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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锦衣夜行

么难题,去找辅国公,叫他出面帮你。”

这就给夏浔接触南镇抚提供了一个正大光明接触南镇抚司的名义,刘玉珏心领神会,连忙再度谢恩。

纪纲看看刘玉珏,再想想杨旭,忽觉以前种种,恍然一梦。当初在大明湖畔谈笑饮酒的时候,谁能想到几人如今都在帝阙之上

只是,还是杨旭爬的高啊,国公,世袭

什么时候,我纪纲才能有那么一天

一时间,纪纲满心艳羡。

“终日奔忙只为饥,才得有食又思衣。置下绫罗身上穿,抬头又嫌房屋低。盖下高楼并大厦,床前却少美貌妻。娇妻美妾都娶下,又虑出门没马骑。将钱买下高头马,马前马后少跟随。家人招下数十个,有钱没势被人欺。一铨铨到知县位,又说官小势位卑。一攀攀到阁老位,每日思想要登基。一日南面坐天下,又想神仙来下棋。洞宾与他把棋下,又问哪是上天梯。上天梯子未坐下,阎王发牌鬼来催。若非此人大限到,上到天上还嫌低”

夏浔默默地念着这首由朱棣的第六世孙,著名律学家历学家数学家艺术家科学家的朱载堉所写的这首十不足,目不斜视。

目光一斜,便能看到一双脉脉含情的眼睛,吃不消啊。

他念这首诗,就是为了警惕自己,可别贪心不足,要不然,就像电影笑傲江湖里那位刘公公说的:“会杀头滴”

台上在唱大戏,身边是王宁王驸马,隔着一张花梨木的茶几,那边是怀庆公主,怀庆公主身边,就是小郡主徐茗儿。

小郡主现在住在怀庆驸马府。

私自安置那是疯了

人家一个在这个时代来说,刚刚成年堪可婚配的小姑娘,你给安置起来成啊,你是国公,你莫说安置一个小女子,就是十个八个,只要你安置得起,可是你也得看看对方是什么身份,就算你是国公,你能随意安排别人家一位适婚妙龄的郡主去处而且还是一位极有权势的皇亲拎不清啊。

所以,夏浔想来想去,就想到了怀庆驸马这位酒肉朋友。

可是怀庆驸马和公主是不住在一起的,公主要住在十王府,什么时候出宫回公主府与丈夫团聚,那是受制于宫中的管事太监和女官的。纵然她贵为公主,金枝玉叶,也没有那个自由。所以公主府里只有驸马,没有公主。把小郡主送到这光棍驸马府上,王宁也不敢同意。

于是乎,夏浔又找到了宫里去,现在宫里的管事太监郑和木恩狗儿等几个人要么与他有交情,要么是天子近侍,对他知之甚详,这个面子谁能不卖给他再说这可是为了皇上的小姨子,于是大太监一声吩咐下去,底下的甚么总管女官们屁滚尿流的,赶紧就把怀庆公主给送出来了,别说住几天,住半年也不敢说要接公主回去。

这一来怀庆公主与驸马自然是皆大欢喜。

夏浔把小郡主送到怀庆驸马府,其实也是有心修好两人的关系,当初夏浔救走燕王世子和高煦高燧两位王子,可是利用了怀庆驸马王宁的,王宁为此很是吃了朱允炆一顿排头,虽说朱棣当国之后,封他奉天辅运推诚效义武臣特进光禄大夫柱国驸马都尉加永春侯,子孙世袭,也算补偿了他,可这不代表人家就得感激你杨旭。

夏浔巧妙地利用郡主公关,不但和王宁修复了关系,几天交往下来,两人已经好得蜜里调油似的。可是夏浔发觉,小郡主也迅速地变了,曾经,她是一个天真无邪活泼可爱的小丫头,随着年岁的增长家中的遽变,让她成长起来,心事多了,人也文静了,而初开的情窦,又让她再次蜕变成熟。

几天没见,夏浔发现小郡主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现在的她,蜕变成了一位娴雅文静的大家闺秀。可是

夏浔心惊胆战地眼角捎着她,那眼神儿,幽怨怀春的小淑女,伤不起呀

第416章 为情所苦

台上老旦唱道:“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休道黄金贵,安乐最值钱”

茗儿听了,不免心有戚戚焉。这戏词儿,对现在的她来说,可以说体会从来不曾这么深。她在北平曾经看过这出戏,她的大姐夫朱棣是个超级戏迷,有空还会咿咿呀呀的哼哼几句,虽然不像周王世子那样狂热,却也是个极爱看戏的,只不过朱棣爱看武戏神怪戏,当时看这出才子佳人戏还是因为她的姐姐徐妃点了这一出。

当时的茗儿还小,大姐点的这出戏她不爱看,她和大姐夫一样,也对那些打打杀杀神神怪怪的戏感兴趣,小孩子嘛,当然喜欢热闹,所以这出戏她脑海里的印象已经极其淡薄了,想不到今日竟在王驸马府重新看到,再次看到它时,竟有这般感触。似乎每一句戏词都能让她想起一些事情,引起一些感慨

茗儿忽然有些惊讶,因为她发现,在她从小到大种种经历里面,从她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女娃儿,直到今天出落成一个多愁善感的大姑娘,在她人生历程中的每一次重大转变,每一次刻骨经验,居然都离不了一个人的身影:杨旭

是的,就是杨旭

北平城里的火红狐裘燕山峰顶的苍茫雪夜地宫暗道里的生死相搏真定城外的意外邂逅中山王府的联袂飞天茅山镇外的苦难磨练茅草屋里第一次以女人的身份对一个男人倾诉她的爱意这一切的一切,那个人都逃不了干系,这还不是缘么

于是,她望向夏浔的目光便也愈加的幽怨愈加的灼热,那目光带着绵绵长长的情丝,绕呀绕的,一圈圈地缠绕向夏浔的身上,夏浔端然而坐,故作目不斜视状,可那心头却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幸好王宁两口子都是戏迷,专注地看着台上,并未发现二人的眉来眼去。

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别人眉来又眼去,我只偷看你一眼。这种感觉,似乎比眉来眼去恩爱缠绵,更加的叫人怦然心动呢。可是,美人恩重,身份却是天渊之别,家有双妻的夏浔可是有点招架不住了。

戏台上还在演着戏,讲一个少女与一位书生一见钟情,那书生赴京赶考,少女思念成疾,可那书生却在京城花花世界,又喜欢了相国之女,这时,毫不知情的少女正为他缠绵病榻:“自执手临歧,空留下这场憔悴,想人生最苦别离。说话处少精神,睡卧处无颠倒,茶饭不知滋味。似这般废寝忘食,折挫得一日瘦如一日”

怀庆公主捏着个小手绢儿,擦擦眼泪,唏嘘道:“这穷书生若非人家倩兮姑娘赠予盘缠,哪有可能赴京赶考,可这刚入京,就喜欢了别家女子,可怜那姑娘还在家里对他念念不忘,都患了相思病。”

“可不是”

茗儿接了句嘴,目光若有若无地便瞟在夏浔身上:“这负心人,撩拨了人家情意,现在却把人家抛到脑后再不念起,痴情女子负心郎啊”

在场的两个男人可就有点吃不住劲儿了,王宁咳嗽一声,接口道:“公主,天下间男子,可不都是如此呀,你拿为夫来说,对公主可是情比金坚从无二心呀”

怀庆公主白了他一眼,嗔道:“你也得敢,哼”

说着,想起自己夫妻一道宫墙相隔,一年难得一见,不免也心有所感,那只手伸出去,便与王宁握在一起,四目相对,深情一笑,别样滋味,荡漾心头。

夏浔一脸正气地道:“你看看,两人不过是郊外偶遇,听他吟了两首诗,便喜欢了他,还为他思念成疾,对方品性如何,其实她全不知道,何等的草率,自食恶果了吧所以,这个故事就是告诉我们,女儿家托付终身,一定要慎重,万万马虎不得。”

大煞风景怀庆公主和小郡主齐刷刷送了他一个白眼,辅国公大人摸摸鼻子,笑纳了。

那戏词儿像潺潺的流水,一句句从茗儿心头流过,虽然气不过,可她那颗芳心,还是放在那个人心上。

也许这小丫头自幼丧父,缺少父爱,所以有点恋父情结吧,她喜欢和比她年长的成熟的夏浔在一起,夏浔为人处事不像少年人一般张扬,也不像愣头青似的莽撞,他心思细腻,比起与她同龄的毛燥男孩子,他一句细心的问候一个关心的举动,总能在不经意间拨动她的心弦。

她地位尊贵辈分也高,从小受人宠溺,无人违拗于她,可是唯有夏浔,于关怀体贴之外,面对她的错,却能毫不客气地批评纠正她,这让高傲的小郡主沦陷的更深了,她不但享受夏浔的关心和爱护,而且被他训斥管教时,心里也会暖暖的十分喜欢。

这种有刚有柔的感觉,是对她只有宠溺呵护的三哥只有一脸严肃的大哥只有恭维讨好像只孔雀似的在她面前卖弄学问的毛头小子们所不具备的,以她的身份和所处的环境,这种感觉除了夏浔这样一个来自未来又与她共同经历太多的男人,是任何人都不可能再给予她的,少女的一缕情丝,又怎能不牢牢地系在他的身上。

可那冤家

茗儿眼波一荡,一缕幽怨又飘了过去,堪堪迎上夏浔偷偷瞄过来的目光。

茗儿身穿烟黄铯滚银边的一件短衫,腰系着一条湖水绿八幅湘裙,身姿窈窕,如碧水新莲,袅娜清新不可方物。那弯弯双眉似两勾新月,悬胆般的瑶鼻下,一张柔嫩花瓣似的小嘴,叫人见了便忍不住想象若得一亲芳泽,该是何等销魂的滋味,唯那幽怨的眼神儿夏浔赶紧收回了目光。

他真想马上离开,可惜却又想不出一个得体的借口。恰在这时,驸马府的管事匆匆走过来,附在王宁耳边轻轻低语了几句,王宁便扭头对夏浔笑道:“呵呵,国公爷,本来看完了戏,还要请你吃酒的,恐怕今天是不成了,皇上找你去呢。”

夏浔一听如释重负,赶紧起身,向王宁抱拳说道:“既然万岁见召,那可不便耽搁,我这便去了,改日兄弟作东,再请驸马赴宴。”随即又向怀庆公主和茗儿打声招呼:“公主,郡主,杨某告辞了。”

怀庆公主起身笑道:“辅国公的府邸还没建好,若要请吃酒,不免要去酒楼,那种地方哪及得家里自在。有暇时,只管到府上来好了,待国公府建好,本宫与驸马自是要上门叨扰的。”

夏浔笑道:“好好好,到时候一定请公主和驸马莅临。”说着飞快地看了茗儿一眼,茗儿咬了咬嘴唇,轻轻说道:“国公慢走。”

夏浔点点头,话茬儿都没接,便由王驸马陪着向外走去,看他这一走去,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好像终于逃脱大难似的,茗儿看了心往上撞,只觉脚趾头发痒,真想追上去在他屁股上狠狠踹上一脚,不是想逃么本姑娘一脚送你到千里之外吧

这时台上青衣正唱着:“索性丢开,再不将他记上怀。怕有神明在,嗔我心肠歹。呆,那里有神来丢开何害只看他们,抛我入尘芥,毕竟神明欠明白”

茗儿心道:“丢开丢开,若丢得开,本姑娘何必为他烦恼真是的,多少大事都做下来的男人,北平地宫里在火药堆上悍不畏死,金陵城外十面埋伏中闯个七进七出,偏就见了我,怕成那般模样,本姑娘是母老虎么,叫你避之不及”

怀庆公主笑道:“郡主安坐,咱们接着看戏”

茗儿心中不快,便对怀庆公主道:“公主,妙锦有些不适,想要回房歇息了。”

怀庆公主一听,忙叫台上停了戏,陪着茗儿回去,问询几句,茗儿说了不用叫郎中,她便嘱咐茗儿好好歇息,自回房中候着驸马去了。怀庆公主一走,回到床边佯作躺下的茗儿便跳起来,气鼓鼓地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双手托腮生闷气。

现在不比逃难途中,那时她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女子,朝不保夕,冲动之下可以向他大胆表白。可现在,她又做回了郡主,那个没胆子的臭男人也做了国公,两个人连私下见面说句话儿的机会都没有,她除了眉目传情,根本无法向他表白心意,也没有勇气再向他表白一次心意。

可他能指望他接受自己么

茗儿烦恼地叹一口气,顺手扯过一张红色印桃花的薛涛笺来,提起眉笔在纸上涂涂抹抹,一行行娟秀的小字,竟尔即兴写下了一首小词:

哥哥大大娟娟,

风风韵韵般般,

刻刻时时盼盼,

心心原原

双双对对鹣鹣

娟娟大大哥哥,

婷婷弱弱多多,

件件堪堪可可,

藏藏躲躲,

哜哜世世婆婆。

把眉笔一抛,茗儿又将双手托了香腮。

八角菱花的铜镜里面,映着一个女孩儿的模样,眼颦秋水腮凝新荔,秀美似的双手托着香腮,小嘴儿嘟得特别可爱,那不争气的小丫头,就是自己么

茗儿朝镜子里的女孩扮个鬼脸儿,又皱了下鼻子,很俏皮,俏皮中,却掩饰不住眼底的落寞:“哥哥大大娟娟,风风韵韵般般,刻刻时时盼盼,心心原原”

ps:所用曲词只为应景儿,故有元曲明词,拿来主义,匆须考究

第417章 知进退

夏浔到了宫门口,迎面正有几位官员出来,两下里正打个照面。

一眼看见夏浔,解缙又惊又喜,连忙迎上来拜见:“下官翰林待诏解缙,见过辅国公。”

“解缙”夏浔看见是他,也不禁笑了。

解缙已经知道夏浔就是在燕王面前为他说话,替他求下写登极诏这等名垂青史机会的大贵人,登极大典上,也见过他了,还抽暇过去拜见了一下,只是当时大家都在忙,也没顾上说几句话。接下来夏浔受封辅国公,却还没有自己的国公府,这几天一直在到处打游击,他也没机会拜望,此时看见,急忙趋前拜见。

夏浔站住脚步,唤着他的表字,亲热地道:“哈哈,大绅呐,当日我说你必有苦尽甘来之日,如何”

解缙感激地道:“昔日多亏国公指点激励,否则学生心灰意冷,早做了秦淮河底之鬼了,国公于学生有救命之恩,学生一直铭记在心。”

李贯几人在后边看着,又惊又羡,他们还不知道,解缙居然认识这么一位大人物,国公爷啊居然唤着解缙的表字,和他这般亲热。

夏浔笑吟吟的,刚想拿当初说的那句:“我看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骨骼清奇,灵根甚佳,来日前程必不可限量,未尝不能位极人臣”的话再来调侃几句,可话到嘴边儿,他突然咽了回去。

说不得正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解缙确实前途不可限量,所以这话绝对说不得。如果这话说出来,解缙来日果然位极人臣,绝不会想到自己未卜先知,唯一的想法只能是自己从中说和,在皇上面前为他说了话。他夏浔在皇上面前说句话,就能捧起一个当朝首辅,这是好事吗

永乐大帝可是个很强势的老板,一旦这种消息在朝堂上传扬开来,绝不是一件好事,而是招灾惹祸。常言道祸从口出,夏浔如今爵高位显,一举一动都有人注意,说话可是不能不谨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