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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杀死镜头

31

古朴的小洋房里,剧组正在进行当天的拍摄工作,齐安君坐在导演位子上,眉头微蹙,视线紧紧地盯着偏厅中央的四人。

这是一场重头戏,四个男人坐在麻将桌上,以陈以琛为首,另外几人不是军官,便是黑帮大佬,他们谈笑风生地聊局势、聊家常、聊风花雪月。一个个脸上堆满了笑,好像亲兄弟一样热乎,暗地里却是波涛汹涌,各有各的私欲和目的。

这场戏运用了很多短镜头,尤其是对演员的特写,所以,表情和眼神的演绎极为讲究。

除了陈以琛之外,另外三人都是圈中有口皆碑的老演员,演技相当娴熟,对此类角色可谓是信手捏来。陈以琛虽然资历最浅,却没有被比下去,尤其在拍摄特写画面的时候,他常常会用各种属于角色独有的微表情,以此加强人物x格的刻画,贴合这场戏的剧情,表现角色在当下的心理状况,这种细腻而真实的表演令人感叹。

所以,最后一个低角度仰拍明明已经完成,齐安君仍是花了很长时间才缓过神,终于喊了一声“卡”。

听到这话,在场工作人员都松了一口气,仿佛感受到剧中那股紧张而y冷的氛围,在十二月的天里令人不寒而栗。

可惜,即便齐安君已经喊卡,现场仍然没有人出声,直到副导演大喊:“道具组,在干什么呢!还有灯光组……”

大伙渐渐回过神,开始各自忙乎手上的工作。而齐安君却是眉头紧蹙,凝神望着仍是一动不动的陈以琛,眉宇间隐隐透着担忧。

此时,另外三名演员已经离开位子,到旁边各自休息了,只有陈以琛还是低着头,手里拿着一块麻将牌,脸上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把玩似得轻轻敲着桌面。

这时,陈以琛周围的灯光忽然暗下来,原来是灯光组把打光设备搬走了,看着他的脸孔顿时隐入黑暗中,齐安君猛然站起身,快步走向他。

然而,当齐安君走到陈以琛的面前时,却不知如何开口,斟酌半晌,不过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问道:“你还好吗?”

陈以琛突然站起身,冷不防地吓了齐安君一跳,说道:“没事。”

他的声音里毫无感情,冷漠得好像另一个人。缓步走过齐安君的旁边,却不曾瞟过他一眼。

下一场戏在书房,这是一场对峙的戏码,只有陈以琛和扮演军官的另一位中年演员。剧情从刚开始的试探,到一步步逼问,最后是两人的反目,演到爆发的部分时,陈以琛脸上的y狠表情令人为之一振,眼神中投s出一种克制的怒意,又带着魔障一般的癫狂。他好像发狂的狮子,在客厅里不停地踱步,时而抓起东西想要砸在地上,看着对方时又不甘心地放下。时而不可自控地扬起手,因为激动而胡乱摆动,甚至连声音都因为愤怒而僵硬着、颤抖着。

或许没有人会想到,如此温文尔雅的男人,一旦演起这种狠辣而神经质的角色,竟然会有出乎意料的发挥。然而,只有齐安君知道,虽然陈以琛长了一张如文艺片男主角般深情款款的脸孔,反而是现在这类角色才是他最擅长的,也是他从前最喜欢演绎及揣摩得最多的类型。但是,正是因为这样,陈以琛演得越是投入,齐安君就越是担心,他了解陈以琛的过往,当然就清楚真实的他是什么样。

从剧本来看,这组镜头应该停在副官的离开,可是,齐安君没有喊卡,陈以琛竟然就继续演下去。而周景言像是着了魔一样,下意识地给了他一个特写,摄影机缓缓推进,直到陈以琛的脸孔放到最大。

齐安君低头紧盯监视器,屏幕上的陈以琛目光冷冽地死死盯住刚关上的房门,带着一种神经质的y狠,脸上的肌r好像过电一般地抽搐,令人感到一种可怕的癫狂。

当众人仍在回味陈以琛的表演时,齐安君忽然感到一阵不安,大声喊卡,快步走向陈以琛。打光设备一旦关闭,陈以琛所在的位置恰好是暗处,他的大半张脸孔被y影笼罩,脸色仍然带着刚才的情绪,哪怕是看着齐安君的眼神都有些吓人。

距离陈以琛三步之遥,齐安君忽然停下脚步,仿佛前方有一股不可踏入的气场,令他无法靠近。

“今天的拍摄到此结束。”

这句话是对所有工作人员说的,可是,齐安君的目光仍然停留在陈以琛一个人身上。直到对方缓缓点头,却仍然不改眼中的冷意。

齐安君心头一怔,放低音量,说道:“你早点回酒店休息。”

终于,陈以琛回过神来,周身间的气势逐渐消失,只是脸上带着茫然的神色,低头不再看向齐安君。

此时,副导演匆匆跑来,对齐安君说道:“不行啊,齐导,今天还有一场戏没拍呢,这栋洋房我们才租了两天,我怕明天的戏份拍不完。”

他顿了顿,看了陈以琛一眼,理所当然地劝道:“而且,今天的演员状态都这么好,我们当然要趁势一口气拍完,酝酿情绪……”

话未说完,齐安君忽然转过身,把手中的剧本扔在他面前,挑眉道:“究竟谁是导演?”

不管齐安君平时脾气如何,在工作状态时没人敢对他说一句“不”字,哪怕是再大牌的演员都敢骂,何况是小小一个副导。因而,听到这句话时,副导演不敢多说,赶紧招呼工作人员收拾东西,趁机躲过他的发怒。

现场这么多人里面,能发现陈以琛异常的人并不只有齐安君,还有作为摄影师的周景言。或者说,透过镜头来看陈以琛的表演,对周景言的震撼比齐安君更甚一筹。他不是第一次感慨于陈以琛的演技,可是,从前哪怕他演得再好,都没有这种浑然天成的感觉,甚至让周景言觉得这才是陈以琛最该走的戏路。

每个演员都有各自擅长的路线,尤其是陈以琛这种自我代入式的演法,比如叫他演无厘头搞笑片就是不可行的。他的长相俊美斯文,气质温文尔雅,眼神深邃,笑起来总像放电一样。从外表来看,演起内敛而细腻的角色是最合适不过的,哪怕只是使了七分力气都有十分的效果。可是,像现在这样y狠而神经质的角色竟然演得更好,甚至会让人以为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岂不是令人奇怪,更令人震惊?

可惜,不管站在摄影机后面的周景言如何震撼,他的职责决定了自己不能像齐安君一样,一旦喊卡就放下手上的活儿冲过去。所以,当他检查完带子以后,看到的便是两人隔了三步之遥的画面。齐安君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担心,陈以琛却像是看不见一样,连多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完全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亦或者是刚才的剧情,他的脸色很疲惫,表情紧绷,背脊僵硬地挺得笔直。

周景言心头一惊,一个箭步走向陈以琛,还未走近,却听见陈以琛终于开口,嗓音低沉地说道:“我还能拍。”

话音刚落,齐安君一声冷哼,厉声道:“如果你还想留着命拍完这部电影,你就给我回酒店睡觉。”

周景言和齐安君认识多年,虽然交情不深,却知道他不是轻易会动怒的人,可是,今天的他接二连三为拍摄的事发脾气,如今更是对陈以琛毫不客气,说话的语气像是意有所指。

陈以琛并未因为齐安君的话不高兴,甚至是半点反应都没有,他只是缓缓抬起头,匆匆扫过齐安君一眼,然后,竟然望向周景言。

两人目光对视的时候,周景言发现陈以琛的眼神一怔,随即很快地移开视线,低头沉默不语。半晌,连工作人员都走得差不多了,陈以琛终于开口,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知道了。”

话刚说完,他便往外走去,反而是把周景言和齐安君扔在原地。齐安君眉头紧蹙,回头看了周景言一眼,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然而,不等周景言发问,他已经移开视线,转身走向副导演交代事情。

没多久,周围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周景言仍然站在原处,愣愣地看着陈以琛刚才所在的位置,不甘心地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

周景言不是第一次被陈以琛的演技震撼,只是现在才知道他对这部戏有多投入。他也不是第一次知道齐安君和陈以琛的交情,此刻却感到从未有过的嫉妒和愤恨。很明显齐安君知道很多事,甚至第一时间察觉到陈以琛的反常。而这些事恰恰是周景言最想知道,却无从得知的。

这种感觉对周景言来说实在糟糕,因为他发现当自己想要关心陈以琛的时候,却连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明白,所以,他只能在十步之外远远地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

32

如果周景言因为做不了而什么都不做,那他就不是周景言了。像他这样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哪怕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他都要纠缠到底,死皮赖脸地待在陈以琛旁边。

回到酒店,周景言二话不说,立刻直奔陈以琛的房间。门铃按了很久,陈以琛都没有来开门。周景言x格急躁,忍不住大力敲门,终于,房门从里面打开了。

陈以琛低着头,脸上的表情十分疲惫,问道:“有什么事?”

周景言不会被陈以琛的冷淡气跑,相反,这样的陈以琛令他觉得不对劲,仿佛回到了两年前,当时的第一部电影拍摄完,陈以琛便是这样的状态。

明明心里很担心,周景言故意挑眉,笑嘻嘻地说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

陈以琛皱眉,说道:“我在忙。”

话音刚落,周景言已经强硬地把门推开,然后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坚持地看向陈以琛。

这时,陈以琛忽然抬起头,眼中流露出一股莫名的冷意,令周景言不禁一怔,不敢想象这种眼神是冲着自己来的。然而,他刚要开口,却听到陈以琛说道:“我说了,我在忙,你听不懂吗?”

说这话时,陈以琛脸色y沉,语气极为不善。不料,周景言更是坚持,猛地一把将门推开,一个箭步进了房门,然后又大力地关上。

见周景言没有要走的意思,陈以琛不再多言,转而往里面走去。而周景言紧随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干脆就紧盯住他不放。

可惜,陈以琛就像是看不到周景言,简直就把他当成了空气,非但一句对话都没有,甚至不曾抬头看上一眼。他站在房间中央,手里的剧本被划成各种颜色,除了他的台词以外,连对手的部分都标上了备注。

周景言可以想象,陈以琛花了多少力气准备剧本,哪怕说一句每天都在研究也不为过。

接着,陈以琛以电视机作为摄影机,幻想着旁边还有其他演员,竟然开始念起台词。从语气到表情都极为投入,连走位都模拟了正式拍摄,练习的部分g本就是第二天要拍摄的内容。

很多演员在对戏的时候都不会花足十分力气,何况是私底下自己的揣摩,尤其是年轻一辈的演员里,能把台词念得有模有样就算用功了。而陈以琛不是这样,他可以从开拍就投入角色,把揣摩的细节深入到日常生活,越是拍到后面,越是投入得深。就好像是现在,他的表演让周景言觉得,g本就像是正式拍摄一样。

想起陈以琛从前说过,他不是天生就会演戏,而是为了演好戏而拼命揣摩。

正是这样认真的陈以琛令周景言不知如何是好,他没办法潇洒地劝他不要卖力,因为这部电影对周景言一样重要。他更没办法否定陈以琛的努力,因为这种做法本身并不是错误的。

所以,不管周景言有多么担心,又有多了焦虑,于行动没什么不同,他g本就做不了任何事。

结束了一整天的拍摄,周景言很快就累得睡着了。半夜,他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睡在沙发上,正在回忆自己在哪里,忽然听到浴室有动静。他撑起上身,看了一眼手机,这时候正是凌晨两点。

周景言疑惑地站起身,正想要走进浴室看一眼,突然,他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低吼,接着是陈以琛自言自语的声音。

浴室的门没有完全关上,周景言悄悄走到死角,恰好可以看到镜子里的陈以琛。黑暗中,他双手撑在洗手台上,表情狰狞,好像鬼附身一样,正在念一段台词。声音透着一股y冷的狠劲,仿佛随时都会杀人,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周景言心头一怔,身体不由得僵硬,明明想要叫陈以琛的名字,喉咙口好像被堵住了,竟然发不出半点声音。

良久,待陈以琛念完整段台词,周景言终于回过神,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要叫陈以琛。不料,他没走几步,不慎踢飞了地上的拖鞋,撞在墙上时发出一声动静。

本以为陈以琛会发现自己,周景言却没料到,对方g本毫无反应,完全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无暇顾及周围还有没有别人。

寂静的房间里,忽然传来一阵水声,原来是陈以琛打开了水龙头,低着头拼命用冷水冲脸。

半晌,他缓缓抬起头,镜子里的他满脸是水,眼神茫然而挣扎,甚至隐隐透着痛苦之色。他看着镜子发呆很久,像是不认识自己一样,表情陌生而诡异。突然,他挥起拳头,正要打向镜子,周景言一个箭步冲上前,飞快拉开浴室的门,朝他吼道:“陈以琛!”

顿时,空气仿佛凝结一般,陈以琛的拳头落空,手臂在半空中僵硬数秒,然后,缓缓地放松下来。

看着眼前的陈以琛,周景言觉得自己的手心都在渗汗,他的嗓音干涩,强打j神,装作没事地说道:“你要待到什么时候?让开,我尿急。”

说完,周景言一鼓作气冲上前,想要把陈以琛拉出来,不料,反而被他一把推开。像是生怕被周景言看到自己的样子,陈以琛始终低着头,力气却很大,一直把周景言逼到墙角,然后,他飞快地打开房门,以蛮力chu暴地把他赶出去,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此刻,周景言就是再傻都知道不对劲,他着急地敲门,却得不到半点回应。他毫不顾忌地大喊陈以琛的名字,对方也没有丝毫反应。反而是把住在同层的齐安君吵醒,那人一脸不悦地开门出来,还未看到周景言便讥讽道:“三更半夜不睡觉,发什么神经病?还以为在闹鬼……”

齐安君抬头看到周景言站在陈以琛的门口,顿时惊觉到什么,敏锐道:“出什么事了?”

周景言回头看一眼紧闭的大门,狠狠踹了一脚,暴躁地说道:“是有人要发疯了,但不是我!”

听到这话,齐安君快步上前,问道:“陈以琛怎么了?”

周景言虽然心有不甘,为了陈以琛只得全盘说出,齐安君听完以后,脸色更是难看,匆匆打电话叫醒工作人员,请他们找酒店前台要房卡。

结果,等他们赶来的时候,周景言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他一把抢过房卡,刚开门就冲进去,齐安君正要跟上,回头吩咐道:“你们……”

话未说完,只见周景言没走两步便愣住了,瞪大了眼睛看向前方。齐安君心知不妙,走进房门才发现里面一片狼藉。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床头灯开着而已。地上都是撕碎的纸片和打破的玻璃杯,以及东倒西歪的沙发和椅子。再往前走几步,漆黑的浴室里一地碎片,镜子上破了一大块,裂缝从左上角一直划到右下方,甚至可以看到还没干的血迹。

房里的一切都是这么诡异,只有陈以琛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靠窗的单人沙发上,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之中,嘴里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他的右手胡乱用毛巾包住,毛巾上一样看得到血迹,然而,他却像不知道痛一样,平静得令人不可思议。

这时,身后的工作人员一脸惊恐地问道:“齐导,他是怎么了?”

听到这话,齐安君转身才发现原来外面已经围了不少人,大概都是被他们的动静吵醒,跑来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的。

“你们出去!”

齐安君的一声大吼让所有人都散开了,大伙一个个都不敢久留,一哄而散地快步跑掉,只是,即便如此,仍然能听见有人悄悄地说道:“太可怕了,他像个幽灵一样,我从没见过那个演员是这样演戏的!”

不管外面有多热闹,于陈以琛毫无关系,即使周景言和齐安君仍在房里,他都像是看不见一样,安静地放下剧本,旁若无人地走进浴室,丢了毛巾又贴上创口贴,然后,面无表情地上床睡觉,g本就活在自己的世界。

这一刻,周景言傻傻地愣在原地,g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着陈以琛的样子,他的心中一阵苦涩,心痛得不能自已。

他想起邀请陈以琛担任男主角时,对方脸上的犹豫,他终于明白了原因何在。只是他本以为陈以琛的反常是入戏太深,现在看来绝不仅是如此。没有一个演员会入戏到这种程度,简直就像是着了魔一样,可是,偏偏他越是演得投入就越是古怪,令人觉得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到底是因为什么?

突然,齐安君握住周景言的手臂,朝外面瞟了一眼,周景言会意点头,跟着他离开房间。

关上房门,齐安君仍是皱眉,说道:“他不该接这部戏的。”

齐安君若有所思地看向周景言,回忆道:“他带你来找我的时候,我就猜到他会为了帮你豁出去。”

他顿了顿,苦笑道:“可惜,我太想拍这部电影,也太想跟他合作,私心作祟才没有劝他。”

周景言没有发现,此刻的他脸色惨白,声音更是打着颤,喃喃自语道:“是,他是为了我,是我请他一定要帮我……”

周景言忽然激动起来,紧紧抓住齐安君的手臂,急切地问道:“他到底是怎么了?我见过各种演员,这不是入戏太深就可以解释的?他就像是……”

话未说完,齐安君已经笑道:“就像鬼附身一样,对吗?”

见周景言僵硬地看着自己,齐安君挑眉道:“你怎么知道这就不是真正的陈以琛?”

周景言下意识地摇头,反驳道:“不可能!陈以琛不是这样的,他平时那么温柔……”

周景言没有把话说完,因为他发现自己g本说不清陈以琛到底是什么样的。平时的他确实温柔斯文,有时候却强势而暴戾,而现在更是疯狂。

“刚看到剧本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是陈以琛以前最擅长的类型。虽然他演过各种角色,可是,他最喜欢的人物一直都是y郁,甚至带点神经质的风格。与他平时给人的样子完全相反,周景言,你觉得这是为什么?为了挑战自己的演技?”

周景言迟疑地看着齐安君,沉思半晌,摇头道:“我不知道。”

齐安君一声轻笑,眼神里却是浓浓的担忧,说道:“我刚认识他时也以为他的反应只是入戏太深,因为现在很少有演员会用这种自我代入的演法,何况,他可以不管拍摄与否都把角色融入于生活。”

齐安君停顿一会儿,说道:“我曾经认识一个演员就像他一样,后来,他自杀了……”

闻言,周景言不禁一怔,下意识地说道:“莫如生对我说,你从以前就一直很关心陈以琛。”

齐安君没有否认,点头答道:“是,因为他既是我的朋友,也是我很欣赏的人,我不想他走上这条路,只是到后来才发现不仅如此。”

齐安君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刚才那人说得不错,没有一个演员会像他这样,要说入戏太深都太牵强了。”

说完,齐安君看了看手表,拍拍周景言的肩膀,说道:“回房睡吧,明天还要开工,不,已经是今天了。”

他刚要回房,周景言忽然问道:“所以,陈以琛到底是怎么了?”

齐安君脚步停顿,回头看向他,斟酌良久,皱眉答道:“我真的不知道,他不是一个让人轻易走进心里的人。”

直到齐安君渐渐走远,周景言才回过神,盯着面前的房门发愣。

齐安君说的话一点都没错,陈以琛确实难以走近,他的心就好像眼前的房门,已经对任何人关上。那么,周景言还能做得了什么?他为陈以琛担心,甚至感到自责,可是,除了不甘心地站在房门口,他g本就什么都做不了。

在周景言面前的这扇门就是他和陈以琛之间的距离,从前,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接近真实的陈以琛,没想到原来还有最后的一道门。

他的脑中不断回响齐安君的那句话——你有没有想过,陈以琛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周景言比谁都想知道这个答案,可是,此时的他连站在对方面前都做不到。

这一刻,周景言感到从未有过的暴躁、愤怒,甚至是无力,他痛苦地看着这扇房门,想象陈以琛在里面会做什么,然后,苦涩地笑了。

不管是对电影,还是对陈以琛,周景言都是不占天时的,甚至比不了齐安君的敏锐,可是,唯有一点是他可以把握住,便是不怕被拒绝的执着,以及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持。

33

演艺圈里没有秘密,翌日,陈以琛的事就传遍剧组。大伙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的闲话不少,把陈以琛视作异类,看向他的眼神更是微妙。只要一组镜头拍完,工作人员立刻散开,很少有人敢靠近他,只有周景言和齐安君仍会和他说话。

陈以琛本来就喜欢一个人待在角落看剧本,对他而言,旁人的闪避g本就毫无影响,反而可以更专心地研究剧本。然而,当他收工以后,发现平时总跟在自己身边的周景言不见了,心里难免咯噔一下,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或许有些失望,又或许还有自嘲。

可是,陈以琛没有想到,当他自顾自地收拾东西,准备回酒店的时候,周景言一直在暗处观察他,然后,悄悄地尾随在后面,一路苦思着该说什么好。直到陈以琛开门准备回房,周景言心里一阵着急,冲动地跑上前,猛地用身体挡住门。望着陈以琛惊讶的眼神,周景言只觉得心脏狂跳不止,偏偏又要装作轻松的模样,挑眉道:“我人都来了,不请我进去坐一会儿吗?”

不给陈以琛拒绝的机会,周景言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房卡,干脆就直接开门进去。反而是陈以琛迟疑数秒,这才踏进房门。

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周景言不禁心头一跳,x口泛起一阵揪疼。他一边弯腰捡起地上的玻璃片,一边开玩笑地调侃:“自己家里弄得这么干净,跑到外面就不收拾了?这可不行啊,回头酒店的人投诉了你自己去道歉!”

周景言的语气听似轻松,心情却丝毫不敢放松,他小心观察陈以琛的反应,悄悄用余光瞟向他。可惜,他从陈以琛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反应,连一个表情都没有,那人木然地站在原地,只是凝神望着自己。

周景言心里着急,佯作气恼道:“也不知道帮忙,到底是谁的房间!”

话音刚落,周景言看着陈以琛疑惑地皱起眉头,斟酌良久,终于开口,惊讶地问道:“你不怕我?”

闻言,周景言不由得笑出了声,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陈以琛的面前,仰头直视着他,问道:“用你的眼睛好好看清楚,你知道我是谁吗?”

陈以琛若有所思地皱眉,如周景言所说,深深地凝视着他,半晌,方才答道:“你是周景言。”

周景言满意地笑了,说道:“那就够了,”

见陈以琛脸上一怔,周景言上前一步,双手捧住他的脸颊,飞快地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得意地大笑起来。

这次,陈以琛没有把他推开,他的眉头渐渐放松,只是眼中的惊讶依旧。而周景言亦是没有放手,嘴角含笑,认真道:“我明白你想演好这个角色的心情,如果你说是为了我,我会觉得很感动。如果你说是为了艺术,我也会为你骄傲。”

听到这话,陈以琛的表情顿时僵硬,不可置信地看着周景言。周景言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我从小就在片场长大,见过各种各样的演员,就算我不懂你的演戏方法,至少我不怕你。”

周景言顿了顿,表情渐渐严肃,斩钉截铁道:“陈以琛,请你相信我。”

周景言没有撒谎,即便他不明白陈以琛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只有一点是他再清楚不过的,那就是不管陈以琛变成什么样,周景言都不会害怕。这是他昨晚一夜未眠而想到的答案,甚至卑鄙地想到,如果这样的陈以琛是令所有人害怕的,那么,是不是说明他可以只属于自己?

从前的陈以琛完美得没有一丝弱点,所以,周景言只能羡慕他、追逐他,如今,他发现原来陈以琛并非无坚不摧,所以,他终于可以保护他、占有他。

周景言没有急着逼陈以琛回答,因为,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急躁的傻瓜。他松开了手,慢悠悠地捡起玻璃碎片,把它们一块块包在毛巾里面,然后又忙着整理桌椅。

房间里开着空调,可是,周景言还是热得满头大汗。四周静悄悄的,除了周景言的呼吸声,仿佛听不到陈以琛的丝毫动静。然而,周景言知道他还在,即便陈以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他仍然能像雷达一样,第一时间找到他的位置,这就是他的执着。

突然,周景言听到面前传来轻轻的笑声,他飞快地站起来,抬眼便看到陈以琛沉溺于回忆的表情,说道:“很久以前,有一个人和你说过相似的话,可是,后来他就变了。”

陈以琛眉头紧蹙,眼中露出痛苦的神情,表情变得紧绷,甚至僵硬得扭曲,声音克制地说道:“我发现他开始讨厌我的时候,我还不可救药地想过,也许我应该把他绑起来,或者干脆就把他杀了,然后让我们都停留在那一刻。”

话刚说完,陈以琛不自然地看了周景言一眼,然后,迅速地移开视线,呼吸沉重而急促。他努力想让自己平静,良久,方才笑了笑,说道:“可惜,生活和电影是不一样的,最后,我能做的就是为了他再也不演戏了。”

周景言惊讶道:“原来你不演戏是为了他……”

陈以琛点头,苦笑道:“是的,当时我辞了剧团的工作,等着他从国内回来,没想到等来的只有他出车祸的消息。周景言,这就是我的故事,一个不怎么有趣的故事。”

不管陈以琛的长相有多英俊,此刻,他看起来狼狈而又滑稽,就像是一个躲在y暗处的流浪者,被全世界所遗弃,眼神中尽是落寞和自卑。

陈以琛的视线认真而留恋地停在周景言的脸上,脸上的表情仍然无法放松,伴随着一声轻叹,说道:“我确实喜欢你,你的朝气给我带来很多不一样的感觉,但是,我没有信心和你在一起,也没有信心你能和我在一起。”

说到这里,陈以琛停顿片刻,身体不自觉地僵硬,艰难道:“你懂吗,我要的是一辈子一次的感情,但我怕自己会伤了你。”

以前的周景言是不会知道陈以琛的压力,甚至气急了的时候还会骂他一句“矫情”。可是,当他经历了这么多事,亦或者说,他和陈以琛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终于,他开始了解陈以琛的心情。他说他从小就没有亲人,而沈念既是他的情人,也是他第一个家人,所以,他把这段感情看得很重。而当他失去了沈念的时候,

他的心是万念俱灰,甚至不敢再尝试一次。

陈以琛绝不是冷淡寡情的人,相反,虽然他不敢轻易地爱,一旦开始便是轰轰烈烈,就像盖上一层辣油的锅子,表面看起来没有温度,而里面已经是滚烫的了。

看着周景言惊讶而迟疑的表情,陈以琛没有失落,因为他从来就不抱有希望。他努力地笑了笑,尽可能令自己平静,说道:“我会拍好这部电影,以我最好的状态帮你。”

陈以琛顿了顿,终于还是露出一阵揪痛,苦涩道:“这就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果。”

直到这一刻,周景言仍然没有吭声,沉默地站在原地,用力地看着陈以琛的脸孔。他没有急躁地冲他破口大骂,也没有发脾气地摔门走人,他的沉默更像是一种深思。

陈以琛见状,心中苦笑道,周景言确实成熟了不少,不再像从前那样,还未想好就已经开口。

寂静的房里,两人彼此对望,仿佛时间都被空气凝固,在无声中缓缓流逝。终于,周景言忽然开口,一把抓住陈以琛的手臂,脸孔因激动都涨红,肃然道:“你给我一点时间,陈以琛,我会想清楚的,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让我来了解真正的你,然后,我会给你一个答案。”

周景言的力气不小,情急之下更是把陈以琛抓得很疼,然而,陈以琛却没有从他手中挣脱。他一脸震惊地看着周景言,眼中带着深深的触动,不管周景言未来的答案如何,此刻的陈以琛已经觉得感动。

只是周景言仍有些孩子气,见陈以琛不吭声,下意识地把他抓得更紧,从手臂传来的疼痛令陈以琛顿时清醒,他眼神定定地看着周景言,视线仿佛要把他吸进去一样,良久,他轻轻地笑了,说道:“为什么好像我在向你求爱。”

直到这一刻,周景言的表情仍是严肃,认真道:“不,是我一直不愿放弃你。”

正是这样的执着令陈以琛一次次感到震撼,然后,逼得他终是无处可逃而只能面对。

突然,陈以琛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打破了两人之间的紧张氛围,在寂静的房里尤其显得突兀。

陈以琛似乎预感到是谁打来的,脸上一怔,迟疑地望着手机,愣了两三秒才走过去。

果然,他刚接起电话,另一头传来沈哲的声音。这次,沈哲连调笑的语气都没有,只是冷冷地说道:“明天晚上八点,我会到你们剧组住的酒店来找你。”

顿时,陈以琛的表情僵硬,下意识地看了周景言一眼,面无表情地问道:“你要他的东西干什么?”

沈哲笑问道:“关你什么事?我是他亲弟弟,你又是他什么人?”

陈以琛坚持道:“那是他留给我的东西,我不会交给你。”

沈哲怒骂道:“我们一家人想尽办法找到地方帮他办一场小型摄影展,你能为他办得了什么?除了把他的东西藏在没人找得到的角落里,你能让谁看到他的才华!”

闻言,陈以琛不禁心头一怔,只是他的表情仍是紧绷,眼中带着不肯让步的坚决,脸色渐渐变得y沉,质问道:“你们究竟把他葬在什么地方?我可以把他的东西交给你,但是,请你必须告诉我。”

沈哲大笑起来,讥讽道:“你不配和我谈条件,更不配再见到他!好好记着我说的话,明天我会和你联系。”

话音刚落,不等陈以琛再开口,沈哲已经挂断电话。他像是忘了周景言的存在,手里紧紧握住电话,几乎就要把它捏碎。他的激动、他的愤怒、他的痛苦,一切都无处发泄,他甚至不知道可以恨谁。他看着周景言走向自己,他下意识地想要逃,却发现g本动不了半步。

“你们刚才说的人是沈念?”

望着周景言关切的目光,陈以琛竟然没有否认。他没办法像从前一样,佯作无事地转移话题,或者是故意忽略对方眼中的感情。此时的他渴望被了解,也渴望被认可,而周景言是他面前唯一的浮木。

“是沈念的弟弟,他想来拿回他哥哥的东西。”

“你不知道他的墓地在哪里是因为他的家人不认可你们?”

看着周景言好奇的表情,陈以琛的心紧张地狂跳不止,一分钟以前,他和沈念的关系被沈哲无情地否定,而现在的他急于向人证明那段曾经美好的感情。所以,当周景言再三追问的时候,他终于向自己投降,背脊僵硬挺得笔直,声音颤抖地答道:“是……他们痛恨我们的关系。”

此时,陈以琛的脸上带有一种不自然的紧绷,尽管他努力想要让自己的心情平静,呼吸仍是十分急促,痛苦地说道:“在他出事以后,我只见过他最后一面……我在国内大病一场,清醒后,我已经联系不到他的家人,更不知道他们把他葬在哪里。”

陈以琛的表情艰难,仿佛连说话都变得极为吃力,断断续续地说道:“后来的几年里,我找不到他落葬的地方,只能在国内到处跑,走一走他待过的地方……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突然,陈以琛无力地蹲下身,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脸,生怕周景言看到他的表情,显得狼狈而又可怜。

看着这样的陈以琛,周景言顿时不知如何是好,他想要安慰对方,却又觉得很不对劲。犹豫许久,只是问道:“你们的感情很好?”

闻言,陈以琛不禁肩膀颤动,呼吸变得更加急促。半晌,他的双手缓缓地松开,仰头看向站在面前的周景言,点头答道:“是,我们的感情很好。如果不是那场车祸,没有人可以把我们分开。”

不等周景言开口,陈以琛忽然站起身,恍恍惚惚地走向浴室。明明镜子已经碎了一大片,他仍是双手撑在洗手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发愣,良久,他着急地打开水龙头,一遍遍地用冷水冲脸,狼狈的模样和前晚一模一样。

没有人可以改变沈念在陈以琛心中的地位,亦或者说,他的份量早就不只是一场爱情。仅仅是一通关于沈念的电话,便让陈以琛变得不像自己,这就是他的心魔。而周景言只能看着他痛苦、看着他挣扎,却没办法帮他。他必须知道沈念到底是什么样的,他和陈以琛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真相是否如陈以琛所说的这么简单,否则,他永远都只能当一个旁观者。

只要周景言遇到挫折,第一时间就会想到陈以琛。可是,陈以琛会想到谁?他不会想到任何人,唯一会做的事就是把自己封闭起来,而这就是周景言最不甘心的。

但是,尽管现在的周景言还不能把陈以琛从痛苦的深渊里拉出来,至少他哪里都不会去,他愿意一直待在这里陪着他、守着他,就像陈以琛当初对他一样。

虽然这对cp不是大家都会萌的类型,剧情也没有太吸引人,不过,为什么我就是觉得很开心呢,哈哈,写完这篇文,或者说写完这对cp有一种对写文再没有遗憾的感觉。

34

翌日,沈哲如约而至,电话响起的时候,陈以琛正在套房的客厅看剧本。他接起电话,面无表情地报出房号。没多久,外面出来一阵敲门声,急促而又不耐烦,声音重重地砸在陈以琛的心头。

沈哲的长相十分斯文,神态却是一股痞气模样,他的语气毫不客气,刚进门便说道:“把东西给我,我没空和你废话。”

面对沈哲的时候,,陈以琛没有了往日的冷静,他沉默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道:“抱歉,我不能把东西给你。”

他顿了顿,补充道:“那是他最后留给我的东西。”

听到这话,沈哲忽然大笑起来,声音张扬而刺耳,讥讽道:“别人都以为你是老好人,我可一点都不信。你在电话里是怎么说的?你想知道哥哥的墓地在哪里是吧?”

见陈以琛脸色微变,沈哲把手里的袋子放在桌上,步步逼近,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用哥哥的东西来和我交换,对吧?”

陈以琛没有否认,亦是没有承认,此刻,他微微皱眉,渐渐沉下脸,看向沈哲的目光充满戒备。

沈哲对陈以琛的反应毫不吃惊,挑眉冷笑道:“你有什么资格问我?不,是你有什么资格再见他!摆出一副受伤的样子就够了吗?这么多年以来,你一直都在装傻,陈以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德行!”

陈以琛的呼吸渐渐沉重,然而,他仍是克制着内心的情绪,只是表情显得十分僵硬,语气更是极不自然:“我请你告诉我,你们到底把他安葬在哪里。”

这话听来恭敬而客气,只是陈以琛却是咬牙切齿,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

沈哲不悦地瞪向他,说道:“你烦不烦,把东西给我,我没空和你啰嗦!”

陈以琛仍是没动,视线牢牢盯住沈哲的脸孔,他吃力地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语气温和,说道:“我……我求你告诉我,你们到底把他带到哪里去了。”

此时,陈以琛的脸孔因激动而涨红,表情好像被石膏糊住,生硬而不自然,只有语气透着恳求的意味。

沈哲见状,非但没有觉得得意,不耐烦地瞟向他,说道:“少来给我玩这套!谁不知道你这家伙最会演戏,摆出这副深情款款的样子给谁看!”

话音刚落,他猛地推开陈以琛,看到放在角落的行李箱,一把抓来就想打开来翻。果然,当初周景言在陈以琛家看到的相册就在箱子里,被陈以琛小心收藏在最底层,外面则是用好几层牛皮纸包住。沈哲一边把东西拿在手里,一边又嚷嚷道:“我就知道你会当宝贝一样随身带着,你的电脑呢?”

看到茶几上的电脑,沈哲得意地笑了起来,正要走过去时,却被陈以琛拽住一只手臂,没料到对方的力气这么大,沈哲一时挣脱不了,下意识地想要踹向他,却被陈以琛推在了地上。

沈哲恼怒地骂起脏话,把相册随手一扔,立马就要冲上前揍人。没想到陈以琛一个反手勒住他的脖子,表情凶狠地看着他挣扎的样子,冷冷地说道:“谁让你动他的东西。”

沈哲比陈以琛矮了五公分,论力气亦不是他的对手,只得一个劲地骂道:“你害死我哥还不够,现在还要来弄死我!好,你要玩,我陪你玩个够!”

说完,沈哲硬生生地扳开陈以琛的手,转身一脚踹向他的肚子,不料,陈以琛及时躲开,令他扑了个空。

沈哲见状,心里虽然生气,还是先回头把相册捡起来。可是,他还没碰到东西,陈以琛双手抓起他的衣襟,把他整个人推向墙壁,后背撞得一阵吃痛。

陈以琛低着头,眼神死死地瞪着沈哲,y冷道,“谁都不能动他的东西!”

即便是沈哲,看着眼前的陈以琛都震惊地说不出话,迟疑两三秒,他才想起受制于人,奋力想要挣脱对方的力气。

突然,沈哲没了动作,忽然想起什么,挑眉笑道:“很好,陈以琛,这才是你的真面目。你从来不是深情款款的情圣,而是一个着了魔的疯子!你和我哥在一起的时候,你也是这么对付他的吧?只要他惹你不高兴了,你就揍他吗?”

见陈以琛的眼神渐渐茫然,沈哲趁势用力把他推开,又说道:“不对,你应该知道我哥是吃软不吃硬的,这套对他一点用都没有。让我好好想想,你当初是怎么折腾他的?”

沈哲一个箭步上前,愤怒地抓起陈以琛的衣襟,冷笑道:“你这家伙最会演戏,只要装作一副受伤的样子,我哥就会心软。没错,你还有各种办法可以用!”

说完,沈哲一把拉起陈以琛的衣袖,指着手臂上那几条淡淡的疤痕,说道:“这就是你的办法,利用我哥的不忍心,用自残来留住他!只要他提出分手,或者打包行李离开你,你就把自己弄成一幅要死不活的样子,博取他的同情逼他回来!这世上还有比你更卑鄙的人吗?你让我觉得恶心!”

此时,陈以琛的脸色渐渐苍白,肩膀不住地抽搐,费力地喘着chu气。他失神地摇头,一遍遍地喃喃道:“不,我没有,他不会离开我,我们一直都很相爱……”

话未说完,沈哲抓起陈以琛的肩膀,狠狠地推倒在地上,然后,蹲下身看着他狼狈的表情,说道:“你们很相爱?有多相爱?你的爱把他困在牢笼里,他早就想离开你了,你懂吗?如果不是你一次次逼他回来,他还会和你在一起?简直就是笑话!”

像是报复一样,沈哲不急着离开,而是一脸好笑地看向陈以琛,表情得意而又嚣张。他看着陈以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看着他的呼吸渐渐加重,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仰起头,一脚踹向陈以琛的肩膀,然后,狠狠踩在他的掌心。

“你想知道我哥葬在哪里?好,今天我就好好和你算这笔帐!你现在风风光光回国拍戏,还演上了男主角,我哥在哪里?他死了,什么都没有了!他的才华比你差吗?”

沈哲蹲下身,使劲按住陈以琛的肩膀,恼怒地瞪向他,眼中满是恨意,说道:“你知道我们全家花了多少心血供他到美国读书吗?你知道他本来是可以成为一个出色的摄影师吗?是你,陈以琛,是你让他再也不想碰电影!”

陈以琛颤抖着闭上眼睛,不敢直视沈哲仇恨的目光,可是,沈哲并没有因此罢休,他好像疯了一样,愤怒令他失去理智,发狠地说道:“后来他喜欢拍照,把成为自由摄影师当作梦想,但是,又是因为你让他哪里都不敢久留。他怕回来的时候,你已经死了,多可笑!你配说爱他吗?这世上有哪种爱情需要担惊受怕?你的爱情就是一把枷锁,把他牢牢困住,差点就要把他逼死!”

陈以琛嘴唇紧抿,表情压抑而克制,他的脸色极为难看,苍白如纸,脆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终于,沈哲松开手,微扬下巴,冷冷地看着他,嘲讽道:“不,你得逞了,不管他往哪里逃,他到死都没摆脱你。”

说完,沈哲站了起来,低头俯视着陈以琛,看着他茫然地坐起身,看着他狼狈地低着头,终是忍不住大笑不止。

“哥,你看到了吧,这就是你爱了十年的男人,你被骗了!他不光演戏像个疯子,他一直都是个疯子,你把你自己害死了!”

寂静的房间里,沈哲的声音犹如划破天际的怒吼,陈以琛踉跄倒地,双手慌乱地交握在一起。看着沈哲把相册塞进包里,然后又打开电脑翻看起来,他几次想要伸手推开对方,无奈身体完全使不上劲,好像被抽空了力气一样,整个世界都变成了停格状态。他一直给自己造了一个梦,一段完美爱情的梦,可惜,沈哲的出现把他的美梦打破,逼得他必须回到现实。

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沈哲逐渐冷静下来,余光瞟向陈以琛,讥讽道:“没来找你以前,我没想到你还能这么可笑。当初哥哥死后,你自杀被送进医院,醒来后,我们就没有联系过吧?这么多年一点都没变,只会靠自欺欺人过日子。”

关上电脑,沈哲把移动硬盘装进包里,然后又从里面掏出一部小型摄影机。

陈以琛顿时脸色大变,愣愣地看着沈哲手里的东西,声音颤抖地说道:“这是沈念的东西……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话音刚落,他猛地站起身,飞快冲向沈哲,不料,未等他走进,沈哲已经把摄影机扔向他,说道:“这是在哥哥住的酒店发现的,车祸那天他正好没带在身上。前几天我看了下,里面有些东西挺有意思,送你留个纪念吧。”

陈以琛手里握着摄影机,一时无措,愣愣地看着它。而沈哲没有作声,只是含笑看向陈以琛,脸上尽是好笑的表情。

鸦雀无声的房里,寂静的氛围显得诡异,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兀地打破了短暂的宁静。

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大门,像是猜到来人是谁,陈以琛脸上一怔,眉头紧蹙,眼神中露出了慌张。而沈哲却笑了,潇洒地拎起包,大步往房门走去。

陈以琛见状,不由得心头一惊,下意识地想要追上前,不料,沈哲已经打开房门,挑眉打量来人的模样,转头问陈以琛道:“这是谁?你新找的?长得不错。”

话刚说完,他眼神轻佻地扫过周景言的脸孔,嗤笑道:“胆子很大啊,连陈以琛都敢招惹。”

不等周景言开口,沈哲扬了扬手,嬉皮笑脸道:“我走了,以后不用再见。”

沈哲正是得意万分,自然没有注意到周景言的脸色很不好看。两人擦肩而过之时,突然,周景言一把按住沈哲的肩膀,挥起拳头就打向他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