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41-45(1 / 2)

作品:《危险房客

第四十一章

秦真一进房间秦深就知道了,但没有停下弹琴的动作。

秦真也没有打断他,只是慢慢走进来,停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怔怔站著。

事实上推门而入的那一刹那,他也和刚才的晴晴一样,惊豔痴迷。

nono本来已经睡著了,但秦真刚一只脚踏进房间,nono就刷地睁开眼,一路小跑过去巴巴停在他脚边,抬起毛茸茸的r爪子,亲昵蹭著秦真的裤腿儿。

一对曾经在同一个子g亲密无间地呆过十个月,尔後这种亲密又延续了二十几年,任谁也无法离间他们半分的双生子兄弟,这一刻,却是彼此亲自动手,在两人之间划开了一道山高水急,难以逾越的鸿沟。

秦真先开了口──就在秦深不为所动准备弹第七遍的时候。

“好久没听哥哥你弹琴了,还是那麽美。”他淡淡一笑,“不过,听了这麽久,现在,我也听够了。”

翻飞的手指未曾停下,从那十只莹白如玉的优美指尖下,依然涓涓流淌出令人心旌摇曳的隽永音乐声。

“是麽,可你听够了,我还没有弹够。”

秦深微仰著头,闭著眼,神情陶醉,仿佛完全沈浸在音乐中,半晌──

“哦,对了,你是不是在想,我现在不是应该躺在卧室里睡得昏天暗地人事不省才对吗,怎麽会有力气跑下来弹钢琴呢,嗯?是这样吗,真真?”

秦真沈默了几秒:“……哥哥你说什麽呢,做弟弟的这是关心你啊。”

他抬起手,不经意地摆弄其x前舌的红宝石,轻声说:“哥哥你忙了以年,都累糊涂了。”

第七遍终於落下帷幕。

秦深收了手站起身,睁开眼睛,将刚才因为弹琴而往上挽了几寸的袖口放下至手腕处,系好袖扣。动作斯文优雅,贵不可言,简直能成为一本礼仪教科书。

“到底是谁糊涂,真真,你废了一条腿不要紧,秦家养得起你,护得了你,而我也还和以前一样疼你,宠你,关心你……自然,还有更加无微不至地照顾你。”

他莞尔一笑。那笑容和小时候无数次对著闯了祸跑到他面前来撒娇求饶的弟弟时一样,是秦深所特有的,温润俊美,包容宠溺的微笑。

“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连脑子,也一起废掉了才好。”

!!!如同晴天霹雳,秦真霎时愣在当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废了一条腿,废了一条腿,废了一条腿……

废了一条腿!!!

这句话像疯了一样在秦真的脑子里反复循环不断重播──让秦真为之疯狂了。

他听到了什麽!他刚刚听到了什麽!

他从小最敬爱也从来最疼宠他的哥哥,刚刚对他说了什麽!

那是他的哥哥……那可是和他一母同胞最最亲密的孪生兄长啊!是他从小到大最依恋,最喜欢的家人啊!

很难说清楚这究竟是为什麽。这一份没来由的笃定,这一份高过天的信任,这一份无底洞的依赖──到底,是一种什麽样的感情。

从小到大,秦深和秦真的亲密无间形影不离家里边儿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他们吃饭在一起,睡觉在一起,上学在一起,训练在一起,洗澡在一起,甚至大多时候,连上厕所,他们都要黏在一起,频率和次数奇迹般地相差无几。

他们无话不说,分享秘密,他们的口味,审美,兴趣以及喜好也几乎相同,无论是对食物,对时尚,对武器,对书籍,还有对人……

他们简直就像是一个人,高到逆天的变态契合度曾让沈若水和秦绵开玩笑说,你们干脆来一段兄弟爱算了。

这样异想天开的荒唐玩笑,两位女士在过去二十几年开得可不少。然而多少年过去了,秦深和秦真每听一次,都只是耸耸肩膀,谁都没有当真。

如果他们中真的有谁对这个想法动了一点点念头,对对方产生了哪怕千分之一秒锺的动心,双胞胎之间神奇的血缘联系,也会让他们有所察觉。

但他们的心跳频率永远是一样的千篇一律,波澜不惊。

秦真很清楚,他过去没有,并且也永远不会,对他的哥哥产生像对陆宝贝那只小野猫一样,一m,一看,甚至哪怕一想,就能涨得他胯下发疼直至勃起的强烈欲望。

那太可怕了。从小到大他们看过对方无数次裸体,对於那个地方,他们除了出自男人的本能和自尊,偶尔会互相比比,说说情色笑话以外,连看第二眼的兴趣都没有,更别说拿它来捅对方的屁股了。

不是觉得恶心,就是压g儿不会产生那种想法。

可是有时候秦真又会想,总有一天,他的哥哥会拥有属於他自己的伴侣。那个人,无论男女,将成为他们秦家新的家人,站在自己曾经站过的离哥哥最靠近的位置,代替自己曾经才是的与哥哥最亲近的身份……

还有最难以接受不能饶恕的,是他还会分享自己曾经享受过也只有自己才能享受到的,那原本只独属於自己的,来自哥哥独一无二的宠爱呵护,关心疼惜……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秦真又会莫名其妙地感到难以形容的暴躁和不爽。

哥哥那样的男人,从来不属於任何一个人──包括他,可是有那麽一天,他的身和心,都将会完完全全地属於另一个人,一个外人──不是他。

秦真为此而遗憾,一种本来只属於自己的东西,终於,也必将,属於别人的惆怅和感伤。

至纯的亲情里混杂了成人式的霸道和孩子气般无理取闹的微妙独占欲,但那又不是那唯一能对此作出解释的爱情。

大概血缘本来就是一种神奇的东西,而双胞胎之间的联系,就更是千折百转,一言难尽。

是的,他们原本,是这样一对互为至亲,举世无双的兄弟。

可是就在刚刚,就在刚刚……秦深竟然口口声声,对他说出【废、了、一、条、腿、】──这一句话!这五个字!

即使这世上有亿万级的地震,恐怕都不足以形容秦真这一刻的心情。

不敢置信,难以置信!哥哥明明知道……他明明知道!自己有多恨那一个字!那个事实!

他明明知道那个字哪怕只是说说都会让自己歇斯底里痛不欲生,撕心裂肺几欲发疯!他明明知道,他明明知道!

他亲眼见过自己的绝望和发疯,脆弱和无助,痛苦和难过,哭泣和眼泪!那时候日日夜夜分分秒秒,他陪在自己的身边,也只有他陪在自己的身边,因为秦真不要其他任何人,不想见其他任何人,哪怕是早已哭成泪人儿的妈妈和姐姐!

……那个时候,哥哥是怎麽安慰自己,鼓励自己的?

对了,对了,他说……

他紧紧抱住拼命蜷缩泣不成声的自己──那是多麽狼狈不堪,惨不忍睹,这一生从未如此手足无措惊惶失控的自己──可是哥哥却一点也不嫌弃,反而将自己整个儿拥进怀里,宽大温暖的手掌一遍遍抚m过自己g本控制不住瑟瑟发抖的背脊,声音很轻很轻,那麽温柔,仿佛拥有全世界最安定人心的力量,在他的耳边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无比坚定地说著:

”真真,乖,乖,不要哭,不要怕,不要伤心,哥哥会帮你的,哥哥一定会让那个害你如此的叛徒血债血偿,生不如死的。”

是的,是的……他说,他会让那个贱人──

血、债、血、偿!生、不、如、死!

他说过的,他这麽说过的!

但秦真更记得,永远记得,那一天,一切都变了。

很久没回家的哥哥突然回了家,神情严肃而认真,将除了晴晴以外的所有人都召集到客厅里,面无表情的眉宇间透露出几分异样的庄重。

秦真以为是哥哥终於玩够,总算要按照约定所说的那样,把那个贱人交出来让自己折磨了,兴冲冲地迎上去,结果不仅没能得到他期待已久的东西,反而被告知晴天霹雳的一句:

“对不起,我舍不得。”

哥哥说他舍不得。

哥哥说他真的爱上了那个贱人。

他说他真的,爱、上、了,那个贱人!

哈哈……哈哈哈!太搞笑了,太可笑了!

一开始秦真愣了,怎麽会信,怎麽可能会信!那个时候他还天真地以为眼前的哥哥仍然是过去那个最疼他最宠他的哥哥,还以为这是哥哥在跟他们开玩笑,开玩笑呢……

对啊,哥哥本来就是一个喜欢游戏,长於欺骗的坏人啊。

“哥哥,你是开玩笑……开玩笑的吧?哈哈,真好笑,真好笑……”

秦真呵呵地笑,然而在秦深始终无动於衷的反应和四周逐渐鸦雀无声的安静里,他的笑声终於坚持不下去。

然後哥哥说什麽?对,他说,他居然说……

“我没有跟你们开玩笑。是,他是帮了萧岚,背叛了我们,他还间接伤害了真真你没错──但是,我爱他。”

…………

他爱他。

他、爱、他。

秦真当时就疯了。脑子里轰得一声,所有的神经都崩断了。

他爱他!他说他爱他!哥哥说他爱……他爱!那个害得自己断了条腿毁了一生的男人!

这一句惊天动地惊世骇俗的表白,比一生残疾成为废人的事实,更让秦真天旋地转摇摇欲坠,几乎站不起来。

发狠般死命捏攥著x前的宝石,秦真此刻脸上的表情,比那一颗凶狠y鸷的蛇头,还要更加扭曲狰狞。

对於哥哥来说,程诺已经成为等於家人……不,超越家人的存在了吗?

不……不……不能忍受……不能忍受……这件事情,他绝不能忍受,更不可能接受!

两人久久对峙,房间里的气氛紧张凝重,如冰又似火,是一片冻结一切的寒冰,亦是一条呲呲燃烧即将到头的导火索,极度危险的预兆,前所未有的危机。

动物的第六感永远比人类敏锐,脚边的nono早就嗅出不对劲,这时候更是瑟缩著往後倒退了半步,呜咽著低低叫唤了一声,忽然转身撒开r爪子,往门外没命地跑远了。

秦真是真的气疯了,气得浑身冰凉手指尖都在发抖,恍惚地喃喃自语:“你竟然这样说我……哥哥,你怎麽可以……怎麽可以……这样说我……就为了那个贱人……就为了那个贱人……”

秦深的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忍,然而这一抹不著痕迹的心疼,很快就因为贱人那两个字,变成了淡淡的不悦。

“我已经很温柔了,真真,等以後我知道了你今晚对他做了什麽……呵,我真希望我永远都不知道,更希望你最好什麽都没有做。否则,我以後还会对你做什麽,我就更不能保证了。”秦深心平气和,语气里不带丝毫情绪地说

秦真瞬间睁大了眼睛,表情愈发震惊,艰难地消化著秦深的话:“你还会对我做什麽,你还会对我做什麽……”

“你***还要对我做什麽!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想对我做什麽!?你这是在威胁我吗?哥哥?威胁!?我没理解错?哈哈哈!”

他的音量骤然拔高,沙哑凄厉,绝望疯狂,大笑三声後霍地沈下脸去,一双溢满恨意的黑眸猛烈迸s两道熊熊燃烧的怒火。

“秦深!你是不是已经爱程诺爱得脑子不清醒忘记自己姓什麽叫什麽了!你姓秦不是姓程!秦家的人最重视什麽你不知道!?你看看你现在到底在做什麽!你居然在为了一个外人而威胁你自己的亲弟弟!你居然要为了一个外人对你自己的亲弟弟做什麽!秦深!你他妈还是秦家人,是秦家的男人吗!?”

他气得失去理智,怒火攻心,却看到秦深仍然面无表情毫无反应地静静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座雕像。

什麽时候,那个对著他从来都是一脸笑容,包容宠溺的好哥哥,竟然会变成了这样一座虽然完美到极点,却也冷漠到极致的,没有感情的雕像。

好像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g本不是他的亲人,他的弟弟,而是一个素昧平生,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这让秦真想哭。想像过去那一天,那一次一样,一头扑进哥哥的怀里,无所顾忌,放声大哭。

但哥哥再也不会抱他了。

秦深冷冷打断秦真歇斯底里的怒吼咆哮,一字一句,亦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缓缓道:“我当然是秦家人,我只是想告诉你,真真,从今天,现在,此时此刻开始,诺诺也是我们秦家的人,不是外人。他是我的伴侣,今生今世唯一认定的伴侣,也就是我的家人,你的嫂子了。”

“……”

犹如当头一b,秦真登时眼前发黑血往上涌,头重脚轻近乎晕眩,身子亦跟著猛烈摇晃了两下。

他张张嘴巴,觉得喉咙嘶哑干渴得厉害,竟一时没能发出声儿来。

不用看。他也能够想象自己此时此刻的模样定是既可怜又可笑,糟糕透顶,狼狈极了。

比上次受了伤倒在哥哥怀里嚎啕大哭的样子还要糟糕,还要狼狈。因为他知道,那个时候的哥哥,还是最疼他,最宠他,最在乎他的,还是完完全全站在他这一边,帮著他,护著他,想著他的。

他秦真骄纵一世,高傲如斯,不愿在任何人面前丢人现眼示弱流泪,哥哥是唯一一个能让他肆无忌惮流露真情,放下骄傲,剖白心迹的人。虽然他失去了健康健全的左腿,毁掉了本该完美的一生,再也没有了天之骄子的资格……但是,他还有哥哥。

是的,他还有哥哥。所以尽管他痛苦,他绝望,他闹,他哭,然而他不怕,不畏,不惧,不悔,更不会懦夫地去选择自杀轻生。因为他有深深舍不得,也被他们所深深不舍的,至亲的家人。

他拥有这个世界上最最无可动摇的虔诚的信仰:纵然他失去一切,也不会失去他的兄长。无论如何,哪怕天崩地裂海枯石烂世界末日地球毁灭……哥哥,也总是陪在他身边的。

可是现在,现在……

现在,他不能再在哥哥的面前哭了。因为哥哥最在乎的人,已经不是他了。再撒娇也得不到想要,而再软弱,那就是真的软弱了。

即使秦真早就做好了哥哥终有一天会拥有携手一生的伴侣,自己必须退後一步让出位置的准备,却也没有想到这一天竟会来得如此之快;更加没有想到的是,他曾经努力说服过自己,无论哥哥未来的伴侣是谁,只要哥哥是真的喜欢了认定了下定决心了,那麽哪怕自己再不开心再不喜欢,但是为了让哥哥没有困扰得偿所愿,他也一定会竭尽所能将那个人当做自己的嫂子,当做他们秦家的家人看待,像对哥哥一样地敬重爱戴。

他曾经如此发过誓,是真心的。哪里预料得到,命运竟跟他们开了这样大一个一点也不好笑的玩笑。

秦真可以接受任何人做他哥哥的伴侣,做他的嫂子,做他们秦家的家人,但只有这一个人不行,绝对不行,永不可以。

这一个人,他憎恨至此,真的没有办法……没有办法。

要他接受──

除、非、他、死。

伴侣,家人,嫂子……这些原本温暖温馨的词语,这个时候,就像是一柄柄尖锐冷硬还淬了恶毒的利刃,一刀刀戳中剜在了秦真看似凶悍实则软弱的逆鳞上。

他呆呆地眨了下眼,惊恐地发觉那儿竟早已热得发湿,又酸又涨。

他又一次在哥哥的面前有泪,可他知道,哥哥已不会再予他想要的安慰。

他还是过去那个弟弟,但哥哥已不是从前那个兄长。

秦真死死咬著下唇,浓稠的血腥一点点弥漫至整个口腔。

他忽然觉得疼。好疼。比那一天被萧岚一枪击中脚踝,血r横飞骨头粉碎的剧痛还要疼,全身上下,成千上万倍的疼。

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似乎连肠子都打结了,身体里仿佛有一只chu粝滚烫的巨手,正在天翻地覆地翻滚搅动,所到之处尸横遍野血r模糊,不知是碾的还是烧的,反正没一块再是好的,不遗余力地揉搓挤压著他的器官内脏。

他的心在抽搐,胃在痉挛,肝脾剧颤,肺快爆炸,眼前阵阵发黑,恶心得几欲呕吐,无法呼吸,快要窒息,全身发抖,两股瑟瑟,四肢无力,简直站都快站不稳了。

他受不了,他再也受不了了……想要骂人的欲望是那样的强烈,恨不得一张口就用上世界上最恶毒最下流的脏话来发泄他此时此刻心中汹涌咆哮的暴烈。

“你、放、屁!我永远不会承认的!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要我承认那个贱人是我的嫂子,除非你现在就打断我的另一条腿,从我的断腿上踩过去!”

他声嘶力竭地怒吼,x膛剧烈起伏,脸孔涨得血红,咬牙切齿面容狠戾,音量之大震得头顶那一盏庞大繁复的水晶灯都依稀在抖。

秦深终於微微皱起眉,对弟弟这过激的反应显得有些苦恼,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秦深轻叹口气,淡淡道:“真真,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希不希望你承认,和我需不需要你承认,这是两回事情。”

顿了顿,口气放软了些,“不过,你毕竟是我的弟弟,我的亲人,所以我到底还是希望,你能够承认他的。”

……好不要脸。

这是秦真在听见秦深这一段话以後,脑子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蹦出的念头。

他歪了歪脑袋,用一种像看陌生人一样素不相识的目光,深深望向对面的男人,浓墨漆黑的双眸如同两潭死气沈沈没有生命的死水,不见一丝光亮,也看不出任何情绪。

眼睛如此,心,又何尝不是。

安静缓慢地包围了整个房间。谁都没有轻易开口,时间像关不上的水龙头,无人可惜静静地流,感觉极长,但不知究竟过了多久。也许,虽然他们一反往常剑拔弩张,可是双胞胎之间的默契却并未消失。

他们彼此都太清楚,今晚的对话进行到如今这个地步,确实是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

“哈哈,哈哈哈……”秦真怒极反笑,就像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那样吃吃地笑著停不下来,“承认他……承认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明明喘不过气,但两颊突然湿了两行。

缓步走到沙发背後,秦真一手撑著靠背一手捂住脸庞,拼命压抑著喉咙里酸涩哽咽的哭腔,隐忍著喃喃低语:

“你这样说……你都这样说了,还当我是你的亲人,你的弟弟吗?”

“哥哥,我觉得我不认识你了……我怎麽觉得,我一点儿都不认识你了?你不要脸,也不要我……”

“你还是我的哥哥……还是那个一直疼我,宠我,关心我,保护我的哥哥吗?你不记得了吗?”

“呵呵,太过分了啊哥哥,我都还一直记得的,永远,永远不会忘记,那天你抱著我,我死死地抓著你,你一点也不嫌弃我把你的衣服弄得用脏又皱。你那麽爱干净的一个人,任由我把鼻涕眼泪往你的身上敷,也不嫌弃我从此成为了一个废人。”

“我痛得快死了,也哭得快死了,我谁也不见谁也不要,我只要你,只想见你,也只有你能安慰我,只有你能安慰我,哥哥……”

“你紧紧地抱著我,抱得好紧好紧,怀抱是那样的温暖,就像小时候我们无数次睡在一起的时候一样。我本来都绝望了,是你让我振作起来,觉得人生还有希望,觉得我不能死,我还有你们,还有你……所以我要活下去,再难也要活下去,活得好好儿的,为了你们,更为了你。”

“你不停地跟我说话,让我不要怕,不要哭,不要伤心。你说一切有你,还有你呢……你还说你会帮我报仇,会让那个害得我毁了一生的叛徒血债血偿,生不如死的……”

“你对我承诺过……亲口承诺过的啊哥哥!你忘记了吗!你不记得了吗!?你怎麽能说话不算话,说话不算话呢……”

“我是你的弟弟,我是你唯一的,至亲的弟弟啊!你有了程诺就六亲不认,不要家人,不要弟弟,不要……我了吗?”

“你为什麽要这样对我?你为什麽要这样对我!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有多难过,有多痛啊,哥哥!我比那一天还要痛,比断腿的那一天还要痛!你现在这麽对我……这麽对我……真是让我生不如死,还不如那时候就让我死了算了!”

“不,不……你不是我的哥哥,你才不是我的哥哥……我要我以前那个二哥,我要我以前那个会疼我宠我说话算话的二哥……我要那个永远把我放在第一位事事都先想著我的二哥!我不要你这个冒牌货!你滚,你滚!你把他还给我……你把我真的二哥还给我……还给我啊混蛋!”

第四十二章

秦真绝少会哭,懂事後唯二的两次流泪,都是在秦深的面前。而且都是哭得泪如雨下,抽噎哽咽,泣不成声,毫无颜面。

天知道,秦深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勉强忍住了不走过去,把眼前这个明明一生要强倔强,但这一刻却哭得语无伦次软弱尽露的至亲的弟弟,再次抱在怀里,狠狠安慰的冲动。

其实他也很痛。

会有人相信吗。

他在感情世界里艰难地寻求著亲情和爱情的平衡,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结果实在是失败得不能再失败──两边都是挚爱,却两边都在伤害。

无论亲人爱人,都被他深深刺疼。

刻骨铭心的思念总是伴随著蚀骨销魂的寂寞。秦深在这个时候,突然感觉到一种不被理解,人生寂寥的孤独。

那是从天而降的原罪,是一个人之所以生而为人所必须付出的代价:生命中与生俱来,无法排解的惆怅。

──如果,你没有找到那一个人的话。

人世浮沈,寂寞如雪,只有当你找到了对的那一个,你们相遇相识,相知相惜,相亲相爱,相守相伴,直到长长的一生终於走完,再回头,你才会发现,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他让你忘记时间,解脱孤单。而你让他亦然。

秦深很想,很想,他的诺诺。情g深种,相思入骨,苦海无边,再难回头。

原来当品尝过温暖的滋味,体验过圆满的契合,曾经不顾一切也要追逐寻求的自由,竟会变得如此的落寞。

……不,不对,他将再没有自由,如果他失去了程诺。

只有在那个人的身旁,他才能拥抱真正的自由。否则他将会被不绝如缕的思念,束缚至死,吞噬一生。

秦深知道他现在的状态是两边不讨好,里外不是人。可是他相信,如果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够在知道这伤人的真相以後,在经过一场痛苦的折磨,煎熬的抉择之後,最终,仍然选择无条件地理解他,包容他,原谅他,相信他,然後依旧深深,深深地爱他……

秦深想,那一定,也只有,他的诺诺。

他没有自大。他不是对他自己有信心,而是对他的诺诺有信心。

他的诺诺,他的诺诺……是那样的可爱,又如此的善良啊。像小鹿一样纯粹美好,白兔一样乖顺天真,偶尔,还会露出像猫咪一样让他心痒和心动的慵懒x感,风情万端。

他看起来总是笨笨的,拙拙的,一被捉弄就不由自住地害羞脸红,仿佛不胜酒力般娇媚入骨的漂亮酡红一路爬上他的耳g,蔓到他晶莹粉嫩的耳尖尖上去。

他不知道他那样子简直有多可爱,多美好。

温润的气质像是缠在他骨子里的东西,让他整个人从内而外散发出一股宛如璞玉的迷人特质,带著美酒般越久越甘甜的馥郁香气。

他一笑,就几乎能融化秦深的一颗心,他一哭,就简直要揉碎秦深的一身骨。

自控力是什麽玩意儿,秦深早不知道了。曾经与生俱来深入骨髓的东西都可以被那人从自己的身体深处抽丝剥离出去,然後再被自己毫不可惜地抛到九霄云外,弃如敝屣。

他变了,变得不再是过去的那个秦深,那个自己。

过去,他心如长风,身轻似羽,天高海阔,任他遨游,恨不得腾空而去,最厌恶牵绊羁留。

他无牵无挂,无依无恋,无拘无束,所以他无悲无痛,无伤无忧,却也无喜无悦,无爱无乐。可如今,他变得会为一个人魂思梦萦,牵肠挂肚,先他忧而忧,後他乐再乐,因他喜而喜,为他痛更痛,难以控制,欲罢不能。

他确实输得一败涂地,溃不成军,但某种意义上,他却又赢得一塌糊涂,惊天动地。

那是脱胎换骨浴火重生,涅盘般辉煌壮烈的胜利。

曾经以为世界上怎麽可能还会有比自由更美好的东西。他得到手,已别无所求。年轻气盛的少年如何肯承认,那其实是因为,他g本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那个时候,他还不懂。

高高在上不被束缚的感觉的确不错,但毕竟,高处不胜寒。他和程诺一样,在尝过了温暖的美妙之後,就不能,亦无力偿还。

毒品是没办法真正戒掉的。戒毒中心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是因为复发。那种东西,一旦沾染,永受其难。

因为他们尝过一次,就再也忘不掉那种销魂蚀骨,欲生欲死的滋味了。

可惜他懂的太迟了。多麽讽刺,秦深一向聪明过头,对爱情反而一无所知。

思绪忽然飞得很远很远,秦深恍惚想起这一年里他们在一起的日子,那些恬谧安详,像水一样温情流淌的时光。

他想起有的时候,他们会宅在家里整整一个周末,一起呆在那个不足百坪却充斥著浓浓家味的明亮屋子里,竟可以两天两夜的时间,都几乎不和对方说一句话。

他们不说话,只是偶尔一个眼神的交接,一声轻轻的咳嗽,一次肢体上或故意或无意的触碰……就能明白无误地知道对方到底想说什麽,想做什麽,想要什麽。

志同道合,心心相印,灵魂相系,宛若合一。那种不用说你我就能懂的默契,和被一个人理解至此的感觉,百试不爽,让人如淋大雨,全身湿透,是一种仿佛连骨头缝里都泛起了密密麻麻满满一片**皮疙瘩的战栗狂喜。

他想起,有时候窗外晴空万里,有时候窗外风雨交加,可他们都不顾不管,任外面风云变幻,哪怕天崩地裂海枯石烂,也打扰不到他们,就算世界末日也与他们无关。

那是别人的世界,不是他们的。

他们只默默地蜷缩在这一隅只属於他们的,与世隔绝的小小天地里,要麽并肩窝在沙发,你一手我一手节奏默契地拿零食吃,不做交谈,只安静地看一场晦涩沈闷的文艺电影,看完後彼此对望一眼相视一笑,便从对方那印出自己模样的清亮眸子里,一瞬间读懂了对方的心情。

要麽一个人坐在电脑前打他的黑客帝国,一个人呆在书房里看他的艰涩巨著,各干各的,互不干扰。

然而更多的时候,他们干脆什麽也不干,就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姿势乱七八糟毫无形象,闭著眼睛昏昏欲睡,偶尔心血来潮,动动身子慵懒地爬过去,和对方交换一个小小的,甜蜜的,浅尝辄止而无关情欲的亲吻,神思迷离,不知所往。

可是整个宇宙都似乎在那一刻变小了。小到仿佛只有他们身下的床那麽大,拥挤但温暖。而他们姿态亲昵地交缠在一起,就好像全宇宙也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那样。狭窄的空间无声无息针落可闻,所有能够感觉到的东西只有身边这个人的存在,以及专属於这个人的体温,呼吸,与心跳。

他们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口鼻的热气一点点黏上他们细细颤动的睫毛。湿润轻盈,仿佛一整片星空悬挂在他们的世界之上,让彼此连眨眼这样微不足道的小动作,都成为了一种不忍心的奢侈。

而那甘甜纯美的味道宛如一壶倾翻的佳酿,一路暖进心脏,让人微醺醉倒。

岁月无声,流年静好。

在遇见程诺以前,秦深从来没有想过,原来生活,还可以这样过。

就像一道亮如白昼的闪电嗤地划破亘古漆黑的长夜,让秦深看见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而当他第一次接触这样的生活,秦深只能用四个字形容自己的心情,相见恨晚。

曾经不可一世,懒於人世,不屑人世,外热内冷疏远淡漠成那个样子,但秦深始终觉得生命里空落落的似乎少了点什麽东西。直到那一刻他终於明白──

就是这个。

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就是这个没错。

是这种自由和温暖合而为一融为一体的感觉,他再也不用去尝试别的。

他和程诺在一起,没有一丝一毫,一分一秒的不适应,自由得就像和自己灵魂的另一半,和世界上另一个自己,在一起。

激烈与缠绵,危险和平静,铁腕与柔肠,动荡和恬谧,波澜壮阔的曲折与流年似水的安宁。可以纵横天下指点江山的荡气回肠飞扬恣意,亦能不问世事野鹤闲云的含蓄隽永脉脉温情……

那是历尽崎岖的河流终於欢呼著汇入浩瀚平静的大海,是重获自由的鸟儿终於展翅扑入梦寐以求的苍穹,是流浪四海的杀剑在经过了许多年腥风血雨无家可归的孤独岁月之後,终於找到世间唯一那柄愿意宽容并包容它的剑鞘……

因为秦深,世界跌宕起伏多姿多彩,因为程诺,生命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

他们本是两个并不完整的半圆,茫茫人海寻寻觅觅奇迹般遇见对方,然後惊奇地发现自己灵魂的每一个齿槽都竟能与对方的j准镶嵌,印证契合,终於构成绝对的圆满一──再不会有,比这更完美的默契。

他们是彼此人生里最必然的意料之外,最偶然的命中注定。

他为什麽会爱上这一个人?他不知道。可是他知道,他再也,爱不上别人了。

诺诺知道真相了吗?应该是知道真相了。真真好不容易逮到机会甩开自己,绝不会白白出去一趟的。

被困家中的这几天,秦深不止无数次地想过,当他的诺诺知道真相的那一刻,那个毫无准备又深深爱他的小傻瓜,该是有多麽,多麽的绝望啊。

他会哭吗,他骂自己了吗,他有多痛,他有多难过……

其实也用不著想。看看眼前真真的样子,秦深就知道,那一定不会很好过。

他到底还是伤害了他。从此无论是他对他的承诺,还是他对真真的承诺,都再也不能实现了。

秦真看见面前的真真慢慢地抬起头,露出一双闪著泪光雾气蒙蒙的湿眸,同样恍惚著轻轻问自己:“哥哥,我最後问你一句,如果我真的杀了他,你还当我是你的弟弟……我还能,做你的弟弟吗?”

那语气脆弱得真叫人不忍直听。就连下定决心铁石心肠的秦深,都还是忍不住别过余光,试图躲过这一双满含受伤,刻骨疼痛的眼睛。

他不忍看,越看,就越发无法克制地不去想,今天晚上的诺诺,是不是也和此时此刻的弟弟一样,伤痛绝望,满目凄凉。

从他那双泉眼般清澈动人的眼睛里流淌出来的泪水,是不是在地上汇成了一汪缀满星星的海洋。

那场景光只是想想,都简直揉碎了秦深的一颗心。他的诺诺,他的小鹿般温顺可爱,小兔般乖巧听话,猫咪般漂亮迷人的小爱人,心碎哭泣的模样哪怕只在脑海里浮光掠影地一闪,他便觉得自己的心也快要疼碎了。生命难以承受之重,几乎压垮他永不弯曲的脊梁。

他曾经发誓要珍惜呵护一生一世的爱人,他却伤他这样深。

秦深用和那一天一样温柔安慰的语气,轻轻地回答秦真:“你当然是我的弟弟,真真,你永远,都是我秦深唯一的弟弟。”

秦真愣了一下,瞬间面露狂喜,不敢置信:“哥……”

“所以,就像这一点永远无法改变一样,如果你真的杀了他,真真,那我也,永远不会再原谅你。”

他用比那一天更加温情的口吻,一点点道出没有任何转圜余地的,残酷的话语。

“……”秦真嘴角僵住,刚刚还不敢置信的惊喜,转眼间只剩下惊,再没有喜。

秦深温柔地劝哄:“真真,乖,告诉哥哥,你今晚对他做了什麽?他现在怎麽样了?……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秦深痛苦地垂下视线,胡乱抹了把脸,触手所及只觉掌心一片湿漉漉的冰凉,就像这一刹那他那一颗血流成河的心脏。

“哥哥,我今天晚上的心情本来就很不好,现在被你弄得更糟糕了。你不要激怒我……不要再激怒我了,拜托你,拜托你……好麽?”

秦深是打定主意今晚一定要从秦真的嘴里问出诺诺的情况来的,漫不经心地瞟了眼秦真x前的珠宝,脑子电光石火转了无数圈,面容闪过一丝痛色,竭力镇静道:“都做到这个程度了,真真,你为什麽还会心情不好?”

秦真咬了咬牙。

然而秦深天生生了一副玲珑心肠,只略一思索便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可能:“是不是,因为陆家那一只小野猫。”

“……”秦真身子一僵,搭在眼睑上的手指不大自然地卷起了一下,痉挛般颤巍巍地一抖。

尽管他极力克制和掩饰自己这个下意识的小动作,但仍然被已然修炼成人j且与自己默契天成的双胞胎哥哥给看了出来。

秦深只瞟了秦真一眼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喜欢他”。四个字脱口而出,完全笃定的陈述。

“……”

秦真一下子噎住,瞳孔骤然缩紧。明明轻飘飘没有丝毫重量的四个字,却有如一头b槌,将他给狠狠地击碎打懵了。

他恨不得扯开嗓子大吼:“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老子没有喜欢他!老子没有喜欢他!老子***才没有喜欢他!”

可是不行,不行……秦真虽气得七窍生烟快要爆炸,但脑子里到底还残留了一丝理智,长眉紧拧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大口大口地喘气,许久,极力地冷笑:“喜欢他?哈,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跟萧岚一样吗,哥哥。”

秦深漫不经心:“一不一样,你自己心里知道。”

然後便不再言语,只是用一种看透一切的深邃目光,静静地凝望过去,目光温和柔软,沈静如海,但对於秦真而言,却仿佛两道穿透力极强的光束,闪耀刺眼光华夺目,直达他在那一刹那,忽然就乱成一片纷乱如麻,最深,最深的心底。

秦深不说话,然而也不必再说。千言万语,都蕴含在这一道浑然天成的目光里。

他知道他会懂。这是他们与生俱来的默契。

秦真的确懂的。否则他後也不会感到如此的如坐针毡坐立不安,手足无措。

他甚至忍不住惊慌地别过脸去,狼狈地试图躲开这一双柔中带刚的火眼金睛。

这一双本不该叫人害怕的眼睛,却愈是和气温柔,对秦真而言,杀伤力就愈大。

他快疯了,简直没有办法了。

哥哥,为什麽,为什麽你明明变了,却还是能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我制得死死的?为什麽你最在乎的人明明已经不是我,不再是我,但这世上最懂我的人,却依然还是你……只有你呢。

这不公平,不公平啊。哥哥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这让弟弟很痛,很痛啊。

秦真抬起胳膊,将整只手掌深深c进他那一头凌乱濡湿的发丝深处,指间并拢用力地绞住每一g头啊,从头皮处一点点延伸炸开的扯痛让他那张英气俊美的面孔逐渐浮现出难以忍受的痛苦。

他自暴自弃咬牙切齿地坦白:“好,好……既然你非要这麽说,呵,哥哥,那我也老实告诉你吧,你、的、伴、侣,刚刚,被萧岚给救走了。”

秦深的瞳孔猛地一缩。

秦真捕捉到这一抹失色,心里升起一股扭曲的快感。他痛了这麽久,这一刻总算痛快了──仍然痛,但好歹痛并快乐著了。

“那小子被萧岚给救走了,否则你以为我会只拿摄像带来给你看吗?”骤然拔高音量,秦真疾声厉道,“我他妈会直接砍断他的的左腿扔在你的面前,让哥哥你好好欣赏欣赏!”

秦深眉宇紧皱,无暇理睬。

秦真抬起另一只手放在唇间,张口含住他那因为兴奋而难耐颤动的食指关节,笑容疯狂而邪魅:“让我猜猜,你现在一定长舒了口气,觉得放心了,对不对?你满意了,你这下终於满意了,对不对?”

停顿了下,秦真陡然暴怒,恶狠狠地低吼:“你这下终於满意了,是吧!你他妈到底知不知道这究竟意味著什麽啊哥哥!这意味著他们是一夥的!意味著程诺和萧岚是一夥的 !铁证如山!你选中的伴侣就是这麽一个不要脸的叛徒啊哥哥!”

…………

凄厉嘶哑的控诉在安静的大厅久久不绝地回荡。

秦深便了然了。

“原来萧岚是用陆家那只小野猫跟你换走了诺诺,”他叹口气,以一副完全过来人的口吻,苦涩地一笑,轻声说道,“难怪你的心情如此暴躁,真真,看来他吃了不少苦头。”

“……”

!当!秦真一把扯掉x前的珠宝,猛地掷落在地。

“你给我闭嘴!我管他去死!我管他去死!我没有喜欢他!我又不是你和萧岚!我***才没有喜欢他!”

“你们在吵什麽,都给我闭嘴!”

一道低沈醇厚的男声如同一道闷雷猛地炸响门边,音量不大但不怒自威。

秦长一向不轻易示人情绪的脸庞,此时此刻铁青难看得要命,他身後跟著同样眉头紧皱脸色不佳的秦绵。

秦长目如鹰隼,严厉扫了两个儿子一眼,两片剑一样冰冷无情的薄唇抿成一条刚硬紧绷的直线,冷厉得仿佛一开口就能从里边儿飞出一击致命杀人不见血的刀子。

他单单往这儿一站,那气势,那眼神,就足够叫人胆战心惊,手凉腿软。

秦绵在秦长身後先给秦深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注意收敛点儿,别像上次一样一来就触父亲的逆鳞,好歹先说点儿好话让老人家开心开心。至於那件事情,今晚已经失了时机就先算了吧,等下次妈妈在场,你有了靠山,爸爸爱妻如命也被妈妈那尊大佛给压著,就算仍不松口但总不至於吵起来,你再说不迟。

她知道自己这个二弟素来是最会察言观色通透人心的,想著这道理他一定懂,便也没多担心。倒是小弟那边儿,恐怕要多费些功夫好生安慰安慰才是正经。

秦绵疾步来到秦真的身旁,温柔地拍了拍她这个从小到大被家人宠溺惯坏了的宝贝小弟,心疼他这段时间实在是受了太多太多的委屈。

不过,虽然她心疼阿真不假,但对於阿深一定要和那个程诺在一起的这件事情,秦绵的立场,却不如她的父亲和小弟一样坚定。

她有她自己的想法。

到底是因为父亲来了,秦真这时候也不好太过逞强。最重要的是他私=心里非常清楚,适当的示弱能够让哥哥更加处於劣势,利於自己。

这个念头一动,秦真便没多犹豫,一低头将额头轻轻抵在姐姐的肩膀,借此机会不失柔弱地做出来一副被哥哥伤得心如死灰悲痛欲绝的委屈模样。

某种程度上,秦真一身傲气不屑伪装,可若真的被逼急逼狠了,其做戏骗人的天赋,可也不输给他那个自称天下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的,举世无双的兄长。

这种时候就能看出来他们的的确确是一对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了,那骨子里淌著的利己主义的血,绝绝对对是他们秦家的基因。

果不其然秦长看向秦深的眼神愈发冰冷了几分。

秦深心中苦笑,看来这次是真的把家里这只心狠手辣y险歹毒的小恶魔给逼到绝路上去了。现在他使用的招数简直就是损人不利己的无区别攻击,就算自己会死。也不准别人好过。

房中的气氛压抑得叫人喘不过气。

“父亲。”秦深低低叫了一声。

暌违多年的称呼仿佛拥有一种穿越时空的魔力,秦长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多年前的那一幕。

古朴厚重的书房里,他那未满十岁的长子,身体五官都还没长开,一只白皙如玉的小手,却俨然已经能够将一柄hkp7翻转得赫赫生风,上膛的动作轻车驾熟有力铿锵,姿势不仅标准且极漂亮,连用了几十年枪和枪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手秦长都挑不出任何毛病来,完美得无可挑剔,好像那生来就是一只为了拿枪而存在的手掌。

虽然这种话对於一个还未满十岁,本应该享受著无忧无虑天真无邪的快乐童年的小孩子来说,似乎也算不得什麽正常的夸奖。但他既生为秦家的孩子,就不可避免地要承担秦家的命运。拿起枪是随时毙命的腥风血雨,但不拿枪却完全无法存活下去──这,就是他们秦家人无法改变的宿命。

如今时隔多载,这个称呼夹杂当年记忆再次扑面而来,父子二人却俱不复往昔的心境了。那一年程雅的尸体秦长後来专门去看过,正中眉心一枪毙命,原本纯白如雪的连衣裙穿在她那再无生命气息的冰冷身体里,宛如从地狱开出的一朵血色妖豔的死亡之花。

所以不会有人比秦长更清楚,当秦深这样称呼自己时,他确确实实已经下定决心,绝不回头,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是认真的。

秦长心中百感交集,面上却不动声色,沈著嗓音缓缓地道:“我养的好儿子,你叫我父亲,是想为了那个程诺,一枪打死我吗。”

没等秦深开口秦绵就先急了:“爸爸你胡说什麽啊,想什麽呢真是。”一边用力给秦深使眼色。这个死孩子,以前多伶俐的怎麽今天就是不听劝不懂变通呢!又不是今天不行就没机会了,这不是时机不对吗!再这麽下去今晚可要善不了终了!

她却不知道,秦深今天原本打的,就是这麽一个善不了终的打算。

人人都知道秦真被逼急了,但他其实,又何尝不是。

犹记得坦白的那一日,父亲雷霆大怒,厉声说要关他几天禁闭让他好好想想。

秦深听话地想了,日日夜夜分分秒秒,无时无刻,翻来覆去地不在想。

他想,他一定,要和诺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