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外记 二十五 司马子元(2 / 2)

作品:《三国之英雄无双

嘉平二年以后司马懿就经常称病不朝,给予了司马师不少历练的机会。在嘉平三年年初最后诛王淩、杀曹彪最后秀了一把野心后,司马懿老人家西去,把基本上已经驾驭得差不多了的帝国留给司马师。平心而论从司马景王新统政那段时间的记载来看,司马师处理政务还是有自己的一套的,恩威并施,广开言路,群臣拜服,朝野肃然。司马师当政除了企图颠覆朝纲以外,对魏国总体而言还是益处多多的。

三国毕竟还是乱世,内部矛盾还没有代替边境上摩擦上生成主要矛盾。司马师上台不久,就与年龄相仿的诸葛恪狭路相逢了一次。诸葛恪我小时候是相当崇拜的,诸葛瑾之驴貌似和曹冲称象的难度差不了多少,虽然后来他做出的若干对长辈没礼貌的事对我童年哈里王子般的美好幻象是个不小的打击(这个倒是……我不太在乎他的骄狂,但不顺眼他不尊重前辈)。嘉平四年十二月,魏吴东兴之战以魏兵死伤数万结束。这件事上我觉得司马师其实并没有什么大错,吴军在魏土筑东兴,魏人耻于受侮发兵,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何况按兵力来看如果不是魏军大意,实打实地硬仗魏兵必不输吴。所以在我看来,就出兵这一点——还是诸葛诞的主意——司马师都无甚被指责之处。而且兵败后司马师罢免司马昭的都督淮北诸军事而不追究其他将领罪责的做法也十分高明,收买了人心,又显示了自己赏罚不避亲的公正执法。总之和江对面不时头脑发热的诸葛恪一比,立刻显示出司马师是个多么冷静多么成熟多么精明的政治家。那年并州还有个小事司马师也引过及自身,结果“魏人愧悦,人思其报”,收效也太好了。

转年开春,诸葛恪趁着上回大胜的兴奋劲儿还没过,率着大军不顾劝阻地来攻合肥新城。司马师此时作为元首的方略简直他爹当年积极防御诸葛亮的办法如出一辙,而且也收到了很好的效果。不过如果不是文钦、毋丘俭这次大败诸葛恪有功,他们也不会那么快做大做强……

无意间写到“积极防御”四字,容许我跑一下题到瓦尔特·莫德尔身上。当然我没有娱乐到拿司马师的军事素养跟莫德尔比,只是有那么一瞬间,突然发觉这两个坚强如斯的人互相之间奇妙的联系。一路铁血卓越到底,对敌人基本上都完全不留情面,对自己人能展现出高高在上的宽厚仁慈,都在传奇中染上一层悲剧的色彩。莫德尔是夕阳下强悍的骑兵,刺刀的寒光折射出普鲁士军人的冷傲;司马师是暗夜里张开双翼的夜枭,凌厉的眸子俯瞰终生凸现慑人的阴冷。

年剩下的时间里吴国事儿太多,史书里也就没魏国什么地方了。估计大家都在大将军英明神武的统治下私下里搞些小阴谋,谁偷了谁的菜、谁盗了谁的号什么的,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也不为过吧。

嘉平六年刚过完年的正月,司马师各种事儿就来了。每当权臣把握朝政,张缉、李丰、夏侯玄这样的臣子每朝每代都会有,忠心我觉得大多是个幌子,就是想借着洗牌趁机大赚一把。人都是带有主观意见的动物,像我,对夏侯玄就是怎么看怎么不待见,而且基本上除了“他事事碍着司马师我就讨厌他”外没有什么过硬的理由。后人常把他不愿与明帝毛皇后之弟同席而坐的表现称作清贵高洁,我却一直认为他这种自已为是的优越感特别倒人胃口。明明爱慕权势却总爱装出一副心系天下苍生悲悲戚戚的好人脸。李丰是个老油条,这次要不是被张缉忽悠一定不会掺和进来的。张缉我觉得很有意思,他对司马师说诸葛恪的那番“威震其主,岂能久乎”既有预言性又有暗示性,仅凭此即可在史书中占上一席之地。

司马师处理起这三人来雷厉风行,在此就不再一次赘述我犹如滔滔江水一般的景仰之情了。说起来司马师对夏侯玄、李丰这帮人不爽早已有之,曹爽辅政期间估计大家早就恨得牙痒了,平乱党是迟早的事。除了李丰那句“卿父子怀奸”一下到位说到点子上让司马师不然一气之下现场灭口,其他人基本上都是按部就班自动走进了司马师准备多时的圈套。司马师杀夏侯玄那段魏氏春秋记载得特别给力,“卿忘会赵司空葬乎”,多么霸气多么威严,犯我者死,何况夏侯玄这种徒有虚名对国家没什么实用的花花公子。另外,廷尉钟毓在这次事件中的表现我觉得是十分有代表性的。对司马师这样精明强干的领导者,他服从;对于夏侯玄这方失势的贵族,他尊重。反正钟毓家底子厚,他谁也用不着巴结。我觉得这从一个侧面还是反映出司马师的统治是不错的,或许很多人不支持,但大部分人还是选择顺从的,因为他总不会犯什么太大的错。

李丰、张缉事件只是个开始,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才称得上有意思。曹芳与郭太后素来不和,加上年初的妖蛾子事儿又和司马师产生了嫌隙,何况他又不像刘协那么安安静静听话总喜欢生点事端(虽然都是小事)。

秋九月,司马师和郭太后终于一起忍无可忍,废了曹芳,说到郭太后她和司马师真是绝配。

不少写三国后半期历史的文章都把郭元后写成一个无奈的寡妇,我却觉得这个女人其实剽悍非凡。三主幼弱,决策拍板的是她;和曹爽失和,凑成高平陵之变的是她;司马师想让齐王归藩,找的盟友是她;连毋丘俭、文钦、钟会反叛,打的幌子也是她,钟会甚至搬出了一纸遗诏。这位姐姐即使比不上老佛爷,也一定对魏末政坛有相当大的影响力。

齐王怎么得罪司马师的史书上写得比较明白,不过又是一个叛逆的年轻君王和野心勃勃的权臣之间的矛盾。齐王和郭元后这边就比较有意思了,理论上这对孤儿寡母凑一块应该是非常温暖非常互相珍惜非常和谐的,但青春叛逆期的齐王就是非常有个性地惹恼了自己有权有势的继母。从恋爱自吅由到对减少赡养义务的不懈追求,齐王和郭元后之间的裂痕终于走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之前的正始八年除了张春华去世外还有一件很重要又很八卦琐屑的事情,曹爽看太后碍手碍脚,准备把她迁出永宁宫。后来的事儿大家也知道,一年零八个月后司马懿就和郭元后合伙把曹爽斩草除根了,要不是郭元后首肯,司马师就算有再大能耐控制京畿也换不来一张有法律效用的圣旨。这次事件是个很明显的信号,在主少幼弱、牝鸡司晨的时候,得罪太后绝对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司马师看清了这层关系,所以特讨好地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太后的堂弟。在司马氏还没有站稳脚跟之前,郭元后这个盟友必须要好好呵护,所以魏书上写得很清楚,“欲自结于郭后,是以频繁为婚”,这两人之间平不平等一眼就看得出。

年初的风波,让太后和司马师这对分享权力正在兴头上的孤男寡女(哦我错了,司马师还是有形式上的家室的)深深感受到了齐王的威胁,于是皇太后假借一个恋爱问题搬出了诏书。不过从为齐王送行老太尉司马孚哭得不像样来看,齐王还是没有太不得人心的。接下来立谁的过程就有点当了婊子又要立牌坊的意思了,明显双方都想找一个听话的少主,又都拉不下这个脸,最后还是郭元后背了这个黑锅,让司马师别别扭扭地在这个问题上做了个大忠臣。我猜魏略里的“太后不悦”,搞不好就是在腹诽这个。之后司马师问太后要印绶而太后不给能很明显看到郭元后强势的一面,她再贪恋权势估计也还没有胳膊肘往外拐到把曹家江山拱手送给司马氏的地步。当然我是不知道曹髦是怎么选出来的,可能看着孩子小小年纪比较好学又文静有点汉献帝那风采就选上了,可我相信登基大典上司马师听到钟会那句“才同陈思,武类太祖”后绝对脸都绿了,只能勉勉强强回答出一句“社稷之福”——皇帝懂社稷了,还要司马师干什么?

十月份大将军司马师获准入朝不趋,奏事不名,剑履上殿,看上去过得还挺滋润。

司马师和郭元后之间看上去似乎有众多可以产生超友谊感情的理由,天时地利人和,年龄相仿,曾经的帅哥美女,共同的事业目标追求,寡妇门前是非多……当然史书中除了他们的利益合作外一个字儿没写,我也就自然不好瞎猜。司马师的感情本身就很独特,到他这份上要么已经无情无欲了,要么可能会对志同道合的人格外欣赏。司马懿和张春华的强势爱情,不知道有没有加深司马师对这样一个伙伴的欣赏。

司马师是一个极其杰出的领袖级政治家,他在对各种事情的处理上几乎没有失误,他的稳重、深沉和决断,在有些方面甚至要超过他举国知名的爸爸司马懿。他执政的时间很短,连4年都不到,但他做了三件大大增强司马家族实力的大事:对皇室曹家的亲信进行大屠杀,废掉皇帝曹芳,消灭了淮河军区的叛乱。

司马师对待他的对手毫不留情,忠于曹魏皇室或者反对司马家族的任何人物、包括皇帝曹芳,他都敢公然下手;但他对待忠于或者不反对司马家族的大臣们却十分负责,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不因为是亲戚亲信就特别优待,也不因为出身低微就排斥鄙视。司马师为司马家族培养出了一大批谋臣武将,像后来司马昭时代的一流名将钟会、邓艾,以及最后成为司马炎西晋王朝开国重臣的贾充、石苞。可以这么说,没有司马懿,没有司马家族的辉煌;没有司马师,就没有司马家族的继续辉煌,司马师对于司马家族的重要性,丝毫不差于司马家族的开山祖师爷司马懿。

司马炎建立西晋王朝后,司马师被追封为晋景帝。

人的一生总有那么几次难免被料想不到的不可控因素所左右,比如对司马师来说,文鸯就是一个很令人无语的不可控因素。征讨得这么顺利还是出了状况,那估计就是命了。这个问题上我看得挺豁达,只是在看到咬破被褥、强忍剧痛时,为这个强硬如钢铁的男子,除了崇敬外,蓦地产生一份心疼。在曹魏的老家许昌,司马师走完了他人生的最后一段路。要说是对他这一生杀戮过甚的报应,我觉得也合情合理。将军此去必封侯,士卒何心忍逗留。马后桃花马前雪,出关争得不回头?只差那么一点,仅仅是一点点。

纵观他的一生,经天纬地雄才大略,刚柔兼济心狠手辣。内诛曹爽,外拒东吴,立新帝,平乱党,青云直上,位极人臣。他离那份无上的荣光无尽接近,却又咫尺天涯。

到底是悲剧英雄呢,还是传统反面,恐怕不同人心里有不同的诠释。但如今我不可避免地又一次想起李如松的诗句:春来杀气心犹壮,此去妖氛骨已寒。谈笑敢言非胜算,梦中常忆跨争鞍。

师,曰军,曰众,这是他生于斯死于斯的宿命。

若司马师顺利地活到篡位成功,往后的历史会怎么发展?

毫无疑问,成年的司马攸会依法制入继大宗、继承皇位。那么这位齐王会不会真如史书所言比司马炎优秀许多呢?我猜他或许会更加勤于政务不像他的兄长那么荒淫,可他会不会真的一早杀掉刘渊以绝后患呢?

恐怕司马师是无法预想到了。讽刺的是,司马攸的妻子,也是贾充的女儿。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还好,这些都与司马师无关了,他最美好的时光都留在了魏都的朝堂上,在每束清晨的阳光照射进朱红色的大殿时,骄傲地抬头迎上金色的洗礼,并在那一刻——君临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