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 32 部分(1 / 2)

作品:《青莲记事

我们被迎了进去。

老太太给我们端上了茶水,虽然粗糙,但渴了一夜我只觉很香,像原庆云那样失血过多的人就更不用说了,牛饮一番,完了用袖子胡乱擦干嘴角边的水珠,这家伙到这种狼狈的时候,居然还是帅得自在无比。他看到我看他,连忙朝我飞了个媚眼,我瞪了他一眼,再也不看他了。

老太太张罗要去做饭,我连忙说不用了,有什么现成的窝窝头之类的给我们拿两个来填下肚子就好,关键是找间屋子能睡一觉。

老太太说也好,等阿牛他爹妈赶完集回来给一起做点好吃的,就给我们找来几个玉米面的窝头,一碟子咸菜,又去煮了七八个j蛋,估计把最近攒的家里j下的蛋都煮了,小孩在旁边猛咽口水,我递了一个给他。小孩迟疑半天,才升出小手,接了过去,躲到一边大口大口吃得香甜。

我和原庆云也很饿了,把东西都吃光了。

老太太带我们去歇着,他家一共两间卧房,一间阿牛爹妈住,一间老太太带小孙子住,我看他家虽然简陋,床单帐幔倒都是干干净净,怕原庆云身上血迹弄脏了人家屋子,就说让我们住柴房就行,老太太说那怎么行,原庆云笑道:“没事,干草堆上睡着也挺舒服的。”

经过我们坚持,终于把柴房作为我们今晚的临时住所。

我把原庆云扶到干草堆躺下,把临时匆匆包扎的东西先揭开,观察了一下伤口,血是止了,伤口周围有点红肿,好在还没什么化脓的迹象。我请老大妈帮我们准备好干净剪刀和沸水,老大妈很配合的样子,手脚也还都算挺麻利。

我接过一盆沸水和干净的布条剪刀,塞给老太太两片金叶子,老太太摆摆手说不要,被我硬塞到手里。她也就收下了。

“你要小心点。”原庆云半垂着眼皮漫不经心说。

“嗯?”

“那个老太太。”

“不像是寻常人,很有点宠辱不惊。而且我死也不信她会有什么侄子长得像你。”

“哦。”我答应着,把剪刀和布条用沸水烫过,布条晾起来,自己把身边随身带的药丸嚼烂了敷在原庆云伤口上。

之前在林子里,天色尚黑,看不真切,此时天光正好,原庆云肩膀上洁白的皮肤,微隆的肌r,漂亮的锁骨一览无遗,他因为疼痛而沁出的微小汗珠,一脸故意做出的不在乎的神情,艳丽的嘴唇和眉毛,他盯着我看的深黑眼眸,呼吸心跳,都离我太近。

我甚至想起了一些不愿意想起的事情。脸不由自主红了一下。

我低头掩饰过去。

气氛太暧昧了。

我站起身,说:“看看布条干了没。”

一起身,被一股力量拉得跌坐在干草堆上。

我没作声,低头望着紧紧握住我手腕的手,并不比我的肤色深到哪去,五只漂亮修长而有力的手指,紧得弄疼了我。

我的心跳得比我允许的要快。

一只手慢慢游到我腰间,勒住了我的腰,背后覆盖上一片温热,两片湿润柔软的东西贴住我脖子,呼吸热热地灼烧着我。

手在我身子上慢慢游移,手臂的力量把我往后边怀中带过去,我挣扎了一下,尽量坐好。

“你的肩膀不痛吗?”

“不痛……”后边紧贴我耳边的嗓音喑哑。

“……不行的,我不愿意。”我声音很轻,但是想必也足以叫他听出其中坚决。

“你要是害怕,还像以前也可以……”他呼吸很急切。

我摇头。

用力把他的手指一个个掰开。

他没有死缠,自己松了开来,半天不作声。

我慢慢平复心跳和呼吸。

“男人还要这么三贞九烈?”他笑着说。

我没说话。

“姚锦梓那小子真这么好?”

我低下头。

原庆云也不说话了。半天才传来很遥远的声音:“你真的一点儿也不喜欢我么?”仿佛加了声轻笑。

我听了还是不言语,但是鼻子突然酸涩,心里被什么堵住了,难受得直想哭。

原庆云本来不应该说这些,我也不该在这里听他说这些,这个世界怎么了?我应该和锦梓在一起,共同面对敌人。

锦梓曾经在风中飘扬的紫灰色衣角,曾经静静为我等待的暗夜的影子,凝视过我的幽黑双瞳,我曾经那样的心跳过,柔肠百转的那些时日,到此时此刻,都在尖锐指责嘲笑我方才的软弱。

锦梓大概在心急如焚地找我。

我居然没有立刻想到要设法跟他联系。

这样的事情到底算什么?

不是的,我不可能会对锦梓变心,一瞬间的动摇都不可能存在,我爱锦梓,锦梓对我也从没变过半分,如果这样的爱情还经不起时间消磨,如果我居然是这样的人,我还有什么立身的原则存在?

“日久生厌……”

“世界上没有不受诱惑的人,只有不够大的诱惑。”

这些话但凡知道些世事的人都知道吧。

可是我始终都不相信。

日久生厌,是因为没遇到真的值得厮守一生的人。

经不住诱惑,是因为没遇到比一切都重要的东西。

但是,如果连我自己都动摇了,我怎样也要相信的人性又要被放到什么地方。

我有一瞬间深深嫌恶自己。

比起以前曾经跟原庆云有过r体的交欢,这次瞬间的软弱更让我惭愧。

“你这家伙少来这套,以前的事情最好忘了,我喜欢蚯蚓都不会喜欢你。”我站起来,冷淡地说着走开。

原庆云呵呵地笑着,甚至没听出声音里有伤感。

外头有人声,开门声,年轻男女的声音,乡音难辨,不过亲热的语气不难判断是老乃乃的儿子媳妇回来了。

然后是收拾的声音,锅碗瓢盆,杀j的翅膀扑腾,咯咯惨叫声,倒水声音,油被火烤出的滋滋声,孩子跑前跑后的欢乐声音,然后就有扑鼻的香气,葱姜被爆香,夹着油烟……

如此有香火气的味道啊。

离家的游子乍闻都会悄然泪下。

原庆云倒没什么表示,他们这种出身,对童年应该没有这样的记忆吧,不过他吸了下鼻子,笑嘻嘻道:“真香,有好吃的了。”

果然晚饭是很丰盛的农家饭:黄油油的土j炖着类似香菇的菌类,汤浓郁鲜香,完全没有污染农药化肥的菜,香喷喷的高粱米饭……

小孩在桌子旁边绕来绕去直咽口水,被母亲呵叱。

那对夫妻年纪都不大,男的老实憨厚,黝黑红润的脸膛,女的虽然一看就是山野村姑,荆钗布裙,倒也有几分姿色。

媳妇小心搀着婆婆坐下。

母慈子孝,其乐融融。

我们俩吃得香极了。

原庆云说:“不错不错,这手艺快比上我师父了。”

那个庄稼汉一愣:“这位公子难道竟然是学厨的?”

原庆云哈哈大笑:“没错,我师父可是闻名大江南北的厨神!”

我瞪了他一眼。

第二天我们在凌晨悄然离开。

我对原庆云说:“你的伤势也没大碍,我要去找锦梓了,咱们就此别过吧。”

番外:娘

作者有话要说:出乎意料吧,不要砸转……我躲。

恩,还有最近想统计下转载,请凡有转载的,都来留个地址。“娘,那两位客人把金子忘在干草堆里了。”

“哦。”

黄灿灿的一锭金元宝。

在黝黑粗糙,带着厚茧和已经不流血的口子的大手中褶褶生光。

很熟悉的光芒,但是很久没见到了。

5两的金锭。

很大方的人啊。

够我们家用多久?10年够了吧?

慢慢垂下松弛多皱的眼睑,说:“之前那个矮一点的客人要给我,我没要,约摸是故意留下的吧?”

“这两个是什么人啊,这么有钱……”一向质朴的媳妇在旁边掩住嘴惊呼。

“别声张,这事被别人知道了不好,找个地方藏起来,将来给阿牛娶媳妇用。”苍老和缓的声音。

“是,娘。”

“娘,我给您洗脚吧。”

一盆热水被端到面前,水波微漾了下,脱下鞋,被热水拥抱住两只皮肤暗黄松弛的脚。

舒服啊,以前的哪种享受有过类似这样舒服的感觉?

记不起来了。

帮自己洗脚的手很粗糙,洗得却很细心。

儿子媳妇送回了房里。

这房里很干净,却还是有着老年人不能避免的那种味道,说不清楚,让人闻到就想到衰老。

说不定这是死神的味道。离死亡走得越近一步就越浓。

手摸索着从抽屉里摸出一面生了铜绿的铜镜,刚来的时候媳妇发现婆婆突然变得喜欢弄盆水来照着看自己,就偷偷把自己陪嫁的唯一一面镜子放到了婆婆房里。

镜子里是一张皱纹丛生的脸,灰白的头发。

真不敢想象。

又扯了扯自己松弛的面皮,无声地笑了。

唇角微微上扬,诡秘的笑,有会这样笑的老太太吗?

不过,换了身体真的不一样了,那脚步硬是迟缓得行走蹒跚,腰背僵硬,站立时间稍长就酸痛不已。

甚至眼睛,也不一样了。

不是以前那双艳丽得怨毒的眼睛了。

看上去和别的老太太大概没什么不同。

那个人,那个人的眼睛也不一样,和以前的我。

初一看,真恐怖,看到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脸突然出现在面前……

是完全的另外一个人。

在行走,在笑,在和人说话,甚至和我说话。

不像我想象的躺在冰冷的墓x里,尸虫遍布,慢慢腐朽。

他现在比我美丽多了,这样狼狈的时候笑容后都没有y影,虽然好像有点闷闷不乐,有心事的样子。

这种人,真叫人妒忌。

不过很奇怪,我居然不讨厌他。

他一定一切都适应得很好吧?

比我大概强多了,他身边的男人看上去不止爱他,还很喜欢他。

从来都没人喜欢我,就算爱我的人,其实也不喜欢我。

就连红凤,也都一样。

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他:

“这位先生长得这么俊,可曾娶媳妇了?”

那人微微地笑着:“不曾呢。”

“真像我那个侄儿啊,听说后来弄丢了,大概死了吧……不过先生生得比我那侄儿俊多了,那孩子是福薄的相,不能跟先生比……”

那人眼光闪烁了下。

“我侄儿还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姑娘,后来一直找他呢,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一定挺好的吧,这么重情义的姑娘,一定会有好报的,老人家,您就不用为他们担心了。”那人微笑,嘴角和眼角都很温柔。

红凤一定觉得我变好了,一定很高兴。

那样的人,会给她幸福吧。

我反正只能再活几年,最后无声无息葬在这一片黄土中。和所有人一样。

就当作什么都没有看到过,我本来只是个乡下的老太婆。

躺到床上去,老骨头仿佛都在嘎吱作响。

刚醒来的时候,简直不敢想象世上有这么荒谬的事情:男人和女人,美貌和丑陋,青春和衰老,富贵和贫穷……

怎么可以把我放到这样的身体里?

光滑的皮肤突然变作鹤发j皮,围绕身边绫罗脂粉突然变作粗布芒鞋,年貌正好突然变作风中残烛……

一个黑小子和一个村姑跑进来说是我的儿子媳妇,我还有个孙子……

是在……做梦……

再睁开眼睛,情况还是一样。

然后,还是一样。

“娘,您身体刚好,这些活都让我做吧。”

“娘,这拐杖您来试试合手不?还有没有木刺,我来再磨磨。”

“娘,您身体不好才给您卧的j蛋,别给阿牛了。”

“是啊,乃乃,我不爱吃j蛋。”

“娘,过年您和阿牛穿新衣裳就行了,我们年纪轻,穿了叫人说轻浮。”

慢慢的,居然也就适应了。

好像我本来就是个乡下的老婆子。

开始谈起收成,谈起庄稼活。

开始纳鞋底,做饭,打扫屋子,晒咸菜,喂j鸭。

倒好像过往那靡靡绮丽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

我安安静静等待死神再次来光顾我。

这一次,我不会慌张,要朝它笑着,要走得干干净净,从从容容。

睡眠的黑幕慢慢罩下来,仿佛又回到两段人生中间那段永恒的黑暗中。

好像还差几年啊……

喂,如果你能再活一次,你要怎么活?

……要活得干净……

再也看不到丑陋肮脏的人,看不到龌龊恶心的事。

不要漂亮的脸,最好谁都不会多看我一眼。

安安静静的,就像我小时候以为会跟红凤过的生活,弄个乡下的小屋子,养两头牛,一群j鸭。

如果……可能的话,希望有人爱我,但是不要男人对男人,或是男人对女人那种,要简简单单,干净的爱,跟那回事没有关系的那种……

如果,如果太难的话,就算了。

岩d

“这就要别过吗?”原庆云轻笑,眼睛里却没有笑意,只有些恍惚。

我狠狠心:“终需一别不是?”

他笑笑。

“你的钱我没敢带过来,回头回去京师给你送去。”

“嗯。”

我答应着就转身而去,这种时候不坚决不行。

刚刚走出两步,突然后头传来“扑通”的奇怪声音,我有点诧异,忍不住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原庆云仆倒在路边衰草堆里。

“你这家伙又在玩什么?”

没有动静。

“喂!”

还是没动静。

我暗自惊讶,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去查看。

触手便大吃了一惊,原庆云身上滚烫,摸摸额头更是烫人,脸颊发红,呼吸急促。

看来伤口终于还是发炎了。

我有些紧张,这个时空可没有消炎药,不小心是要致命的。

此刻离开村庄也一大段路了,再回去近乎不可能,何况原庆云病倒几乎没有任何战斗力的情况下,我实在也不敢随便投宿。

我开始费劲地把他往路边林子里拉。

说起来,这边不会有西伯利亚虎吧?

就算来两只狼也很糟糕啊。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使出吃奶的劲:原庆云还真不是一般的沉。

但我最后还是做到了。

并且还找到了一个浅浅的岩d。

这里不是喀斯特地貌,当然不会有很深的岩d的。

这里应该不会是什么野兽的巢吧,比如说:老虎d?

我喘着气,一边闻着有没有什么腥臭味道,似乎没什么迹象表明这d被什么动物标识过所有权。

我居然能把原庆云这么重的物质弄到这么远的地方,说明了两个问题:

其一,人类的潜力确实是无穷的。

其二,我果然是有内功根底的。

我马不停蹄,去给他采集了很多松针,铺得厚厚的,把我的大衣垫在上头,把他挪了上去。

还有水,大量的干净的水。

没见到河流,不过我把附近树上未化的积雪捧了过来。

雪水顺着我的指尖流到原庆云嘴里。

他还没醒过来,脸依然发红,呼吸依然急促,脸上有几道方才被我拖过来时被地上的树枝石块划伤的痕迹。

只有长长的睫毛艳丽如昔,静静栖息在微高的颧骨上方,投下漂亮的y影,宛如不振翅的蝴蝶。

突然觉得万般不忍。

得给他弄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