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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帝孽

那鬼魂便听从这俩差人的话走了,嘴吐长舌的谢必安拿著鞭子走在前面,黑头黑脸的范无救手里拿著手铐,走在孤魂的身後。

“你们两个,没有将我扣住,就这样上路,真的没有问题吗?”那鬼魂好奇地问道。

谢必安嘿嘿地笑出声来:“这些小打小闹的玩意,应付寻常的小鬼还可以。上师身份尊贵,我们两兄弟怎麽可以用杂耍玩意儿来锁住大人您呢?要是被王爷知道了,嘿,可有我们两个吃不了兜著走的份儿咯呵呵。”

这一路上,由话多嘴碎的白无常,沈默却不怒而威的黑无常,以及对死後的世界和自己元身都一无所知的游魂野鬼组成的三人组,在你来我往的对话之中,不知不觉地就来到了三途川。

“大人,我们正在带你渡过这三途河,”谢必安详细地介绍著,说道:“若是寻常鬼魂,上了岸以後,就要到阎罗十殿去,判官们会翻阅命簿,一个一个地对那些死去的人,一生的所作所为写下一阕判词。然後,这些亡魂就g据判罚轻重,在各层地狱领罪受罚。”

坐在小舟上的亡魂,听著范无救说著,p烙钩舌上刀山下油锅这些难以想象的酷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谢无常轻轻地拍了拍那人的手背,安慰道:“上师请放心,您的身份特殊,不必走那麽一遭,去见判官受那种罪了。”

“那麽,我想知道一个人的下落,他是否还在这y曹之内。”

白无常接过话:“大人请说,咱兄弟俩给您查一查,若是他还没轮回,我们一定帮你找到他。”

於是这y魂便道出了一个名字来。

“哦,你说他啊,他正在刀山狱那受刑呢!”

鬼魂的嘴角不经意地弯了起来,又问道:“你们可以带我去看他一下吗?”

谢必安和范无救便领著这幽魂,来到了刀山狱。高耸的山上,c满了密密麻麻锋利的刀,数量多得数不清的亡灵们,在小鬼的皮鞭挞伐之下,在山地艰难地匍匐前进著。当然,这些亡灵之中,也包括了那个曾经夺走自己心爱之人的男人。那个人的後背,已经被鞭子折磨得皮开r绽了,身体和四肢上,布满了被利刀穿刺的血洞。小鬼卖力地不停鞭打著罪孽深重的魂魄,可这身上被捅著一把把锋利的大刀,被折磨得不似人型的家夥,还用力地咬著牙,沈默地接受著非人般的刀刑,死活不愿意示弱。

此情此景,实在是太解恨了。

走过了奈何桥,鬼魂便到了驱忘台。执掌此地的孟姑,一手捧著小碗的汤药,另一只手从头上拔下一g青丝,正要往碗里放去的时候,亡灵从对方的手中抢过了汤药,一饮而尽。孟姑眼睁睁地望著上师大人,喝完那碗没有药效的孟婆汤,嘴巴张得大大的,却啥没有说。总不能说因为自己失职的缘故,请上师再喝一碗,这种话怎麽说得出口呢?若是被王爷发现,跑一趟血池地狱,怕是逃不掉的了。

在一个梅花盛开的日子,已经驾崩的夏国皇帝,曾经宠幸过的一位常在,在庵堂内秘密产下了兰玫的遗腹子。这消息惊动了当今天子,兰俊立即下令各方人马无比封锁那处庵堂,为了自己帝位稳妥,皇帝绝不能让曾经篡夺帝位的兰玫,後裔尚在人世的消息散布出去。皇家侍卫火速出动,不动声色地将那新生的婴儿带回皇g,呈到皇帝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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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桢抱著还没满周岁的兰梅,一脸高兴地逗著繈褓中的小娃娃,做著鬼脸哄得小婴儿咯咯地笑了起来。大皇子递出一g食指在兰梅眼前,小娃娃马上伸出手来,想要握住对方。这个软绵绵的小孩子,真是可爱极了,兰桢忍不住地再次亲了一下兰梅的额头。

兰梅,原本正是那出生在庵堂里的婴儿。如今流落皇g以後,这个娃娃被赋予了新的身份,皇帝的九皇子,荣皇後则是他的母亲。然而,荣玉琴只是名义上的母後而已。实际上,花费更多时间照顾这个孩子的人,确实这位大皇子。兰桢从前在齐王府,跟著父王被软禁的时候,府中虽然有奴仆,但除去母亲陪嫁的两个丫鬟,其余的都是年岁已高的老奴。在这种情况之下,作为长子的兰桢也要帮忙照顾弟弟和妹妹们。因此,现在照料这个非常讨自己喜欢的小n娃,大皇子自然就是得心应手。

兰桢抱著自己一手照顾的娃娃,得意地看著小兰梅牙牙学语,自己说什麽,他就跟著咿咿呀呀地跟著学。大皇子带著这娃娃进入自己的书房,小n娃一双大眼睛死死地盯著自己书案上的白玉印玺,口里不停地嘟囔著rr,rr这俩字。兰桢抱著这个小弟弟,坐在书案前,仔细地辨别著小兰梅说的话,终於猜到了,小娃娃是想说豆腐。确实,自己这个由和田玉雕刻而成的印玺,乍看之下的确很像一块豆腐。而且,豆腐也是自己耐心教导孩子学会的几个词儿之一。

时光荏苒,当年还被大皇兄捧在手里抱来抱去的小兰梅,现在已经六岁啦。不过,九皇子还是喜欢粘著最疼爱自己的晋王。每次兰桢进g向母後请安,九皇子总会第一时间跑出来,缠著兰桢陪自己玩耍。与大皇子一母所生的兰枉和兰柏,看见这小不点向牛皮糖似的,粘住皇兄不放的模样,又开始故意气他了。

“喂,九皇弟,皇兄他已经娶了好多好多漂亮的女子哦。所以啊,皇兄现在最疼爱的人,是晋王府里头的王妃,不要你了哦。”兰枉坏心地说道。

这话一说,原来坐在兰桢大腿上欢天喜地的小皇子,顿时苦著小脸,开始嗷嗷大哭:“呜哇,皇兄不要梅儿了,皇兄好讨厌,呜哇,呜哇……”

晋王手忙脚乱的,连忙低声细语地在孩子耳边哄著:“梅儿乖,梅儿不闹哦,皇兄最疼爱的人,永远都是梅儿,不要再哭了哦,要乖哦。”

被皇兄抱了很久,又亲了很久,这粘人的孩子才收声。兰桢看到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立即转头责难两个不靠谱的皇弟。

“你们两个人,都是十三四岁的人了,还欺负一个六岁的孩子,我这个做皇兄的真是失败,怎麽教出你们这种皇弟!”

兰枉和兰柏扁了扁嘴,不情不愿地给皇兄道歉,末了还说了一句:“皇兄你不要太宠著兰梅,这家夥恃宠而骄呢。”

“小孩子哪有那麽多的心思,再者,你们小的时候,我也没少宠你们。你们闯了祸,父皇和母後要打你们,哪一次我没出来替你们求情?现在的梅儿可没你们当年那麽淘气,而且他打小无父无母的,这皇g里头要是我不关照他,也没有人会花心思理会这孩子了。”

此时枉柏两兄弟心里嘀咕著,说来说去,你还是最疼爱著小屁孩呗。兰桢瞪了两位皇弟一眼,他们立即低头乖乖认错了。

“梅儿乖,皇兄带你去游湖好不好?”兰桢温柔地哄著,小兰梅脸上笑眯眯的,不停地点著头。

御舫里头宽敞无比,可那孩子硬要坐在兰桢的腿上,由大皇兄搂著自己。兰梅瞄到舱里一角摆著一架琴。

“皇兄,快弹琴给我听。”

兰桢笑了笑,抱著弟弟往琴架走去,然後坐在前面,双手覆上琴弦。大皇子低头端详著琴身上的冰裂纹,一种奇妙的感觉油然而生。

兰桢弹奏著母後教自己的一首小曲,小兰梅在皇兄的怀里摇头晃脑的,仿佛能够品味出作曲者的苦涩。

一曲终了,兰梅睁开了眼睛,抬起小脑袋,望向兰桢,幽幽地说道:“皇兄,你知道吗?自从你离开了皇g以後,我每一天都很想念你。”

兰桢捏了一下rr的小脸,神情严肃地说道:“梅儿现在还是个孩子,有很多事情都没曾经历过。以後长大了,你就会知道,什麽叫做身不由己。”二十一岁的皇子人生头一个十年,在牢狱般的齐王府中,就有了切身的体会。

兰梅似懂非懂般低下了头,沈默不语。

“话虽如此,但我还是希望,梅儿能够一直无忧无虑地过著快乐日子。”

兰桢还在念念叨叨地说著的时候,小皇子便拉住大皇子的衣襟,用嘴巴在兰桢的脸颊盖上个印戳。

“海若多甫……”亲吻以後,兰梅在皇兄的耳边突然来这麽一句。

兰桢顿时怔住了,脑子完全不能进行思考,甚至连自己是怎样离开御舫,又是什麽时候回到晋王府的,都没有印象。

西狄又来犯事,天朝出兵迎击,然而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战罢双方坐在谈判桌上,狄国使者要求天朝增加每年彩绢茶叶,以及白银的运送量。用词从送改为纳,显示出两国之间地位上下有别。不仅如此,使者要求天朝派出质子前往狄国。在双方唇枪舌剑,无数回合的交锋以後,西狄和天朝君主仍然保持以兄弟相称,天朝每年送狄国的彩绢茶叶有所增加,白银数量维持不变。不过关於质子这个问题,天朝使者没能争取成功,最迟中秋节以後务必派出质子前往。

一向不问政事的晋王,知道父皇属意兰梅作为质子,连忙进g劝说。那个孩子今年只有六岁,让他一个人去到陌生的地方,过著被软禁的日子,身边没有一个照顾的人,实在是太残忍了。

然而,皇命不可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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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出发前往西狄的队伍中,晋王兰桢特地前来,为作为质子的幼弟送行。

“皇兄,梅儿要走了。我很舍不得皇兄你。”六岁的皇子苦著脸,哀怨地说道。

兰桢低垂著眼睛,弯腰搂著可怜的孩子,无奈地说道:“皇兄也很不舍梅儿,可是我真的很没有用,没能说服父皇改变主意。”

兰梅没忍住又哭了出来,晋王忙著拿出手帕给小孩子擦著小脸,可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从好看的眼睛里冒出来,一个劲地往下掉。

“不要哭,都怪皇兄不好,不然梅儿就不用去西狄遭罪了。”

“呜呜……不是这样的,皇兄最疼爱梅儿了。”小兰梅在兰桢身上乱蹭。

站在一旁的天朝参赞,知道出声劝告晋王:“王爷,时候不早了,出使的队伍也到了该出发的时候了。所以……”

兰桢闻言,只得站直起来,将小孩儿抱回车上。

“皇兄,梅儿要跟你说再见了。”兰梅咬了咬下唇,依依不舍地说道。

晋王嗯了一声,定定地看著幼弟,又点了点头。兰桢就站在原地,望著出使的队伍越走越远,越走越远,最後在视觉上变成了地平线上的一小个点。

巴蜀的地方大员向皇帝上奏,此地赖以生存的大江──蜀河,今年潮水高涨,沿河流域不少城县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灾害影响。其实过去几年已经发生过类似的事件,不过这一年水灾的情况特别严重,地方上的官吏都没有办法了,只得向中央求援。皇帝阅览完这封奏折,跟几位大臣商议数番,最後决定派出工部里擅长治水的官员前往巴蜀一看究竟,然後由他们来定下治水救灾的决策。

大学士跪在地上做著笔录,然後小心翼翼地向皇帝提醒道:“陛下是否已经有了监督官员的人选呢?”

皇帝被提醒以後,沈吟半刻,最後下定了主意:“就燕王吧。”

然而,消息一从军机处传开,传到後g之中,颜贵妃便急了。一逮到皇帝临幸瑞福g,颜红月马上请求兰俊收回成命。

“爱妃,松儿今年已经十七了,也是该锻炼锻炼的时候了,这次让他南下监督治水,不正是一个好机会吗?”老皇帝捋了捋胡子,笑著劝慰道。

但金步摇的主人偏偏不依,美豔的贵妃牵上圣上的手,苦著一张俏脸蛋,张著桃红小嘴解释道:“天下之下无人不知,蜀地路途险恶,古人有云,蜀道之难,难於上青天。让松儿参政锻炼的话,今後的机会多得很,皇上怎麽忍心让臣妾唯一的皇儿,去那种危险的地方呢?要是松儿在巴蜀有个什麽山高水低的,那臣妾下半生怎麽办?”

皇帝叹了叹气,是啊,自己也六十有六了,但红玉现在才三十一,自己确实在松儿的问题上欠缺考虑了。

“爱妃说得对,确实是朕的不是,幸好你提醒及时,才没酿成大错。”

颜贵妃哼了一声,幽怨地接过兰俊的话,意有所指:“要是松儿到了川地,即便逃得过天灾,怕也逃不过人祸。”

“啧啧,月儿你说的是什麽话,皇後是这样的人吗?”

“臣妾可没指著谁说哦,这只是皇上说的而已。”贵妃娘娘故作事不关己,继续煽风点火:“不过,若不是多得皇後娘娘一举,松儿也是有个皇姐的。”

皇帝噤声,这六g可比朝政难对付多了。一边是陪伴自己熬过十年艰难岁月的糟糠妻,一边是自己最最宠爱的美娇娘,她们十几年来一直针锋相对,什麽事情都能斗个你死我活,自己帮哪边都是自己不对,干脆撒手不管了。

“玉琴她虽然曾经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可她毕竟跟了朕快三十年了,废了她的话,难以止住悠悠众口。但你对四公主做的事,朕也同样没有追究不是吗?而且,朕为了爱妃你,不也是没有立皇後所生的皇子为皇储吗?”

皇後所生的四公主,在三岁的时候,被贵妃找人施法。到了现在,公主殿下依然是疯疯癫癫的模样,看得正g娘娘心都碎了。

“可皇上也没有立松儿为太子啊!”颜贵妃没好气地推开灰白头发男人的拥抱。

准确来讲,兰俊还没立任何一位皇子或亲王为太子,虽然自己属意燕王。可是皇後尚未离世,理应从东g娘娘所生的三位王爷中选其中一位,作为帝位的继承人。贸然选庶出的兰松为太子,确实违背了祖宗礼法。不过,兰松作为唯一一位非皇後所生,却被立为亲王的皇子,在兰俊心中占有怎麽样的地位,简直就是显而易见。

皇帝便想从兰桢,兰枉和兰柏中挑一人,作为随中央大员入川监督的人选。皇後最宠爱兰柏,受不了么子吃半点苦头。至於赵王本人,从小被宠得天上有地下无,夏天嫌热冬日怕冷,比公主还娇气,不行。至於兰枉,个x过於chu枝大叶,这不是问题,最大的毛病是贪。韩王在台面下卖官鬻爵的事从来就没少干,每个进京面圣的地方大吏,哪个有那个狗胆,敢不到韩王府里去孝敬孝敬,兰枉都要这些家夥吃不了兜著走。

因此,韩王听到父皇要派遣自己入川,这巴蜀之地从来就是穷山恶水,即便自己吃拿卡要,也不会捞到什麽油水。心里的算盘劈里啪啦地打了几番,兰枉便向父皇禀告自己近日生病,一直在府中养病。其实呢,自己是非常乐意为父皇南下参与治水的,不过太医有医嘱,自己尽量少出门不要吹到风。

哎,皇帝对这两个儿子是没多少寄望的了,最後兰俊只好让长子晋王入蜀了。其实,兰桢这孩子,跟那些不靠谱的皇弟们比起来,真的算是好孩子了。在齐王府那些年,主动照顾年幼的弟弟妹妹,为人和善,生x温顺,孝敬父皇母後。如今是二十七的人了,唯一一次顶撞父皇,就是当年为了不让兰梅去西狄当质子。也恰恰是这一件事,让兰俊下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兰桢成为皇位的继承人。

兰梅那个贱种,当年自己没让人送他到黄泉陪兰玫,已经是兰俊的大发慈悲了。皇帝不能容忍那个害死自己父亲的歹人後裔,像他的生父残害兰政那样,祸害自己的亲儿兰桢。

晋王接到皇帝的圣旨,要自己跟随工部的官员们,一同前往巴蜀,监督治水救灾。接旨以後,兰桢立即命府中仆人收拾行装,不日与其他几位大人汇合,踏上南下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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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河流域受洪水侵害的多个县城,得到地方大员的同意之後,都纷纷开仓赈济灾民。而且,承蒙皇恩浩荡,这些受灾地区的灾民们,今後两年的税负被豁免了。兰桢来到蜀地,亲眼目睹此地灾情,深切地体会到,洪水带给百姓的灾难是多麽的巨大,多少人因为洪水而沦落到妻离子散的地步。家园被大水毁於一旦,十几代人惨淡经营的一亩三分地,就被大水轻而易举地破坏掉了。

数位中央大员甫一进入巴蜀境内,立即视察灾情,经过多次的讨论,在洪水退去的第三天,便对地方官吏下达指令,使其负责把当地百姓组织起来,参与到救灾的活动之中。经过接近两个月多月的重建修复工作,大部分受灾的地区都已经恢复了原样,乡里城镇之间的道路也重新畅通了起来。

结束了救灾工作,现在也该到了大家一起坐下来,好好研究如何治理蜀河的时候了。经过一系列的研究和讨论,工部侍郎和巴蜀的水利官员一致同意,决定在蜀河上游的川江镇这个地方,修筑堤坝和分流所需的人工河道,这就意味著,川江镇上五十万的人口,必须放弃自己的家园,搬到临近的县镇中去开始属於他们的新生活。搬迁镇上的居民耗费了不少时间,这项大工程也需要很多很多的人手,幸好川地作为人口大省,在人手这一方面上并不是难题。然而,虽然巴蜀自古便有天府之国的美誉,但事实,川地本身的情况实在是配不上这个美称。此地不仅没有江南二府以及东南诸郡富饶,甚至连南部沿海的安南,每年上缴的粮饷也比巴蜀要多得多。个中原因,跟巴蜀当地人的x格不无关系。巴山蜀水凄凉地,艰难的环境造就了巴人乐天知命的x格。对於川地的子民而言,与其让他们为了多收俩亩果蔬,再冒著生命的危险,辛辛苦苦地走过难行的川道,多赚些许钱粮改善生计,倒不如在吃饱饭以後,叫上左邻右舍,一起砌起四方城,搓个天昏地暗。若是幸运地赢了点小青,他们便高高兴兴地回家,美滋滋地睡上一大觉。若是手气不佳,输了个清袋底,就回家打打儿子,骂骂丫头,再把自家婆娘摁在床上发泄发泄,这一天也又过去了。

鉴於蜀府自身财政困难,朝廷体恤川地情况,拨款八十万两白银用於这次治理蜀河的工程。早上钱银才刚刚汇到蜀府,在同一天的傍晚,晋王便在自己临时居住的官邸中,接见工部的邓大人,对方向自己呈上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封。兰桢拆开一看,里面是一张二十万两银票。晋王挑了一下眉,马上心领神会,也没有说什麽,在官员们的无声注视下,笑著把那信封收下了。

邓大人向晋王作揖说道:“既然王爷把信收下,那臣的任务也算是大功告成了。微臣也不打扰王爷休息了,请容许臣先行告退。”

朝廷的八十万两官银,晋王作为京师派来身份地位最高的存在,任何懂事的人,自然就要向王爷孝敬,让他拿个大头。若是兰桢从中作梗,故作清廉,拂了邓大人的好意,下面的那些小鬼们,也很难大展身手,孜孜不倦地将银子往家里搬去。

虽然这些大官小吏们从中刮掉不少油水,不过耗费了一年多的时间,工程最後还是顺利完工了。然而,川江镇不远处山上,有一座镇江寺。寺院的住持专程下山找到地方大吏,方丈向诸位大人告知,蜀河连年水患不绝,皆因江中的水龙被好事之徒唤醒。欲要安抚龙王,必须在江边建造一震慑之物。官员们出於为自己钱袋的考虑,果断认同了大师的观点,采纳了住持的建议,上奏朝廷表示为了长治久安,巴蜀府决定於镇江寺山脚下,临江修建一座镇江大佛。皇帝收到来自蜀地的奏折,上面还有晋王的附议,便没有多想,朱笔一批同意了,还拨款三十万两支持这项工程。

“微臣感谢王爷替臣等向万岁爷美言,这是臣等的一点微薄的孝敬,劳烦王爷笑纳。”

晋王接过邓大人的信封,拆开一看,这次是一张八万两的银票。兰桢略略点头,看起来对这数目还算感到满意,也没有多说些什麽废话,便让邓大人离开了。

数千巴人在蜀河上游的山地上开山劈石,忙得大汗淋漓。而大官小吏们,则躲在衙门和府邸里头,舒舒服服地数著银票,捧著白花花的银两亲了又亲。而兰桢呢,则是一直留守在山上监督工程,晚上也不下山了,留宿在镇江寺之内,和所有僧人们吃著同样的斋菜。甚至到了晚上,晋王跟随著住持大人,一起在大雄宝殿里敲经念佛,或者是在方丈的楼阁里,与住持探讨佛法。

“烦恼皆因放不下,这种道理王爷应该是懂得的。”年迈的僧人语重心长地劝诫道。

兰桢苦笑回应道:“虽则在这个幽静禅院中,本王懂是懂,明白是明白,不过待到我一迈出这镇江寺的大门,凡俗的一切一切就会迎面而来,心中的七情六欲,可不是苦思冥想地逼迫自己放下就能放下的。”

“而且,”晋王看向窗外的梅花,目光不由自主地变得柔和起来,意有所指地说道:“尘世纷繁复杂,缤纷多彩,我又怎麽舍得离开呢?”山下的巴蜀,已经到了桃花开放的季节了,可山上的梅花还没度过完属於它们的花期。不知道,那朵流落西狄沦为质子的梅花,现在过得如何呢?

老和尚顿时皱了皱眉,又摇了摇头,无奈地低声说道:“真君呐,你实在是太……任x了,老衲无语了。”

兰桢也耸了耸肩,双手做了个合十礼,笑而不语。

经过了大半年的时间,镇江寺山下,临江的山体上,佛像已经建造得初具规模。佛像的衣饰手足,具备了初略的线条体现,不过头部已经被j心雕琢得栩栩如生了。站在佛像对岸监督官员,检视工程的晋王,在目睹大佛的脸部的一刹那,不禁被震惊住了。

“请问大师,这尊佛像是何方神圣?”

身旁的方丈回答道:“这是弥勒上尊,难道王爷你忘了吗?”

这尊大佛的形象,跟世俗所接受的挺著大肚子,脸上满是哈哈大笑的弥勒佛造型完全不同。兰桢知道自己确实是曾经见过这张脸,但不是在任何庙宇里头,而是在梦里,自己和身穿一黑一白两个男人同在一条小舟上漫游。彼时心生好奇的自己,把头伸出去,望向流淌的河水。

河水倒映的,正是这山上大佛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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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江弥勒竣工之时,晋王在蜀地已经逗留了整整三个年头了。现在,也到了兰桢动身回京的时候了。王爷出发的清晨,镇江寺的方丈特地下山,为晋王送别。

“大师专门下山送本王一程,本王真的万分感谢。”兰桢双手合十,表示诚恳的谢意。

“阿弥陀佛,老衲此生有幸亲眼目睹真君,这是老衲的福气才对。”方丈拖著一把白胡子,鞠躬向王爷行合十礼。

“对了,这些日子以来,本王确实在贵寺里叨扰了。这是本王作为善信的一点香油,还望大师收下。”

“与人方便,佛家的方便之门。老衲感谢王爷才是,感谢王爷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翻译和勘误我寺收藏的经文。王爷的大恩大德,我寺实在是感激不尽。”

兰桢微笑著辩解:“那些只是本王百无聊赖中的一点涂鸦而已,在诸位大师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请大师收下本王的一点心意。”

老住持接过白色的信封,回去拆开一看,原来分别是二十万两和八万两的银票各一张。

晋王回京述职,向皇帝汇报这三年来在蜀地监督治水的情况,巴蜀的民风地貌,还有地方官员的管治能力等等。老皇帝坐在龙椅之上,面无表情地听著晋王的报告,眼睛不停地打量著归来的长子,发现对方的鬓角间几g白发突兀地出现在青丝之间。桢儿在巴蜀的这三年,看来并没有他口述中的那麽顺利,若不是有事使得兰桢必须劳心劳力,他又岂会甫一迈进三十这个槛儿就生出白发呢?

觐见完皇帝以後,晋王便从延英殿退下了。兰桢在出g的路上,被刚刚出使完西狄的大臣叫住了。

在兰桢的身後传来了一把叫唤自己的声音:“王爷请留步,王爷请留步……”

晋王闻声以後,便让行驶的护送的队伍停下来。不一会儿,出使西狄的参赞大臣何大人便前来向自己请安。

“何大人,突然这麽急著叫本王,是有什麽紧急的事情吗?”

“臣参见晋王殿下,事情是这样的。之前臣在西狄出使的时候,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头,难得和九皇子见上一面。皇子殿下嘱托微臣,要臣回京以後,将此物交予晋王殿下。”

兰桢接过何大人手中的百宝嵌盒子,然後向对方道了几句感谢与道别,之後便让队伍继续前行,打道回府去了。独自坐在八人大轿上的晋王,小心翼翼地打开花纹和装饰都透露著浓浓西域风气的漆盒,里头放著一撮由红丝带紧紧捆住的发丝。青丝的主人自然就是远在西狄的梅儿,数一数年头,兰梅今年刚好十六了。唉,这个可怜的孩子,他的成人礼要在异国他乡进行,也不知道那个未知的国度,有没有人为他举行属於他的成人礼。兰桢爱怜地捧住这小撮的头发,这时候才发现漆盒里还有一张小签,上面写著两行诗句: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皇帝今年已经六十九了,明年就是整寿了,古语有云,人生七十古来稀。兰俊身为一国之君,还能享得高寿,实在是福气。然而,天子不仅不服老,还孜孜不倦地沈迷房中之术,夜夜翻牌子,在後g粉黛之间左拥右抱,快活胜神仙。皇帝还差三隔五地宣召太医,让其多多研究一些,既能进补,又不伤身,更能够助兴增加闺房之乐的好物。沈醉黄道之学,深信修炼房中术能够延年益寿的皇帝,下令搜罗各地妙龄美女,送到g中予以宠幸。虽然皇帝热忱於长寿和洞房,但对方士们还是保持相当之高的警惕。这些炼丹的道士们,费尽无数花言巧语,禀告圣上自己炼丹的成果,吹嘘丹药是多麽的神奇奥妙,可兰俊就是从来都没有试一试的意思。天朝太宗死於奸人之手,罪魁祸首便是毒药翳草。只有亲身经历,亲眼目睹过生父的尸身,最後剩下一身骨头,也被毒草残害得乌黑无比,没有丝毫寻常人死後的白骨颜色。

皇帝沈溺於後g的繁花之间,朝政之事大多交给燕王打理。东g娘娘看不过去了,便让自己的两位亲王,韩王和赵王也到军机处去,与众位大臣商议朝政。不过,赵王被母後宠溺惯了,受不得文官大臣的质问。在兰柏眼里,这些都是故意顶撞自己,觉得自己年轻特别好欺负的奸诈老鬼。赵王斗不过这些老家夥们,心想干嘛自己非得去军机处找罪受来著,还不如窝在赵王府里头,舒舒服服品茗听戏,狎玩一下那有趣的伶倌们,才是正经。所以,没过几天,军机处便没有兰柏的人影,只剩下兰枉和兰松。

荣玉琴把兰柏拉到自己的长乐g,狠狠地批评一番,谁知道这赵王听不惯一向对自己宠溺有加的母後,竟然对自己如此严厉责难。这位二十有二的王爷,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嚎啕大哭起来了。皇後看见兰柏如此不争气,捶足顿x,感叹慈母多败儿,自己确实是教子无方啊。

在皇後的特意安c之下,回京不久的晋王,不得不开始在军机处的新工作了。看见新加入到军机处混战的晋王爷,文官和大学士们各个面面相觑。不过,经过一段日子的相处,文武百官仿佛心中都有一个共识,觉得後来居上的晋王,才是这军机处实至名归的主人。个中原因有二。韩王的心思,更多的是思考著,如何从这些奏折议案里头,挑肥拣瘦的,尽量地给自己多捞些好处。因此,若是碰上没有什麽油水,却又问题多多的上表,兰枉看也不看地就将这些麻烦东西扔给大皇兄去处理。至於燕王,此人的戒备心很强,只要不是来自自己母族颜氏派系的奏折,兰松一律在这些上表里,做**蛋里挑骨头的功夫。针锋相对的模样,让其他即便不是皇後一族,荣氏派系的官员,都对其心生忌惮,不敢贸然接近。

至於晋王,皇後对其并不倚重,不过视之为权力角斗中,兰柏的替代品而已。而韩王兰枉,对这位皇兄倒是颇为好感,因为兰桢一直替自己揽下那些麻烦又没好处的工作。晋王自知迟一步进入军机处,因此面对任何官员的奏折和提议,都尽力做到不偏不倚,完成一切或难或易的工作。大概也是因为其相对公正的处事方式,使得官员们久而久之,都倾向於找晋王商议政事。面对亟须回复的密折,有时候兰桢甚至不得不在军机处留宿,通宵批阅赶紧处理政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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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终於度过完属於自己的七十寿辰的万寿节了。一个寻常的午夜,皇帝如常地翻牌子宠幸,他那些个豔若桃李,露目含情的粉黛佳人们。然而,正当天子和他新近疼爱得紧的贵人,在龙床上浓情蜜意,莺声燕语之际,老人却突然两眼发黑,紧紧捂住疼得厉害的心脏。没过多久,万岁爷便在未央g内一命呜呼了。

举国上下无不为天朝国君的离开而痛惜哀悼。不过,国殇之际,皇城最最中心的建筑群,这个帝国权力的绝对中心,g廷之内,一场没有烽烟的战争,即将无声无息地悄然打响。皇城内外,一片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景象。

国家最高级别的丧礼,一开始大家都默认是先帝的嫡长子,晋王负责主持和扶灵的工作,毕竟依据宗室礼法,兰桢无疑是最佳的人选。不过,东西两g都各怀鬼胎,努力为自己疼爱的皇儿赚取政治资本。因此,燕王,韩王和赵王都加入到治丧的主持行列之中。在多方角力之下,最後连一个丧礼,都办得一塌糊涂。东g的皇太後说要按自己说的如此去执行,西g的颜太妃则吩咐g人必须按自己的旨意去治丧,内务府被糊弄得一个头两个大,完全不知道该听谁的。反正到了最後,乱哄哄的国葬好歹算是应付过去了。

把先帝的事情安顿好以後,也该到了宣读遗诏的时刻了。正当满朝文武等待著文渊阁大学士,或者是从前先帝比较看重的几位文臣武将,带著先帝的圣旨挺身而出,事实却出人意料。出现在高官大员面前的,竟然是西g娘娘颜太妃。颜红月手执圣旨,燕王兰松跟随在他母妃身後。颜太妃命g人念出圣旨的内容。

兰俊遗诏的内容是这样的,先是陈述了一番,皇族太祖当年统一长城以北各个部落,带领关外的好汉男儿,东伐西讨,南征北战,逐鹿中原,夺得江山。太祖仙游之後,太宗继承兰氏正统。在庄仁德圣文皇帝的文治武功之下,帝国呈现出前所未见的辉煌。太宗朝的繁盛气象,回溯强汉盛唐,恐怕也难以企及。然而,这盛世繁华,却毁於萧墙之内。太宗宅心仁厚,屡次放过谋逆造反失败的鲁王兰敏,以及帮凶楚王,即是後来成功篡夺宗室正统的歹人兰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奈何太宗天生弥勒脾气,菩萨心肠,屡屡放过那歹人。亏得这萧氏一门忠烈,竟然生出如此忘恩负义之徒。太宗沦为贼人刀俎之下的鱼r,不堪贼人残忍毒害,最後走上自绝之路。如此一来,直令亲者痛,仇者快。贼人另立国号,所谓大夏,实质子虚乌有,犹如无g之木,绝无百年之运。苍天有眼,让贼人断子绝孙,实在是大快人心。兰俊说完父祖二辈,然後总结自己。当年自己五十三岁接手管理帝国,彼时天朝已被所谓的大夏皇帝耗费得外强中干。先是毛国占领了民族的起源地罗荒野,再是西北被狄国先是小偷小抢,再是花言巧语,最後大动干戈,成功窃取了天朝西北这一隅丝绸之路,茶马宝地。帝国因此,每年不单止失去了丰富的税收,还要向西狄互称兄弟,每年送巨额茶叶彩绢以及白银作为年礼。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兰玫,这个昏君便是罪魁祸首。

遗诏的末尾,皇帝交代了帝国新君的人选。出人意料的,新帝竟然不是皇後所出的三位亲王其中之一,而是西g娘娘的儿子燕王。而且,颜太妃子凭母贵,按照遗诏所说,晋升为圣母皇太後,与母後皇太後平起平坐,无尊卑之分,无高低之别。

圣旨念到这里,场上跪著的文武大臣立即响起一片哗然。毕竟这封遗诏一直交由颜太妃保管,圣旨里面的内容没有别的人清楚。所以诸位大臣纷纷质疑遗诏是否可靠,到底真的是先帝的意思,还是有人假传圣旨,行废长立幼,废嫡立庶,违背宗室礼法之举。

官居从一品的九门提督第一个站出来,不承认这封所谓的遗诏,坚持认为圣旨是有人别有用心作伪而成的,表示自己绝不承认燕王作为新君的合法地位,自己和手下二十万禁军绝对不会听命於兰松。

颜太妃千算万算,偏偏就是没算到,宣读遗诏以後,竟然会出现如此难堪的局面。掌管禁军的九门提督带头不承认燕王继位,统领关内关外百万j锐的天下兵马大元帅也跟著起哄。荣玉笙,一听名字便知道是荣太後的亲弟弟。荣大元帅随後立即表示,自己绝对会为了兰氏宗室,以x命来守护掌上的调兵虎符,绝对不会让其落入窃国的奸佞手中。

不过,燕王和他的所谓母後一意孤行,在只有颜氏派系的官员在场见证之下,在g中完成了登基大典。甚至由於畏惧离京以後,荣太後一党会起兵篡位。然而,母後皇太後所生的三位亲王,压g就没把这所谓新帝放在眼内。在自己亲舅舅以及九门提督的协同之下,三位王爷带领百万兵马上演逼g大戏,扬言当天之内,兰松必须主动退位让贤。否则事情发展到在g廷之内手足相残,就休怪三位皇兄没有事先声明了。到了规定的时限,颜红月母子仍然没有丝毫动静,拒绝接受三位亲王的退位劝告。兰枉一马当先,挥军围堵延英殿,血洗瑞福g。一时之间,这两处g室之内,无数g女太监的尸骸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最後,圣母皇太後母子二人被捆绑押在殿前,交由兰桢,兰枉和兰柏三兄弟处置。

兰松跪在地上,双手被绑在背後,兰柏走向这位新帝面前,一脚踩在兰松头上,使其脸皮贴著地板。

兰柏得意地笑了:“哎哟,这不是咱们天朝的新君吗?呵呵,怎麽落得如此狼狈的境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