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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杀死镜头

☆、杀死镜头 21

瞿长天早就和周景言打过招呼,剧组会以他和周慎年的关系作为噱头,以此来宣传新电影。可是,他没有想到公司会要求周景言配合记者做新闻,所以,面对周景言的时候不免感到难以启齿。

这天,拍摄工作很早就结束,周景言正准备回酒店,瞿长天把他叫来身边,斟酌再三,还是说道:“你爸的电影也在这个基地拍,过几天就杀青了,趁今天早收工你不如去探个班吧。”

闻言,周景言顿时变了脸色,冷哼一声,不悦地说道:“公司的意思?是不是记者已经在他们剧组蹲好了?”

瞿长天连忙劝道:“小言,这种曝光是两方获利的事情,对我们的电影,对你爸爸的电影都有好处……”

周景言却是倔脾气,一口回绝道:“我不去。”

瞿长天沈声道:“你不要犯倔了,哪怕不为了宣传,去他的剧组探班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是你爸爸!”

平时在家,周景言都很怕和周慎年单独相处,何况是在工作场合。如果周慎年当面说句什麽,要让他的面子往哪里放。

见瞿长天再三相劝,周景言烦躁地说道:“我和他没什麽好说的。”

这句话听起来像赌气,却是一点都不假。两人私底下都无话可说,何况是在众人面前,无非就是做戏而已。

然而,正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坐在旁边的陈以琛忽然放下剧本,开口道:“我陪你去吧。”

周景言一愣,下意识地看向陈以琛,而陈以琛只是笑了笑,温和地说道:“上次和齐安君碰面,他向我提起宋子言的电影,正好他是周导这部电影的男主角,我很想亲眼看看他的演技。”

换做陈以琛开口,周景言便想不到拒绝的理由,何况,陈以琛的态度如此诚恳,更令他下意识地便答道:“谁知道今天有没有他的戏,先说好了,就算没见到人也别想叫我再跑一次。”

说完,周景言像是不好意思,一个箭步往前走去,没走多久便回头催促道:“还不快点,再不上车就赶不上了。”

陈以琛脸上一怔,随即便轻轻地笑了,快步跟上了他。

一路上,周景言一边开车,一边把音乐放到最响,简直就是震耳欲聋。陈以琛刚把音量调低,他便不悦地看向他,说道:“你干什麽!”

陈以琛的态度依旧温和,问道:“怎麽不说话?”

周景言皱了皱眉,心烦意乱地说道:“没什麽好说的。”

感觉到陈以琛的目光正在打量自己,周景言不禁耳g微红,遮掩地说道:“你看著我干什麽?”

陈以琛低声道:“你是不是有些紧张?”

周景言下意识地反驳道:“那是我爸,我有什麽可紧张的!”

话刚说完,他却心虚地移开视线,半晌,方才泄气道:“我和他真的没话可说,等会儿你见了就知道。”

陈以琛难以理解,茫然道:“他是你爸爸……”

话未说完,周景言chu鲁地打断,说道:“那又怎麽样?我们除了有血缘关系,他哪里还想我爸?他一辈子除了电影就是电影,连保姆都比他更关心我。”

周景言越是喊的大声,越是像虚张声势。而陈以琛即便一声不吭,仍有一种无形的气场。

陈以琛任由周景言说个不停,等他说够了,方才淡淡地说道:“可是你很在乎他对你的想法。”

果然,周景言顿时不吭声了,表情烦躁地看向前方,许久,终於苦笑道:“是又怎麽样,他从没夸过我……”

周景言没有把话说完,因为,车子已经开到剧组附近。他飞快地停好车,故意摆出玩世不恭的姿态,好像纨!子弟一般,笑嘻嘻地一路往前走,沿路遇上周慎年多年合作的幕後人员,不时地开个玩笑来放松心情,以此缓解他将要见到父亲的紧张。

周景言找到周慎年的时候,剧组正在拍摄一个长镜头,因而,周慎年不过是远远地看了他一眼,立刻就把视线放回现场。

这是一部民国谍战题材的电影,男主角宋子言扮演的是一名地下党特工,正在拍摄的剧情是他亲如兄弟的好友在他面前牺牲,可是,碍於他当时的身份,非但要看著他一枪接一枪地打死,还要留下来处理後续工作。

周景言很早以前就见过宋子言,当年,初出道的他不过是个长相不错,又有些天分的年轻演员。後来几年的浮浮沈沈令他差点跌入低谷,直到这些年和齐安君的几次合作,终於让他重新站起来。

多年不见,宋子言似乎大有不同,褪去了年轻时候的青涩,经过了低潮期的历练,如今的他带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势,不但在演技上越来越j湛,本人更具有如王者一般强大的自信,而正是这种自信令他无论站在何处,总是能吸引众人的眼球,成为当之无愧的大明星。

这组镜头拍完,宋子言便上了保姆车休息,而陈以琛就像个剧组工作人员,站在副导演旁边一遍遍地看回放。

现场记者看到周景言来了,不约而同地围上来,问了一堆老生常谈的话题,无非是关於他和周慎年的父子关系。

即便周慎年对工作十分严肃,面对媒体的时候,却不像周景言这样紧绷,从善如流地回答了各种问题,终於把记者都打发走了。

等到记者走後,旁边就只剩下剧组人员,周慎年脸色的笑容顿时消失,表情严肃地问道:“你怎麽来了?”

在周慎年的面前,周景言总是无法轻松应对,下意识地答道:“瞿叔让我来探班的。”

周慎年冷著脸,凝神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也猜到是瞿长天的意思。”

剧组还未收工,下一场仍是宋子言的戏。他从保姆车上下来,手里拿著剧本,正和另一个演员比划什麽,想必是在模拟下一场戏的走位。

周慎年远远地看著宋子言,忽然说道:“你刚才看到宋子言的演技了吗?”

周景言点头,答道:“他很厉害啊,没几条就过了,年轻一辈的演员里很少有这麽会演的。”

周慎年说道:“几年前他演瞿长天的一部合拍片时,远不及现在这麽会演。他虽然跌过一跤,但不是坏事,如果没有那几年的挫折,他不会有现在的成就。”

周慎年顿了顿,转而看向周景言,严肃地说道:“你和他差不多年纪,在演艺圈的成绩却差了很多。”

说到这里,周慎年顿了顿,著重道:“你过得太顺了。”

周景言却不服气,只是不敢当面忤逆周慎年的话,只得自嘲道:“我和他的差别在於我过得太顺?不,爸爸,难道不是因为我没有天分。”

听到这话,周慎年的表情有些难看,似乎不愿再和周景言多费口舌。周景言见状,就像个不受父亲关注的小孩,幼稚地别过头,故意冷著脸不吭声。

反而是周慎年看到不远处的陈以琛,问道:“他是你带来的?”

周景言没想到他会注意到陈以琛,下意识地答道:“对,他说想看宋子言的表演,我就带他一起过来了。”

周慎年看了陈以琛一会儿,忽然开口道:“我看过他的表演,演技很出色,不过,像他这样的演员是不会大红的。”

听到这话,周景言不由得看向周慎年,眼神中似乎克制著什麽。而周慎年并未察觉,继续说道:“就因为他的演技太好,连表演的痕迹都找不到,所以失去了演员本身的特色。他可以是一个好演员,但是无法成为一个明星。”

周慎年的话确实不假,陈以琛的演戏方式是完全带入角色,所以,可是说他演出来的每个人都是角色本身。从艺术的角度来说,这种强大的演技确实可叹。从演艺圈的角度来说,一个令人看不到本身气质的人,g本就无法成为明星。这就是为什麽《最佳喜剧》上映以後,在影评人的眼里可谓是惊喜,甚至是惊豔,却没有一下子红起来,明明他的外表毫不输给偶像明星。

可是,哪怕周景言心知如此,却无法认同周慎年的话。在他心里,陈以琛的才华是令他最为羡慕的,尽管他知道这种想法很幼稚,偏偏就要幼稚到底,受不了任何人对陈以琛有所质疑。

周景言一忍再忍,脸色已是不太好看,此时,见陈以琛朝他们走近,心中更是一阵暴躁,脱口而出地说道:“不,你g本不懂陈以琛,演员对他来说只是一份工作,他爱的只有演戏,无意成为明星。”

周景言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敢当面顶撞父亲,没想到第一次破例就是为了陈以琛,所以,当他的话出口时,连他自己都愣住了。而周慎年的表情更是惊讶,只是看到陈以琛已经走来,平静地说道:“剧组要继续拍摄,没事的话,你快回去吧。”

说完,不等周景言吭声,周慎年已经绕过他,坐回了导演的位子。随著场记的声音响起,剧组进入紧张的拍摄,而周景言愣愣地站在原地,仍是没有从刚才的话中清醒。

等到陈以琛走到他面前,周景言烦躁地说道:“走吧。”

话刚说完,他不顾陈以琛的反应,快步就往外走去。直到坐上车时,终於渐渐平静下来。

陈以琛看著他反常的样子,沈默半晌,忽然说道:“我刚才听到你和周导的对话了。”

周景言心头一怔,下意识地看向陈以琛,几番欲言又止,最後,不过是气冲冲地说道:“你耳朵这麽灵?”

陈以琛看著他孩子气的表情,轻轻地笑了,温润的表情令人感到如沐春风,那是一种从眼底散发出的笑意。

见周景言故意别过头,陈以琛脸色的笑意更浓,由衷地说道:“谢谢。”

事实上,当他听到周景言一脸认真地反驳周慎年的话时,心中涌起的感情不只是一句谢谢,还有一股受到肯定、被人了解的满足,以及说不清的感动。本就心思细腻的他早就察觉到周景言对父亲的敬畏,然而,正是这样一个连和父亲说话都会紧张的人,竟然会为了自己出言顶撞对方,这对陈以琛的震撼实在不小。

这就是周景言,虽然有些孩子气,却坦率得可爱。而陈以琛简单的一句“谢谢”,已经令周景言心潮涌动,他不由得耳g微红,只能以开车来遮掩激动的心情。他高兴的当然不只是陈以琛的谢谢,而是他对自己的肯定。陈以琛的态度令他知道,至少在成为演员的初衷上,他所了解的确实是真正的他。

☆、杀死镜头 22

电影杀青以後,周景言恢复了轻松的状态,只是因为陈以琛的话,他减少了许多喝酒的活动,令莫如生抱怨连连。比起夜场的酒色喧哗,如今的周景言更喜欢和陈以琛待在一起,哪怕两人之间仅限於看一场电影,或者留在家里看一本书。

电影首映的前夜,周景言又一次拒绝了莫如生的邀约,非但没有出现在吵闹的酒吧,甚至是把车开到陈以琛家楼下。他知道陈以琛不会拒绝自己的邀约,所以,每次不打招呼就匆匆跑来,只是没想到这天竟然吃了闭门羹。

明知道陈以琛不在家,电话又一直没人接听,周景言仍是不舍得离开,把车停在不远处的街边,好像过往的每一次,耐心等待陈以琛的出现。

九点以後,周景言终於坐不住了,下车来抽一g烟,顺便在路灯下吹风。他看著手里的七星,想起那夜,陈以琛在他家楼下抽烟的样子,忍不住便笑出了声。同样的情景却是不同的人,一个极有耐心,永远都不急不缓。另一个脾气暴躁,恨不得立刻把人找来。

这时,周景言又掏出手机,拨打陈以琛的电话,电话那头依然是一阵“嘟”声,明知不会有人接他就是不能放弃。

突然,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走来,周景言不禁一怔,下意识地把烟头掐灭,快步走向前方。

陈以琛手里拿了一个袋子,似乎是某家餐厅的打包盒,看到周景言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你怎麽来了”

周景言的语气永远都是理直气壮的样子,开口便答道:“不能来吗?你这是赶我走?”

陈以琛知道周景言每次心里紧张的时候,便会孩子气地用暴躁的姿态遮掩,於是,轻笑道:“没有,只是奇怪为什麽来之前不打个电话给我。”

周景言冷哼道:“你怎麽知道我没打电话给你,你带手机了吗?”

闻言,陈以琛恍然大悟地说道:“我忘在家里了。”

他顿了顿,转而说道:“没几个人会打电话给我,所以常常就会忘记。”

周景言却说道:“我不是人吗?”

陈以琛看著他的侧脸,淡笑道:“是,就数你打的最多。”

周景言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嘴里却一个不停地问道:“你跑哪里去了?等半天都没见到人。”

面对周景言好像机关枪一样的问题,陈以琛温和地答道:“齐安君找我出来吃饭,我们很多年没有碰过面了。”

他没有多说,又问道:“你等了很久吗?”

此时,两人已经站在大楼下面,陈以琛正要掏钥匙开门,周景言移开视线,面无表情地答道:“也没有等多久……”

话未说完,周景言忽然脸色凝重,说道:“先别上楼,我们在楼下聊几句。”

他的语气并没有什麽底气,立刻就往旁边的y影处走去,刻意不让对方看清自己的表情。

直到陈以琛跟过来以後,周景言方才紧张地说道:“明天就是电影首映。”

陈以琛的笑容温柔,像是一个宽厚的手掌,轻轻抚平了周景言心头的焦急。他深深地望著陈以琛的脸孔,说道:“我很紧张。”

闻言,陈以琛轻轻地问道:“你紧张什麽?”

周景言表情烦躁地答道:“太多了……外界的评价,电影的反响,还有,我爸会怎麽看我。”

他自嘲地笑了笑,继续说道:“他是会觉得我给他丢脸了,还是觉得我终於有了长进。那天去探班的时候,他对我说,就是因为我太顺利了,没有经历过波折,所以才不会像宋子言这样出色。在他心里,我从来没有过成长。”

陈以琛看著周景言的表情渐渐变得痛苦,沈默半响,等到对方一口气说完了,这才安抚地笑了笑,说道:“你就是你,不必和宋子言比较。”

周景言刚要c嘴,陈以琛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今天和齐安君聊起宋子言,也了解不少有关於他的事。以前的他会彷徨,会自负,会受到利益的诱惑,,甚至会看不清自己是什麽样的,这就是他的心魔。所以,後来当他看透了这些问题,他就像浴火重生一样,蜕变成现在的样子。可是,周景言,你和他是不同的。”

陈以琛顿了顿,看著周景言紧张的表情,不由得笑了,说道:“你不受家计所累,从小受到艺术熏陶,其实,你完全可以更出色的,只是少了一点动力。”

周景言反驳道:“不,我……”

话未说完,陈以琛朝他做了一个手势,周景言便下意识地闭上嘴。

“我说的动力不是你想要做成什麽,而是你不得不做成什麽,这是一种孤注一掷的决心。”

忽然,周景言想到什麽,若有所思地笑了,说道:“或许,你父亲对你的不认可就是一种推动力。”

闻言,周景言不悦道:“他只是看不起我而已!”

周景言沈默片刻,缓缓抬起头,看著陈以琛温柔的表情,忍不住便想把心里的担忧告诉对方。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到什麽时候,我害怕总有一天会受不了他的轻视。陈以琛,你懂这种心情吗?我迫切地想要听他说一句,周景言,你做到了。”

周景言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仿佛想要急切地受到陈以琛的认可,他的脸孔涨到通红,声音更是越来越响亮。

终於,他不知想到什麽,忽然不说话了,沈思良久,好笑地说道:“你别笑我不知天高地厚,我一直都在追赶爸爸的步子,可是,有时候也会想如果有天我超越他了,那会是什麽样子?”

明明陈以琛没有笑,周景言却一副暴躁的表情,没底气地说道:“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老头子到现在还像第一次拍电影一样,一门心思扑在上面!可是,难道你不会想吗?被自己视为偶像的父亲,如果你有天真的超越他了,比他更优秀……你会不会感到失落,或者一下子没有了目标?”

连周景言都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些孩子气了,可是,陈以琛却全盘接收,不曾说过一句拒绝的话。

即便是现在,陈以琛仍然用平静地语气,温柔地笑著,说道:“我从小在福利院长大,至今没见过我的父母,这种心情可能无法体会。”

周景言不禁心头一怔,下意识地想要说什麽,却笨拙地不知如何开口。而陈以琛并不在意,犹如回忆过往的美好一般,脸上带著浅浅地笑容,神情自若地说道:“所以,我一直都没有家人,直到遇见沈念。”

听到沈念的名字,周景言不由得愣住了,他从没想到陈以琛会主动提及,这意味著陈以琛对他已经无需防备,还是一种真情流露而不能自已。

然而,不等周景言把思绪理清,陈以琛已经说道:“上楼吧,夜里风凉。”

☆、杀死镜头 23

到了陈以琛的家,进门就看到手机被丢在玄关,周景言刚要笑话陈以琛,没想到,那人把手机拿起来,说道:“五十八通未接来电,你真的打了不少。”

周景言脸上一红,脱了鞋往里面走,赤脚就要进厨房。

“我拿啤酒。”

话音刚落,陈以琛拎著拖鞋走上前,轻轻地放在他面前,温柔地说道:“瓷砖太凉,把拖鞋穿好。”

听到这话,周景言没有多想,好像条件反s一样乖乖照做。他抬头看见陈以琛含笑的眼神,不禁心头一跳,这次红透了耳g。

“别挡著路!”

周景言快步绕过陈以琛,熟门熟路地打开冰箱,里面是他上次买的一打啤酒,至今一罐都没有动过,想必陈以琛是不喜欢喝酒的。他一大口就喝了半罐,惬意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著陈以琛忙著收拾东西,好像他也变成这个家的一员。

陈以琛说,他从前是没有家的,而周景言对家的概念亦是稀薄。所以,他好笑的想到,他们俩才像是天生一对。

周景言每次跑来的时候,都会想尽各种理由住宿一晚,时间久了,陈以琛也就习惯。

“浴巾在哪里,我洗个澡。”

周景言有时候觉得,自己是在欺负老好人,明知道陈以琛并不像表面这样老实,可是,他就是不知死活地一再窥探对方底线。就好像是现在,他不等陈以琛回答,已经拿了浴巾,一溜烟地跑进浴室。等到陈以琛忙完事,周景言头上湿哒哒地站在镜子前面,下身围了一条浴巾,笑吟吟地看著他。

“帮我吹头发吧。”

明明手里就是吹风机,周景言故意这麽说道。陈以琛脸上一愣,随即不禁笑了,说道:“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像什麽吗?”

周景言的第一反应就是看一眼下半身,被浴巾包裹的地方没有起反应,所以,至少不像虎视眈眈的色情狂。

陈以琛见状,忍俊不禁地说道:“真是孩子气。”

听到这话,周景言脸上一红,简直就比被说色情狂更不好意思,遮掩地说道:“算了,我自己吹!”

话刚说完,陈以琛已经朝他走来,接过他手里的吹风机,把他按在马桶上,说道:“坐下吧。”

电吹风吵闹的声音把周景言暴躁的话淹没,而陈以琛温柔的动作更令他舒服的不想吭声。他闭上眼睛,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份温柔,至少在这一刻,陈以琛的温柔是他一个人的。

头发吹到半干,陈以琛把风力调低,周景言缓缓睁开眼,脱口而出地问道:“沈念对你来说真有这麽重要?”

陈以琛的动作略微停顿,然而,很快便恢复正常,答道:“是,他是我的爱人,也是我的家人。”

周景言看著镜子里的陈以琛,试图想要从他脸上找到破绽,可是,却连半点的悲伤都挖掘不到。

良久,他终於鼓足勇气,问道:“他是怎麽死的?”

顿时,电吹风的声音没有了,四周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陈以琛下意识地看向镜子里的周景言,脸色渐渐没了表情,神情略有些凝重。

突然,周景言开始後悔,不该因为一时好奇打破这麽美好的气氛。然而,当他以为陈以琛不会回答的时候,对方忽然说道:“是车祸。”

陈以琛顿了顿,努力扯出了笑容,平静地说道:“他一个人回到国内旅行,结果遇到了车祸。”

周景言心头大惊,忙问道:“那你当时……”

陈以琛回答道:“我当时在剧团演出,所以没陪他一起来。”

闻言,周景言无法克制心中的震惊,猛地站起来,用力地看著陈以琛,努力克制狂跳不止的心脏,终於开口问道:“所以,这就是你不再演戏的理由?”

陈以琛没有回答,沈默良久,方才轻轻地笑了,然後摇了摇头,说道:“不,在那以前我就不打算演戏了,可惜,我还是没来得及把这个决定告诉他。”

此话一出,周景言更是一头雾水,作为陈以琛的家人和爱人,作为一个懂艺术的人,沈念难道不会以他的才华自豪,为何陈以琛会用可惜两个字。

然而,不管周景言的心里有多少疑问,陈以琛都不打算回答下去,他已经走出了浴室,把东西收拾干净,然後,笑著说道:“明天晚上才是首映会,或许我们来得及喝点酒。”

说完,不等周景言回答,陈以琛已经走进厨房,打开冰箱边看边说道:“冰箱里好像没有下酒菜了,我下楼买一点吧。”

此时的陈以琛看起来完全是从容不迫的样子,不要说狼狈,就连半天的哀愁都没有。如果硬要找到不同,那就是他g本不给周景言开口的机会,未等周景言作声,已经穿上外套走至玄关。

可惜,陈以琛可以佯作什麽事都没有,周景言却不可以。他刚从震惊中回过神,下意识地追上对方,一把按住房门,挡在陈以琛的面前,说道:“这麽晚了,哪里还有下酒菜买?”

陈以琛朝他笑了笑,说道:“便利店有卖酱菜,你想吃什麽,辣的可以吗?”

周景言深深地看著陈以琛,极力想要找到什麽,却始终一无所获。陈以琛的表现太过冷静,简直就像是演戏。

见周景言不吭声,陈以琛温和地问道:“冰箱的啤酒还够吗?我看你的酒量似乎很好……”

不等陈以琛把话说完,周景言头脑一热,冲动地喊道:“你不是不喝酒的吗?”

陈以琛轻轻地说道:“谁说我不喝酒的?只是不常喝。”

他顿了顿,神情越发温柔,像一束暖光照在周景言的心头,说道:“偶尔陪你喝一点没关系的。”

说完,陈以琛按住周景言的肩膀,不动声色地把他拉开,等到周景言反应过来的时候,陈以琛已经出门了。周景言失神地愣在原地,看著在黑暗中渐渐走远的背影,不禁感到茫然。

能让陈以琛主动开口陪自己喝酒,周景言以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到底是为了安抚他的紧张,还是因为提及沈念的死,亦或者两者都有。然而,对於贪心的周景言来说,这样的程度还远远不够。他想要了解更多的陈以琛,也想要占有他所有的温柔。

☆、杀死镜头 24

新电影上映以後,周景言一直没有等到周慎年回来,为了准备下一部电影的剧本,他带了助手和编剧住进酒店,把商务套房当成了办公室,日夜不停歇地进行工作。与此同时,周景言的心情可谓焦急,担心一直到电影下档都没等到周慎年的一句话。

可惜,当他终於接到周慎年的电话时,等到的不是他想要的肯定,而是一场噩耗。周慎年的助理李季明著急地通知他,周慎年遇到车祸,正在医院抢救,请他立刻赶来。

周景言一路赶往医院,还来不及把车停好,便飞快地冲向急诊室,远远地看到李季明失神地蹲在地上,几次喊他的名字,对方才终於抬起头。

“到底出了什麽事?”

周景言脾气暴躁,此时,心里更是焦急万分,所以语气必然不善。而李季明面无表情地看著他,声音不住地颤抖,说道:“你来晚了,手术已经结束,老师……”

话未说完,李季明的眼眶便红了,他努力地克制情绪,却无法压抑心中的悲痛,几番挣扎才说出了这句话:“就在五分锺前,老师过世了。”

周景言不可置信的看向他,顿时脑中一片空白,恍恍惚惚地说道:“不可能,我爸爸怎麽会死……”

突然,他猛地按住李季明的肩膀,把他狠狠地推向墙壁,急躁地喊道:“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李季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痛苦地说道:“老师是从酒店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医生说,可能是因为疲劳驾驶……他出事前最後一通电话是打给我的,所以,院方第一时间联系到我……”

虽然周慎年对周景言很严厉,但他对手下的工作人员十分友善,所以,李季明此刻的伤痛是可想而知的。他仿佛用尽了最後的力气,终於把这句话说完,眼眶里满是泪水,却仍是忍住了男儿泪。

可是,周景言没办法像李季明这麽冷静,他的脸孔苍白如纸,失神地愣了两三秒,忽然大吼道:“不可能的,他是周慎年,周慎年怎麽可能会死!”

李季明看著周景言发怒的样子,无奈地摇头,沈声道:“你去看看老师吧……”

可惜,此刻的周景言g本听不见他的话,他就好像被困在了震惊之中,g本就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俊朗的脸孔因痛苦而狰狞,狼狈得好像被遗弃的小狗。

“他的新电影还没开始拍摄,这是他计划了五年的剧本,他怎麽舍得没拍完就死?他一辈子泡在剧组,即便他舍得扔下我,他绝不舍得扔下电影!”

听到这话,李季明忽然冷笑,一把按住周景言的肩膀,讥讽地问道:“他舍得扔下你?你以为老师是为了谁急匆匆地赶回家?”

不等周景言反应过来,李季明已经愤怒地拎起他的衣襟,怒吼道:“你有什麽资格指责老师?像你这样的纨!子弟,你知不知道老师有多c心?”

李季明的眼中尽是鄙夷,继续说道:“你除了花钱和惹是生非以外,你还做成过什麽事?”

周景言迷茫地看向他,下意识地摇头,否认道:“不,不是这样的……”

但是,李季明g本不给他机会把话说完,好像发泄一样,一口气吼道:“现在老师死了,你可以尽情玩了。玩车也好,泡明星也好,随便你!这世上不会再有人管你了,也不会有人在意你到底行不行,大少爷!”

周景言没有推开李季明,甚至没有反抗,此时,他的身上毫无力气,任由对方把他按在墙角。他失魂落魄地望向对方,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了,脑中满满都是问号。

终於,周景言回过神,冷冷地推开李季明,说道:“让开。”

李季明却没有松手,冷笑地问他:“大少爷终於醒了,知道要看爸爸最後一眼了?”

周景言恶狠狠地瞪向他,怒道:“我叫你让开!”

话音刚落,他使劲挣开李季明的手,几乎把他推倒在地。然後,大步跨进急救室,与此同时,医生刚从急救室走出来,抱歉地向他说明情况,并且表示他们已经尽力了。然而,周景言g本听不进半个字,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手术台上的人,即便身上盖著一块白布,他仍是感觉到那是来自於周慎年的气息。

那是他一直努力想要亲近,想要获得认可,甚至於想要超越的父亲,他如何会认不出?

周景言正欲走近,医生好意提醒道:“死者的尸体因为受到撞击,可能会……”

不等他把话说完,周景言说道:“我知道。”

周景言拍过车祸的场景,当然知道画面是什麽样的,只是他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发生在周慎年身上。他步伐缓慢地走向对方,每一步都是如此沈重,脑中回响著医生刚才的话,他的父亲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死者和尸体,他感到震惊,他感到心痛,他更感到不知所措。他站在周慎年的面前,几番挣扎才抬起手,颤抖著拉开了白布。

果然,医生没有骗他,在他眼前的g本不是他所熟悉的父亲,而是一具血r模糊的尸体,从头到脚都是血,连五官都变得模糊。仿佛心脏停止了跳动,周景言顿时感到无法呼吸,他费力地喘息,手腕一时无力,白布缓缓地掉在地上。而他更是膝盖一软,狼狈地跪倒在地。

“爸爸……”

陈以琛说得不错,他确实有些孩子气,李季明也没说错,他就是个没遇过挫折的纨!子弟,所以,他没办法像个坚强的男子汉一样忍住眼泪。他撕心裂肺地大吼,一遍遍地喊著“爸爸”两个字,却始终换不来周慎年的一句回应。

周景言g本就不知道除了痛哭一场之外,他还能如何发泄心中的悲痛,这一刻,世界仿佛变成了灰色,他甚至看不见周围还站著谁,渐渐模糊的视线里只有周慎年血r模糊的尸体。令他敬爱的、崇拜的、甚至是畏惧的父亲,此时,变成了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如今,他多麽怀念听到父亲的声音,哪怕是骂他一顿也好。他还没有看到自己成长起来,他怎麽就舍得死?而从今以後,不管周景言变成什麽样,父亲都不会再有机会看到了。他不可能再向父亲证明自己的能力,也不可能再有机会赶上父亲的步伐,他的绝望、他的痛苦、他的无力在此刻令他几近奔溃。

半晌,听到身後传来一阵脚步声,周景言终於擦干眼泪,强撑著站起身,问道:“他有没有留下什麽话?”

李季明摇了摇头,冷漠地答道:“没有,老师伤得太重,g本没法说话。”

即便周景言的心中仍是痛苦万分,如今,他不得不强大j神,因为这个家已经没有别人而只有他。

李季明对周景言的能力很不信任,不管是出於好意,还是出於看不起,讥讽地问道:“需要我帮忙吗,大少爷。”

话刚说完,周景言一口回绝,冷冷地说道:“不必了,你回去吧。”

说完,他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白布,温柔地盖在父亲的身上,然後,深深地望著他很久。即便如今的周慎年已经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他依旧是周景言此生最敬爱的父亲。

这世上分分锺锺都会有人死亡,可是,如果这个人是周慎年,周景言觉得他的世界整个翻天覆地,甚至已经脱离了轨迹。

作家的话:

小小的高潮,有没有人收到二次革命的个人志,上来repo一下吧~ xd

☆、杀死镜头 25

回到家里,周景言缓缓走进客厅,一无所知的保姆惊讶地看向他,走上前说道:“你今天也回来?”

周景言努力挤出笑,问道:“爸爸也说要回来吗?”

保姆笑著答道:“是啊,我还特意跑菜场买了煲汤的材料,刚刚炖好好热著呢。”

周景言愣了一会儿,无力地说道:“是吗?拿来给我喝吧。”

保姆立马说好,一边往厨房走去,一边说道:“我给周先生留一碗。”

周景言心头一怔,x口仿佛撕裂一般的疼,说道:“不必了,都给我吧。”

保姆却说道:“这怎麽行,周先生忙了这麽久,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当然要喝汤补一补。”

她盛了一大碗放在旁边然後,又把整个煲汤的锅子端上桌,笑著说:“喏,我分大半锅,剩下一碗留给你爸爸。”

她一边拿碗筷过来,一边念叨地说道:“唉,早知道你回来,我就炖萝卜排骨煲了。周先生知道你喜欢吃排骨,以前每次你住家里的时候,他都会叫我每天炖一锅给你补身体。”

周慎年向来注重养身,家里烧的菜味道很淡,从前,周景言住在家时,也不喜欢吃这味道,三天两头找朋友外出觅食。如今,保姆炖的汤仍是没什麽味道,吃在周景言心里却分外美味,他看著保姆一边忙著烧菜,一边问周慎年何时回来,周景言终於忍不住哽咽,说道:“阿姨,爸爸不会回来了。”

面对保姆吃惊的表情,周景言努力想要挤出一个笑,却是难看至极。

“还有一碗汤你自己喝吧,爸爸喝不到了。”

他放下汤勺,走到保姆面前,看著这个伺候了他们父子十几年的老人,心痛地抱住了她,说道:“下午的时候,爸爸出了车祸……他回不来了。”

听著保姆痛苦的声音,周景言只觉得心痛欲绝,母亲过世的时候,他只有三岁,尚不知什麽叫生离死别。时至今日,他才知道这种滋味有多痛,就好像是天崩地裂,找不到自己的明天会在哪里。

可是,周慎年已经死了,这个家只剩下了他,哪怕他再怎麽孩子气,他都必须坚强。他已经没有人可以依靠了,唯一的亲人只有自己。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办理父亲的丧事,处理他未完成的工作,以及撑起这个家。

周景言第一次知道什麽叫压力,他感觉到肩膀很沈,他想要逃避,然而,他g本无处可逃。

安抚了保姆的情绪,周景言这才喘过气,好像周慎年往常一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静静地看著这个家。房子很大,住的人很少,家里总是静悄悄的,即便他在家,两人也很少对话。一个在卧室,一个在书房,各做各的事,明明是最亲近的人,却生疏得好像陌生人。

黑暗中,周景言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他用眼睛来看这个家,用心来感受父亲的气息。他缓缓站起身,走上二楼,犹豫良久,终是推开了父亲的书房。

在周景言很小的时候,这里是他最喜欢的地方,因为有很多好看的影碟,还有各个领域的藏书。只是长大以後,他的世界越来越广阔,他开始喜欢交友和玩耍,小小的书房早就留不住他,

宽敞的书房里,两侧都是书柜,落地窗前面是红木书桌,那是周慎年最喜欢坐的地方。好像周慎年还在一样,周景言步伐放得很轻,悄悄地走到书桌前,伸手抚m著整洁的桌面。良久,他绕过书桌,坐在了椅子上,双手紧紧握住手把,仿佛在感受周慎年的气息。

良久,周景言下意识地打开第一个抽屉,却意外地发现里面装满杂志。他知道父亲的杂志应该是分类放进书柜的,为何抽屉里还有这麽多?他好奇地把杂志统统拿了出来,竟然发现每一本都是和自己相关的。从他第一次担任助手到现在,但凡提到了他拍过的电影,统统都被收藏在了抽屉里,把抽屉塞得满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