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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庆余年

许久之后,树林里传来声呼痛,范闲揉着手腕走了出来,后面叶灵儿捂着鼻子也是了出来,终于变得彻底老实了。

其实,对于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来说,每天的生活就像流水帐,只是步接着步,日日重复,难免有些无趣。但权势与富贵这两样东西,似乎可以保证流水帐目上偶尔会出现些新鲜的数字来。

大宝和范思辙被范闲踢去后山骑马射箭去了,自有侍卫保护,丫环服侍,不需要太过操心。如今的避暑庄里,便只剩下他个男子,外加婉儿,妹妹,叶灵儿三个姑娘。

安坐庭间,啜茶听曲,看着有几分姿色的姑娘浅吟低唱,范闲微笑着,心想权势真是个好东西,郡主要听曲儿,便可以马上从京都喊人来唱,这位唱曲的姑娘是真正的唱家,凭着把好嗓子走游于京都王公家院之中,也是有些清高的人。

直到此时此刻,范闲才有了身为庆国男子的自觉,他必须为身边的人,为自己谋取权力或者财富,如果想要保有若似幸福安乐的生活,而不至于沦为边境上的马贼,土砖窑里的苦工,或许有些东西是值得舍弃的。

他是个自私的人,这点他时常提醒自己。

山堂之前,那位叫桑文的姑娘嗓音清脆,与清风混在处,穿堂而上,绕梁不走。

“冬前冬后几村庄,溪北溪南两履霜,树头树底孤山上。冷风来何处香忽相逢缟袂绡裳。酒醒寒惊梦,有凄春断肠,淡月昏黄。”

第十五章 太子驾到

“好曲,好词。”范若若微笑叹道:“桑姑娘的歌艺果然不凡。”

桑文得到京都颇有才名的范家大小姐称赞,心满意足,微微脸红行了礼。

“冬景春寒,倒让这炎炎夏日也清爽了些。”林婉儿也点头称赞。

范闲在庆国重生十六年,却依然不怎么喜欢听曲子,倒时常怀念前世时杨宗纬的歌声,想到杨宗纬,便想到前些日子常常来范府拜望的贺宗纬,眉间皱了皱,他无来由地讨厌那个才子。

不过桑文姑娘曲子里的“忽相逢缟袂绡裳”句,却惹动了他的某些心思。缟袂绡裳便是白绢衣袖薄绸下衣,如白梅般素净,而当初庆庙香案之前,他与婉儿初逢之时,婉儿穿的不正是件白色衣裳,如同枝素梅般

只是那枚寒梅却多了些鸡腿的香火气息。范闲下意识往林婉儿望去,却发现她也正望向自己,眼光触,范闲微微笑,林婉儿微微羞。

叶灵儿如今虽然早已承认了范闲的本事,但看着这暗波荡漾的募,颗芳心却不知怎的依然有些不舒服,咳了两声:“我不大喜欢听曲儿。”

范闲笑了笑说道:“看来叶姑娘与我般都是粗人。”他自承粗人倒罢了,这话却是将叶灵儿也拖了进来,其他的两位姑娘家忍不住都笑了,连本来有些怔怔的桑文都忍不住掩嘴嫣然。

此时山堂里只有他个男子,身边坐着妹妹和婉儿,叶灵儿坐在婉儿旁边,尽是淡淡少女气息,这种感觉让范闲感觉很好。大叹此生不虚,此行不虚。只要不是柔嘉郡主在身边就好。范闲有些害怕地想到,少女乃是人世间最美妙的存在,但如果是小女生老用看着十年后老公的眼神望着你,那就不好了。

便在此时,桑文姑娘忽然鼓足勇气裣衽礼,对范闲轻声说道:“小女子冒昧,想求范公子辞句。”

京中艺人,拼的便是排场,也拼拥趸的层级,看听曲儿的是王爷还是国公。可拼到最后,还是拼个实力,就是词曲唱上的功夫。这位桑姑娘能够被郡主和范家大小姐同时瞧进眼里,自然是头等人物,日思夜想便是好曲好词,今日机缘巧合,遇见了京都诗名大噪的范公子,也由不得她矜持。也不顾双方身份高低相差太大,勇敢提出了这个有些冒昧的要求。

范闲怔,身边的林婉儿和妹妹却已经嘻嘻笑着让他写去。连叶灵儿也睁着好奇的大眼晴,想看看他究竟能有怎样的句子出来。

范闲被烦得无法,只好进了里屋,铺纸研墨。范若若早已很有默契地坐到了书案前提笔等待。原来范闲竟然只是个书僮的角色。跟着进屋的三女看见这幕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妹妹的字要好些。”范闲略带尴尬解释着,虽然他在澹州时练字也算勤奋。但到了还是不如妹妹的字漂亮,所以干脆让贤。

不时,范若若就用绢秀的小楷将范闲念的几句词记了下来,桑文初听之时,已经是眼前亮,待紧张接过这张纸后,细细品读,更是大喜过望,朝着范闲就盈盈拜了下去:“桑文多谢范公子赠词,大恩不言谢。”

林婉儿与范若若也是连连颌首,认为范闲写的这词当得起大恩二字。桑文若谱好曲子,将这词唱遍京都,只怕又有几年的好韶光去。

范闲今日抄的是汤显祖的那段妙辞:“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他看着诸女陶醉神色,叹息着摇摇头,心想牡丹亭全篇才是妙文,这段单提出来,美则美矣,无前后文对照,总是欠缺了些精气神只是他如今忙于点卯经商谈恋爱,连郊游都是挤的两日,哪有时间去整去,看来这先进文化的传播工作,确实是很有难度的。

“太惨了点儿吧。”直默不作声的叶灵儿反应略显迟钝了些,直到此时才品出句中真滋味,悲悲戚戚说道。

忽然范若若面色变,想到这词中的良辰美景奈何天句,在石头记里已经出现过,林黛玉行的酒令。若桑文将这词满京唱去,岂不是马上就会让人知道,石头记是哥哥写的但她看着范闲似乎忘了此事,私心深处也想着哥哥再搏大名,不由微微笑,将这事掩去不提。

郊游很圆满的结束,大家都得到了来前想要的东西。叶灵儿得到了些“小手段”,桑文得到了范闲的词,范思辙得到了肚子烤鱼烤肉,大宝哥哥最后拉了匹马回了相府,范若若得了两天清雅景致清心怡情,林婉儿得到与兄长亲近的机会,范闲得到的最多,却不能说。

如果就这样结束,就会皆大欢喜。但当范闲听到王启年的报告后,皱起了眉头,他实在没有料到事情会这般凑巧。

太子要来

“撤”

听说太子今天要来避暑庄,范闲二话不说,吩咐王启年安排自己这大队人撤退回京。开玩笑,堂堂国储君要来消夏,难道自己还敢和他争地盘儿更何况自己范家直被人归在二皇子派,宰相又和东宫决裂,监察院死抱着陛下大腿,范闲身后的势力虽大,却全是太子最讨厌的目标。如果两方真的狭路相逢,就算范闲身边有位“假郡主“外加叶范两家小姐,太子真要羞辱自己番,自己也没处找人评理去。

皇帝陛下在流晶河畔的青竹茶肆里说过,小范闲在京中应该能过得舒心。但太子殿下估计很不喜欢小范闲舒心,人家父子之间意见如果有了分歧,范闲可没有那种自负,认为皇帝会为了区区个大臣的儿子出头对付自己的儿子。

所以他要撤,撤得干干净净,利利落落,不给太子见到自己的机会,不给太子羞辱自己的机会,同时,也是为了不给自己被羞辱后,万忍不住将太子揍顿,犯下逆天之罪的机会。

潇潇洒洒来,却要惶惶然撤走,范闲的心里也不是滋味。而林婉儿更是皱眉有些不乐,心想承乾哥哥又不是老虎,怎么自家夫君会怕成这样。叶灵儿也有些重新瞧不起畏惧权贵的范闲,心想太子又如何当年小时候陛下将他送到叶家练武的时候,自己不样也是揍过的。

范闲毕竟只是个八品协律郎,区区司南伯的私生子,哪里像这两位姑娘家从小出入宫闱不禁,看惯了人世间最顶尖的人物。而且他的思虑总比这些女孩子要成熟许多,知道这事儿有些敏感。

正因为他安排得快,所以当太子的队伍快要到避暑庄的时候,范闲这拔队伍已经上了官道,两边擦身而过。

正此时,声锣鼓响,就像戏台子要开唱般,太子的车队停了下来,有大内侍卫让范闲这边也停了下来。范闲掀开车帘,面无表情地看了过去,只见了明黄色的车驾之上,本国储君日后全天下权力最大的那个十八岁男子,正有气无力地对自己身后的马车在说些什么。

太子李承乾,五官倒是挺清俊,只是感觉气色不大好,面色有些发白,唇角微微有些发乌。他今日来避暑山庄消夏,没有想到路上居然看见婉儿妹妹和叶家的那个姑娘,都是打小起长大的伙伴,所以停下来闲叙几句。

知道婉儿妹妹昨天在避暑庄过的夜,李承乾心痛说道:“你也不爱惜下自己的身子,御医说过,你这病最怕风寒。”

叶灵儿在旁边笑着夹话道:“林姐姐可不担心这些,如今身边可是跟着位名医。”林婉儿皱眉看了叶灵儿眼,笑着解释道:“早就入夏了,哪里会染什么风寒。”

但却没有把话岔过去,太子对叶灵儿的话好生好奇,细细问,才知道原来有面那辆马车里面竟然坐得是婉儿妹妹格来的夫婿,大感吃惊,说道:“就是范家那个打黑拳的最近可是出名的人物,赶紧让他过来让本宫瞧瞧。”

“算了吧,殿下别吓着他了。”林婉儿有些为难地说道。

太子皱眉道:“天子家也有几个穷亲戚,日后你们成婚了,他也算是我妹夫,见上面又怕什么再说了,过些日子父皇总是要召他进宫,拜见宫里的那些娘娘们。”他顿了顿,又说道:“而且马上朝廷有职司要交给他做,难道他还想躲着不见人”

这话就说得极重了,两队马车间顿时安静了下来。

“拜见太子殿下。”个声音打破了平静,范闲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太子车驾之前,笑眯眯地躬身礼。

第十六章 升官还是倒霉

太子李承乾,性情懦弱,身体病弱,这是范闲目前对于太子的了解。行礼之后,他显得有些没礼貌地抬起头来,微笑望着太子,虽说对方身份尊贵,但范闲心中总认为自己和皇帝陛下都喝过茶,聊过天,对着他的儿子,自然不会太紧张。

他本不想出来与太子朝面,但没奈何多嘴的叶灵儿打破了他这个去幻想。

当范闲看着太子的时候,太子也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对于太子来说,范闲这个名字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声震京华,本就是椿异数,而且父皇指亲,让他娶婉儿妹妹过门,背后所代表着的含意,身为东宫之主的太子,自然十分清楚。

如果长公主姑姑失去了内库的管理权,而后来接手的又是敌人,只怕往日那些烂帐就会大白于天下,这是太子目前最担心的问题。好在内库的移手还要等上两年,所以并不是燃眉之急,但是范家与靖王好,靖王世子李弘成又与二哥相交莫逆,太子微微皱眉,看着马车下这个漂亮的后生,时间忘记了说话。

东宫中的幕僚如今也分成了两派意见,对于范家是打还是拉,这本身就还在考虑之中。如果是般府第,太子也不会太过在乎,但是范家不样,眼前少年的祖母,是父皇的奶妈,有这层关系,太子也不好对范府如何。

“你就是范闲”太子终于发现了自己有些失神,微微怔后,微笑问道。

“臣范闲,见过太子殿下。”范闲极为尊重地再行礼。“不知太子车驾在此,所以先前未曾下车,还请殿下恕罪。”

“嗯。”看着范闲清逸脱尘的面庞,不知怎的,太子原先对他的恶感减退了许多,在这瞬间内决定暂时先看看,静声说道:“不知者不罪。只是我这婉儿妹妹体弱多病,你要多注意些,不要学那些京都少年般,只图时玩乐。”

“臣惶恐。”范闲听出太子今天似乎不准备对付自己,心中微安,柔声应道。

“不要太过拘谨,十月大婚之后。你也算是国之外戚,总是要时常进宫走动的,还是要将行事放轻松些。”太子教训道。

范闲微微笑,应了声是。不料太子接下来的句话却让他有些吃惊。

“马上东夷城与北齐的使团就会进京了,因为牛栏街的事情与你有关,所以朝廷决定你任副使,暂提品秩使用,我提前知会你声,做些准备,不要临时慌乱。”太子淡淡说着,以为自己不知不觉间就卖了对方个好。

范闲怔。略斟酌后说道:“臣乃太常寺协律郎,参与国事谈判。只怕不妥。”

太子冷哼道:“若无些许政绩。你日后在朝中如何自处”

范闲听出对方有些生气,赶紧应了声是。又拜谢太子,才偏身让开了地方。

太子挥了挥手中那把黑丝夹金线的马鞭,比较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转身对林婉儿温和说道:“你还是多进进宫,姑姑很想你的。”他略顿了顿,又道:“姑姑最近经常头痛。”太子的声音没有丝异样,表情也很正常温柔,但范闲的余光扫,依然奇毒无比地从太子懦弱的眼神中发现了丝不安。

林婉儿微笑不语。

“太子起驾。”随着声喊,太子的车队动了起来,缓缓向避暑山庄的方向走去。范闲却不敢动,直到太子车队消失在道路尽头,他才轻嘘了口气,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腰身,苦笑着摇头:“做臣子的真命苦。”

“难不成你还敢有不臣之心”叶灵儿抓住他的语病,嘲讽道。

“灵儿,不许瞎说”所谓物降物,思辙怕若若,叶灵儿怕小老虎,林婉儿生气,叶灵儿马上跳回了马车。

林婉儿走到范闲的身边,看着他还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不由叹了口气说道:“知道你在愁什么,只是我这三位哥哥都不是好相处的,我看你最好别偏向任何方。”

范闲向认可林婉儿在深宫里陶冶出来的政治智慧,很郑重地点点头,忽然想到件事情问道:“最小的那位皇子呢难道也是个难缠的主儿”

“文云才八岁大,哪里懂这些。”林婉儿接着安慰他道:“太常寺的虚职驸马,加入礼节性谈判,以前也有过这种先例,倒不见得是东宫真想拉拢你,你且放宽些心。”

范闲笑了笑,心想自己这心已经够宽了,却仍旧假意叹气说道:“只是看见东宫太子,咱们庆国未来的主人,依然忍不住会紧张。”说来奇怪,虽说前世范闲病前见过的最高官阶,只不过是学技的校长,但重生之后,也许是出身官宦家庭的原因,见着大人物也不会如何紧张,就连前些日子看见皇帝陛下,也能掩饰得不错。

林婉儿忍不住笑了起来,拉着他的袖角说:“没听太子说大婚前你可是得进宫去拜见各位娘娘,如果那位老祖宗高兴了,要见你面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十几个宫走下来,就算你紧张,也会麻木了。”

“老祖宗”范闲知道林婉儿说的是那位深居宫中的太后,不知怎的,竟打了个寒颤。

“走吧,殿下都是那么远了,还站那儿看什么马屁股呢”闷了半天的范思辙终于忍不住在前车里嚷了起来,而中间马车里的大宝听见有人叫唤,也高兴地噢噢叫了起来。

范闲笑了笑,掸衣袖,全将这些事情抛诸脑后。

在范闲的认知中,自己既然运气好到能再活把,就定要抡圆了活把,什么美女啊银子啊权力啊,千万别嫌少。但入京之后,眼见水色浑浊不知深浅,他却不自禁地有了几分厌烦。

如今澹泊书局的生意不错,石头记后几章也开始准备付印了,眼见金钱涌来。日后就算接了内库,想办法扔给庆余堂和范思辙去管去。至于朝廷上的事情,自然有父亲陈萍萍这些老妈当年的战友挡在自己前面。对于暗处来的危险,有五竹叔作保镖就算五竹叔又像牛栏街那决样惜取自己的面部肌肤,不想见太阳,范闲也觉着自己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所以忽然间,他觉得自己似乎委有成为个造逍遥富家翁的潜质。

这依然只是幻想,他,及他身边的人都很清楚这点。轻轻打了个响指,范闲满脸平静地望着车窗外的黄土路,说道:“太凑巧了,京都东南西北,共有十三处皇室别院,有两处行宫,个猎场,以太子殿下的身份,都是可以用的,为什么偏偏今天来了避暑庄避暑庄离京都远又清静,所以我们事先才会选择这里。”

重新上路之后,他和王启年二人单独在辆马车里,所以说话很直按。王启年也皱了眉头:“如果是有人故意让太子来避暑庄,好让我们与太子起冲突,这种安排太复杂,而且不见得会有效果。”

范闲摇摇头,眸子里寒意微起:“只要在太子身边有人,那么稍微影响下太子出游的目的地并不是难事。而且我在京都里的风评向来离不开嚣张二字,估计那些安排我们与太子巧遇的人,会想不到太子看见枪他银子的我后居然没有生气,而我也这么安份。”

“只是不知道皇宫里的规矩,像太子出京小游之事,般需要安排多久。我们是昨天来的避暑庄,如果太子是几天前就确认要来此地,就可以确认这次是巧遇,而不是有心人的安排。”王启年分析道。

范闲又摇了摇头:“我先都上车时已经问过郡主,太子出行,只要不离京都二十八里地,那么只需要向宫中报备,应准备事项,大概需要天的时间。看我们相遇的时间,太子离宫的时候,估计是今天早上。”

王启年担忧地看了范闲眼,低声说道:“安排这件事情的人,能有什么好处”

范闲笑了起来:“好处很多,如果太子真的羞辱我,估计我们老范家也只好扛着旗亮明阵营了。”

“是二皇子”王启年试探问道。

范闲心想,入京之后这段时间内机缘巧合,二皇子屡次相召,自己都没有与他见过面,还真不知道这位不甘心当个太平皇子的男子,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但他不会很武断地判定这切,轻声说道:“谁知道呢皇宫里的人,个个像精似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