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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庆余年

陈萍萍拍拍轮椅地扶手,嘲讽说道:“这我承认,他这爹当的真不错。”

范闲有些不乐意听见这种话。沉默了起来。陈萍萍似乎没有想到这孩子对于范建如此尊敬,有些欣慰地笑了笑,问道:,“你今天来做什么”

“带着老婆妹妹来蹭饭吃。”范闲牵起个勉强的笑容,“顺便让她们开开眼,看看您这孤寡老头养地院子美女。”

他忽然间不想继续和老人开玩笑,带着丝忧郁问道:“我直有个问题想问您。”

“说。”

“您真的是位忠臣吗”这个问题显得有些孩子气般的幼稚。

陈萍萍却回答的很慎重,许久之后才认真说道:“我忠于陛下,忠于庆国而且你现在也应该清楚,不论你做什么事情。都是陛下看着你在做,他允许你做的事情,你才能够做到所以说,忠于陛下,其实也就是忠于自己,你定要记住这点,永远地忠于陛下。”

这到底是忠于陛下还是忠于自己呢范闲不想就这个问题再深究下去。

“不过你这次出手太早了,比陛下地计划提前了些。”陈萍萍闭着双眼,幽幽说道:“而且你行事的风格显露的太彻底,陛下并不知道你已经猜到了自己地身世,难免会对你心存怀疑。”

范闲默然,知道这是此事带来的最大麻烦。

“不用担心,我来处理。”陈萍萍轻声说了句。

范闲便不再担心,推着轮椅,走出了这片美丽却又凄凉的林子,此时老少二人向西而行,便是将身后的影子渐渐拉离开来,只是轮椅的轮子却始终撕扯不开那道影子的羁绊。

但至于别的罪名,范家却是概不受,反正阴坏京都府尹,雨中杀人灭口的事情,对方根本没有什么证据,而且所有的手尾都做的极干净,足以堵住悠悠言官之口,

相反,相对于范家对二皇子方的指控,对方却有些难以应付,毕竟在京都府外杀人的是八家将之的谢必安,而谢必安最终还是暴毙于狱中,条条的罪状,都直指二皇子。

令朝臣们奇怪的是,二皇子那边的攻势并不凶猛,所有的反击都只是浅尝辄止,片刻后,众人才猜到,想来双方已经达成了某种暗中的协议,换句话说,也就是二皇子认输了。

皇帝陛下直坐在龙椅上安静听着,只是范闲出列请罪之时,眸子里才会闪过道不可捉摸的神情。

不多时,经门下议事,陛下亲自审定,这件事情终于有了个定论。

户部尚书范建,教子不严,纵子行凶,但念在其多年劳苦,又有首举之事,从轻处罚,罚俸三年,削爵两级,责其闭门思过。

监察院提司兼太学奉正范闲,品行不端,私调院兵,虽有代弟悔罪之实,但其罪难恕,着除爵罚俸,责其于三年之内修订庄墨韩所赠书册,不得有误。

刑部发海捕文书,举国通缉畏罪潜逃之范氏二子,范思辙。

京都府尹已被捉拿下狱,除官,后审。

某国公

最后是对二皇子的处理意见:品行不端,降爵,闭门修德六月,不准擅出。

结果终于出来了,上面的每字每句都值得官员百姓们好生揣摩,但不论如何,范氏父亲只是削爵除爵的惩罚有些重,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反而是二皇子派生生折损了许多官员,自己更是要被软禁六个月,处罚不可谓不重,所有人都清楚,这仗,是范家胜了。

但有心人听着陛下亲拟的旨意,却发现了样极有趣的巧合,范闲与二皇子的罪名都很含糊,都是品行不端四个字。只是身为监察院提司,品行不端无所谓,但身为皇子,被批了品行不端四个字,影响就有些大了。

朝中风向为之变,所有人都知道二皇子再不像往年那般倍受圣上恩宠,只是陛下也没有再次单独传召范闲入宫,人们不禁在想,莫非两虎相争,伤俱伤,范闲那超乎人臣的圣眷也到此为止了

不过范闲似乎没有什么反应,成天笑眯眯地呆在太学里,与那些教员们整理着书籍,间或去监察院里看上看,还抽了两天时间,分别去枢密院秦老将军的府上拜访了次,又携着婉儿与妹妹进宫去拜了各位娘娘,很凑巧地在北齐大公主暂居的漱芳宫里遇见了大皇子,当然,这次入宫并没有见到陛下。

暗底下,他还在与小言公子商量着很多事情,针对内库北方走私线路的布置,已经渐渐进入了正题,就等着刀斩下崔家的那只手,断了信阳方面和二皇子最大的经济来源。关于体内真气的事情,他也在用心侍候,同时在等等费介老师的回信,看那药究竟吃还是不吃。

就这样没过两天,便在深秋的场寒风里,已经被推迟了许久的赏菊大会终于开始了,只是范闲将自己裹成粽子样,有些畏惧地看着窗外颓然无力的最后片枯叶,心想这冷的鬼天气,哪里还有不要命的菊花会开

第五十章 菊花古剑和酒

孤标亮节,高雅傲霜,说的正是中原士民们最爱的菊花。菊花并不少见,而范闲当年呆的澹州,更是盛产这种花朵,澹菊花茶乃是庆国著名的出产,这些年京都范府年年都要在老祖宗那边采办许多入京。

正因为如此,范闲对于这种花是相当的熟悉,时常还想着澹州海边悬崖之侧,瑟缩开着的那朵小黄花。他知道菊花虽然耐寒,前世元稹的诗中还曾大言不惭地说过此花开过更无花,但终究不是冬日腊梅,在这般寒冷的深秋天气里,只怕早应该凋谢成泥才是。

马车穿越了山下重重森严至极的关防,在大内侍卫及禁军的注视下,范府几位年轻人下了马车,沿着秋涧旁的山路往上爬了许久,拐过水势早不如春夏时充沛的那条瀑布,便陡然间看到方依着庆庙式样所筑的庙宇出现在众人面前,出现在那面山石如斧般雕刻出来的山崖上。

悬空庙依山而建,凭着木柱层层往上叠去,最宽处也不过丈许,看上去就像是层薄薄的贴画,被人随手贴在了平直的悬崖面上,山中秋风甚劲,呼啸而过,让观者不由心生凛意,总忍不住担心这些风会不会将似纸糊般的庙宇吹垮卷走传说这是庆国最早的间庙宇,是由信奉神庙的苦修士砖石木所筑,总共花去了数百年的时间,用意在于宣扬神庙无上光明,劝谕世人心向善。

神庙向来不干涉世事,神秘无比,但似乎数千年来总在暗中影响着这片大陆上的风云起合。在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许多传闻中,都能隐约看到神庙的身影,加上苦修士们虽然人数不多,但向禀身甚正。极得百姓们地喜爱,所以神庙在平民百姓心中的地位,依然相当崇高。

身为统治者的皇室们,对于既影响不到自己,但依然拥有某种神秘影响力的神庙,保持着相当地敬意,这种表面功夫,是政治家们最擅长做的事情,也是他们最愿意做的事情。

所以庆国皇族每三年次的赏菊大会,便是定在悬空庙举行。这已经成了定例。赏菊大会,更大的程度上是为了融洽皇族子弟之间的利益冲突,加深彼此之间的了解。从而避免那种鱼死网破的情况发生,至少,不要再出现几十年前两位亲王同时被暗杀时间庆国竟是找不到皇位接班人的恐怖情况。

庆国皇室如今人丁不盛,所以赏菊会上还会邀请些姻亲乃至皇室最亲近的家族参与,依照最近这些年地惯例。秦家叶家这两个军中柱石自然是其中份子,秦家在军中拥有相当的实力,叶家长年驻守京都。而且家中又出现了庆国如今唯个摆在明面上的大宗师,地位也有些超然。

除此之外,就是几位开国时受封地老国公家族,还有新晋的几家,比如尚了位偏远郡主的任家至于范家能够位列其中,倒不是因为范家如今的权势,臣子家的权势并不怎么放在皇家人地心中,也不是因为范闲娶了婉儿,从而与皇室有了那么丝偷偷摸摸的亲戚关系而是因为范家的那位老祖宗。亲手抱大了陛下和靖王这两兄弟,其中亲密,非为外人所道也,单以私人关系论,范家倒是皇室最亲近地家人。

范闲气喘吁吁地叉腰站在悬空庙下,看着四方三三两两站着的庆国权贵人物,忍不住低声咕哝了句:“赏菊赏菊,这菊又在哪里”

范尚书此时早已经被请到了避风的地位了,老辈人总会有些特权,马车停在山下,应护卫都被留在了禁军的布防范围之外,于是范府来人便又只剩了男二女这个铁三角的搭配,三角之的林婉儿呵呵笑,指着山下说道:“在这儿了。”

范闲愣,往山崖边上踏了步,阵恼人的秋风迎面吹来,不由眯了眯眼睛,紧接着却是吸了口气,赞道:“好美的地方。”

悬空庙所依的山崖略有些往里陷去,像个形般,山路沿侧边而上,所以上来时,范闲并没有注意到山路旁地那片山野里有什么异样,此时登高于顶,向下俯瞰,视野极其开阔,发现这片山野里竟是生满了菊花,这些菊花的颜色比般的品种要深许多,泛着金黄,花瓣的形状有些偏狭长。

“金黄之菊,果然符合皇家气派。”范闲站在崖边,看着漫山遍野的金星般花朵,赞叹道:“这么冷的天气,还开的如此炽烈,真是异像。”

林婉儿解释道:“是金线菊,据说是悬空庙修成之后,当时的北魏天道大师根尘,亲手移植此处,从此便为京都大异景。”

“根尘”范闲悠然叹道:“莫非是苦荷大宗师的太师祖”

“正是。”

范闲摇了摇头,依然往山下看着,多看了几眼,才发现那些异种菊花生的并不如何繁盛。山间的泥土并不肥沃,所以往往是隔着好几尺才会生出株菊花,只是此时观花者与山野间的距离已经被最大限度地拉开来,所以形成了种视觉上的错觉;让人们看上去,总觉得那些星星点点的金黄花朵,已经占据了山野里的每个角落,与深秋里的山色衬,显得格外富丽堂皇,柔弱之花大铺雄壮之势。

已经有人上来打招呼了,只不过由于最后陛下对于范闲比较冷淡,加上婉儿的身份也不允许那些年轻的大族公子哥们儿与范闲说太多年轻人应该说的话题,所以只是稍寒暄便又分开。范闲边温和笑着与众人说话,面却开始放空,觉得有些无聊,下意识里便开始按照自己的职业习惯开始观察起四周的环境。

悬空庙孤悬山中。背后是悬崖峭壁,上山只有条道路,今日庆国皇室聚会于此,山下早已是撒满了禁军。重重布防,内围则是由宫典领着的大内侍卫们小心把守,至于那些低眉顺眼地太监们当中,有没有洪公公的徒子徒孙,谁也不知道,只不过范闲没有看见虎卫们的身影,略微有些奇怪,不过以目前的布置,真可谓是滴水不漏,莫说什么刺客。就算是只蚊子要飞上山来,也会非常头痛。

他微笑着与任少安打了个招呼,看着对方有些不好意思地被人拖走。心里也笑了起来,岳父辞相已久,原先地那些人脉终于是要渐渐淡了。往上方望去,范闲不由眯起了眼睛,庆国权力最大的几个人此时都在这个木制庙宇之中。远远似乎能够瞧见最上面那层,位穿着明黄衣衫的人物,正抚栏观景。那位自然是皇帝陛下。

仰头看着,范闲心里有些莫名的情绪,脑中忽然转,很好笑地幻想出了个场景如果这时候北齐人或者是东夷城的高手们,把这座悬空庙烧了,这天下会忽然变成什么样子当然他也知道,今日京都布防甚严,根本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只是依然很放肆地设想着。如果自己要爬上这座庙宇,应该选择那些落脚点,选择何等样的线路,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上到顶楼。

这真的纯粹只是职业习惯而已。

位太监从庙中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庙前空坪上的年轻贵族们赶紧闪开条道路,那太监走到范氏三人面前,很恭敬地低声说道:“陛下传婉儿姑娘晋见。”

林婉儿微微愣,看了眼范闲,柔声问道:“戴公公,只是传我个人”

戴公公可是范闲的老熟人,也知道在众人瞩目地场景中,如果范闲没有被传召入庙,会带来什么样的议论,偷偷用欠疚的眼光看了范闲眼,沉稳说道:“陛下并无别地旨意。”

范闲笑了起来,对婉儿说道:“那你去吧。”顿了顿后轻声笑着说道:“舅舅总是最疼外甥女的,这个我知道。”

看着婉儿消失在悬空庙黑洞洞的门中,范闲眯了眯双眼,没有说什么,领着妹妹向另角走去,准备去看看那边可能独好的风景。不料有人却不肯让他轻闲下来,个略有些不安的声音响了起来:“师傅。”

回头看,果然是叶灵儿那丫头,看着对方有些不安地脸色,范闲清楚是为什么,明年叶灵儿就要嫁给二皇子,而自己与二皇子之间看似斗气般的争斗,实际上暗中却是血浅肉散,暴戾十足,对方既然是叶重的女儿,哪里会不清楚其间地真实原因。

他望着叶灵儿温和笑,说道:“想什么呢是不是怪我把你未来相公欺负的太厉害”

叶灵儿见他神色自若,这才回复了以往的疏朗心性,笑着啐了口,说道:“还担心你不肯和我说话了。”

若若在旁笑了起来:“这又是哪里的话”

叶灵儿叹了口气,说道:“老二也不知道在哪里日后牌桌子上少了他个人,还真有些不习惯。”范府后圆之中,这两年里时常会开麻将席,席上四人分别是范若若范思辙姐妹俩,另两位就是林婉儿和叶灵儿这对闺中蜜友。

“还不是你和若若给范思辙婉儿送钱。”范闲笑着说道:“这牌局散了,你也可以少输点,乐还来不及。”

正说着,秦恒远远走了过来,还未近身已是嚷道:“你们躲在这里说什么呢”看他这声音洪亮的,只怕是刻意想让场间众人听的清楚,范闲苦笑道:“在说关于麻将牌的事情。”

秦恒来了兴致,拍范闲的肩头,说道:“这个我拿手。”他看了眼四周,微微皱眉道:“赏菊会本是陛下让这些大族子弟们亲近的机会,你身边却这么冷清”以范闲如今薰天地权势,就算那些人自卑于身份,也总要来巴结几句才对,断不至于弄的如此冷清。

范闲脸上片安静。应道:“今日才知道这菊只能远观,不能近玩我的性情你也清楚,本就不耐和这些人说什么至于结交亲近。”他笑了起来:“实在是没有这个兴趣。”

所谓赏菊会,在他看来。不过是类似于前世如酒会般地交际场所,又有些像茶话会,借此来显示下彼此与皇室之间的亲疏关系,确立下地位。只是对于范闲来说,他根本不屑于靠皇权的威严来宣示自己的存在,所以觉得实在很是无趣。

秦恒年已三十,家中早有妻室,只是秦家之人必定要每三年来看次黄花,他已经看了不知道多少次,早就已经厌了。听范闲这般说着,忍不住点了点头。

今日二皇子与靖王世子并没有被特开解出府,依然被软禁着。所以并没有来到悬空庙。

“师傅,这里景致不错,做首诗吧。”叶灵儿眨着那双清亮无比地眼眸。

范闲每次看见这姑娘像宝石样发光的双眼,总觉得要被闪花了,下意识里眯了眯眼睛。应道:“为师早已说过不再做诗。”

叶灵儿称他师傅,还可以看作是小女生玩闹,而且这件趣事也早已经在京都传开。但范闲居然大喇喇地自称为师,就显得有些滑稽了,秦恒与范若若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秦恒打趣道:“冬范大人在北齐写的那首小令,已然风行天下,难道还想瞒过我们”

范闲大感头痛,随口抛了首应景,摇头说道:“别往外面传去,我现在最厌憎写诗这种事情了。”

范若若正在低头回味“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两句。忽听着兄长感叹,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因为,被追着屁股,要求写诗,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

范闲顿顿地说着,旋即在三人迷惑不解的眼光中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的是如此开心,如此私秘,如此无头无脑。

聚集在悬空庙前正在饮茶吟诗闲话的权贵们,忽听着这阵笑声,有些惊愕地将目光投了过去,便瞧见了崖边那四位青年男子,很快地便认出了这四人的身份,不禁心头微感震动,小范大人声名遍天下,众人皆知,只是他已经将二皇子掀落马来,如今却又和秦叶两家的年轻辈站在了起,莫非这又代表着什么

范闲不会在乎别人的目光,只是忽然间鼻子微微抽动,嗅到了丝火薰地味道,心想难道今天的主餐是火腿他转过头去,却看见悬空庙的角,正有丝极难引人注目地黑烟正在升起。

场间五识敏锐,自然以他为首,却没有别的人发现有什么异样,就连那些在四处看守着的大内侍卫都没有什么反应。

而那些人还在看着悬崖边那四位迎风而立的年轻人,心中不知生出多少感慨,多少羡慕。

秋风过,那道黑烟便像是被撩拔了下,骤然大怒大盛,黑色之中骤现火光,而范闲的身子也已经随着这阵风急速无比地向着悬空庙前掠了过去。

“秦恒,护着这两个丫头。”

话音落处,他已经来到了庙前,看着那处猛然喷出地火头,感受着扑面而来的高温,挥掌劈开个向自己胡乱出刀的大内侍卫,骂道:“眼睛瞎了”

火势冲了起来,由于悬空庙是木制结构,所以火势起地极快,那些参加赏菊会的年轻权贵们惊呼着四处躲避,时间乱的不可开交。虽说是秋高物燥,但这场火来的太过诡异,而禁军统领宫典此时正在最高的那层楼上,所以下方的侍卫们不免有些慌乱。

范闲对那些侍卫和太监们喝斥道:“备的沙石在哪里”

他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