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990:信号(2 / 2)

作品:《随风飘

突然巨大的发光的石头群从浩瀚的大空中迎面扑了过来,飞船的致偏盾好不容易才把它们挡到一边,猛烈的撞击使“千年隼”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怎么……?”惊慌的索洛咕哝说。乔巴喀在他身旁,没有回答,只是关掉几个开关,又打开另外几个开关。谨慎小心的索洛在从超光速飞行转到亚光速飞行时,总是习惯地把致偏盾张开,以防万一碰上敌人。这一次,正是他的这种谨慎救了飞船,避免了一场毁灭的灾难。

卢克一边挣扎着保持平衡,一边向驾驶舱走来。“出什么事了?”他问。

“我们回到了正常空间。”索洛告诉他“我们刚才碰到我平生没有见过的一场最可怕的星暴,它在我们任何图表中部查不到。”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几个指示器。“根据星系图,我们的位置是正确的;只有一样东西失踪了——阿尔德兰。”

“失踪?那决不可能!”

“我不和你争辩,”柯尔里安人冷冷地说,“你自己瞧吧!”他对着舷窗打了个手势,“我已经检查了三次座标,导航计算机也没出毛病。我们和阿尔德兰表面的距离应该是一个行星半径,行星的辉光应该映亮驾驶舱,但是——那里什么也没有,除了碎片以外什么也没有。”他停了一会儿,又说:“根据外面狂暴的能量级和固体碎片的数量判断,我猜想阿尔德兰已经……被炸掉了,被彻底摧毁了。”

“被摧毁了?”卢克低声说。这场难以想象的灾难使他恐怖,“但是,怎么摧毁的呢?”

“是帝国干的。”一个坚定的声音断言说。贝恩.柯罗比站在卢克的背后,他的注意力被前方的空虚和空虚后面所隐藏的含义所吸引。

“不。”索洛慢慢地摇摇头,连他也被老人所揭示的这种滔天罪行所震惊,一个人类机构居然是消灭整个民族、毁掉一座行星的凶手……

“不……整个帝国舰队也做不到这件事。这需要一千艘飞船来集结火药,其数量比有史以来的积累总和还要多得多。”

“不知我们能不能离开这儿,”卢克低声抱怨说,他努力想从舷窗看到更多的东西。“如果真是帝国干的……”

“我不晓得这里出了什么事,”索洛生气他说,“但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帝国不是……”

控制台上的灯光闪亮,告警器发出沉闷的嗡鸣。索洛赶紧弯下腰去观察有关的仪表。

“另一条飞船,”他宣布说,“还不能分辨出它的类型。”

“一个幸存者,也许他知道出了什么事。”卢克怀着希望地试探说。

贝思.柯罗比紧接着的一句话使这个希望破灭了。“那是一架帝国战斗机。”

乔巴喀突然愤怒地吼叫了一声。一朵巨大的毁灭之花在舷窗外怒放,猛烈地震撼着飞船,一个小小的双翼球体从驾驶舱舷窗前闪过。

“它跟踪着我们!”卢克叫喊道。

“从塔图因跟来的?不可能吧!”索洛怀疑地反驳道。“在超空间是没办法跟踪的。”

柯罗比查看了一下跟踪屏幕上显示的情况,“汉,你说对了,它是短程领结式战斗机。”

“那它是从哪儿来的呢?”柯尔里安人问道,“这附近并没有帝国基地呀,它不可能是领结式战斗机。”

“你刚才亲眼看见它飞过去的。”

“我知道。它看上去像领结式战斗机——但基地在哪儿?”

“我相信等我们到了β-3,一位拯救与灾害控管方面的专家应该会受欢迎的——要是我们能到达那里的话。”

“隐瞒事实的人是你,船长。我看得出来,面前的这个东西让你大受震撼。因此,我觉得我们活下去的机会并不像你所说的那么大。我说得对吗?”

特兰德四下望望,直到确信楼梯井并没有其他人,这才低声说道:“说实话,我根本不知道存活的机会有多大。费多洛夫也一样。在我们之前,还没有其他巴萨德飞船经历过像我们这样的状况。目前只有两个可能:一、穿过去而不受重大损伤;二、全部死亡。要是第二种可能性实现了的话,我觉得我们应该不会是死于辐射。如果真的有物质形态的东西穿透屏蔽场、击中我哦们,我们应该会立刻湮灭,不会有任何痛苦。不过我并不打算给我们的人详细介绍这种可能性,让他们惊慌失措。毕竟,这可能是我们生命中的最后几个小时了。”

雷蒙特皱起眉头,“我觉得还有第三个可能,那就是,我们能活下来,但是严重受损。

“这怎么可能呢?”

“很难说。也许飞船会剧烈震动,导致人员死亡。死去的人可能是关键人物,我们难以承担失去他的后果……五十个人可不能算多啊。”雷蒙特沉思起来。在能量脉冲的低沉震动之中,脚步声回响着。

“从整体而言他们表现不错。”他说,“选择这些人的重要因素就是勇敢、冷静,当然健康与智力水平也是列入考量范围之内的。但是,也许这种筛选对某几个人来说并没有完全成功。假设我们发现自己——比如说,残废了,然后回怎样呢?我们的士气、甚至理智能坚持多久?我需要做好维持纪律的准备。”

“如果出现那种情况。”特兰德的声音再次变得冰冷,“请记住:你要服从我的命令,并遵循考察队的一切规章制度。”

“该死!”雷蒙特爆发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一个时刻准备抢班夺权的军事独裁者?我只想得到你的授权,从而任命几个值得信任的人做我的副手,让他们秘密地做好应急准备。我会给他们下发武器,只能将人击晕的那种。如果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或者说就算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每个人都能控制住自己——我们会有什么损失呢?”

“我们会失去彼此间的信任。”船长说。说话间,他们进入了舰桥。雷蒙特跟在船长后面,仍在争论。特兰德举手示意叫他不要说话,然后大步走向控制台。“有什么新消息吗?”他问。

“有的。我们的设备开始绘制密度映射图了。”林德格伦回答。她飞快地瞥了雷蒙特一眼,说话声调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再看他。“这里有个推荐方案——”她指了指屏幕上的显示,以及打印出来的最新结果。

特兰德仔细研究着这些材料,“嗯。看来,如果我们发动侧部的三号和四号减速器、提供转向力的话,结合整个加速系统提供的推进力,就可以从密度较低的部分穿过去……但这个过程也有其本身的危害。这需要讨论。”他迅速打开内部联络器,用简短的语句对费多洛夫和布德劳说道:“绘图室开会。快点!”

他转过身准备离开。“船长——”雷蒙特仍在作最后的尝试。

“现在没空。”特兰德早已迈开大步。

“可是——”

“不行。”特兰德走出指挥室的舱门。雷蒙特站在原地,低着头,像要朝着什么东西猛冲过去一样,但他无处可去。英格丽德.林德格伦静静地看着他,足有一分钟之久——这是飞船上的时间,若在外界的恒星与行星上的生命看来,这已经有十五分钟之多了。最后,她柔声说道:“你想让他做什么?”

“哦。”雷蒙特迅速调整了身体姿势,“我想让他下命令挑选临时警官,但他却说我不信任飞船上的同伴。”

两人目光接触。“而且明知这可能是他们生命中的最后几个小时,还不让他们自在一会儿。”他说。自从两人的关系破裂以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平心静气地交谈,并且也没有谁是谁非的问题。

“我知道。”雷蒙特有些恼火地说,“大家觉得除了等待没什么事情可做。那么,他们会怎么消磨这段时间?……聊天‘读最喜欢的诗’吃最喜欢的食物‘再来几瓶地球美酒’播放音乐、歌剧、舞曲和戏剧的录音带、有可能是低俗淫秽的剧目;做爱。我相信最后人人都会做爱。”

“那很糟糕吗?”她问。“如果我们注定消逝,难道不应该以这种文明、得体而又热爱生命的方式去享受最后的时光吗?”

“如果我们少考虑一些关于文明之类的事,我们就有可能减少消逝的几率。”

“你狠怕死吗?”

“我不怕死。我只是更想活着。”

“我真想不通。”她说,“你为什么就那么生硬?当然,这是你的背景所造就的,但你为什么不愿意改掉它呢?”

“说句老实话,”他回答道,“看到所谓的教育和文化把人们变成这个样子,我就越来越不愿意接受这些东西了。”

支撑着她的精神动力消散了。她的双眼中冒出了大颗的泪珠,她向他伸出双手,“哦,查尔斯,这很可能是我们生命中的最后一天了,我们难道还要继续过去的争执吗?”他依旧站在原处,不为所动。她飞快地继续说:“我爱你。我想让你成为我一生的伴侣,我孩子的父亲。不管是在β-3还是地球都好。我们是如此孤单,我们所有人都在这群星之间的虚无之地飘荡。我们必须把一切的好意给予他人,并接受他人的好意,否则我们的境况会比死亡更糟。”

“除非我们能控制自己的感情。”

“你觉得我和波里斯有感情吗?……或者说除了友谊还有别的吗?我只想帮助他解除伤痛,而且——而且我不想让他真的爱上我。我们的规章反复说明,我们在旅途期间不能正式结婚,因为我们身上的束缚是如此之多,正如——”

“既然不是婚姻,所以你我只是中止了一段已经让双方感到不适的临时关系。”

“可你与那么多女人都发生了关系!”她发怒了。

“确实有一段时间是那样。不过我找到了爱玲,而你则又开始到处找人睡觉了。”

“我也有正常的需要,但我并没有安顿下来……把自己完全交给其他人——”她艰难地说

“——像你那样。”

“我并没有把自己交出去。除非对方是那种在最严峻的情况下也不抛弃自己伴侣的人。”雷蒙特耸耸肩,“但这些无关紧要。正如你所说,我们都是自由人,并无婚姻的约束。虽说不容易,可我最终还是说服了自己,心怀怨恨是不明智的,毕竟你和费多洛夫只是实践了这种自由罢了。请不要因为我而破坏了你下班之后准备享受的乐趣。”

“当然,我也不会破坏你的乐趣。”她狠狠拭去眼中的泪水。

“不过,直到最后一分钟到来之前我都会很忙。既然船长先生不允许我寻找助手,我打算去找几个志愿者。”

“你不能那么做!”

“事实上,没有任何规定阻止我这么做。我准备私下找几个会赞同我意见的人。我们将随时待命,准备执行任何我们能做到而又需要人去做的事。你打算把我的计划告诉船长吗?她装过身。“不。”她说,“请你离开这里。”他的靴子发出的咔哒声沿着走廊渐行渐远。

一切应该而且能够做到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现在,“莱奥诺拉.克莉丝汀”号的乘员们身穿太空服,用安全带将自己固定在床上,静静地等待着冲击的到来。一些人打开了头盔中的无线电,与同往一间屋的同伴交谈;另外一些人则宁愿享受孤独。戴上头盔之后,人看不到彼此,能看到的只有透明面甲上方的一小块区域。雷蒙特与池云同住的房间比其他大多数房间都显得冷清些。原本这房间中有许多饰物:让舱壁和天花板变得柔和的丝织品、池云亲手制作的矮几、几个摆 放着的饰以流水怪石纹路的汉朝陶碗、中国山水画卷、她祖父的书法作品、衣服、缝纫工具和竹笛。但所有这些都被她收藏起来了。分光灯照射着未经上色的舱壁,映出苍白的光。

虽然他们的通话器已经调好了私人频道,但有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他聆听着她轻轻的呼吸声音和自己缓慢沉重的心跳。“查尔斯。”她终于说道。

“嗯?”他的声音同样低而沉静。

“和你在一起真好。我真想摸摸你。”

“我也是。”

“我有一个主意。我来摸摸你的内心吧。”他有点吃惊,没有及时回答。她继续道:“你总是将大部分自我隐藏起来。我肯定不是第一个对你这么说的女人。”

“你不是。”她听得出他说这句话的困难。

“你确定你这么做是正确的?”

“这有什么可解释的?我一向很讨厌那些只关注自己的渺小肮脏内心的人。特别是,我们的宇宙是如此广阔。”

“比如说,你从没提过你的童年。”她说,“我却给你讲过我的。”

他哼了一声,像是在笑,“就当是你免遭一劫了。波柳戈尔斯克的贫民区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听说过那里的情况,不过我一直不太明白那里为什么会那样。”

“管理部门无能为力。反正这些事情也不会妨害世界和平。从很多角度来看,当地的地头蛇对于国内位高权重的人士非常有用,所以不能把他们清除掉。我想他们可能就像有些国家的军阀,或者战争爆发之前火星上的猎豹部队。南极洲蕴藏着大量的财富,所以那些人毫不手软地吞噬最后的资源,杀死濒临绝种的珍稀生物,蹂躏最后一片冰雪覆盖的处女地——”他停下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声音不知不觉高了起来,“好吧,我们已经把这一切都抛在脑后了。我想知道到了β-3以后,人类会不会表现得好一点,尽管对此我不抱什么希望。”

“你很关注这些事情,为什么?”她以极低的声音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