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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不平则鸣

罗砚走后,徐三再一深思,唯恐宋祁又造谣生非,让周文棠背上恶名。她正欲寻来徐玑,吩咐她如何应对京中流言,可周文棠却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眼睑低垂,沉沉说道:“阿囡莫急,此事或可一用。”

徐三睫羽微颤,抬眼看他,却是没忍住落下泪来,既为狸奴所哭,亦为二人之处境泪落。

当日她之所以前去探狱,便是忧心狸奴,怕他因家中变故,自寻短见。哪知她劝了半晌,狸奴却仍是走上了这不归之路。

是了,他昔日养尊处优,自小到大,更是阿母的掌上明珠,可如今家败了,婚事落了空,母亲姊妹,全被斩首,族中男儿,亦都沦为贱奴。原本簇锦团花的人生,如今柳折花残,满眼凄苦,他尚且未满十八,如何受得起这般打击?

可徐三,到底是救他不得。

周文棠见她泪落,低低一叹,抬手将她勾入怀中,一边拍着她后背,轻哄着她,一边附在她耳畔,将他心中大计,缓缓道来。

这日过后,二人虽仍是恩爱如初,但当着人前,却是故作疏离,每次相会,几如偷情一般。宋祁不知底细,以为是自己那一出离间计奏效,心中大为得意,而徐三对他,虽是忌惮,虽是厌弃,却仍不得不与他亲近起来,为其出谋划策,排忧解难。

二人相处之时,山大王有时故作漫不经心,出言试探,问她近来和周文棠可有往来。徐三自是与周文棠多有往来,偷情无数,可她闻得此言,却是淡淡答道:

“如你所言,他乃是阉人,我与他如何‘往来’?原还对他有几分念想,可狸奴这事,我实在有愧,对周内侍的那几分念想,便也烟消云散,不敢,也不当再想了。”

山大王如今春风得意,气骄志满,自以为无往而不胜,如何还顾得上怀疑此事,只当徐周二人,当真从此生分。而他眼瞧着徐三重又为自己做事,对此大为满意,暗中又动了心思,只打算日后登基,成了天下之主,便对她下手,想来她半推半就,自也不会抵拒。

这徐三娘,早晚是他的人,如今也不必多心思了。眼下急务,还是要尽早立储,以日后夜长梦多,节外生枝。但若说急,倒也没那么急,反正官家就他一个子嗣,若想改立旁人,又能立下何人呢?

宋祁心得意满,目空一世,殊不知自己恍若燕处焚巢,鱼游釜底,早已是祸在旦夕。便连徐三和周文棠都不曾料到,官家本该在炎天暑日的八月生女,可谁知五月中旬,便有变故忽生。

人都说狡兔三窟,徐三被周文棠唤作兔儿,在开封府中,也置办了不少家院。宋祁只知她有三处别院,岂料徐三名下院落,早已有七八处之多。

五月鸣蜩,榴花艳烘。这夜里徐三避开宋祁眼目,去了京郊一处别院,为的不过是与周文棠偷会。她穿花拂柳而来,抬眼望去,只见那心上之人,已在院中久候,敞露着结实上身,只虚虚搭了件黑色缎袍。

月色如玉,榴花似火,倒衬得他更为诱人。

徐三心上微动,悄悄近前一看,却见周文棠正手持绢帕,轻轻拭着两把长剑。她靠在男人肩上,听着他徐徐道来,却原来这两柄长剑,乃是他求了名工巧匠,特地铸成。

从前那人血淬成的剑,其后所藏,乃是他年少之时的隐忍与悲恸。而如今这剑断了,他的隐忍,他的悲恸,自也都随着岁月远去,无须回首。

古有干将莫邪,夫妻合铸双剑,造就千古绝唱,今朝便有他与徐三,也佩上阴阳双剑,生死相依,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