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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庆余年

位九品上强者的眼光

“范大人有何不同看法”很奇妙的是,海棠的问话里,并没有敌对和尖酸的味道。倒更像是正常的询问,北齐多好辩论立学济世之术,所以单从容纳其它意见的角度上看,倒比庆国的风气更好些。

范闲微皱眉,旋即笑着说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自然是身为帝王,身为臣子应禀持的理念。只是若依海常姑娘所说,日夜不能忘却世间黎民疾苦,虽然陛下可以以此警惕,不懈政事,为万民谋福,但是长久以往,不免会太累了些。精神不济之下,就算有再多愿心,也做不好事情。所以外臣以为,能忘忧时,须忘得彻底,正所谓天下长忧,天子不可常忧。”

他这番解释毫无说服力,但妙就妙在头两句话当中,海棠听着这两句话后眼睛更亮,根本没有去听他后面说了些什么,只是在慢慢咀嚼其中的滋味。

而皇帝陛下更是拍案叫好:“好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范卿此言,果然道尽臣子之忠道,天子之应持,好好好”

四周的太监宫女们不是很明白皇帝在说什么,但是着见这位南朝使臣能将陛下逗的如此高兴,也不禁纷纷面露微笑,向范闲投去感谢的目光。

范闲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在心底里对前世那个本宗喝稀饭的哥们儿竖了竖大拇指。

年轻皇帝已经开始唤范闲为范卿了,自然能够看出这位天子对于范闲是极为欣赏。皇帝今日将这位外臣留在宫中,本来是另有要事安排,至于赏景,不过是因为海棠小师姑被太后安排在身后,这位天子不大方便与范闲说话,所以刻意找的话题,不料范闲的应对倒着实有些味道。

皇帝笑着望着范闲说道:“范公子文武双全,实在是世间难得的人才。”

范闲连称不敢,海棠忽然开口说道:“那依范公子所言,天人之道,该持如何观”范闲微微怔,心想自己最不擅长玄谈之道,先前那茬话语已是很苦闷,怎么还要继续。皇帝微微笑,挥手止住海棠的发问,转而问道:“那范公子以为,为何朕这些日子再也找不到那夜的清旷神思”

范闲微微皱眉,看了看山亭四周,指着那柱香轻声说道:“陛下,移了此香,再退却身旁诸人,或可寻回当夜感觉二。”

皇帝微讶,依言让众太监宫女退到远处看不见的地方,又移走了那柱安神之香。时之后,清风再兴,吹散应香味,只留下谈淡山间宫殿清旷。

皇帝缓缓闭上眼晴,良久之后面露喜色,睁开双眼微笑说道:“果然有了几分感觉。”

范闲笑着解释道:“皇宫中的用香,自然是极品,但与这山林间的香味较起来,不免会多了几丝俗气。”

海棠在旁微微颔首,似乎深为赞许范闲这个说法。

复又坐于山亭之间品茶,范闲心头的疑惑却愈来愈深,初至上京第二日,这位年轻的皇帝便将自己留在皇宫之中,此事大大不合规矩,不论怎么讲,自己也是位外臣,而且两国之间虽然脸皮完好,但下面直在下阴手。

皇帝忽然轻声叹道:“范公子,你知道为何朕要将你留下来”

范闲微微凛,不知道对方是看出自己心头的疑惑还是凑巧,恭敬说道:“请陛下示下。”

皇帝微笑说道:“名义是因为朕喜欢半闲斋诗亲。”他接着对范闲:“当然,朕确实极喜君之诗句,只是那家澹泊书局卖得极贵,故而年前朕曾经从内库里拔出些银两,在大齐境内刊发了不少范卿诗集,送往各地书院,朕如此看重,不知范卿何以报我”

此人乃是国之君,心想自己动用内库银两,为你这年轻诗家印书扬名,对方岂不是会马上感动的无以复加

哪里料到范闲竟是面露苦色,磨蹭了半天才站起身来对着皇帝行了礼,心里却开始骂起娘来,这个世道果然没有盗版的说法,您这皇家害得澹泊书局行销北方的生意今年差了三成,七叶掌柜天天揪头发,居然还要老子这个东家来谢你。

海棠忽然在旁轻声说道:“陛下,澹泊书局是范大人家的生意,您这做法,只怕范大人非但不能领情,心中还略有恚意。”

范闲赶紧笑着解释:“绝无此意,绝无此意。”

皇帝微微惊讶看了范闲眼,说道:“范卿代诗家,怎么还做生意”

范闲苦笑应道:“挣些零花总是好的。”

海棠在旁笑道:“这天下最大的书局,居然也只能给范公子挣些零花。”

皇帝不知道海棠小师姑与范闲在雾渡河镇外的那些故事,所以发现小师姑似乎与范闲之间隐隐有刀剑之风不由好笑起来,说道:“小师姑,您与范卿家,可谓是当今天下南北,名声最为响亮的年轻代人物。怎么今日见着,却像小孩子般喜欢斗嘴。”

海棠微微怔,也发现自己今日说话似乎略有些刻意厉狠,与往日自己的恬淡心性大不样。范闲笑着解释道:“或许海棠姑娘依然认为商贾乃贱业吧。”当今天下,虽然从叶家开始,商业的重要性已经完全体现了出来,各国皇室没有不注意此道的,但在表面上,大多数人还是将行商看成比较低下的职业。

不料海棠微微摇头说道:“工农商士,天下人做天下事,哪有贵贱之分。”

范闲很喜欢她的这个说法。

似乎是因为太后让海棠跟在身边,少年皇帝内心深处想与范闲说的事情始终无法说出来,天子脸上渐现烦倦之色。

范闲与海棠互视眼,本以为这个女子会识趣地走开,留给自己与这位皇帝些清静空间,谁知道海棠竟是面色宁静不变,全不依会皇帝的脸色。

皇帝忽然自嘲笑,走到山亭旁,看着脚下汩汩流下的山水,叹息道:“范闲,这路北来,你看我大齐风貌如何”

范闲沉声应道:“北齐物华风宝,山清水秀地大物博,百姓安居乐业,实在今外臣叹服。”

皇帝忽然转身,用平静至极,完全不像十七岁人的眼光看着范闲:“那你以为,朕这天下,与你南庆相比如何”

第五十七章 丫就是村姑

北齐与南庆的比较

这个话题就有些敏感了,即不能弱了自己国家的声势,身为使臣,又不能太过落北齐的面子。但范闲却答得流畅自如,像是从娘胎里就开始思考这个答案般,说的是理直气壮,铿锵有力,快速无比,让海棠姑娘气歪了那张似乎永远恬静的脸,让皇帝陛下大张着嘴,露出那些保养极好的白牙齿。

只见范闲满脸温柔微笑,抱拳,开口说出几个字来:

“外臣不知。”

好个外臣不知,皇帝先是愣,然后便开始哈哈大笑起来,这话回得无赖,自己却不好如何治他,毕竟是所谓“外臣”,即便知道庆国如何,也不知道齐国如何,又怎能比较

皇帝看着范闲,笑着摇摇头:“今日才知道,朕心念着的代诗仙,居然是个巧舌如簧的辩士,难怪南庆皇帝会派你来做正使。”

范闲笑着说道:“外臣为官不过载,陛下遣臣前来,主要心慕北国文化,臣在这方面又有些许薄名,所以才会让臣来多受熏陶。”

皇帝笑了笑,说道:“诗仙之名在此,朕自然会让那些太学的学生们,来听范卿家讲讲课。”

范闲心头苦,心想自己在庆国京都太学都是不用上课的假教授,怎么到北边来了,却要成客座教授。

“朕若南下,范卿看有几成成算”

少年天子面色宁静,但自小深宫里养就的威严感忽然逼面而来,这个敏感而狂妄的问题,当今天下,也只有两个人可以问出。但问的乃是敌国使臣,其中意思就有些有趣,就如道春雷炸开范闲面色不曾变。淡淡应道:“丝成算也无。”

“为何”栏畔皇帝冷冷看着范闲。

“齐人不思战,必危。”范闲笑着说道:“庆人多好战,必殆,好在两位陛下,者发奋图强,者老成持国,恰好平衡了此两端。”

皇帝忽然开口问道:“你们庆国的皇帝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朕曾与他通过两封私人书信,却始终有些看不明白他。”

范闲心里开始骂娘。心想自己终究是庆国之臣,您玩这么招究竟是什么意思于是闭口不言。北齐皇帝见他模样,反而笑了起来,轻声说道:“你那皇帝终是会老的,朕终是会长大的。日后我纵马南下,还盼范卿能为我殿中词臣。”

范闲眉头挑,不卑不亢应道:“陛下若南下为客。外臣定当作诗以贺。”

同是南下,意思却是两端,齐国皇帝的意思,自然是领军南下,将庆国吞入疆土之中。范闲的意思却是齐国皇帝南下为客,自然是阶下囚客。

话不投机,范闲面色平静,心中也不揣然,只是想着面前这位年轻的皇帝,果然是位心有大志之人。只是当着自己面说的话,不免也太多了些。不知道是因为年轻气盛而失言,还是根本没把自己这个外臣当成回事。只是想借自己的嘴,将他的意志传到南方的宫廷之中。

皇帝忽然间眉头涌起淡淡忧愁,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轻挥手说道:“上京向太平,不过两国之间向来多有误会,朕担心会有人意图对范卿不利,虽然那些人不敢对你如何,但挑衅之举只怕是难免的,范卿家看在朕的份上,多担待些。”

范闲大惊,倒不是这话里的内容,反而是年轻皇帝说话的口气,什么看在天子的面子上,多担持些范闲自付自己怎么也没有资格让国之君如此看重,更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今年轻皇帝会对自己如此厚看。

“朕有些乏了,范卿先回吧。”皇帝轻轻拍着栏杆,回头望着直静默着的海棠,“小师姑,您送范大人出宫,免得他迷了路。这段日子,若有人对南庆使团无礼,还烦小师姑说几句话。”

北齐海棠句话,相信那些狂热的爱国主义看,会收敛许多。

海棠微微辐,道:“尊陛下令。”

范闲眉头微挑,心想那岂不是要经常与这位九品上的女子见面这还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皇帝忽然微笑说道:“听闻范公子召集不再作诗,朕心实在是有些失望啊。”

范闲苦笑应道:“请陛下恕罪,诗乃心语,近日外臣心绪不宁,实在不成,不成。”

皇帝挑眉头,似笑非笑望了他眼,说道:“只怕是因情而诗,范闲你看着朕这浊物,自然兴不起什么诗兴。”

范闲满头大汗。

皇帝忽然哈哈大笑:“昨日太后倒是给朕看了首小令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范闲果然好才情。”

范闲大窘,海棠更窘。

范闲在海棠的带领下,出了山亭,沿着那道清幽的小道,往山前的宫殿乌黑建筑群行去。山亭里,那位北齐的年轻国君沉默的站立着,脸上已经褪去了先前谈话时的兴奋神色,唇角带着抹淡淡的笑,天子忽然闭上眼睛,深深嗅了两下,发现似乎真的找回了丝那夜孤身望月的感觉。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皇帝知道是太监们赶着过来服侍自己,略感厌烦的挥了挥手,阻止众人入亭,依旧有些孤单地站在山亭之畔,不知道想着什么。

许久之后,他忽然叹了口气,轻声自言自语道:“原来范闲长得就是这个模样啊,理理也该到了吧”

另边,范闲沉默着紧张着,跟在海棠的身后往皇宫外走去,路山景无心去看,清风无心去招,只是堆着满脸虚伪的微笑,自矜地保持着与这位奇女子的距离。

眼光可以将海棠姑娘行走的姿式看的很清楚。

海棠姑娘步三摇,却不是那种烟视媚行的女子勾引人的摇法,而是种极有乡土气息的摇法。她的双手插在身外大粗布衣裳的口袋里,整个人的上半身没有怎么摇晃,下面却是脚拖着自己的腿,在石板路上往前拖行着,看上去极为懒散,却又不是出浴美人那种性感的慵懒。

范闲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始终没有看明白这是什么走法,难道对方是在通过走路,也在不断地修行着某种自然功法范闲大感佩服,他向以为自己就是人世间修行武道最勤勉的那类人,天晨昏二时的修行,从澹州开始,便从未中止过,但从来也没有想过,连走路的时候,也可以练功

难怪人家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就是九品上,自己拼死拼话,也才刚刚迈入九品的门槛难怪人家小姑娘被北齐人拱为天脉者,而自己却只能无耻地靠些诗句赢取“江湖地位”难怪人家小姑娘轻轻挥手,自己就要在地上狗爬难怪自己暗弩飞针蝽药齐出,别人也不过泡泡湖水,最后极潇洒地挥袖走了,根本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因不屑,故不恨也。

范闲心里片黯然,心想这等天才人物,又如此勤奋,大概只有五竹叔这种天才中的天才才能比拟,自己可能是没辙了。

又看了许久许久,海棠似乎也感觉到身后那两道火辣辣的目光,总盯着自己的臀部和腰部,终于受不了了,静静回首,静静盯着范闲的眼晴,似乎要剥下范闲这身清美的皮囊,露出里面猥琐的真身来。

范闲的眼中片清明,根本没有丝杂意,看着对方转身微微愕然,知道对方想错了什么,苦笑说道:“只是看姑娘走路姿式奇异,想来是在练功,故而十分佩服。”

他愕然,海棠更是愕然,微微张着嘴,看着这个庆国来的年青人,心头阵纷乱,她这生大部分时间都在山中与宫中停留,向心性稳定如石,但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范闲这张可恶漂亮的脸,听着范闲不着三四的说话,就是无由火起,此时听着范闲说的话,更是莫名其妙,半晌后才憋出句话来:“不是练功。”

说完之后,海棠姑娘才觉得有些奇妙,自己为什么要对他解释这个

于是她微恚说道:“我从小就是这么走路的,太后说了我许多年,我都改不过来,范大人如果觉得看着碍眼,不妨走前面。”

范闲愣了,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只得郁郁跟在转身的海棠身后继续前行。

但海棠依然那般拖着脚掌,揣着双手,懒懒散散地往前走着。

范闲微微偏头,皱眉看了老久,忽然想明白了这件事情这哪里是什么功法这不就是农村里面那些懒婆娘最常见的走路姿式

想到堂堂九品上的高手,在世人眼中像仙女般的海棠,竟然骨子里真是个村姑,走在皇宫里就像是走到田垄之上,范闲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第五十八章 摇啊摇

“范大人因何发笑”

这是意料之中海棠的发问。范闲咳了两声,满眼笑意解释道:“我很喜欢姑娘你走路的姿式。”

海棠微微怔,眼中闪过丝怒意。

范闲赶紧说道:“如有欺瞒,天诛地灭。”

这誓发得毒,由不得海棠不信,但海棠依然不明白,自己被宫里人取笑了许多年的走路姿式,为什么身后这个年轻的家伙会喜欢想到范闲在北海边上的那些无耻手段,海棠姑娘的心里更糊涂了。

二人复又陷入沉默之中,在满山青树乌檐的陪伴下往皇宫外行去。海棠在北齐的地位果然十分尊崇,沿路所见太监宫女,听着那双布鞋与地面的懒懒磨擦之声,就抢先避到道旁树下,对着这位懒散村姑恭敬行礼,不敢直视。

“陛下对外臣恩宠,外臣实在有些惶恐。”范闲终于小意地试探着问了句。

“范公子何必自嫌。”海棠面无表情回答道:“陛下最喜诗词,半闲斋诗集出,天下士子人手卷,陛下自然也不例外。庄墨韩大家自南庆反京后,曾在宫中与陛下番长谈,从那日起,陛下嘴中便不曾少了范公子大名,时常说道,若北齐能有公子此等诗才,那便大妙,大有遗珠之憾。如今公子押送肖恩返京,两国又在对峙之中,陛下自然担心范公子你的安危。”

范闲沉默不语,才知道原来这位年轻的皇帝与没有见过面的自己之间,竟然还有这样段故事。只是那位少年天子眉间有忧愁,想来定还有些事情想要告诉自己。但是宫中耳目众多,天子又不愿意当着海棠的面说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嗯确实有些意想不到。”范闲微微皱眉,似乎不大相信海棠的说法。

海棠轻声说道:“今日范大人见着宫殿山林,便脱口而出天人合四字,海棠佩服,日后国务之余。范大人若有闲暇。还盼不吝指教,家师观半闲斋诗集后。曾沉默数刻,对公子大加赞叹我本有些讶异,今日相谈,方知盛名之下无虚士。”

“哪里哪里。”对方这话说得很有几分真诚,所以范闲应得更加诚心诚意,“言冰云事,还请姑娘大力协助。”

“我向来不干政事。”海棠轻声说道。

范闲眉头微皱说道:“那姑娘为何要单身赴北海,杀死肖恩,难道不知道肖恩如果真的死了。对于此次协议,会有极大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