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 73 部分(2 / 2)

作品:《武唐

南春今年三十二岁。

作为昔日铁勒西征军的一员,正如他所说那样,曾经在薛仁贵麾下作战,而且确确实实立过功劳。然而,坑杀铁勒降卒十万不但让将军们遭到了申斥抹灭了功劳,连带着他这种有功军士的功劳也被减低了好几等。他不愿意回乡种田,便由薛仁贵设法在这定鼎门大门口谋了一个队正qi書網…奇书。每每想到战场上冒着流矢奋勇杀敌的情形,他就不禁浑身发热。

“嘿,那天我跟在薛将军后头,眼看着他一箭s出,对面竟是两个敌人一起倒地,端的是一箭双雕……”

“贾头,你这故事都说三回了,就不能换新鲜的么?”

正侃侃而谈的贾南春没料想被人冷不丁打断,顿时恼羞成怒地狠狠朝角落里瞪了一眼。不过他平日凶归凶,所谓的鞭子打人也不过说说而已,因此久而久之,上上下下的军士并不怕他。此时一有人鼓噪,其他人顿时也七嘴八舌地c了进来。最后,又有人撺掇着让贾南春把上回李贤送的扇子拿出来看看。

贾南春自是不乐意:“去去去,那可是宝贝,我早就藏在家里,怎么可能带在身上!”

某个军士再次起哄道:“贾头,你就别藏着掖着了,我明明看见你中午还拿出来摩挲来着,拿出来给大伙儿再看两眼!要说这沛王殿下说话还真是和气,压根不像那些眼睛长在头顶上地世家公子哥!”

“那是沛王。哪里是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公子哥能够比的?”

贾南春咕哝了一句,旋即方才小心翼翼地从衣襟里取出那把扇子,却只是略略打开了一半在众人面前晃了一晃,还没等别人看清楚就立刻收了起来,也不管四周那遗憾的叹息声,伸了个懒腰便站起身来。

“好了,看也看够了,赶紧起来,外头大约要换班了!这时节来往洛阳长安两地的人多。定鼎门是要道,一定不能出差错,否则大伙一起倒霉!”

于是,不情愿归不情愿,众军士还是拍拍p股起身,准备即将到来的换班。然而,换班的口令没等到。外头却冲进来一个人,还没站稳便咋咋呼呼地嚷嚷道:“不得了啦,外头……外头……”

贾南春没好气地笑骂道:“什么事这么紧张,是天塌下来还是地崩了,总不成陛下和娘娘的车驾在外头吧?”

“咳,贾头,虽然不是陛下和娘娘。但也……也差不多了!”那军士好容易顺溜了气,赶紧禀告道,“是沛王殿下来了,外头人不认识他,我正好那天见过一回,所以……咳,反正他指名要找贾头你,我就把人带来了!”

话刚说完。门口便多出了一个人,笑嘻嘻不管不顾地走了进来。

这下子贾南春真的懵了,虽说常常拿着李贤地扇子向同僚炫耀,但真正在心底里,他却知道这不过是某次偶遇而已,说不定人家见过他之后转眼就忘了干净。然而,此时此刻。眼前这人不是沛王李贤还有谁?

贾南春呆了。他身后的一群军士面面相觑了一会之后。也全都起了无比的好奇心。然而,看见上司反应过来之后冲他们连连挥手。一群人只得悻悻离去,心里犹自猜测着李贤的来意。可是,不管怎么说,李贤这个沛王都不该有事情寻一个小小的队正才是!

李贤此时只带着两个尉迟家的护卫,已经留在了外面。盛允文被他派到程家去报信,顺便把那五个王府新进典卫带来做帮手;屈突申若和李焱娘则是到曹王那里去威利诱了;他为了避免目标过大,因此只向李焱娘要了两个人。刚刚在马车上那会儿,他总是感觉浑身不爽快,到现在仍觉得仿佛后头有两道似笑非笑的目光。

“贾队正……”

“殿下直呼我地名字即可!”

贾南春终于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赶紧制止了李贤的称呼,然后便想请李贤坐下,谁知这位主儿根本不在乎这些。

“你不用这么战战兢兢的,今儿个我只是找你帮个忙!”

李贤看出他紧张的模样,便笑着在贾南春的肩膀上拍打了两下,当然,这回他手中换了一柄檀香木扇。见贾南春脸色放松了些,他便把路上和屈突申若李焱娘商量好的台词复述了一遍,无非是拿着上次打虎的那桩事情作由头,隐隐暗示有人算计他。结果,他这话还没说完,贾南春竟是暴跳如雷,随即立刻拍胸膛打了保票。

“怪不得我想洛阳这地方怎么可能出现什么猛虎,居然是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暗算殿下!这么大地事情殿下既然信得过我,我自然没二话,只要您吩咐一声,我一定照吩咐做!”

条好汉子!李贤心中暗算,遂也不再含含糊糊地假客点了点头后,便在贾南春耳边一条条吩咐了起来。

这是当初他老爹吩咐下来的勾当,再加上又有老妈的默许,不管怎么折腾,只要能在控制范围之内,自然就不算违规。之所以找贾南春也不过以防万一而已,毕竟,还有程处默手下那批人可供使用。

贾南春起初抱着士为知己者死的势头,听到后来不禁失望得紧。就这么点小事?就是看好了城门别放可疑分子出去,这不是他职责之内的事么?他还以为会杀一个血流成河,会担当攻坚力量,会面临万箭齐发的险境,结果就这么简单?

虽说心头郁闷,但他还是咬牙切齿地道:“殿下放心,这要是定鼎门跑出去一个可疑人,您就拿了我的脑袋,我……”

李贤终于看出,这是个一根筋到底的家伙,遂赶紧打断了他地赌咒发誓,再一次关照了之后便出了门。

带着两个尉迟家的护卫来到曹王第后门,他便看到整条十字小巷都被封了,据称的消息是曹王第中出了飞贼。而他拿出信物表露身份之后,立刻被毕恭毕敬地请进了后院。而就在这里,整整齐齐已经排了百多号人,个个都是精壮汉子,和曹王明的文雅毫不般配。

“六郎!”

曹王明的眼睛却尖,一看到李贤便快步上来,一把将他拉到了一边:“你放心,今儿个我一定将功折罪抓到那些人!要是放走了一个……他娘的,从今往后我就不姓李!”

文质彬彬的曹王明居然会说脏话,这实在让人无法想象,因此李贤情不自禁地翻了个白眼。然而,这位皇叔地如此状态正是眼下他需要地,因此他很快调整了心态,说了一大通乱七八糟地感谢话,并拍着胸脯表示,这一次出动之后,先头那件事肯定一笔勾销。

于是,他立马看到太宗皇帝的十四皇子,他地十四皇叔殿下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他当然不知道,曹王明和太子李弘以及周王李显的关系都相当不错,对于讹诈大王李六郎有着深深的忌惮。能够一次性解决上次的遗留问题,曹王明自然是再乐意也没有了。

秋日的午后,太阳高悬当空,晒在身上却只是微微发热,没多大劲头,反而不时吹来的凉风让人感到有几分寒意。靠近定鼎门的宁人坊除了曹王明,并没有其他达官贵人住,往往是贪图进城方便的百姓临时赁一间房子,等货物卖完或是该买的东西买完便出城,比寻常客栈的大通铺还便宜一些,因此闲杂人等向来不少。

宁人巷东北隅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宅子,虽说门口没什么石狮子之类的富贵物事,看上去却也齐齐整整,比一般百姓的宅子强上许多。这地方成日里进进出出的人也多,各色衣裳的人都有,街坊邻居虽说看见却也没人多问。这年头,自家各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别人赚别人的钱,没理由管别人的闲事。

这一天,进进出出的人比往日只多不少,而当内中的红脸老者听说德阳楼那场闹事之后,心中却觉得有些不安宁,可想来想去也猜不到,人家管教小叔子和自己有什么相干,遂很快把事情撂开了手。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仅仅是顷刻之间,便有属下跌跌撞撞冲进来报,言道是四面八方被人围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红脸老者一下子神情大变,厉声质问道,“好端端怎么会有人扑到这里来了!”

“是……是曹王府的人,说……说是捉拿飞贼!”

曹王……飞贼!就是笨蛋也知道这个借口,更何况此番竟是曹王出马,分明是先前的事情已经暴露!

红脸老者来不及细想,厉声吩咐众人应战,自己则匆匆入了一间屋子,对其中的一个青年嘱咐了一会,便不由分说地打开密道将其推了进去,不多时又到另一个房间见了另外几个黑衣人,眼看着人进了另一条密道,他方才神色如常地出来。

此时,外头已经响起了一片兵刃交击声,这不禁让他的脸色更y沉了几分。光天化日之下,对方居然敢动用兵器强攻,那么就说明了一个事实——此事的背后,绝不止是一个曹王明而已!

他y恻恻地笑了笑,面上露出了无尽的狰狞:“该来的总要来的,只不过,我该布置的已经都布置了,那些文信之类的你们休想得到!这世上终有看不惯你阿武的人,我点燃了火星,一定会有人把你拉下来的!”

第三百三十一章…大伙一起上

人坊械斗?曹王府的人围了一处民宅?

洛阳令冯子房狠狠地瞪了报信的那差役一眼,旋即二话不说地挥了挥手:“不用理会,过两个时辰去看看情况就好!”笑话,这洛阳城中哪天没有几起美女抢夺案件,曹王明虽说看上去不像是那种人,难保一时起心,这关他什么事?

强项令强项令,从古到今流传青史的不少,但丢官去职甚至丢脑袋的应该更多吧!

洛阳作为京县,除了冯子房这个洛阳令之外,还有县丞二人,主簿二人,录事二人,县尉六人。那差役好容易才一级一级,以紧要大事外加金钱攻势报到了冯子房这里,谁知道竟被不由分说地打了回票,心中甭提多沮丧了。然而,正当他怏怏转身欲退,却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了两个字。

“等等!”

他喜出望外地转过身子,却见自家明府大人正用炯炯的目光看着他,登时有些心虚。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等到一句淡淡的吩咐:“你去吧!”

看到那差役如蒙大赦一般地退去,冯子房心头的疑惑自是更深了。他是正儿八经从县尉县丞这种职务一步一个脚印上来的,又在长安这种京县当了两年县令,对于县衙种种弊端廖若指掌。可以想见,这宁人坊械斗绝对不是平常事,而这个差役,指不定就是收了另一方的好处。

“可那曹王虽然贵为亲王。一向却低调不涉政事,会有什么大不了地勾当?”

百思不得其解的他正在那里犯难,忽然外头大门就被人敲得砰砰响,满心不耐烦的他正欲呵斥,但话还没出口便立刻镇定了下来,旋即沉声喝道:“什么事?”

“大人,卢国公来了!”

话音刚落,那扇大门便立马被人推了开来,紧接着。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昂首阔步地走入,那招牌式的须异常醒目,不是卢国公程处默还有谁?冯子房没料想来的是这一位,赶紧上前打招呼,顺带亲自把门关了起来。老程家不好惹,这位卢国公更是不好惹,天知道这次来又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冯大人。”程处默面上挂着笑容。说出来的话却有些硬梆梆的,“我有些事情需要在宁人坊解决一下,不想外人打扰,你可能帮个忙?”

不等冯子房回答,他便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你放心,左右金吾卫那里我已经打过了招呼,有我老程家地面子。他们都会照应着。”

怎么又是宁人坊?冯子房顿时头痛了,先是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曹王,然后又是这位传说中能量极大的卢国公程处默,待会是不是还要加上那位吃人不吐骨头的沛王李贤?他正在暗自叹息着自己的霉运,程处默便仿若无心地又说出了一番话。

“我此番是去宁人坊寻仇,顺带帮陛下办一点小事,沛王殿下大约先到了,其他人估摸着也不少。如果不是屯兵玄武门的薛将军没空脱身。说不定也得去凑一脚热闹。总而言之,该说的我都说了,冯大人你看着办就好,回头见!”

程处默微一颔首,竟是就这么大剌剌地打开门出去了,留下一个呆若木j地冯子房站在原地。好半晌,这位洛阳令方才苦笑连连。忽然猛地一巴掌拍在案桌上。心中愈发琢磨不透。这宁人坊究竟是怎么一个局面。居然要劳动这么多贵人出马?

想不通归想不通,办事情归办事情。他立刻招来了负责那一块地方治安的县尉刘明,把程处默的话简要告知了一遍,隐约再点了点其中的关键。六个县尉中,他最看好的就是这个虽年轻却有担待的,因此撇开旁人单单吩咐了他。

“明府放心,下官定会把此事办得妥贴!”

宁人坊中的动静着实不小。和曹王明地文雅风流不同,曹王府的家将相当之彪悍,就连旁观的屈突申若和李焱娘也为之动容。作为太宗皇帝最小的儿子,曹王在老子去世的时候没得到其他好处,自保的力量却得到了一批。单单是这些家将,就足可“傲啸”群王了。当然,如果要造反,他绝对支使不动这些人。

训练有素地占领制高点,踹门,翻墙,扇形散开拔刀子砍人……在李贤看来,这么一群人简直是专业打架队伍,拿来攻陷这么一座宅子实在有些古怪。然而,事实很快就让他y沉了脸。原以为对方不敢硬抗,谁知道几个人才进去就传来了一阵兵器交击声,显而易见是交上了手。单单凭着民不敢与官斗这一条,就足可见这次找对了地方。

“我们占了天时人和,这地利却是在对方这一边。既

了手,至少可以安上一个图谋不轨的罪名。现在是金吾卫了?”

屈突申若这话仿佛是对曹王明说,眼睛却在看着李贤。而虽说老爹的指令至今还有效,但是,惊动到金吾卫却绝非妥当,因此李贤微微摇了摇头。他正准备撺掇李焱娘把随身精锐投入进去,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了一声唤。一转头,他登时喜出望外,却原来是盛允文带着他那五个新进典卫过来了。

盛允文如今在洛阳也是赫赫有名,头衔更是众多——打虎英雄,盛家剑传人,天子钦点亲卫,沛王最得力地帮手……如是等等。因此见他这边上来行礼,人人都是含笑相对。然而,另外五个人很快抢去了他的风头,成了目光关注的焦点。

无论是肢体的伤势还是面上的刀疤,都昭示着这是一群极度凶悍的人。屈突申若和李焱娘更是用征询的目光瞅着李贤,琢磨这家伙是从哪里弄来地这些人。

“既然老盛来了,大家就不用考虑那么多有地没地,大伙一起上,杀进去如何?”

李贤笑容可掬地提出了提议,却正对屈突申若和李焱娘的胃口。耳听里头厮杀声阵阵,她们自是心痒难耐,此时立马点了点头。

而曹王明眼睁睁地看着两条人影带着十几个精锐护卫从大门闯了进去,不由得使劲吞了一口唾沫,正欲说些什么地时候,却看见李贤朝盛允文和五个典卫打了个招呼,盛允文带着两人打头,李贤居中,另三人在下头帮忙,竟是配合默契地从墙头直接翻了进去。

“天哪,难道这都是些偷j摸狗的祖宗么?”

他哀叹了一声,看看四周还剩下十几个保护自己的护卫,以及数十散在宅子四周用作包围的家将,便打定主意在外头等着。开玩笑,刀剑可不长眼睛,就凭他那点可怜巴巴的身手,进去之后肯定是累赘,还是不要丢脸的好。饶是如此,他仍是暗自祈祷那几位冲动的主儿千万别出事,否则他这个曹王也吃不消。

小小一座宅子中能躲藏那么多人,这是事先谁都没有想到的。曹王府的家将虽说都是太宗皇帝留下的精锐,但是,对于这种时不时会窜出来一个人的情形都是万分头痛,甚至有好几人猝不及防受了伤。等到屈突申若等人也冲进来,他们顿时都傻了眼。

这冲杀的事情,用得着这些贵人们亲自动手么?须知他们的主子曹王明虽说不是欺男霸女的主,但支使他们去做某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也是有的,哪里曾亲自出面?

盛允文等人护着李贤一落地,李贤便立刻下令收拢曹王府那些家将,然后又喝令三人一组,每隔数息往里面进发一组,沿着每进的房子往里头搜索。等到进去了七八组,屈突申若愣是和李焱娘带着一个护卫也跟了进去,没奈何的他只得吩咐其他人退到外头,这才和盛允文等人一起往里头走去。

如是一来,混战的场面顿时大为好转,一路前行,但听到传来几声零零碎碎的惨呼或是厮打的声音。而有了几组人清场,再加上有盛允文这么个杀神打头,李贤这最后一队人入内,竟是没遇到半点障碍,让手痒想要动手的李贤大为失望。

有组织的搜查进攻很快消灭了零星阻拦的人,院子里丢下了五六具尸体,两边的房子里亦没了人影,只余下最后一进院子尚无法攻破——因为他们用的竟是弩箭!看到第一组上去的三人在十几支弩箭下全灭,这亦让一群见惯了血腥的家将为之震慑。

大唐武风极盛,对兵器的管制不算太严格,佩剑的人更是满大街都是,弓箭也并非管制兵器,但弩弓却只有军中才有配置,而且由于工艺所限,绝对不是普及之物。就是如屈突申若李焱娘这种胆大包天的也绝了强攻之意,她们虽说无法无天惯了,但不至于连手下性命都不顾。

李贤本没有料到今日会遇到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