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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大明天下(第五卷)

第四百六十七章理纷争忽见仙容夺画卷突闻惊变

第四百六十七章理纷争忽见仙容夺画卷突闻惊变

一楼大堂内,一个年轻小厮正踮脚揪着一个松鹤楼伙计的衣领不肯撒手,大喊大叫,旁边还有一个又黑又胖的大胡子在劝解,周围尽是观热闹的食客,方才下楼的两个少年也在其中。

来兴涨红着小脸,死死拽着店伙衣领,“我打你这黑心的贼杀才,欺我等是外地客人?告诉你知晓,漫说我家老爷学识渊博,见多识广,便是你家小爷我自幼苏州地面生长,什么‘调把’、‘撞六市’的鬼把戏见过不知多少,想在此蒙混,做你的千秋大梦!”

来兴小嘴叭叭个不停,店伙被这半大小子喷了一脸口水,又不敢动手强挣,唯有诺诺告饶,“小客官,您且将手松开,容小人慢慢详说。”

“说什么,哪个再听一遍你的昏话!”来兴揪着伙计衣领就是不肯撒手。

“僮儿放手,且听他细说。”祝枝山眼见围观之人越来越多,实在不成体统。

“老爷不晓得,此等奸猾之徒一旦放过,立时跑得没影儿,我等还何处说理去,待小的拉他见官去说个分晓。”来兴此时心火上头,连祝枝山的话都不肯听。

松鹤楼的掌柜凑上前,打躬唱喏道:“这位小爷,敝店有何招待不周,您只管言说,先请将人放开,松鹤楼偌大一个店面,您还怕它跑了不成!”

“不行,今儿不摘了你这黑店招牌,小爷我决不罢休。”来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见官家绝不撒手。

“究竟何事,我来给你们断断可好?”好奇心驱使下,丁二爷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这位爷,您是……”掌柜的眯着老眼,迟疑地打量丁寿。

“掌柜的……”适才伺候二楼的跑堂急匆匆凑了过来,低声耳语了几句。

掌柜的闻听丁寿身份,激灵灵打了个冷颤,锦衣卫的凶神避之唯恐不及,怎地偏赶上这首脑人物在店里用餐时出了纰漏,今日一个招待不周,松鹤楼破财消灾都是小事,少不得还要有牢狱之灾。

掌柜心里七上八下,哆哆嗦嗦上前施了个大礼,“丁老爷贲临,敝店真是蓬荜生辉,伙计无知,惊扰了大人午膳,实在罪过,恳请移步楼上容小人赔情,些许小事敝店自会料理明白。”

“别呀,楼下这么热闹,你让我上楼算怎么回事,”丁寿一步三晃地走到场中,看着紧张激动兼而有之的来兴,“小哥儿,这官司交给我断如何?”

“你?行么?”来兴见丁寿年纪轻轻,心道这能是多大的官儿。

丁寿失笑,“行不行的,试试看吧,只要你真有冤枉,我立即让松鹤楼摘了牌子,是不是,掌柜的?”

掌柜暗暗叫苦,心道今日果难善了,弓着腰强挤出几分笑脸道:“但凭您老吩咐。”

不同来兴年少识浅,祝枝山博览群书,粗通望气之术,早观丁寿气色,已知其绝非常人,况有松鹤楼掌柜卑身于前,当下上前整襟施礼道:“不才斗胆,敢问足下何处高就?”

“锦衣卫,可断得诸位官司?”丁寿笑道。

祝枝山心弦一震,出身官宦之家,如何不晓缇骑威名,更不消说老友唐寅弘治十二年科场案被拿入诏狱拷问的情景至今仍历历在目,甫一进京,便与他们打上交道,真是流年不利。

祝枝山眉头深锁,有意推脱道:“不过些许小事,何敢劳烦天子亲军。”

“天子脚下,聚众喧哗,如何能是小事。”丁寿洒然一笑,并不打算就此收手。

“实非什么大事,不过小童无知,为了些饭钱与店中起了口角,是不才管教不严,给诸位添了麻烦。”祝枝山团团一揖,转首向僮儿喝道:“来兴,快与人会钞。”

来兴登时急了,“老爷,他们漫天要价……”

“住口!”祝枝山厉声喝止,他如今只想远离缇骑,不愿在此多做纠葛。

见老爷反常地变了脸色,来兴也有些惧怕,虽是极不情愿,还是松了人家衣领,闷头从怀中贴身处取出荷包。

“呶,五两,只多不少!”将十余块碎银一个一个拍到桌上,来兴扬首嗔目对那伙计道:“好好称量,然后找钱。”

那伙计望望一脸苦色的掌柜,再瞧瞧眼神不善的丁寿,怔怔立在那里,不知这银子该不该去拿。

“罢了,我们走。”祝枝山心急火燎要速离此地。

“老爷,这岂不是便宜他们……”

“还不与我住嘴!”祝枝山扯住僮儿,急急向外走去。

“且慢。”丁寿将那几块碎银收进手里掂了掂,确有五两多重,且银子成色还算不错。

“这位仁兄点的什么菜?”丁寿挑眉问道。

那伙计立即将祝枝山所用饭食报了一遍,丁寿脸色愈加不好看,这大胡子是吃了不少,可即便在万物皆贵的北京城,这些酒菜也值不到一两银子,松鹤楼竟敢狮子大张口,索人五两饭钱,难怪那小娃娃不忿。

“掌柜的,贵店酒肉如此腾贵,丁某该庆贺尊驾日进斗金咯?”丁寿阴声一笑,露出森森白牙,京畿首善之地,你个知名酒楼看见外乡人竟公然宰客,多遭人恨!

掌柜的噗通跪地,哭嚎道:“大人明鉴,小人冤枉!”

见掌柜的忽然这般模样,那伙计更弄不清状况,吓得直接瘫在地上。

“说,怎么回子事?”丁寿森然问道。

人群中那圆脸少年嗤的一声冷笑,“哼,官不大,威风倒不小!哎,你拽我干嘛?”

见这位再三劝阻下仍是执迷不悟,铭钰直接气得一扭脸,“不与你说了!”

那边伙计惊惧之下支吾半天,总算将事情说了个囫囵,“万不敢欺瞒老爷,这位客官所用实不到一贯,其余皆是那位小客官所费。”

祝枝山一愣,诧异看向自己小厮。

来兴更是惊愕,指着自己鼻子道:“我?你胡说八道!”小家伙突然一蹦三尺高,直接从祝枝山手中挣了出来,“我为了给老爷省钱,连荤腥都不敢碰,只吃了四小盘黄瓜,你……你这黑心的店家,诬赖好人!”声音最后都委屈得带了哭腔。

“你点了黄瓜?”丁寿与祝枝山异口同声问道。

来兴点头,见自家老爷一脸郑重,不觉有些慌张,“怎么啦?”

“你可知京师此季黄瓜是何价钱?”祝枝山怅然叹了口气。

来兴茫然地看看众人,嗫喏道:“最多不过三文一条吧?”

跪在地上的松鹤楼掌柜抢声道:“客官说的是夏日价钱,此时间一碟黄瓜就须京钱一吊,合外省制钱足得一千文。”

伙计也接口道:“小的恐二位客官身上带的多是外省皮钱,故才折银五两,谁想小客官一听账单便急了眼,不容小人分说……”

大明朝的制钱有京、省之异,京师宝源局所铸之京钱又被称为“黄钱”,每文约重一钱六分,七百文即可折银一两,而外省各布政使司宝泉局所铸制钱质料、工艺、价格皆不及京钱,被称为“皮钱”,每文约重一钱,一千文才折银一两,当然这兑率也时常变化,不过照丁寿此时看来,人家松鹤楼虽说指明要收银子,也是怕这二人用皮钱付账折了本,毕竟做饭馆买卖的又不是开善堂。

“你……你们胡说!”见周边人并未对掌柜伙计的话有所质疑,来兴着实有些慌了,强自倔强道:“老爷,他们合起伙来蒙骗咱们,是不是?”

看着瞪眼瞧着自己期望得到肯定答案的来兴,祝枝山苦笑一声,轻抚其头道:“我初来京时也不敢信,纵是三月末,一根小黄瓜竟也要价千钱……”

自家老爷断不会说假话,来兴怎想到只吃了几小碟黄瓜竟要花掉四两银子,想在苏州时,老夫人赏他的一抬盒莲肉,滋味鲜美,每斤也才四五文钱,自己这一顿饭等于一下吃掉了上千斤,这可怎么向主家交待啊!来兴又是心疼又是害怕,看看众人,“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僮儿莫哭,事不怨你,是老爷我未曾与你详说这北地风物,常言说吃一堑长一智,就当买个教训……”祝枝山温言劝说来兴。

“这教训未免太贵,来京路上老爷您说与我买头草驴代步,我都未曾舍得,如今可好,一顿饭花掉了三头驴的价钱,连驴毛都未见到一根,哇——”来兴越想越是心酸。

“好啦!”丁寿猛地一拍桌子,吓了来兴一大跳,哭声也不由止住。

丁寿心里一阵腻味,还以为多大热闹,敢情就是一熊孩子乱点菜搞出的误会,无聊至极,“松鹤楼是开门做生意的,你们吵闹半天已然耽误了人家营生,还哭哭啼啼不休成何体统!”

“这位大人教训的是,”祝枝山向掌柜及店伙行了一礼,“适才我主仆二人多有得罪,万望海涵。”

“客官言重,小店也有招呼不周之处。”掌柜作揖陪笑。

“僮儿,银袋拿来。”祝枝山伸出手去,来兴懵懂不解,但他此时六神无主,茫然将银袋递上。

祝枝山从中选出一大块碎银,递与店伙计,“方才小仆无状,此银权作赔情。”

“老爷!”来兴不觉叫了起来,被祝枝山嗔目一瞪,小僮儿自晓今日闯了祸事,垂首不敢多言。

伙计当着掌柜的面哪里敢多收客人银子,连称不敢,祝枝山执意要给,最后还是丁寿发了话,掌柜的点头,才美滋滋收了下来,心道今日虽被那小娃揪着脖子骂了一通,还是落得实惠,这样的好事一日碰上个两三回,没几月就可回家娶媳妇了。

一场风波消弭,围观众人也都四散,祝枝山向丁寿行了一礼,便要告辞离开。

“萍水相逢也算有缘,先生何必来去匆匆。”丁寿对这个知书明理的黑胖子观感不错,尤其从始至终没对闯祸家童加之一言恶语,实在难得,存了结交之念。

碍于对方身份,祝枝山虽有心趋避厂卫,也只好驻足盘桓。

“先生是新科举子?”丁寿从祝枝山穿戴来看,估计也是一位进京赶考的。

祝枝山脸上一热,“惭愧,在下出身壬子科应天府乙榜,屡试不第,教大人见笑。”

丁寿‘哦’了一声,原来是弘治五年的举人,一晃十五六年过去了,这大胡子也真不容易,轻笑开解道:“先生何必妄自菲薄,古语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先生……”

丁寿忽然想起什么,弘治五年应天府乡试,主考岂不是王鏊老儿!丁寿又仔细端详祝枝山一番,迟疑道:“足下座师可是吴中王守溪?”

“震泽先生正是恩师。”祝枝山略欠身道。

来兴看不惯自家老爷在人前忍气吞声的模样,插嘴道:“我家老爷与王相爷非但是师生、同乡

,还常有诗文唱和,往来甚是熟络。”

祝枝山轻斥僮儿多嘴,丁寿仰天一个哈哈,皮笑肉不笑道:“失敬失敬,王相还真是桃李遍天下呀,待先生拜会尊师时还请为敝人带声好。”

听出丁寿语含讥嘲,祝枝山眉心微蹙,“敢问大人尊姓高明,在下也好代为转禀。”

“丁——寿。”丁寿一字一顿道。

祝枝山瞬间色变,“当朝锦衣卫都指挥使?”

“大明天下还有第二个丁南山么?”丁寿笑容揶揄,早息了交接念头,看这黑胖子满是不顺眼。

八虎一狐之名早随着百官伏阙传遍天下,丁寿巡视西北更是凶威赫赫,没想到本人竟如此年轻,祝枝山同样端量着这位锦衣缇帅,似乎很难和坊间传闻的鹰犬爪牙相融合,是人不可貌相?抑或传言有误?

“敝人祝允明定将阁下之言带到。”虽不知丁寿为何前恭后倨,祝枝山也不愿多想,一切等见了恩师再问个分明,躬身一礼,带着来兴匆匆而去。

祝允明?这名字有点耳熟,丁寿摸着下巴琢磨。

“老爷执法严明,真是青天在世,烦请移步雅间看茶,容小人聊表谢意。”松鹤楼掌柜谄笑上前。

看着将行贿二字都挂在脸上的掌柜,丁寿皱眉摆了摆手,“不必客套了,那些虚礼都免了吧。”

“这……”掌柜有些犯难,众目睽睽之下,总不好直接塞银票,幸好老儿老于世故,应变得快,低声道:“小人明白,敝店心意少时自会送到府上。”

“滚!”丁寿直接将人斥退,回身看向人群中的李宪几个,当着一帮科道言官的面上赶着给二爷送礼,这不是上眼药么。

李宪等人俱是一副充耳不闻,视若无睹的神情,陪笑着围上前来:“大金吾日理万机,仍关心生民琐事,真乃民之父母,朝廷福祉。”

众位言官都是两榜进士,口若悬河,恭维之声不停,丁寿被围在当中,左右应付,苦不堪言,抬眼看见人群后噘着樱唇,怏怏不肯上前的顾采薇,立时当机立断,“诸位,在下还有要事,就不奉陪了。”

众人笑容一僵,随即附和道:“缇帅随意。”

丁寿越过众人,向顾采薇处行去,只听身后张瓒叹了一声,“久闻祝枝山偌大名声,不想竟生得这般貌不惊人,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见丁寿终于甩开那群惹人厌的马屁官,奔向自己,顾采薇顿时流波溢彩,笑靥春花,莲步轻移,迎了上去。

令顾女侠始料不及的是,丁寿忽地变色,蓦转身疾奔店外。

“丁大哥?!”顾采薇先是莫名惊诧,随即愤愤跺脚,紧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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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名字耳熟,原来是所谓江南四大才子中的祝枝山,也怨不得二爷一时未曾想起,大胡子又黑又胖的,和那位画‘小鸡吃米图’的影视形象相差太远。

也不知是丁寿运道好,还是祝枝山今日背时,他主仆二人才出松鹤楼,在街前又被人纠缠住了。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灰袍汉子,方面短须,一脸忠厚,苦苦央着祝枝山买他手中之画。

“观先生形貌,必是学问渊博的饱学之士,此画是在下心爱之物,本不欲转让,奈何客居蹭蹬,饔飧不继,迫不得已唯有割爱,先生风雅之人,当不致使此画蒙尘。”虽已开春,京城内寒潮未退,大汉只着了一件单衣,说话间瑟瑟发抖。

“走开走开,这套说辞怕不知对人说了几百几千遍,骗得谁来!”来兴揉了揉哭得红肿的眼睛,甩袖哄人。

“僮儿不得无礼。”祝枝山见那汉子潦倒落魄,心存怜悯,更莫说听他那话中还带了一股淡淡的江浙口音,顿生亲切之感。

“敢问兄台台甫上下,仙乡何处?”

汉子面生赧色,“在下浙江台州府人士,贱名不足一提。”

“难怪,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更何况家乡远在千里之外,”此人尚有廉耻之心,祝枝山也不强求,指着汉子手中画轴,抚髯笑道:“可否借敝人一观?”

“先生请。”汉子喜不自禁,匆忙展开画轴。

但见画中是一幢小楼轩窗,透窗望去,一位白衣女子正自垂眸弄箫,其所处楼阁也不知建在何处,周遭云气缥缈,殿宇隐现。

祝枝山看着画作不禁一呆,江南之地人文荟萃,其中不乏书画大家,吴中更有沈周老先生开宗立派,自创一代新风,好友唐寅、文璧皆是其门下佼者,他虽不善画作,鉴赏能力却可称不凡,这画师显然也用尽心力,但笔下凝练之气不足,画中景物略浮于表。

不过画师似乎也志不在此,殿宇楼阁仿佛只是个中点缀,仙气缭绕只为衬托人物飘逸出尘,画中女子秀眉凤目,栩栩如生,娟好容颜之下,透着一股子清冷不食人间烟火的恬淡,祝枝山目光在女子身上驻留良久,天上若真有瑶池仙子,怕也不外如是吧。

“画是不错,只是欠了几分意蕴,画中人……”祝枝山摇摇头,赶走脑中的胡思乱想,徐徐道:“显是用了心血的,但也正是过于着力,使得整画少了几分挥洒恣意,这字么……”

画作一侧题了几行行书,祝枝山一扫落款,惊讶道:“此画是倪文僖公所作?”

“正是,”终于见了一个识货的,大汉喜上眉梢,连

声道:“文僖公素少作画,更难提有作传世,七年前倪文毅公仙逝,身后无嗣,此画遂流入坊间,恰逢在下入京办事,幸而得之,先生也晓倪氏父子皆是浙人,在下仰慕已久,得此画只叹有缘,若非……唉,断不会转手于人。”

“确是难得。”祝枝山点头,倪谦谥号文僖,倪岳谥号文毅,父子二人皆有才名,为官翰林,同修《英宗实录》,俱官至尚书,更难得的是二人死后又都谥文,在大明朝不说绝后,也算空前。

“此画要价多少?”祝枝山已经动了心思。

“老爷您又要乱花银子?”来兴心底一颤。

汉子先是一喜,随即面露纠结,迟疑再三,才支吾道:“五……哦不,三十两。”

“什么?你怎不去抢!”来兴跳脚喊道:“你知道唐伯虎唐老爷的一幅画才多少银子!你这乱涂乱抹的鬼画符又不是甚古画,也敢要三十两!!”

汉子被来兴教训得面红耳赤,讪讪垂首,祝枝山斥退来兴,哂然道:“选书购画也讲缘法,若是入了眼缘,便是千金又有何惜……”

汉子心底又萌生希望,连连点头道:“先生所言极是。”

“只是这画么,似乎并非全品。”

汉子一怔,祝枝山指着画旁题字,缓缓吟道:金缕裁衣,更腰系霓裳,内家妆束。蛾眉淡扫,高绾烟鬟凝绿。隔窗遥见,倚东风,海棠春足。还堪恨,被遮罗袜。凌波步,莲双蹙。”

祝枝山抚掌道:“妙啊,与画中人可谓相得益彰,缘何这首《汉宫春》仅有上阙,当有另作相和,若是两作俱在,当也值得三十两纹银。”

“老爷!”来兴儿嗓子都嘶破了。

汉子却一脸迷茫,“在下购画时仅有此作,未见其他。”

“可惜了……”祝枝山眼神又在白衣女玉容处恋栈片刻,将画奉还,“祝某当是与此画无缘。”

“先生,这价钱还可商量……”汉子焦灼道,难得碰见一个识货且有意之人,若是错过,少不得自个儿就要流落街头了。

“祝先生,哈哈,不想恁快我二人又再相逢,真是有缘。”明明是追着跑出来的丁寿睁眼说白话,还自来熟地执手把臂,甚是亲切。

“不知丁大人还有何见教?”纵然祝枝山性情豁达,对厂卫中人还是敬而远之,抽身退后一步,拱手作揖。

丁寿好似没感受到人家这份疏离,哈哈一笑道:“其实也无甚大事,昔日丁某与唐六如曾有一面之缘,彼此相见恨晚,还有幸蒙伯虎兄相赠折扇一把,早闻祝先生与六如居士相交莫逆,适才多有失礼,还请见谅。”

“哦?”祝枝山将信将疑,唐子畏送人折扇,定是亲自挥染扇头,伯虎几时这般大方了,还与衣卫扯上了关系。

尽管心中疑惑,祝枝山还是谦辞道:“缇帅言重,允明愧不敢当。”

“早闻祝先生才子之名,既能与伯虎兄并称,当也精于画艺,丁某有一不情之请,求先生作一美人图,不知先生可否成全?”江南四大才子名头响亮,可丁二爷好歹穿越过来七八年了,早没了收集人物卡的兴致,怎么安抚好小皇帝,才是他所关心的实际问题。

“教缇帅见笑,敝人才薄质陋,非如伯虎、徵明等人之全才,于绘画一途,实羞于启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