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 27 部分(1 / 2)

作品:《剪刀上的蘑菇

通把他敲碎掉,放在一个大水盆里,把昂贵的颜料洒上去,据说他在做的时候还是晚上,路过的学生还以为他在杀人埋尸咧,因为他洒的颜料是红色的。他在美术科里很有名,是有名的怪人。瓜子咯咯笑着。

叫什么名字?

纪宜问道,瓜子说:

好像是鱼什么……啊,对,是介鱼,连名字都很怪。

那,你刚刚说人体模特儿的事,然后?

喔喔,对对,那个学弟更怪的还在这里,

瓜子忽然露出一抹暧昧的笑,把椅子挪到房间角落的电脑前:

听说他最近不知道又在做什么作品,就到处征求人体模特儿,还把征求启事贴在班级讨论版上。听说他会请应征者脱了衣服躺在沙发上,然后做上一两个三四个小时都有,好像是依据人体的模样,用奇怪的素材拼贴的样子,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之也不是用画的。听说他不太让模特儿看他的作品就是了,

瓜子挨近了纪宜,挑着眼睛笑了一下,

而且啊,我告诉你喔,因为真的人体模特儿很贵,他请不起,他也付不出报酬给那些来应征的人。所以他就在公告上说,来应征的报酬就是他自己,等他画完,模特儿想对他的身体做什么都可以,一次就换一晚。

纪宜似乎愣了一下,从书桌回过头来,

做什么都可以?

对啊,就是?交性?易啦。我还真问过去应征的人,他说是真的喔!那个学弟完全不害羞,脱了衣服就躺在床上,就连你玩奇怪的游戏他也会配合你,怎么样,小蟹,有心动吗?听玩过那学弟的人在讨论版分享,皮肤很白脸蛋又很可爱喔。

他又搔了搔头,有些可惜地说:不过听说他还是会挑人,只要男的以外,应征者要寄照片过去,如果?过通?了他就会回信告诉你时间。而且同一个人还不接受两次。

纪宜瞪了他一眼,你该不会已经试过了?

瓜子没好气地坐倒在床上:试过又怎样啦!本大爷就是人矮身材又不好啦!否则怎么会被男友甩了?才寄去就音讯全无,至少寄个铭谢惠顾来安慰我嘛!

用身体换人体模特儿的学弟……啊。纪宜抚了抚下巴。

一开始听到这个讯息时,纪宜其实并没有真的很放在心上,第二天排演、讨论,就又忘了大半。直到隔天晚上,坐到电脑前,发现画面还停在瓜子上次给他看的那个讨论版上时,纪宜才想起来。

毕竟是戏剧科的,又是常任舞台要角,纪宜对自己的脸孔和身材多少有点自信。反正最近他没时间拐学弟,有些禁欲过久,试试看也不错。纪宜就抱着这样的心情,点阅了那则征人公告。纪宜就抱着这样的心情,点阅了那则征人公告。

公告写得非常简单,先是叫他寄全身照片、正背面各一张过去,其他姓名连络电话什么的一概不要,大概是要让那些模特儿身份保密吧!

纪宜中午才寄去,晚上回宿舍时,就看到信箱里回了信。他忙坐到椅前点开来看:

re:人体模特儿征求事宜(限男性)

寄件者:介鱼(。)

寄件日期:2009年5月15日下午14:00:20

收件者:小蟹(。)

明天下午两点。

新生宿舍二楼2…602号室。

请先洗澡、大致整理仪容,谢谢。

介鱼

纪宜把那封简短信反覆看了两遍,坐在电脑桌前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信中给人的感觉,多少有点拘谨、害羞的意味。

但是这个人却来者不拒,和自己的人体模特儿上床,虽说美术科的性观念开放程度仅次于他们伟大的戏剧学院,纪宜还是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第二天一清早,纪宜就起床开始整理自己。他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用高级沐浴r洗了澡、除了毛,换上名牌的亚曼尼轻便西装,还喷了味道优雅的高级香水,最后站在镜子前审视自己,确定自己身上每一寸打扮都很完美后,才拿着信离开宿舍。

那天外面却飘起了小雨,纪宜只好向管理员借了伞,撑着黑伞走到新生宿舍去。

新生宿舍距离大门口不远,避免新生找不到地方回房,不过一到二年级就会通通被扫地出门。纪宜走上简陋的铁制阶梯,在绿色的长廊上找到了信上那间房。

刚走到门口,纪宜就发现外头堆满了东西。好像是一副副的巨幅画像,全用帆布盖着,数量大约有二三十副之多,还有一些像是雕塑。

纪宜凑过去掀起一角看,他看到的是一副立体雕塑之类的东西,画布上黏着像是图钉一样的素材,就这样靠着许许多多不同色的图钉,组合成一副人体的外形,画上的模特儿他认不出来,因为那不太像是写实画,而是某种属于意念的、抽象的人的概念。

但却又如此活灵活现,纪宜不会形容那种感觉。

好像忽然到了另一个世界,另一个属于画家、异类的世界。在那里,人不像这个世界这样用眼睛视物、用双脚行走,而是一团难以捉摸、却又充满生命力的聚合体,比眼睛鼻子的形貌还要真实。

正怔愣着,纪宜就听到门内有很大一阵撞击声。他吓了一跳,本能地推门进去,才发现房间里暗成一片,窗户被旧报纸贴住,只留下一盏不算明亮的吊灯。

纪宜发现有个人扑倒在地上,好像是刚刚从小木梯上摔下来。

整个房间的摆设相当简单,除了一张沙发床以外,所有的东西都被搬开了,房间的一头成了画家的工作室般,摆满了画架、雕塑基座、甚至还有陶土的转盘,以及许许多多难以理解的杂物。

纪宜伸手想扭开大灯,但被倒在地上的声音制止了,

不……不要……开灯。

纪宜愣了一下,他本来以为会是个放荡豪迈的男人,甚至带点义大利习气那样。

但没想到从地上爬起来的少年,竟只有到他下巴的身高。和瓜子说的一样皮肤很好,白中透着婴儿似的粉红,脸蛋圆圆的很可爱。一头盖到肩膀的乱发,让他看起来有种弃犬的无辜感。

除此之外身材不错,手脚都很细长,纪宜瞬间帮学弟打了合格的分数。

……你是介鱼?

纪宜看了他一眼,昏暗的灯光中,介鱼正慌慌张张地收拾着地上被他压倒的素材,纪宜看那好像是一张张盖有邮戳、被人使用过的邮票,满满的塞了一整个饼干盒,还有一些都满到外面来了。他于是蹲了下来,帮着他捡到过小的盒子里,

啊,我先自我介绍,我叫纪宜,是戏剧科三……

不、不用,不……不用说你的名字……你,你在那边稍待一下就好。

介鱼看起来相当紧张的样子,和纪宜的手压在同一张邮票上,竟还惊吓似地缩了一下手,他抱着没盖上的盒子慌慌张张缩回座位上,边跑还又边掉了几张邮票。

纪宜狐疑地看着他,不禁开始怀疑传言有错。毕竟这个少年的模样,还比之前任何一个滚上他床的学弟都腼腆。

而且神态也好动作也好,一点都不像是擅于应付男人的样子,他吃过的学弟里,也有那种假装清纯,但到了床上就变了个样的类型。但是多多少少从眼神接触、肢体接触时,那种若有似无的气氛中感觉得出来。

介鱼完全像是未经人事,而且不要说是性了,恐怕连人也没认识过多少那种感觉。

请、请坐在那边的沙发上。

好像注意到纪宜一直站在门口打量他,介鱼那张白皙的脸又泛起红晕,慌忙朝沙发的方向一指。纪宜于是缓步走到沙发前,却没有坐下,只是持续凝视着介鱼的背影。

我要做些什么?

他开口问。介鱼又像是被他的声音吓一跳似的,忙抬起头来,

做、做什么?啊……对,嗯,请你,脱衣服。

他说完这句话,就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像是要回避视线般,把头埋到邮票盒里分起类来。纪宜眯起眼睛,修长的身体立在灯光下,他其实不太喜欢在人前赤身露体,舞台上只要有得脱上衣的角色,他一概拒绝演出。

就连在床上,他也只?露l?必要的部位,看过他l体的学弟几乎一个也找不出。

总觉得,会曝露什么似的。就算只是r体的?露l?。

但既然都来当人体模特儿了,不脱也说不过去,何况纪宜对那个传言是否为真越来越感兴趣,说什么也要做到最后。

他于是背对着画架,先把西装外套脱掉,再把脖子上的领带解掉,最后剥起白衬衫的扣子来。这让他想起那个叫辛维的学弟,记得有一次去观摩他的冬季公演,导演叫他脱衣服,他就毫不犹豫地在寒风中脱到光为止。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男人脱衣这么迅速。

他终于明白介鱼把窗户贴起来的原因,是照顾到模特儿和他自己的隐私,这家伙真的比预想中保守得多。

他把脱掉的西装整整齐齐折迭起来,搁在窗台上。又转头问介鱼:

全身都要脱吗?介鱼全身紧了一下,把头缩到画架后点了点头,

啊……可、可以的话,请全脱。这、这个给你。

他递给纪宜一条绿色的小毛毯,又害羞地缩回画架后。纪宜挑了一下眉,终是在沙发上坐下,先用毛毯围着重要部位,然后把西装长裤脱了下来。虽然是炎夏,在这间照不阳光的屋子里,还是感觉得到些许凉意,他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啊,对、对不起,太冷了吗?你要不要喝热茶?啊,可是这里也没有茶了,热水呢?热水……他慌张起来。纪宜严肃地凝视着他,半晌才慢慢开口,

不要紧,这是工作,我会忍耐。何况我又不是?费免?服务。

他故意强调地说,观察介鱼的表情。他却没什么特别反应,只是把好容易找到的热水壶挖出来,用纸杯倒满白开水,端到纪宜手上,又匆匆忙忙躲回画架后,好像那是他唯一的避难所:

是、是这样吗?那就麻烦你了。

他指挥纪宜在沙发上横躺,两只眼睛从画架后露出来,专心地看着纪宜的身体。虽然不像二年级的辛维那样,是有名的完美模特儿身材,纪宜的腿很长,手臂也很结实,胸线既匀称又柔和,给人一种凛然的美感。

纪宜斜靠在沙发床上,摆在毯子下的腿微一交叉,顿时就有种压迫人的挑逗意味。介鱼认真地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指了一下他的眼睛,

那、那个也可以脱下来吗?

这个?你说眼镜?

纪宜有些意外,其实他的近视没有很严重,双眼视力也维持在0。8左右,只是父亲和大哥都说戴眼镜的男人看起来庄重专业,所以他也挑了一副来戴。那是名牌的金丝眼镜,纪宜戴惯了,从来很少离身,只有?爱做?的时候偶尔取下来。

但既然画家要求,纪宜一向敬业,抬手就把他取了下来。

他抬起头,才发现介鱼的眼神竟似变了一下,他专心地看着他的眼睛,虽然脸上红晕未退,但是给纪宜的感觉却和初始进来时完全不同。

那是炽热、强烈渴望着某样事物的神情,但却不是对人,也不纪宜熟悉的、属于情热的眼神。而是某种更纯粹、更?l赤?的欲望。仿佛躺在这里的,并不是一个人,是一团刚刚诞生,却又虚无飘缈的女神。而他急切地伸出了手,想要把他抓在手里端详。

冷静如纪宜,竟也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毛毯下的腿缩了一下。

过了很久,介鱼把视线移开,在画架前坐了下来,半晌拿了一张全开的画纸,细心地钉在画架上,把整理好的邮票盒搁在一旁,双手垂在身侧,然后闭上了眼睛。

不好意思……从现在开始,请不要和我交谈。

他用细细的声音说着,却有着让人无法违抗的坚持。

纪宜愣了一下,介鱼举起两手,在画布上量出大概的距离,纪宜看见他白皙而略显娇小的十指,沾满了颜料、浆糊甚至油墨。那一瞬间宿舍里的气氛变了,纪宜从不知道光是眼神,就可以让一个人有这样大的转变。

他清楚地感觉到,眼前的少年,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景色,他用他的眼睛,把纪宜和这个房间,拉入了另一个崭新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没有他的存在,也没有其他人的存在。他就算伸手出去,也触碰不到介鱼的形体。

他看着介鱼把手伸向那堆邮票,也没有打底稿,就用毛笔刷上浆糊,安静而迅速地在画布上拼贴起来。纪宜看着他良久,试探地开口,

我可以动吗?

但是介鱼完全没有回应,他的双眼、他的所有感官,只为眼前的画布而开启,除此之外什么讯息也接收不到,纪宜清楚地接收到这样的气氛。

他忽然有些怔愣起来,同时也升起一丝异样的想法,如果现在去吻他的话,不知道介鱼会有什么反应?如果把那副专注的眼睛抓起来,尽情地抚摸,狠狠地啃咬他的唇的话,他是不是就会蓦然惊醒,露出青涩的惊慌,正视他模特儿以外男人的存在?

脑子里就这样转着古怪的想法,纪宜的身体却一直斜躺在沙发上,看着介鱼专注的侧影,直到窗外响起艺大迟缓古老的钟声,他才知道已经是晚上六点了。

纪宜看了一眼介鱼,他仍旧一语不发地伏在画架前,全神贯注地贴着邮票。他外头罩着一件白色的画袍,一样沾满了油墨和颜料,纪宜才发现他其实很瘦,画袍下的双足看起来不盈一握,竟有种令人心疼的单薄。

你要不要先吃点什么?

他问,介鱼还是没有回应。就连他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存在,纪宜都开始怀疑起来。

他看着介鱼专注的双眼,忽然有种感觉。他觉得这就像舞台,他们在舞台上演译台词、扮演角色,把自己的感情和体会传达给观众。而对介鱼而言,这方小小的画布、这个y暗的房间就是他的舞台。

他没有观众,他的世界、那个属于创作的世界,永远只容许他一个人存在。

既然知道介鱼不理会他,纪宜反正也无聊,就开始自言自语起来。平常他是绝不会这么穷极无聊,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想看介鱼的各种反应,

介同学,你会什么会想来念美术?

你是哪里人?你有兄弟姊妹吗?

你知道戏剧科的夏季公演吗?今年我佼幸担岗主角的演出,就在六月中旬,剧本很有趣,是关于一个公爵和画家的故事,你说不定会有兴趣。

他就这样自顾自地说了一阵,看了一眼介鱼在邮票盒和浆糊间快速移动圆指,介鱼的手指是唯一看起来稍微丰腴的地方,和脸蛋一样,看起来软绵绵的很好捏。纪宜却清楚看到,那上面布满了做各种艺术作品留下来的茧:

喂,你做得这些,和我平常知道的美术不太一样,是有什么特殊的称呼吗?

介鱼仍旧一句话也没说,沉默地构筑着在他眼前渐渐成形的城堡。介鱼仍旧一句话也没说,沉默地构筑着在他眼前渐渐成形的城堡。

纪宜聊了一阵,眼皮竟也开始重了,他忘记自己又问了些什么,总之当他再从沙发上惊醒时,从窗户的细缝往外一看,竟已是一片漆黑。

几点了?他吓了一跳,举起手表一看,才发现已是晚上九点钟,从他来这里已经过了七个小时。而画架旁的少年终于推椅立起,在旁边的毛巾上拭去满手的浆糊,手边的邮票盒已经空了一半,地上全是被撕坏、黏贴失败的残余。

纪宜看到介鱼推后两步,像是检视最后成品般安静地看着画布。

完成了?

纪宜问道,介鱼没有回答他,他的表情沉静而肃穆,像是舍不得离开游乐园的孩子,眼光眷恋钉在画布上,从胸口可以瞥见他浅而微快的呼吸。

纪宜不禁咋舌,这个看起来如此瘦小、虚弱的少年,竟然连续做了七小时,连他这个模特儿都支撑不住了。而看外头其他成品的工程,显然他还不是最久的。

他从沙发上坐直起来,拿过窗台上的眼镜,站起时才发现自己还没穿上衣服,他也不再在意,用毯子在腰间裹了一圈,就靠到画架旁,做好了,给我看看。他好奇地侧首,没想到介鱼却像吓到似地抬起头,终于从那个未知的世界回神,

不、不行!

他忽然从地上抽起帆布,唰地一声盖在作品上。纪宜疑惑地皱起眉头:

为什么不行看?这是以我为模特儿做得作品吧?

不……不可以,因、因为,还没有完成。介鱼挡在帆布前,语气纵然怯懦,却又一股难以违抗的坚定。纪宜只好停下脚步,

还没完成?不是已经好了吗?他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邮票盒。

但介鱼却摇了摇头:不……这、这是要组合起来的东西,和外面那些人……和很多人,才是完整的。所、所以现在还不可以。

他仿佛连话也说不好般,笨拙地解释着,刚才那种专注、奔驰般的眼神又消失无踪。纪宜看着眼前慌张青涩的少年,只好坐回沙发上:

好吧,但是作品完成时,总会在什么地方展出吧?到时候可要通知我。毕竟我可是在这里坐了七小时,不给我看说不过去吧?

啊,辛、辛苦你了。那,我们就……

介鱼把画架推到房间的角落,把灯挪回沙发床边。然后忽然背对着纪宜脱了画袍,他走向沙发床上的纪宜,

我们就开始吧,抱歉让你久等了。

纪宜愣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当时的表情,看起来一定很愚蠢:开始什么?他问出口后,才蓦然醒觉自己最初来的目的,不禁愣愣地看着已经走到他身前的介鱼,

啊,不、不过先等我一下,我……我身上都是浆糊,还有颜料,擦、擦不干净,我……我稍微到公共浴室冲洗一下。

他说着,就在纪宜怔愣的目光下,抽下门口一张大浴巾,就这样出了房门。过了一会儿,纪宜又见他推门进来,头发上滴着水,用浴巾裹着身体,他把手上换下来的脏衣服丢进门口的洗衣篮,然后笨拙地关上了房门。

纪宜看见他扯着浴巾,然后转向自己:

久、久等了,已……已经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