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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师兄

二十一、

待那庞大的身影向一个方向追去,轰然消失在夜幕之中,未几,又有一高一矮两道熟悉的人影再次出现在方才秦、梁二人隐藏的山洞口。只听那矮个之人压低声音,向那高个问道:“秦大哥,刚才那一下子跑得那麽快,你没事麽?”──原来是那梁、秦二人竟在那魔头走後又折返了回来。

秦朗疏掩嘴轻咳一声,回道:“没事。只是拖累了你……”话语中已饱含歉意。

他说出此话并非毫无缘由,只因他们此番折返回来,正是因为他自己内伤未愈,不能长时间的施展轻功,因此他二人若是一味逃跑,久而久之必定会被那魔头追上。好在梁慕宇当时灵机一动,想到那魔头既是个一g肠子通到底的x格,若是已经沿路去追他俩,必定是不追个几百里不知道回头的,便当机立断,兵行险招,带著秦朗疏回到了这里。

只是为防万一,他们不敢再次进那山洞躲避,而是藏身在山洞附近的乱石堆之後。夜风习习,带来阵阵初秋的凉意,梁慕宇衣裳褴褛,秦朗疏不能运功御寒,两人便不自觉的紧紧依偎在一起。

听见秦朗疏还在跟自己见外,梁慕宇佯怒吼道:“秦大哥!你……”正想说几句狠话堵住他,一想到他此刻身体j神皆十分虚弱,一时之间平日的伶牙俐齿都不知丢到哪儿去了,小脸儿憋得通红。

虽然夜色昏暗,看不出他脸色的变化,但他那双目圆瞪,张口结舌的样子还是把秦朗疏逗得笑了起来,揽过他的肩安慰道:“好了,我不说就是了,你且先睡一会,我在这守著。”

被他这样往怀里一带,轻轻在耳边说著些温言软语,这样的相处模式之於他俩,几天前本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可梁慕宇心中却不合时宜的想起方才在山洞中的亲昵情形,因此此刻只是靠在他身上,脸上便立时烧了起来,心中更是七上八下,有如擂鼓一般。

多亏夜色将他面上的千变万化尽数掩藏,他仍能强自镇定的说道:“秦大哥,我不累,你身上不好,要睡也是你先睡。”

秦朗疏摇头笑道:“我睡了很久了,方才我睡著的时候,你一直守著,很辛苦吧?我现在这是投桃报李,你快睡吧,我守著你。”说完,那揽著他的手臂竟又收紧了些,还扶著他的脑袋,让他枕在自己的膝盖上。

梁慕宇拗不过他,只得道:“秦大哥,我看那魔头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要不我们一起睡吧?”嘴上这样说,心中暗自想著,依现在自己这股浑身上火的劲儿,必是想睡也睡不著的,不如先骗他睡下,自己再守著他过一夜。

果然秦朗疏一听这话,便点头道:“既如此说,那也好。”说完,便真的闭上眼睛,靠在身後的石壁上睡去了。

可怜那梁慕宇,即便他已睡去,还被他紧紧揽在怀里,既不敢挣扎,可身上那股子不知名的邪火烧得却是越发热闹,虽也闭上了眼睛,可哪里还能睡得著?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色微曦,梁慕宇一睁眼,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也沈沈睡去,不仅如此,似乎睡得比平日里在他家那张软和舒适的大床上还要香甜。正要跳将起来,一抬头,他却见一双有些疲倦的温柔眼睛正微笑的看著自己。

梁慕宇突然心中一个“咯!”,挣扎起身道:“秦大哥,你没睡?你骗我?”

秦朗疏仍是笑,道:“小宇,你睡的这一觉,可真是好热闹哩!”

梁慕宇一愣,歪著脑袋一想,立刻就是一惊,追问道:“秦大哥,我说梦话了?”

秦朗疏道:“何止,你还闹我呢……”说到这,那人自己倒先闹了个大红脸,跟著低声道:“小宇,想不到之前我竟害你这样难过,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已是如此情深意重!听了你那些话,叫秦大哥我……好生惭愧呐……”

听到此,梁慕宇已放下心来。可心一放下,见对面那人露出难得一见的羞赧表情,梁慕宇顿时便觉得心痒难耐,还来不及思考,已趁势就著这个姿势抱紧他,道:“秦大哥,你既已知道了,今後便不要再说那些要扔下我的话了!”

“嗯……”秦朗疏垂下眼睛,默默点头,应允道,“那些混账话,我是再也不会说了!”

他这话一出,梁慕宇的心情即便用欣喜若狂来形容也不为过。毕竟铁剑门第六代大弟子秦朗疏的一诺,就算抵不上千金,亦值得八九百金罢!因此再站起身来时的梁慕宇,与昨天秦朗疏刚见著他时相比,可谓一扫颓势,不仅腰杆儿挺得笔直,就连眉眼也笑得几乎能开出花来。

只见他方站起来没一会,在原地连蹦带跳的绕了几圈,忽又奔回秦朗疏身边,蹲下身凑近前道:“秦大哥,你一夜没睡,身上可还好?嗳!那老魔头,竟把我们的马儿给放跑了!要不你在这等我,我跑出去雇辆车来,可好?”说完,正要起身施展轻功,往大路的方向去,忽又停下皱眉道:“秦大哥,若是我去雇车,你可得在这里等我!你刚才说的话,可莫要忘记了!”

见他在这麽短的时间里,脸上一时狂喜一时惶然,秦朗疏心中对自己说道:“嗳!昨夜那些梦话是你亲耳所闻,现在他这一片赤诚是你亲眼所见,这世上有人能这样对你,简直夫复何求!你又岂能忍心再伤他的心?”一边这样想著,一边连声音都变得比平日温柔百倍,认真的回道:“你去罢,我既说了在这里等你,便一定在这里等你,即便是那老魔头再杀回来,我也不会走的!”

“哎?那可不成!”

听他一下说得如此极端,梁慕宇反走不了了,正待跟他好好分析情况,仔仔细细条条框框逐一说出个四五六来,突然,两人同时听到对面林间传来阵阵杂乱的,疾驰的马蹄之声……

两人相视,目光中皆是惊疑,正欲再次隐藏行迹之时,忽闻一个清脆的女声焦急的呼叫:“大师兄!大师兄!”

那声音不仅是秦朗疏早已听过千百遍的,就连梁慕宇也觉得十分熟悉,於是相视的惊疑目光顿时变得啼笑皆非,果不其然,转瞬之间已有三个人,五匹骏马穿出树林,出现在二人眼前。

再一看时,那无人乘骑的两匹,不就是秦朗疏和梁慕宇二人的坐骑?

许是秦、梁二人的样子太过狼狈,那三人见了他俩,几乎激动的滚下马来,紧张的飞奔上前,而方才大声疾呼的少女,眼中已有泪光闪烁。

反倒是秦朗疏,虽是有些吃力的站起身,却仍对他们露出安抚般微笑,目光依次落在他们每个人身上,沈声招呼道:“安平,欣文,锦霞……”

二十二、

话说秦、梁二人在林中将就了一夜之後,第二日清晨秦朗疏的师弟李安平,叶欣文和师妹江锦霞就在林外发现了两人受了伤的坐骑。那两匹骏马忠心於主人,虽被那魔头各在臀上扎了一刀,却未跑远,仍在林外徘徊不去。那三人见到马儿受伤,马儿的主人却不见踪影,心生疑虑,当即决定暂且放下此次下山来身负的任务,进入林中寻找秦、梁二人的踪迹。

五人在林中相见寒暄之後,便一齐前往最近的小镇,寻了镇上一家最大的客栈住下。因秦、梁二人皆已是大半日不曾进食,加上昨夜各种惊险经历,此刻缓过劲来,顿觉饥肠辘辘。少爷命格的梁慕宇几时受过这种苦,当即豪情万丈的拍出一小锭银子,让客栈的夥计赶紧做几个清淡小菜送到屋里来。

待大家均在桌边安顿坐好,秦朗疏方才开口问道:“安平,可是出了什麽大事?我那日出发之时怎麽未曾听说你们三人近日亦要下山?”

这李安平乃是秦朗疏之後铁剑门第六代的二弟子,天生一副俊秀白净的文士模样,用一句“面若好女”来形容亦不为过,可实际上他的剑法在同门师兄弟中乃是最为狠厉毒辣的一个。

此刻,只见他不慌不忙的抿了口茶,方缓缓道:“大师兄,那日你匆匆赶回铁剑门,是否为了向师父说明松禺镇出现了奇怪的僵尸那件事?”

秦朗疏道:“正是。”

李安平点了点头,正待在开口时,这五年来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楚楚动人的小师妹江锦霞已c入他们的谈话,道:“那就是了!大师兄,可不得了了哩!你离开的第二日,师父就接到听雨阁的来信和江北长孙家的飞鸽传书,原来这两个月来,他们附近也有两个大户人家在一夜之间不见了踪影,最後被人发现是竟是全家变了僵尸哩!”

听到这个新闻,秦朗疏和梁慕宇默契的相视一眼,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好似一切尽在不言中。秦朗疏的另一个师弟叶欣文见之立刻好奇道:“大师兄,你莫不是知道些什麽?听了这麽诡异的事情,你们竟不惊讶麽?”

秦朗疏连忙回道:“欣文,你莫急!还是先听你们把事情说完。──这麽说来,你们此次下山,是要去江北长孙家问问情况?”

秦朗疏此时面对的这位师弟叶欣文,生得一张圆脸,面白如玉,却眼睛细长,眉毛chu短,平日里便常常自嘲“别人是剑眉星目,到我这就成了星眉剑目”,现在看来,这形容却是一点也不夸张。

只见他还故意蹙著眉,眯著眼睛看了看李安平,又看了看江锦霞,愁眉苦脸的道:“可不是麽!除了问问情况,师父还让我们通知顺路的几个门派,让他们留意是否有类似的事件发生。不过不仅是我们,现在门里的小字辈几乎都下山来了,每两个人负责一个方向,到各处去通知!师父说了,这次若真是魔教余孽作恶,可不能让他们趁此机会死灰复燃,当年我们师祖怎麽给他按死的,现在趁著他们还在养j蓄锐,咱们也得照样再给他按死一回!”

听他说得挤眉弄眼,众人面上皆绷不住笑了出来,江锦霞一边笑一边佯怒骂道:“可不得了!叶欣文你这厮竟这样编派我爹爹!嗳,我爹爹说话岂是这麽chu俗的?”

叶欣文一边闪躲一边忽然奇道:“哎?师妹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大师兄,你怎麽不问我为什麽其他人都是两人一组,我和二师兄这组,竟多出个人来麽?”

见李安平在一旁苦笑著摇了摇头,秦朗疏笑著点头道:“正有此一问。”

叶欣文立刻回道:“还不是我们的小师妹,竟学那些才子佳人戏里的情节,师父不肯她下山,她便留书出走,之後又学那女中豪杰的红拂女,夜奔至客栈,来敲我和二师兄的门哩……”

他话音未落,江锦霞便伸出一指,在脸上一刮道:“好不要脸!你这厮也敢自比李靖麽?”

叶欣文镇定的晃了晃他的圆脑袋,撇嘴道:“非也,要说这李靖,自然只能是二师兄,我麽,顶多是个李靖身边的小跟班罢了!”

说完,在座诸人早已笑成一团。

要知铁剑门众人皆是从极小的时候便拜入门中,此後便是日夜朝夕相处,加之此辈领头的秦朗疏x格最是温柔敦厚,诸人之间有何计较皆有其在当中斡旋,因此其下师弟妹们之间的关系,亦比之通常更为亲密无间些。平日里嬉笑怒骂皆是日常,秦朗疏早已习惯却不觉得,但梁慕宇见了此情此景心中却感触良多,暗暗叹道自己对他倾慕已久,可是他对自己,却始终好像隔了一层,不似和他的师弟师妹们这般亲厚,──想著想著,心中竟生出了几丝寂寥。

见梁慕宇虽亦是笑著看他们玩闹,笑著笑著,那笑容里却渐渐有些涩住了,秦朗疏心中忙道自己因见著师弟师妹太过兴奋,竟是轻慢了他。这样想著他立刻敛了笑,转头对那三人道:“对了,你们方才不是想知道我和小宇听了那僵尸之事,为何没有太过惊讶麽?”

见话题回归正经,那三人亦马上凝神正坐,一齐点头。

秦朗疏便把这几日先是见著那“红莲劫焰”,继而受伤中毒,好容易见著梁慕宇,却又遇到那老魔头围追堵截的几件事一一说与他们听。其中“红莲劫焰”那一茬是梁慕宇都不曾听过的。见他说起此事时并未避讳梁慕宇,那三人心中虽有些惊疑,却亦只是偷望了梁慕宇一眼,并没再多说什麽。可梁慕宇知他已完全相信了自己,心中则是无比欢喜,但是听到他说那受伤中毒之事,心中却又大痛,可谓大喜大悲皆因他而起。

“……只可惜,我们没有看清那魔头的样貌,甚至只知他姓侯,连他的名字都不清楚,嗳,若是我没有受伤,拖累了小宇……”以此作结,秦朗疏想起昨夜之事,仍难以抑制心中的懊悔。

“大师兄,你这话可就错了!”梁慕宇正要反驳,只听李安平已在一旁悠然开口,微微笑道,“大师兄,要知若是你未受伤,你们便连那魔头的面也见不著,又岂会知道他身材高大魁梧,使的一对流星锤,甚而知道他x情鲁莽,武功高强,轻功却是稀松平常?”

梁慕宇听得频频点头,顿时觉得李安平那张漂亮脸蛋看上去越发顺眼了好多,正要附合时,却听那人转头对他说道:“事情已清楚了,既如此,现在能请梁少侠和小师妹暂且去别处逛逛麽?”

“哎?”梁慕宇堆了满面的笑立时僵硬在脸上。

“怎麽?”李安平斜睨了他一眼,坦然道,“我和欣文要用本门心法助师兄运功疗伤,梁少侠,莫不是你也要助我们一臂之力?”

“不……”

梁慕宇不是不想,只是铁剑门专门的内功心法,他这个外人哪里能会?

“那就请梁少侠……”

这下不用请,梁慕宇愤愤的站起身,和江锦霞二人来到房外。

“江……女侠,你二师兄让你去别处逛逛哎!”

“我……梁少侠,本门内功心法,练习时最怕人打扰,何况现在不是练功,是在给大师兄疗伤,岂能没有一人守在门口,防止那些闲杂人等再此喧哗?”

……

“梁少侠,我二师兄不也让你去别处逛逛麽?”

“哎?嗳,一人守不如两人守,我,我陪你守,陪你守著……”

……

“梁少侠,你莫不是……”

“嗳?”

“你莫不是对我有意思罢?”

二十三、

“你莫不是对我有意思罢?”

“嗳?”

梁慕宇懵了,半张著嘴转头看向那站在身边的少女,──你还别说,虽然和秦朗疏相交已久,梁慕宇今天这一看才第一次发现,秦朗疏的这位小师妹啊,还真是个美人胚子!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误,误会啊,江女侠……”梁慕宇好半天还没缓过劲来,用力扯了下嘴角,干巴巴的傻笑。

却听江锦霞厉声喝道:“严肃点!”

见他在这一喝之下,立刻挺x收腹站得笔直,江锦霞好歹放软了些话音,继续不假辞色道:“梁少侠,虽然你是我大师兄的至交好友……不对,就因为你是我大师兄的至交好友,所以我得跟你有言在先,──我江锦霞,这辈子是非我二师兄李安平不嫁的,你可早早收了你那些心思罢!”──果然不愧是女中豪杰,说话如此大胆率直。

“哎……”梁慕宇目瞪口呆,又愣了好久方才慢慢缓过来一点,连忙分辩道,“江女侠,你真的误会了!我我我,那什麽,我对你那还真是,一点……一点点意思也没有……”说话声音渐小,乃是因为对面那位江女侠的眼睛随著他的话音,瞪得越发大了。

“哼!”再开口时,江锦霞那姣好的面庞已扭曲得如夜叉一般,咬牙切齿道,“真的麽?那就好!”

梁慕宇平日待人处事虽比之同龄人已算圆滑,但毕竟年纪尚小,因此对女孩儿的心事仍处在不甚了了的状态,也因此他此刻实在不明白,为何这位女侠嘴上说好,面上却好似受了天大的侮辱一般,眼睛里更似有熊熊怒火在燃烧。他心中只道这江女侠样子虽生得美,但x子却丝毫不若她大师兄般温柔宽厚,因此不由得既为了她,亦为了那李安平惋惜了一番。

“不过梁少侠,”只见母夜叉的眼睛眯了起来,仍愤愤道,“你若不是对我有意思,方才我和几位师兄玩闹之时,你为何要一边强颜欢笑,一边苦哈哈的盯著我大师兄,那表情,简直好似要把他吞进肚里一般,还有现在,我二师兄让你出去逛上两圈,你又为何……啧啧,你莫不是……”

江锦霞嘴里chu俗的砸吧了两下,故意将之後的话暂且存在嘴里,梁慕宇心中却突然变得惴惴的,不知她之後又会怎样语出惊人……

不,或许正是因为隐隐知道了她会说出的那个事实,自己的心里才会如此不安,不知那用友情和亲情掩盖的很好的表面被戳破之後,会掀起何种惊涛骇浪!

但江锦霞却毫不理会这些,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报复的快感,梁慕宇几乎想捂住耳朵,可那无情的话语却一字一顿清晰的传来……

“梁少侠,你莫不是将我大师兄当做你爹了吧?啧啧,果然还是小孩子,你是怕我们几个跟你抢‘爹爹’麽?”

“嗳?这……”梁慕宇的脸刷得一下白了,“这可万万使不得!”

江锦霞的结论不啻在梁慕宇脑子里炸响了一个惊雷,光是在心里随便的一想,都让他恶心得几乎要将满肚子饭菜全呕出来,只见他将脑袋摇得有如拨浪鼓一般,连声道:“这怎麽使得!”

江锦霞奇道:“有何使不得?就连我有时候看我大师兄的为人处事,都觉得他稳重得不似我们同辈人,倒像是我爹爹那一辈的人哩!”

“那……我爹……我怎麽能和我爹……”听了江锦霞补充的话语,梁慕宇仍旧不停摆手,仍在道,“使不得!使不得!”

江锦霞更是莫名,道:“你怎麽能和你爹做啥?再说你爹,你爹不是……早走了麽?嗳,不对,我又不是说大师兄真的是你爹,我是说你们相处之间……哎呀,我不知怎麽说了!你的反应好生奇怪!”

“你莫要说了!”梁慕宇仍在摇头道,“我和秦大哥,我们相处之间……跟你们想的可不一样了!”

此话一出,梁慕宇心中浮现的一幕幕,是昨天夜里两人独处时的种种,脸上顿时飞起了两朵红霞,心中却暗暗大叹道:“呀!原来我竟一直不自知,我并非只想一味敬爱他,甚至不只当他至交好友,而是想和他如昨夜一般亲昵无间,想要将他压在身下,好好亲吻疼爱一番呐!”

没想到他自己突然想通了这一切,非但没有变得惊慌失措,反倒觉得心中顿时如春暖花开般明朗起来,再细想那人昨夜的各种情态,更是一时心中燥热,身上的某个地方亦有些蠢蠢欲动的势头。心道再如此下去自己必不知将如何失态,梁慕宇连忙又向自己泼冷水道:“可莫要高兴得太早了!现在仍不知他是否和我心意相通,即便是心意相通,他那古板守旧的x子又会否让他刻意忽略自己的心思?嗳,我这一路,大概还有各种艰难险阻挡在路上,待我一一克服呐!”

“喂,梁少侠,你青天白日的做的什麽梦,怎地脸上一会喜悦一会严肃,莫不是害了失心疯了麽?”

见他急急争辩了两句便突然住了嘴,之後便久久不发一言,脸上悲喜交加,转换的十分迅速,就连一向胆大的江锦霞也著了慌,抬起手对著他的左脸颊就是一巴掌。

“呔!”听闻耳边一阵风声,梁慕宇慌忙挥起一臂,挡住即将落下的玉手,喝道,“江女侠你莫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江锦霞嗔道,“梁少侠,你莫要不识好人心,我可是担心你害了失心疯,要打醒你哩!”

“失心疯?失心疯……”却见梁慕宇缓缓念叨著这三个字,忽而一拍掌,道,“江女侠,你说得对!可不是失心疯麽!只不过,若是一个人疯,岂非太孤单了一些?我必得再拉个人陪我一起疯呐!”说这话时,梁慕宇早已回复道一副意气风发的少年才俊模样,光芒四s得令人目眩。

江锦霞心下虽然惊奇,却被他那志得意满的样子逼退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撇嘴道:“古古怪怪,可不是疯了麽?”

正在此时,却听那身後的木门向两边拉开,一个圆脑袋探身出来打断道:“喂!我说你们俩也轻一点!莫说这间店墙壁薄,就是弄间封死的铁皮屋子,也架不住你俩这样喊的!”

“咦?”江锦霞看著那人,讶然道,“叶师兄,已好了麽?”

“好什麽呀,刚坐定解了衣裳,还没开始呢!”叶欣文斜睨著眼,眼中带笑,“大师兄本就定力好,倒是问题不大,可你们也要为我和二师兄想想罢!尤其是二师兄,听了你那非他不嫁的话,若是还能定下心来,大概都能成仙了!”

见江锦霞被叶欣文三句两句说得羞红了脸,梁慕宇心中正暗暗偷笑,却又听叶欣文对他道:“还有你!你大可放心,我们都已大了,没人会跟你抢大师兄了!你也莫要再害那失心疯啦!──嗳,我说你们,莫要在这里罗唆了,赶紧去别处逛逛罢!”最後一句,却是对著他二人说的。

话已至此,不用他说,梁慕宇和江锦霞哪里还能留得住?可正要走时,梁慕宇抬了一半的脚却在半空中僵住了。

“叶大哥,你方才说解了衣裳……”

“是啊,本门疗伤的内功心法和平日练功时用的略有不同,乃是……嗳,不对,现在没空和你细说,总之就是练的时候热得很,我们一向都是脱了衣服练的,要不怎麽让小师妹回避呢?”

“哎?这可不成!”听了这话,梁慕宇恨不得又要扑到那门上去了。

可叶欣文说完了那一番话之後,便再次将大门在他鼻尖之前狠狠的关上了。而身後的江锦霞更是拧住他的衣领,将他一路往楼下拖去。

不知原先的盟友何时转了立场,梁慕宇求饶道:“江女侠,你不是说要给他们守卫?”

“废话!再下去我二师兄真的生气了,孰轻孰重,我还分得清楚!”江女侠果真女中豪杰,对眼前的形势看得通透。

“哎?江,江女侠,我要……”

於是徒留了梁慕宇的哀号之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久久不曾散去……

二十四、

一个多时辰之後,梁慕宇和江锦霞各拎著一壶小酒,两个食盒逛回了客栈。回到之前离开的那间房前,江锦霞掐指一算,那三人大概还要一会方能出来,可梁慕宇却再也不愿出去多逛上两圈,二人便安安静静的守在门口等著。

这一向又过了约m一炷香时间,只听门内传来阵阵窸窸窣窣的细微响动,没多久便有人来到门前,将门拉开了半边,待在门口的那二人便即刻迎了上去。

出来的人是叶欣文。他一见那二人杵在门口,随时准备往屋里冲的架势,先是一惊,紧接著忙伸出一只手拦阻道:“师妹,你且等等进去,先下去管夥计要三盆水上来。”

江锦霞应声正要回头,梁慕宇立刻自告奋勇道:“江女侠,还是我去罢!”

叶欣文一听,笑道:“你去?你去当然可以,只是即便是你去,师妹得且再等等,不能现在进去。”

他此话一出,江锦霞已心领神会的转身去了,梁慕宇还愣在那里不知该何去何从,却见叶欣文已返回屋内,向他招了招手道:“梁少侠,你进来罢。”

梁慕宇未及细想便依言进去了。一进得屋内,只见站在床边的李安平方系好衣带,正对著叶欣文问道:“怎麽,他们这麽快就回来了麽?”

叶欣文摇头笑道:“不快了哩!我们这一套练下来,怎麽著也得两个时辰了!”

李安平歪头一想,一拍脑袋道:“可不是!因为一点也不觉得,我竟忘记了!──不过大师兄,你等会洗了脸之後且再躺躺,莫急著下床!”说著,他便转过身,把床边的位置让开了一点。

这下梁慕宇终於看见了仍坐在床上的秦朗疏。只见他仍赤著上身,一条丝被随意的拉到腰际,因为出了许多汗,那裸露的麦色皮肤似乎闪烁著柔和的光华,覆盖在肌r线条清晰却不突兀的身体上。他的头发微微有些散开,垂下来的几缕被汗水浸湿,粘在光滑的後颈上。

见到梁慕宇,他原本泛著些乏的脸一点一点的微笑开,因为他的气色比之前已好了许多,脸上有了血色,因此那微笑仿佛让他的整个人都焕发出光彩。

“小宇,你回来啦……”他的声音还有些嘶哑,却并不难听,甚至比平日里更多了些吸引力。

梁慕宇张了张嘴,忽然发觉自己口干舌燥,他应了一声“嗳”,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比对方更为chu哑。

秦朗疏似乎没有发觉他的不适,仍旧和颜悦色的问道:“小宇,你能帮把手,帮我把搭在那边椅子上的那件里衣递过来麽?”

“嗳……”梁慕宇仿佛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般,毫无意义的答应著,身体却无法移动分毫,眼睛仍旧一眨不眨的盯住他。

“小宇?”秦朗疏终於开始觉得惶惑,──分明他们已经认识了好久,但梁慕宇此刻如此具有攻击x的眼神让他觉得十分陌生。

好在梁慕宇终於如梦初醒般,闭了下眼,迅速的拿起那衣服走上前来,坐在床边。

但他的眼神却依旧有些骇人,仍让秦朗疏觉得不安。秦朗疏将他递来的衣服抓在手里,又试探著问了一声,道:“小宇,你可是累了麽?”

“没……”梁慕宇摇了摇头,露出一个仿佛要令他放心的微笑。

但秦朗疏不知他的心中此刻正掀起的惊涛骇浪,方才和江锦霞在门外争执时无意中看清的自己的心意,就在此刻已雷霆万钧之势满满的占据脑海,──想要怜惜这个人,将他困在怀中好好疼爱一番……

虽然这个人比自己高大,武功亦比自己强上许多,但梁慕宇的想法却如此坚定,指向明确。

“秦大哥……”不自觉的,已执起了他的手。

“小宇,”那人却迅速的将手抽了回去,嘴上轻声哄他道,“你且别闹,让我先穿上衣裳,锦霞就要上来了。”

梁慕宇方有些不情愿的将手收了回去,那可恶的李安平便在一旁掩嘴笑道:“欣文,你瞧,可见方才锦霞说得丝毫不差,好一副孺慕情深的图景哟!”

听他这话,秦朗疏倒觉得未有不可,梁慕宇却迅速挑眉还击道:“咦?李大哥,你莫不是因为方才我和江女侠说多了两句,便要报复我罢?”若论牙尖嘴利,梁慕宇可不输於李安平。

“你……”一提到江锦霞,李安平的伶牙俐齿便不知被抛到何处去了,只见他立刻烧红了脸,忽然起身道:“欣文,我们去看看小师妹怎地这麽慢,莫要在这里打扰他们孺慕情深!”说完,便硬拉著愁眉苦脸的叶欣文往屋外去。

“咦?不是‘锦霞’麽?怎地又成了‘小师妹’?连我听著都好生拗口哩!”知他们仍未走远,梁慕宇依旧对著半掩的房门笑叹道,“嗳,这下可苦了叶大哥啦!”

待梁慕宇喊完这一串,大觉心中舒爽之时,再一回头,正好撞进秦朗疏那双略带不赞同,却绝非严厉的眼睛里。

见他顿时止住了笑,秦朗疏便只低声道:“小宇,你也莫要太欺负安平了,──就算是给锦霞留点面子,她毕竟是个姑娘家。”

“嗳……”梁慕宇方答应了一声,秦朗疏一个不防备,便被他一头扎进怀里,蹭了两下,又抬起头道,“秦大哥,我错了,你可饶了我罢!”

“小宇,你今日……”

怎地疯疯癫癫的?

秦朗疏好生迟疑,终究没有把那後半句问出口。

“秦大哥!秦大哥!……”

只听他赖在自己身上,一叠连声的叫,那语气虽似玩笑,却又远不止於玩笑,似有各种情绪隐藏其间。

不知叫了多少声,梁慕宇方才停了下来,再看向秦朗疏的眼神已是无比坚定:“秦大哥,我从今日起,便要更加发奋的练功,你说可好?”

秦朗疏虽有些莫名,仍欣慰道:“当然好。但小宇你这话却问错了,因为你练功可不是为我,而是为了你自己好!”

“嗳!当然亦是为了我自己好!”梁慕宇用力点头,眉开眼笑,环在他腰际的手又紧了紧。

正值此间气氛大好,却听门外有几人穿过走廊,停在房前,紧接著,便有一人轻笑一声,叹道:“嗳,秦兄,几日不见,你怎地变作这般慵懒模样,看得叫人好生怜惜哩……”那故意拖长的声调带出的略有些轻佻的语音,可不令人十分耳熟?

果不其然他话音未落,屋内二人皆是一愣,继而同时欢叫出声……

“燕兄!”

“燕大哥!”

仍旧是手持一柄折扇,推开门翩翩而入的正是燕九仙。之前离开的三人亦跟在他身後鱼贯而入。

梁慕宇见了他,慌忙起身施礼,而秦朗疏亦欲下床行礼,哪知燕九仙早就抢前一步,按住他道:“秦兄,你我之间,便不要在乎这些虚礼了罢!”随即对著梁慕宇拱了拱手,招呼道:“梁少侠。”

秦朗疏含笑略一点头,便不再坚持,道:“燕兄,这可真是……怎会如此之巧!”

燕九仙却道:“虽是巧遇,可实则我这番出谷,正是要去铁剑门拜访江门主,──岂料方才路过这间客栈楼下,却看见江小姐在柜台前和掌柜的交涉……”

听他此言,在场的铁剑门四人均面露惊奇之色,互看了一眼,仍由秦朗疏开口道:“燕兄,可否冒昧问句,你缘何欲往铁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