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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金玉满堂(H)

苏亦清冷笑:“您跟金叔叔平日那边要好,这风向是不是转的太快?”

苏爹在一旁的藤椅上坐下:“我支持他是可以,但犯不着把自己的儿子也搭进去。你必定是我的继承人,如果你搭进去,跟我们整个苏家搭进去有什么区别?”

苏亦清重重的吸一口香烟:“继承人?你的继承人很多,不要太高看我。”

苏老板冷嘲的笑:“别跟你爹这样说话!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再说了,亦清,以前我逼着你们成婚,那是看曼珍适合做我们家的媳妇。但是,打心底,你并不是真爱这小姑娘吧,一时的怜爱而已,你爱的是这一款吗别当我不知道!”

苏亦清风尘仆仆的赶到金公馆,厅堂里已经架起了饭桌,他把愧意敛起来,含着平常的笑意进去,金先生已经有了答案,不便为难他,本来也只是意向上的事情,订婚都没有,他们金家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对方履行呢。金景胜还要请他坐下一起用餐。曼珍给二人添了鸡汤,先是督促爸爸好好饮,趁着间隙把头微微的偏过来,对向苏亦清眨眼睛,杏眼中黑白分明,睫毛压黑一片,眼里惯常的水意淙淙,爸爸安全回来令她身心安稳,其他的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于是浅棕的瞳仁里跟着透出安静的愉悦。苏亦清慢慢的透了一口气,从桌下用手心贴了她的手背,柔柔的拍了一下。饭后两人去外面散步,曼珍看着前头,竟然想起了小黄,恋它的活泼可爱,嘴里道:“亦清哥哥不用为难,一顿饭罢了,我们以后改日再上门拜访。”诗雨团队金鱼酱独家整理

亦清垂眸,作出大哥哥的姿态搂了曼珍的肩膀,鼻尖似乎嗅到一阵女儿的清香,他低头亲曼珍的头顶,真不知是赞她懂事体贴,还是该安慰上一二。

他真不爱她吗。

真不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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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非昔比金玉满堂(h)(艾玛)

今非昔比

这次扩张地盘的事件,闹的纷纷扬扬一片哗然,各大劳动工会联合起来,仍旧没有很大的成效,因皆是平头百姓,平头百姓要生存上工吃饭,租借的董事们挥一挥手,轻而易举的让人抬不起头生存。绅董们继续垄断报纸言论,很快,风向再次偏向英美各国的领事。街上全是乱糟糟的人群,有激愤的也有茫然,秩序得不到维护,天天都有打砸抢的事件。

这些事情较之于深哥没有很大的影响,水越深他的日子相反越好,全因各方的势力这时都需要他。这日他去巡捕房周游一番,笑眯眯的给敬颐打电话:“咳,在哪里呢,我在四国饭店,你没事就早点过来。”

敬颐穿一件白衬衫,外面罩着银灰色的马甲,随工厂的配车到了市里,一双笔直的大长腿跨进酒店门槛,深哥着蓝袍带圆帽在二楼雅座同他打招呼。敬颐踏着黑漆皮鞋噔噔噔往上走,深哥拉开椅子,像是绅士为心爱的女性奉献体贴:“你想喝什么?”

敬颐的眼皮轻轻一撩,眼尾透着冷风:“冰咖啡,谢谢。”

深哥奇奇怪怪的笑:“好呀,没问题!”

两人对坐下来,照理说深哥完全没必要这么礼贤下士,只是二人的第一次碰面就让他生了震撼和欣赏的心思,他愿意为吴敬颐的冷淡买单:“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还是太年轻了,什么情情爱爱的,值个屁呢。等你身家顶天,到时候你就知道,一个女人,也只是一个女人,有了金钱权利,你就能领会一百个女人的妙处。”敬颐不理他,左腿架到右腿上,颇有些矜贵的直着背脊饮咖啡,深哥忽而打了个响指:“其实你真想要帮帮金公馆,不是没路子。只是这个路子有点险,就看你愿不愿意冒这个险。”

敬颐喝水的动作略略一顿,过了几秒才问:“什么路子?”

深哥哈哈大笑,不顾及旁人的目光,撸一把自己的平头,身子往后大剌剌的靠:“我们这里算什么?我算什么?都是无名小卒。你真要做,就去上海。上海的那位,虽然搞不定马场扩张的事情,这事太大,总理来也没办法嘛,但是要给一个小小的金家打个包票,还是不成问题的!”

曼珍不愿意离开金先生分毫,恨不能把自己变成爸爸裤腰带上的钥匙串,走到哪里就带到哪里。金先生开心是开心,开心过了头就有些承受不住,他把报纸折了又折,喉头再次发痒,腥热的气息从肺腑出来,脸色憋得越来越紫,曼珍赶紧端茶送上,一边拍爸爸佝偻的背,一边着急的要哭:“还好吗?怎么了?不是刚刚吃了药吗?”金景胜伸手推她,只是再来不及,喝着水的半路子把茶水和鲜血一同喷了出来。

曼珍齿冷的,头顶猛地压下一座大山,胸腔越缩越紧,瞳孔阔张着傻掉,金先生快速擦了嘴,把茶水泼到垃圾桶里,展开笑颜:“没事没事,上火而已。”

曼珍重复一遍:“上火?”身子往下一沉,跌进沙发里:“爸爸,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金先生打死不说实话,曼珍咬牙着镇定下来:“不管!你跟我去医院!这次我要亲自问医生!”

金景胜舔笑着一张脸,抚自己的胸口:“都说了没事”

曼珍气的浑身发抖,脑子里越想越乱,最后朝苏公馆打了个电话,苏亦清随手接起来,一听曼珍的声音,当即飞速的赶了过来。两个人强架着金景胜上车到协和医院,苏亦清让曼珍守着爸爸,他一人在前头忙前忙后,金景胜看他的背影,终于不再强装笑颜,沉沉的叹气:“亦清多好,如果你们能早点订婚就好了。”

曼珍无动于衷,在医院的熙熙攘攘里,紧紧的挨着爸爸的胳膊。

检查结果是重度肺炎,感染严重,医生跟苏家熟识,态度婉转,这病在国内便是不治之症,只能靠药物吊着。他抬一抬眼睛,道:“虽然我们国内没什么希望,但听说国外先进的医院已经有了成功案例,你们有条件,不妨去试试。”

金公馆乍然变得死气沉沉,小环跟家佣在楼上拾金先生的行李,金景胜坐在楼下的沙发,他瘦了很多,西装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只是仪容仍旧干净,此刻越发的祥和,曼珍贴在他的胸口处,无言的搂住他的脖子。

曼珍拿脑袋顶住他的下巴:“你都瘦了好多,平常让你多吃点,又不听。”

金景胜摇头:“这不是没胃口,吃不下嘛。”

曼珍抓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到了医院,一定要听医生护士的话。”

金先生嗯了一声,又开始讨价还价:“医不好还去医院干嘛,一天下来不少钱,工厂都停工了,欠一屁股债,吸个痒而已,我们在家吸吸花园里的空气不就好了?”

曼珍却是笑了,杏眼里流光四溢,只爱爸爸:“您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灿烂的霞光从外射进来,厅堂里没有开灯,苏亦清站在门口抽烟,青烟在头顶的房梁上徐徐盘旋,他看这对父女靠在半明半暗的地方悄然私语,半点劲都提不上来。

曼珍自动去校办公室请假,这假期看样子会无限延长,任谁都清楚金家如今的经济状况,再加上唯一的男主人进了医院,校长不好多说,金家今非昔比,墙倒众人推蚍蜉撼大树。

安慰的话也无从说起。曼珍从办公室里出来,路过巍峨典雅的淡灰水泥教学楼,且笑一笑,不觉有任何可惜之处。她拖苏亦清给她找份工作,苏亦清在电话那头没什么声息,半响,呼吸声滋滋的通过电话线传过来:“你又没经验,没一技之长,就算有工,那么点微薄的薪水能做什么呢?”

他让曼珍去德国饭店大堂等着,半个小时后,一位经理装扮的男子看她几眼,直直的走过来,从胸口内递出一张飘着香水味的信封,措辞谨慎,可即使如此,曼珍难言的生了些压抑,什么时候她需要从另外不相干的人手里接一张支票?她伸出手指,视线竟然仅仅是凝聚在自己的指尖,肉嘟嘟的指腹不知何时拉长,她的手指变得白又修长,指甲盖里还透着月牙粉,骨骼寸寸的发出砰砰砰的声音,她的身形似乎也坤长了一截,视野处成了又深又长的甬道。

曼珍用微微颤抖的指尖接过信封,手指摸到磨砂的纸张,牙关用力的合了一合,心下冒出一句话,我再也不是个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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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同一般金玉满堂(h)(艾玛)

非同一般

敬颐找到协和医院的住院部,他将病房悄声拉开一寸的间隙,金景胜着蓝白的病服半靠在床头,曼珍侧身坐在一边,只穿一件高领的薄羊毛衣,黑亮蓬松的头发扎成一根松辫,从脑后吊向胸口,侧脸的曲线柔和俏丽,低首抓着一个红苹果,正拿水果刀削皮。只听金景胜问道:“你们今天怎么没课吗?”曼珍嘻嘻发笑:“最近不是不太平嘛,学校停课了,说是再等通知呢。”说完她低叫一声,拿杏眼嗔他:“都怪你跟我说话,好了吧,流血了。”

她张了粉红的唇瓣,把指头送进嘴里,略略吮吸,吸掉血珠,敬颐的脚尖卡进门缝中,似是要进去,黑沉沉的眼盯着她的动作。

吴敬颐悄声的来,又悄声的走,去了缴部,把金景胜三个月的住院和医用全都缴了,穿白大褂的人在半月形玻璃窗后唤他两句,敬颐回过神来看他,这人牙疼似的咧嘴抽筋:“你你的据,拿好了。”敬颐不要,抬手将黑色圆帽压得更低,利落转身,到门口的物品寄存处拿了一只不大不小的黑色行李箱,叫了黄包车朝火车站去。

他这一去便是许些时日,上海最繁华的地方就是外滩,这一片高楼耸立,各式各样的外国银行和洋行矗立,高级酒店更是不厌其烦的亮着霓虹灯,一到夜晚,更甚于白天的匆忙,又多了肆意徜徉的风花雪月。

吴敬颐眼里见得多了,再次尝到了渺小滋味,虽然怀里踹着深哥的介绍信,竟然一时投告无门,只得蜗居在一家散发着霉味的小旅馆。旅馆是木头搭起来,上上下下听得一清二楚,左边房间吵个架,右边房间吟吟哦哦的,只有他一个人冷冷淡淡的独坐窗边。在他等待的第七天下午,终于有人神神秘秘的敲开了旅馆房门。这人长的没有正形,所以乍一见敬颐的头脸,因自己没有,于是格外讥讽了敬颐一番,他穿着绸料的黑布褂子,不耐烦的搓了搓自己的手指,拿眼睛低看敬颐,敬颐立刻温雅一笑,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大钞,看也不看的塞到对方手里。

他跟着这个人浪了几天天,从赌场进,从烟馆出,全是他掏的钱,结果这人不过是一个打秋风的小角色,用了吴敬颐的钱财,转头在一天的半夜,找了两个伙伴一同过来对他进行彻底的打劫。狭窄的房间内乒乓了几分钟,三个人皆是狼狈的屁滚尿流,毛发几乎要往天上飞,哇呜叫着逃走了。

敬颐对着狼藉的桌椅看了半响,立即拾细软转移阵地,第二日直直去了西藏路的大赌场,连连掀翻了几张赌桌,逢人就揍,见拳就挥,金碧辉煌的大堂一时鸟兽鸣叫,围堵他的人越来越多,敬颐揩了一把喷溅到脸上的血,抢了一个人过来,玻璃光片一闪,半插进这人的脖颈下方,他同面前人群对峙:“那两个人,分明就是你们一伙的,欺负我个外省人,很有意思?”

围着他的起码有数十人,个个高头大马面孔坏邪,有人在包围圈外怒斥了两声,他们便自动分开一条路,一位极高壮的男人走了过来,头发理的短,五官已算很端正,然而神情不愉,一看就不是个良民。他卷了袖子,对着左边的人铲一巴掌,又对着右边的罗罗踢去脚腕,教训完自己的狗崽子,便往敬颐身前一站,似乎在压着火气说话:“听说你有介绍信,信呢?!”

敬颐二话不说掏出深哥的信件,以双手递过去,沈青接了过去,抽了纸张甩了两下,快速看完后丢给身后的人,他歪着脖子抱着胸口道:“周越深不过一个小角色,你以为他的介绍信会有什么用?”

正因为这么一句眼高于顶的话,敬颐心口的大石头才落下许些,起码这次的人不错。然而斜上方的高处忽然射来一束目光,敬颐登时警醒异常的一抬头,正在二楼敞开的帷幕处,有人从暗处踱步到栏杆边,此人一身靛蓝色长袍,五官深刻气势非同一般,然而气质却是稳妥温和的,他斜斜的靠在栏杆边,自己擦了火柴点了根雪茄,抽一口后笑吟吟的往下看,沈青暴躁的火气瞬间的浇灭,像是老鼠见了猫般唤道:“干爹。”

曼珍不能天天待在病房,起码白天不能。这日她拿着苏亦清的支票去银行兑成现款,大洋和现钞不等,她数出三百块,其余的好好叠整齐装进包里,医院缴部的人把本子翻的哗啦啦的响,疑惑道:“已经预交了三个月,你可是要续到年底?”曼珍抿了抿唇,问不出个一二,原来有人已经交了爸爸的医药住院,这人多半不是苏亦清,他没必要做成这么两手。但是为了确定是不是他,后头还是要再问一次,欠的多少帐都要算的清白。

亲兄弟都要明算账,何况是个外人呢,越是好心帮助的人,越是要把他的好心做成体面的事。

苏亦清最近不回家,常驻德国饭店楼上的套间,苏有成打来两次电话,两人的谈话没有进度,几乎都是不欢而散。这日的早上,他才找了个生意场上相熟的朋友,交流了一上午,合计着找个门路做新生意。这位朋友上午同他谈的好好的,下午就被苏老板召唤过去,亦清再要找他,他便一推再推。

曼珍特意回家拾了半刻,换了套宝蓝色的镶珍珠上下套装,小环把手包递给她,手脚不是很利索,大眼睛一闪一闪的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曼珍慢条斯理的按上小外套的暗扣,从穿衣镜里面斜看她一眼:“有什么事儿,说吧。”

小环垂头,眼眶泛红,终究还是说了:“家里有几个人说是要辞工。”

曼珍嗯了一声,仍旧慢慢的拢额角的碎发,从桌上拿了生发油,照了边边角角抹了两下,她顺好了头发转过身来,小环见她没有坏神色,因曼珍不认为这是件坏事:“辞工也好,是个人都途前程,不图前程也图安稳生活,他们要走,还得我去说那些个不好说的话。”

话虽如此,曼珍还是就着出门前的半个小时,让小环去把家佣都唤到大厅集合,要走的多给了三个月的月钱。人群零零碎碎的,越走越空,也有人谢她,曼珍坐在圆桌前照例点头,周身空荡荡的,她祝愿大家有个好去处。

家里的司机倒是不走,也不能走,他给金公馆开了二十年的车,感情已经扎根于此,轻易不会离开。司机赵叔把车开进院子里,恭恭敬敬的立在门边,曼珍盈盈笑看他一眼,弯腰上车。

在晚饭前,车子驶入德国饭店的停车处,曼珍坐了电梯上八楼,对着门牌号找了两分钟,正要抬手敲门,致笨重的胡桃木大门忽然从里面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