多了,对于某些事情有种天生的敏感,这些日子眼瞅着范闲与三皇子之间的言谈行止。隐约猜到范闲是不是在为将来做些什么准备,但是天子家事,在姑娘家的心中还是十分恐怖不能触摸地存在,她又并不将范闲看成宫里的人,自然有些担心。

范闲的双足停止了在热水里搅动。有些意外地看了她眼,沉默片刻之后安慰说道:「放心吧,我有分寸,我没办法让这个小家伙像思辙样去吃苦。只是希望江南行能让他开开眼界,就算不论将来之事,位皇子,日后就算是辅佐太子治国,心胸要是宽广些。这天下也会好过些。」

思思噗哧声笑了出来:「感情我家少爷还是位悲天悯人的人物。」

范闲笑斥道:「这话说的,难道我就不能」

「太像了。」思思掩嘴笑道:「所以反而有些假,少爷先前是怎么训那位夏爷来着,这会儿又忘了。」

「两者并不抵触。」范闲很认真说道:「对人好,不见得要事事依着他。百姓怎么知道如何维护自己地利益这种事情我们来做就成。」

那为什么要做呢」思思好奇问道。姑娘家出身贫寒,总期望少爷能说出些仁义的话来,这便是所谓女子心思难猜了。

「哪里来的这么多的人生喟叹明儿就要入江南路了,快去睡去,水我自己会倒。」范闲笑着挥了挥手。

思思呵呵笑,却依然望着他地双眼。她若单独在范闲面前时,总会有些不符下人身份的大胆。

范闲被缠的无赖,拍着大腿悠悠说道:「为什么要做当然不是悲天悯人的原因我可没有母亲那种胸怀,我只是希望天下太平,外疆无战事。内域无饥荒动乱,就算我要做位富贵闲人。也要保证身边是个太平盛世,这样少爷我将来在三十岁就退休,才能享清福啊说到底,我只是很自私地,着力在培养个能让自己晚年幸福的环境。」

「少爷,退休是什么意思」

「告老三十岁就告老虽然做不成宰相,但是至少也要成了国公才好回澹州吧」思思大惊说道:「如今您已经是监察院提司,日后肯定是要接陈老大人地位子这便不能再入朝阁,也不能亲掌军队,三十岁顶多是个二等侯。」

她苦着脸说道:「难道真准备三十岁就回澹州这可怎么行」

范闲没想到自己偶尔吐露的心声,竟是让丫头先急了起来,笑道:「也不见得回澹州啊,像什么北齐,东夷,南越,西蛮甚至还有海那边的国度,咱们都得去逛逛,这才不虚此生。在草原上骑马,在大海上坐船,慢慢走着慢慢看。」

「西边的蛮人要吃人的。」思思惊恐说道。

说到蛮人,范闲不禁想到了最新地那份院报,摇头挥走思绪,回到眼前来,知道自己先前说的话,只是个看似美好却极难达到的理想,不过如今的生活,他已经比较满意了,除了那件大事儿之外。

思思这时候还在扳着指头算道:「那还有十二年,少爷准备做些什么呢」

「做什么」范闲很认真的说道:「当然是做位能臣权臣,上效忠朝廷陛下,下监察吏治,将那些鱼肉乡里,贪赃受贿的不法臣子统统拿下。」

思思怔,半晌后幽怨说道:「少爷可不是个清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