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 36 部分(1 / 2)

作品:《青莲记事

这样的局面,似乎都在等我出场。

就连锦梓的沉默,也像在等我说话。

只是我应该说什么?

替她向锦梓求情?

是不是所有人都觉得我应该这么做?

我突然觉得很不舒服。

“锦梓,小珠很可怜,你对她太严厉了。”这样的话就是说不出口。

虽然是事实。

也许我真的是吃醋了,也许我事实上并不是个宽容善良的人。

虽然我知道小珠真的可怜,虽然我知道她其实并不能威胁到我在锦梓心中的地位。

而且我也不喜欢锦梓的处理方法:他心里到底想什么?一点都不感动吗?他的行为我明白是为了我好,让我没有后顾之忧,让我们以后产生误会的几率降到最低。但终究是不公允的……

我也很讨厌心里不舒服的自己。

突然觉得很疲倦。

所以我就是不说话,不表态,仿佛与我全不相干,任他们冷着脸的冷着脸,哭天喊地的哭天喊地。

锦梓见我始终就是不求情,也只好自己放缓了语气:“小珠,我不是嫌弃你,但是你这样下去不好,你想要的也不可能得到。”

“不,小珠什么都不要,只要跟着您……”小姑娘哭泣的样子和对白都很符合言情小说。

“不行,”锦梓决然说,“我意已决,你不要多言,焦诚,你送小珠去接她弟弟。”

“不要……”凄凄楚楚的大声哭喊。

我再也看不下去这种破闹剧,偷偷开溜了。

又去探望了一下伤心的小皇帝,他似乎自己在思索什么问题,坐在那儿扔草根玩,并不大需要我。

我到他身边坐下,突然想起来,跟他说:“皇上,匈奴的左贤王死了,他家王子是个厉害角色。”

小皇帝抬头看我,晶亮如星的双眼里多了点什么坚定的东西。

我微笑:“将来说不定要给陛下留麻烦呢。”

小皇帝挺了挺胸膛,“我不怕,留给我以后对付吧。”

这孩子对挑战真敏感。

于是,我们最终跟狐城签订了和约,约定10年内互不侵犯对方领土,当然,如果他们攻击我们的盟国比如回鹘,我们是不会坐视的。

这一点,是为了防范匈奴趁此时机大肆扩张,到时候再来吞并我们。

而且,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匈奴承认是他们入侵,给了我们一千匹良驹的赔偿,分三年付清。

这一点一定会让狐城回去很尴尬,还没有过匈奴撤兵赔偿的先例,对于他们来说,马匹事小,面子可真是丢大了。而对于我们来说,也算是凯旋了。

不过,我却越发觉得狐城此人城府甚深,和一般匈奴人不同,将来只怕会是小皇帝的劲敌。

于是,我们终于可以回去了。

可惜不能像古罗马一路建几个凯旋门,嗯,以后可以提议一下。

小珠被焦诚不知道送到哪里去了,我对于这件事里自己的表现也觉得很不自在,于是便迁怒锦梓,在心里把他的心态反复剖析腹诽了一番。

锦梓大概也有点不自在,其实说实话锦梓毕竟才那么大,他估计也觉得此事不大好处理,而且小珠毕竟残疾了,他心中估计还是很有点介意的。

于是我们俩都对此事闭口不提。

但是,我还是心里隐隐不安,觉得我俩都太不像话,简直就是欺负人,所以暗自决定,等焦诚回来跟他问问,可以暗中关注一下小珠,给她一些补偿和帮助。

赏赐

我们终于可以浩浩荡荡回家了。

这一路当然时间也不会短,舟马劳顿也是少不了的,但是心里已经没有负担,所以还是很轻松愉快。

大军进了玉门关之后第二天,小皇帝突然偷偷来找我。

“张爱卿,朕有个想去的地方。”

“嗯?”我一边看着一件撕了口的衣服一边想要不要自己动手补一边漫不经心回答他。

“朕想去看看小安的妈妈。”

“嗯?!”我吃了一惊,这才抬头看他。

小皇帝亮闪闪着黑眼睛坚定地看着我,小小双拳放在腰下,丝毫不打算退缩状。

“嗯,”我整理思路,把衣服扔到一边去,“陛下说打算出去?看小安的妈妈?”

“是。”小皇帝说。

我托起下巴想:“陛下知道她住哪?”

小皇帝旋风一样出去,不久拉了一个年近四十,已经花白头发,面貌沧桑的老兵进来,换了一副笑脸和称谓对我说:“张叔叔,这个伯伯会带我去,他跟小安父亲相熟。”

老兵哆哆嗦嗦跪下来磕头行礼:“叩见张大人。”

我叫他起来回话。这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十夫长,敌人见得多了,但是亲口向我这样品级的大官回话大概是第一次,很紧张的样子。

如果他知道旁边那个扯着他的小孩就是皇帝的话,不知道什么心情。

我不理声音变得很甜装乖的小皇帝,问那个老兵:“小安的母亲住得远么?”

“不远……不远,十几里路,离这里……”老兵说话不大连贯。

我微笑着和声说:“你不必紧张,好好回话就是,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你连鞑子都不怕,怕我干吗?”

老兵听了这话,脸上闪过一簇光彩,挺了挺胸脯,大声说:“回张大人话,小安娘住在离这十几里的赵家屯!”

我笑了:“这不是回得挺利索么。”我叫人进来,赏了他两匹绢,四匹布。老兵千恩万谢地出去了。

小皇帝看着他出去,似乎又在沉思什么,抬头对我说:“张爱卿,你一会到了把这个给小安娘。”

我看了一眼,小皇帝手里拿着一个明黄绣五爪祥龙的小袋子,里面装满明珠。

这孩子倒是知道我一定会跟他去!

“我带出宫打算当路费的。”小皇帝说,“是不是要换个袋子?”

我静静看着流光溢彩的上等南珠:“皇上,这里有多少颗?”

小皇帝皱了皱眉,显然不知道具体数量:“百把颗吧。”

“皇上为什么要把这些珍珠给小安的娘?”

小皇帝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正色说:“因为小安为了朕而战死!……虽然明珠有价,决抵不上一条命,朕也想少尽心意……”

“皇上也不小了,该知道银钱价值,请问这些明珠大约价值若干呢?”

小皇帝皱着眉:“一颗大约二三百两银子吧。”

我点点头:“如果一颗二百五十两,这里面是一百颗,请问皇上,里面是多少钱?”

皇上很不屑我问他这么简单的算术题,但还是回答:“两万五千两。”

“那么,皇上,请问,这次阵亡将士总共七万五千六百余人,每人补偿两万五千两,总共要多少钱?”

小皇帝呆住了。

我替他回答:“总共是十八亿九千万两。皇上,咱们的国库拿得出来么?”

小皇帝呆呆地摇了摇头,嗫嗫说:“可是……”

“皇上,我们打算定下的抚恤金是每人十两银子和一匹绢。”

小皇帝再次呆住,他没有想到无价的人命只值得这点银子。

“皇上,这些就要一百万两白银,我们只拿得出这些银子,而且已经比以前的抚恤金都高了。皇上富有四海,可皇上其实是最穷的人。”

小皇帝抬头看着我。

“一个国家,多少地方要花钱啊,水灾旱灾蝗灾瘟疫地震战争水利,哪一处不要大笔花钱?水灾时皇上没去,多少人饿得像苍蝇一样死了,只要每天一点粥就能吊着他们的命,可是我们却拿不出足够买粥的钱……”

小皇帝震惊地看着我。

“皇上觉得后宫有很多金银珠宝,可这些还不够打一次仗的,所以平时户部的大人们才必须视钱如命,锱铢必较。”

小皇帝低下头:“可是,小安是朕的第一个朋友……朕想为他做点什么,想让他娘过点好日子……”

听到小皇帝难过无力的声音,我都心酸了,但还是说:“皇上,就因为别人不是您的朋友,就只能得十两吗?十两和两万五千两,这么大差距,那些阵亡将士在地下能安心吗?皇上这样公平吗?……再说小安他娘,皇上觉得赏她一袋明珠她就能过上好日子么?一个势孤力单,年老丧子的寡妇,突然得了巨财,说不定会招来横祸,到时反倒是皇上害了她。”

“那张爱卿觉得应该怎么做?”皇上终于放弃明珠,虚心跟我请教。

我看着他,柔声说:“皇上从自己的内库拿五百两银子给她吧,咱们看看宫里的嬷嬷有没有缺,如果有,就把她带过去。”

小皇帝看着我,终于信服地点头。

我释然微笑,又说:“皇上,其实自古帝王,不乏聪明才智之人,可知为什么明君却不多么?”

“为什么?”小皇帝偎到我身前。

“因为皇帝是至高无上的地位,没什么人可以约束到皇帝,可是实际上还是有很多客观,自然的规律和力量是约束他的,比如说,不会因为皇上您的心愿,国库就多出十八亿白银。可是这些规律和力量却不会说话,要皇上您自己仔细体会,然后自己约束自己的愿望。”

“朕明白了。”

我去跟锦梓说我们要去一趟,本来其实我想派个人去的,后来想,让皇帝去看看民生艰辛也未尝不是好事,何况我已经阻止了他送珍珠,不想再阻止他以这样的方式向自己的朋友致意。

锦梓也同意了,现在已经进关,也没什么大危险了,让士兵们停下休整一下也不错。何况我们不过去几个时辰。

锦梓本要一同去,但是说话间就有好几拨人来回话,我看他忙得很,就带了几个护卫,同着小皇帝和那个领路的老兵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仗终于打完了,其实我只是想在里头发表一些对战争的看法……结果,写得果然很不好。

结束之前,还有一段江湖情节,希望能好一点,也能轻松愉快一点。大概还有二十来章结束的样子,我会争取过年期间结束。

至于vip,晋江走上这路是早晚的事情,也是无可厚非的,不过本书离结局已经不太远,所以想想就不值得v了。

拐卖事件

领着小皇帝和几个侍卫前行,突然发觉此时关内树木大都有了些微绿芽,大家不知不觉间;兴致便大多很好,我也不禁回想起当初跟小皇帝跑出宫狩猎的情景,还有曾经同小皇帝和锦梓微服私访的旧事.

锦梓当时还是个不得志的少年.

回想起当初其实也不过是一年前的事情,但是记忆里却觉得模糊混乱,只有一些很普通的场景分外鲜明,仿佛划破黑暗天空的闪电,而有一些一位铭心刻骨的事情,反倒已经记不清楚.

恋爱时,果然像是发烧啊.

不多久来到赵家屯,找到一个村人问路.

此地已在关内,并无战患之苦,只是位处偏僻,土地贫瘠,村人衣着也敝陋得很,但比起关外战火纷乱,百姓流离,已经好得多了。

此地方言我听不大懂,领路的老兵便上前问话,那个村民指着一个方向说了几句话,老兵连连点头,我们便寻了过去。

开门的是个三十许的女人,如在现代,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如果是富贵人家,也是风韵犹存的时光,这女人却满脸风霜,皱纹白发齐生,看上去已经是个老婆子了,一双粗糙的手,颤颤巍巍。

看到那么多衣着光鲜的人,女人惊恐地睁大眼睛,我们闪身进去,果然是四壁徒然,土炕上放了一件做了一半的男式棉衣,看那大小,正是给前线的儿子做的。

我和小皇帝一时都说不出话来,互相看了一眼。

女人狐疑地把目光从我们当中逐个游移,最后定在她唯一认识的人身上。

她用方言犹豫而急切地问了句什么。

老兵的脸色黯然了一下,看着她没有立刻回答,她着急起来,促声追问。

老兵终于哑着嗓子说了句什么,女人僵在那里,踉跄后退,空气瞬间被极度的悲怆所凝铸,让人顿觉呼吸困难。

然后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从那个瘦弱的女人胸腔发出。

我被吓了一跳,难以想象这么瘦弱的胸膛能发出这样撕裂人鼓膜的声音。小皇帝牵着我的手,抽动着鼻子,不知所措。

这孩子来之前可能还想过要说些什么话,可此刻完全派不上用场,只能和我在旁边无措地旁观着。

对于一个穷困潦倒,没有前途和希望的寡妇,唯一的儿子也死了,什么样的话能安慰得了这么巨大的痛苦和绝望?

老兵叹着气,粗声安慰着那女人,却毫无作用。

可我们却更加多余,只能站在旁边,让哭声一声声反复折磨我们的耳朵和良心。

终于我和小皇帝悄然退了出去,把银子交给老兵代交给小安娘。

离开的路上,再也没有春天将至的隐隐愉快了,我和小皇帝都一声不吭。

走了几里地,还没回营,路过一个极小的小镇,我们便放慢了马速,突然前头一阵s动,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子仓皇奔过来,后面跟了几个大汉,大声叫骂,小孩子骇得忘了哭,只拼命跑,一边叫救命,摔了一交,又爬起来往前跑,却被其中一个跑得快的大汉一把揪了起来,提到半空。小孩四足乱蹬,不住哭喊,却被那大汉“啪啪”两耳光,打得嘴角流血,两个小脸颊肿起来老高。

路人侧目,却无人敢吱声。

“住手!“我马前传来一声清脆童音的大喝。

小皇帝心情正坏,看到这一幕自然更加气愤,立即出声喝止。

那些大汉听得有人太岁头上动土,都恶狠狠地朝我们看过来。

我也看不得虐待儿童,所以立刻接腔,厉声说:“你们是什么人,当街行此暴行,快把孩子放下!”

为首大汉双手合抱胸前,痞里痞气,拿眼神把我们剔了一遍,“呸”吐了口脓痰,呼喝说:“你们他妈又是什么人?敢管老子们闲事!老子教训逃跑的小奴才,关你们p事!这是老子花了白花花的银子买来的!”

“他骗人!”被打的小孩肿着脸口齿含糊,却大声分辨挣扎:“我是被他们拐来的!不是买的……啊!“说话间又被踢了一脚,发出一声惨叫。

小皇帝勃然大怒,大声叫:“给我上!”

身后的几个护卫都拔刀冲了上去。

“杀人啦!”“不好啦!”百姓四处逃窜,乱作一片。

几个护卫都算是身经百战的沙场老手,武功底子也是有的,这几个人贩子虽然看上去人高马大,凶神恶煞,又怎是对手?眨眼间被砍倒两个在地,剩下的都仓皇逃窜了。

我们救了小孩,想找个附近老乡问问情况,不料那些居民都避我们如避瘟疫,连饭馆看我们进去都提前打烊了。

“别问这些人!”小孩捂着脸,气哼哼说:“他们都害怕,我们被绑过来,几次想要呼救,那些人都装没听见。”

看来这个人口贩卖集团在此地影响力不小啊。

“我们?”我问小孩:“你们还有很多人?都是和你差不多大的孩子?”

小孩点着头:“我们那间屋子就关了好几十个,旁边屋子关的都是姐姐,还有好多好多……”

看来是很大的一个人口贩卖集团。

小皇帝很生气他治下有这种情况,就说:“张叔叔,咱们去把他们连窝端了!”

这孩子,怎么这种话都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