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间客第241部分阅读(1 / 2)

作品:《间客

定会震动整个宇宙,却被强行掩埋进数据碎片里的大事件,被人送进了南半球某处军事精神病专科医院。

惨白的眼球上布满血丝,眼窝深陷,此刻的贝得曼看上去就像是吸毒过量的街头废物,因为宪章局地底那场歇斯底里的遭遇,精神遭受严重冲击的他,多了很多令人怀疑的小动作,比如嘴唇时不时会高速颤抖,比如他经常张开十根枯瘦的手指,在身前从上往下,比划着瀑布落下的模样。

“我没有疯。”贝得曼虚弱地缩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医生,眼眸里满是得意与悲伤,“宪章电脑活过来了,我亲眼看见的,但接着我又亲眼看着她被人弄死了。”

由始至终,这位在机械语言方面有可怕感觉的天才,坚持称呼拥有智慧的老东西为她,此时谈起那个伟大机械智慧的死亡,他的脸上又忍不住露出哀戚的容颜。

医生一直平静微笑地倾听,简单地做着病历记录。走出病房后,医生对强壮有力的男护士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对面前的年轻中校军官微笑说道:“咱们这里是部队医院,既然你把人交给我,那就放心吧。”

军官认真说道:“里面这个人对联邦有大功,只不过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些,你们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明白,我会让他在这里安享晚年。”医生微笑回答道:“有任何问题我都马上通知你。”

军官举起右手敬了个军礼,道了声辛苦,离开这座远离繁华世界,充满连他都想要逃避药水味道的精神专科医院。医生望着军官的背影温和微笑,然后透过门上的观察窗望向病房内。

薄薄一层玻璃的那边,被强壮男护士穿上束缚衣的贝得曼,正满脸惊恐地尖叫着:“我知道针管里面是氯丙嗪不要给我打,我不要我求求你,不要给我打这个,我不想变成白痴”

贝得曼因为恐惧,虚弱的身体在床上强挣地挣动,看上去就像是一条被扔进沙漠里可怜弹动的鱼,他凄声哀求道:“我知道我错了,我没有精神病,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个家伙从来没有活过你们就放过我吧。”

医生隔着玻璃看着这一幕,看着锋利的针管缓缓扎进那个男人苍白的皮肤,听着门内传来的凄厉惨叫,脸上的微笑变得更加温和。

倾城军事监狱最深处,直属小眼睛部队的那支特种部队,里三层外三层,包围监视着安控措施最森严的那间囚房,时刻防备着里面的那两个人暴起越狱。

虽然说倾城军事监狱关押的全部是联邦罪大恶极的血腥重犯,各项安全措施应该毫无漏洞,但每每想起囚房里那两个人的传闻,从监狱长到这些从费城修身馆里艰辛磨砺出来的联邦精锐,都难以控制内心的紧张情绪。

是的,一间囚房里关着两个恐怖的家伙。

许乐重伤被铁七师逮捕后,李疯子直接凭强悍的指力捏扁了特制合金手铐的精密锁,两个人的身体便一直被手铐连在一起,没有钥匙自然无法打开,而且他也不会允许任何人试图打开。

进食,治疗,洗澡,上厕所,睡觉,所有时间他们都在一起,李疯子每秒钟都守在许乐的身边,警惕而充满暴戾味道的目光扫视四周,因为他相信胆敢设计如此无耻阴谋的联邦政府,绝对敢尽一切办法暗中杀灭许乐。

李疯子的身上流淌着标准军人的臭脾气,绝对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更不能让现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真正疼爱自己的小姑,还没有出嫁就要守活寡。

在倾城监狱这些日子,李疯子就这样守在许乐的身边,守在这间幽暗的囚室之中,就如同守护着部队的阵地,寸土不让。

“虎毒不食子,结果反而被吃,钟叔被他们就这样害死了,我倒要看看,那个老王八会不会下毒手杀死他唯一的儿子。”

李封叼着烟卷,坐在床上,冷冷盯着囚室外那些表情严肃的特种兵,想起刚刚离开监狱的父亲,声音寒冷无比。

年轻上校魁梧到恐怖的身躯里隐藏着的愤怒与惘然,被许乐清晰地捕捉到,他非常清楚这是为什么。

自幼离家在西林前线度过整个青春期的李疯子,一直把那头老虎视为最亲近的长辈,甚至是父亲一样的角色,然而古钟号爆炸的幕后黑手,杀死钟司令的真凶,却是他的亲生父亲,他能做些什么

“阿源这个家伙,刚才居然抽了我这么多血,也不想想我伤还没好,有可能直接被他抽到断气。”

夹着烟卷的许乐笑着岔开了话题,然而想起先前邰之源凝重的神情,手指微微一颤,烟灰落在床单上。

此时此刻,首都特区宪章局大楼里,正在进行第二次生物标记对照,许乐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是帝国人,可也无法做到毫不紧张。如李疯子曾经说过的事情,死并不可怕,被人冤枉为帝国人而死,却是无法接受的事情,一旦接受,等同于向政府的阴谋投降。

因为李封的缘故,他的第二次倾城军事监狱入住,并不是太难过,虽然此次的罪名要比刺杀议员更加恐怖,但各项生活待遇都能得到满足,无论是滚烫的洗澡水还是香烟,毕竟监狱方面既然无法赶走李封,当然不敢亏待这位李主席的独子。

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烟,许乐眯着眼睛,望向窗外的深秋天空,身上穿着温暖的密织棉保暖衣,因为手铐的关系,左手无法伸进袖筒,只能半披着,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觉得有些冷。

察觉到许乐的异样,李封那双清秀的眉毛微挑,脸上泛起一丝嘲笑,说道:“怕死了要知道战争年代刺杀总统的都是卖国贼,你死有余辜。”

“总统和你父亲谋杀钟司令,反而能激起联邦民众心中的愤怒,借势启动对帝国的全面战争,所以他们不是卖国贼如果上次我真能杀死总统,其实也可以把罪名推到帝国人身上。”

许乐叼着烟卷,含糊不清说道:“他们不是说我是帝国人吗按照他们的逻辑,帕布尔总统就应该自我牺牲。帝国人刺杀联邦总统,这可比古钟号那件事情猛更多,把民众和部队的战斗g情煽动起来,联邦肯定能在战场上获得最大的胜利。”

就在李封准备赞美许乐这记对联邦政府特有力打脸时,怀中的电话响了起来,他在第一时间接通,并没有避开许乐。

挂断电话后,李封转过头来,表情极复杂地看着许乐,沉默了非常长的时间,声音微嘶说道:“出结果了。”

许乐的眼睛眯了起来。

“你真不知道自己是帝国人”

李封收回目光,沉默看着唇间泛着白雾的烟卷,十分专注。

许乐紧眯着的眼睛骤然睁开,看似冷静的脸颊上,那对像刀一样直的浓黑眉毛危险挑起,平时充满诚挚可信味道的眼瞳在极短的时间由紧缩,然后缓缓舒张。

他没有回答,因为无法回答。

幽暗囚室内陷入死寂般的沉默中,漫长枯燥到仿佛将要凝结的时间,就在沉默中缓慢行走,直到李封微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当年就是在这座监狱里,爷爷第一次见你。你应该记得,当着你的面,我答应过他,如果将来有一天,你敢背叛联邦,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许乐依然没有回答,双脚缩回床上,后背仰靠着墙壁,漠然地看着对面雪白墙上某处死苍贱在夏天时留下的乌黑血迹,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乐我一直都不喜欢你,你可能是个好人,但肯定不是个好兵,经常瞎搞,可我必须承认,我从来没有想像过你会背叛联邦。所以我一直不明白爷爷当时为什么会如此严肃地说出那番话。”

李疯子深深吸了口香烟,用舌尖用力地舔着嘴唇,停顿片刻后继续说道:“我现在大概明白了一些,或许爷爷比所有人都更早知道这件事。”

许乐依旧倚靠着墙,眼睛没有眯,像刀一样的浓眉也渐渐舒展,就这样沉默看着对面,没有说话。

“我相信你并不知道自己是帝国人,当然没有背叛过联邦,但既然你的身体里流淌着帝国皇族的血,这本身就是一种背叛。”

李疯子将已经没有滋味儿的烟头扔到地上,转过头看着极近的那张漠然的脸,说道:“我不会亲手杀你,因为你是好人。”

“不,帝国人没有好人,好吧,就算你是帝国人,但肯定不是帝国间谍,这个理由应该够了。”

听到这段明显有些逻辑混乱而可笑的话,许乐转头望着他,唇角牵动,极难看地笑了笑,说道:“走吧。”

笑的像哭似的。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二百二十二章 望星空

听到走吧两个字,李疯子沉默了很长时间,点了点头。

两个人此时几乎并肩坐在床上,背靠囚房墙壁,很有默契地随意举起被铐住的手一一许乐的左手,李封的右手,同时向相反的方向用力。

把他们两个人铐了很多天的特制合金手铐,精密卡簧早已被破坏,就算有钥匙也无法打开,然而就在床上那两个年轻男人看似很随意的拉扯下,竟开始喀吱作响,逐渐变形

一声清脆的金属断裂声回荡在安静的囚室之中,特别针对许乐制造的加粗合金手铐,就这样被两个人生生扯断

只剩下一个圆圈的手铐,在两个人的手腕上旋转不停,逐渐消化着先前那刻承受的恐怖力量,泛着冰冷光泽的断口,不时闪动。

几名一直守在囚房门外的联邦精锐特种兵,看到这个画面,直接被震撼的身体僵硬,眼瞳剧缩,陷入长时间惘然的精神状态,直到李封脸色铁青走到门口,他们才反应过来,比以往更加谨慎地打开房门。

看着逐渐消失在走道深处的李封魁梧强悍的背影,看着囚房内再次看着墙上苍蝇尸体与黑血发怔的许乐,这些都在费城修身馆里接受过近身战技修行的精锐特种兵,依然难以相信,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有人能够生生挣断如此坚硬的合金手铐。而且他们只用了一只手的力量这是人还是机器

精锐特种兵们直到此时完全认同部队里的传闻,许乐和李疯子毫无疑问,就是联邦最强大的两个男人,只不过现在他们的处境却是截然不同,李封可以随时离开这座监狱,许乐却只能沉默地枯坐囚室,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许乐靠墙坐在床上,微偏着头看着对面雪白墙壁发呆,以他的眼力,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乌黑凝固的血渍间,早已干枯的苍蝇尸体上微小的双翅高高翘起,看来这个令人厌恶又可怜的家伙,在夏天被这间囚室前任主人打死时,还在徒劳地试图逃离。

何必逃呢做为一只苍蝇,你的命运不是死在粪坑中,就是死在寻找粪坑的道路上,从此粪坑逃到彼粪坑,又有什么意义

许乐疲惫地闭上7眼睛,听着门外传来的急促脚步声,猜到肯定是倾城军事监狱方面来给自己上措施。

他明白,李疯子先前选择直接挣断合金手铐,就是想无声地告诉监狱方面,像这样的手段根本没有办法束缚住自己强而有力的双手。

对于这一点,许乐心中没有什么怨恨失望,反而认为理所当然,既然确认自己是帝国人,李疯子必然不会让自己有机会逃离,换成以前的他,肯定也会做出相同的决定。

囚室沉重坚硬的合金门无声滑开,几名监狱工作人员满脸紧张地走了进来,首先蹲下把许乐脚上沉重的磁性脚镣吸附力提到了最高,然后把三副加固手铐扣在了手腕上。

他的左手腕上有金属手镯,有残缺的手铐,又多了三副手铐,密密麻麻堆在一起,偶尔触碰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吞上去就像s3流火节上,那些在小麦色秀气小臂上挂薄手环的漂亮。

如果是上次在倾城军事监狱里,许乐肯定会笑,但现在他不想笑,甚至身体的姿式都没有变化一下,完全没有理会这些人,只是当监雀医生试图替他注射某种药物时,才回头看了对方一眼。

他没有阻止医生注射的动作,只是看看而已。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像石雕样的许乐终于从剧烈心理冲击引发的莫名状态中醒了过来,目光依然淡然无情绪,平日里有时如出鞘的直刀有时如欢笑的柳枝的浓眉依然疏淡懒懒,姿式依然未变,但大脑总算是恢复了部分思考的能力。

帝国人,自己是帝国人,自己几岁才知道这个世界上原来不止有东林人西林人上林人还有帝国人

像绞动湿毛巾般,许乐绞动着脑汁,努力地思考着童年时的很多回忆,甚至连双眉都拧了起来,却依然想不起更多的东西,他只隐约记得小时候父亲曾经在餐桌边读过报纸,感慨着帝国人的残暴,而当父亲用帝国人来吓唬小先艺时,母亲就会暴跳如雷,父亲马上呵呵笑着迷歉。

现在的他其实已经很少回忆童年时的生活,因为年代实在太过久远,那场导致半个矿区生活区倒塌的可怕浅层矿难发生时,他的年龄还很小,没有大多清楚的记忆。

因为和维哥儿他们一起去矿渣堆上玩机甲对战游戏,他极为侥幸地活了下来,然而在地底矿坑里工作的父亲死了,在地上家中的母亲和小先艺也死了,维哥儿的家人也死了,小强的父亲也死了,东林大区多出一堆孤儿,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改变。

哭喊哑了喉咙的孩子们,眼睁睁看着工程机甲徒劳地掀动着沉重的速凝水泥块,场面极其悲伤而混乱,许乐甚至没能找到父母的遗体,只抱出了妹妹先艺的身体,他现在还记得那具小小的可爱的身体是那么的冰冷。

是的,小先艺的小坟还在东林纳西州外的小山坡上。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回去看过,他感到很羞愧,这也是他不愿意回忆童年的原因。

那帝国人呢许乐的浓眉拧的愈发厉害,日光盯着墙壁却不知道落在何处,他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帝国人长什么模样是在电视新闻上,好像是部纪录片,讲述历史上唯一一次帝国官方使团的到访,联邦男解说的画外音里充满了俯视低等种族的优越感,每隔三分钟便会嘲讽一遍使团里帝国人仿佛永远不会笑的纸牌脸。

对于许乐来说,他只记得当时发现电视上那些帝国人并不像父亲说的那样,浑身上下包括脸上都长满了可怕的长毛,于是想起了死去的家人,偷偷跑到废弃的矿坑里大哭了一场。

第一次见到活的帝国人是在哪儿应该是在西林边陲那颗叫5460的星球上,当时自己带着简水儿在帝国狼牙机甲大队的追击下逃亡,第一次和帝国人相见便是生死相见。至于死的帝国人他已经看过大多太多。

窗外的太阳向远方的地平线缓缓沉没,光线变得黯淡了很多,倾城军事监狱并没有如此时的首都那样下着寒冷的秋雨,靠墙坐在床上的许乐却像是被冻住了一般,任由慕色在他脸上出现消失,夜色笼罩大地,他一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沉默。

沉默啊沉默,没有在沉默中变态,他只是在漠然地回忆思考很多事情,有很多以前无法理解的事情渐渐在脑海中变成一条清晰的函数曲线,虽然他并不知道这根人生函数曲线起始端的变量为何,但曲线上的某些片段开始渐渐浮现出答案。

比如为什么整个联邦除了老李家的人,就只有自己能够学会帝国皇宣的特殊能力,比如为什么那个游荡在星辰间的男人,居然会在东林一呆便是这么多年,而且如此凑巧地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要知道真实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小说中那样的奇遇,小概率事件必然有其内部的原因,富人的后代是富人,传奇的身边是传奇,白手起家,傻小子遇明师的故事,终究只能是故事。

那么自己会进入大叔的修理铺也是一个阴谋不,他不愿意把那场少年和逃犯的巧遇和这些字眼联系起来。

不想了,不要再想了,许乐觉得自己很疲惫很累,只想沉沉睡去,然而却又无法入睡,因为这个难以承受的转变像无数只蚂蚁一般在身体内爬行,它们沉默而轻蔑地噬咬撕扯着鲜活的肌肉,喷吐着极具腐蚀性的酸液。

酸液一旦溅落滋滋作响,痛楚酸痒和灼烧般的感觉汇在一条笔直的线,火线在胸口处聚成一团,开始猛烈的燃烧,这团火烧的他实在难耐,不知来由的愤怒万分

许乐终于动了,他从床上站了起来,紧紧抿着薄薄的嘴唇,单手举起沉重的囚床,猛地向对面雪白的墙壁砸去,似乎想要把那团极小的乌血和早已干枯的苍蝇尸体再次砸个粉碎

啪的一声巨响,床架四散五裂,尘砾大作,门外传来特种兵严厉的呵斥,他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也没有感觉到,重重一拳,直接把囚房内唯一的小方桌轰成碎片。

轰轰轰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