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娇养_分节阅读_23(1 / 2)

作品:《娇养

下流。最后,终于是止住了。他的真丝衬衣前面打湿了,皱巴巴一大片。上面还沾着亮晶晶的东西。

她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

他揪下她的鼻子,“小鼻涕虫。”捧着她的脸看,整个t区都是红的。她又噎了一下。竟哭成这样。不过也好,在他怀里这样毫无顾忌的大哭,他就是要她千百种姿态只在他一人面前。

她侧过身抽纸巾去给他擦,一抬眼,却发现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她,那眼里头的东西……是沉溺。

她说:“我什么时候才能不哭?……妈妈她,从未见她哭过。”

他眉头拧起来,实在不想她提起那个女人。“哭好,哭比笑来得真实。”

“我也不想哭的,可是,忍不住。”

“下次就别忍,憋坏了身子。想哭就哭,这不是人人都有的特权。”

她看着他,“那么你呢,连小的时候都不肯哭,不怕憋坏身子?”

他说:“你担心吗?不会的,因为只要有你,会连我的份也哭出来。所以,想哭就尽情的哭,就在我怀里,再没有别人。人都说眼泪是治愈心伤的良药,那么今后,苦难伤痛都由我来背,待到伤痕累累,你再为我流一捧两捧的泪。”

这人又来了。那样真的表情,说着这样的胡话,偏偏,又是她爱听的。软软靠进他怀里,忍不住叹口气。还有多少日子容她这样胡闹?纵然他肯,自己的身体却不允许。是不是该主动去治疗呢,难道让腿上的肌肉一天天萎缩不成。可是,心里仍有东西放不下,有个人,是她相见的。

手指在刚刚打湿的那一片划圈圈,思想斗争了很久,终于说:“我想见我妈妈。”感觉他的手臂有点僵硬,“我知道你不喜欢她这个人,但是,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我始终想听听她说什么。说我天真也好,自欺欺人也好,不过是因为还相信这天底下的亲子之情哪能说断就断的。什么叫血缘至亲?我身体里流着她的血,一辈子带着她活下去,是她的命余留在我这里,会随我再死一次。”

她把头抬起来,“你会理解的对不对?十几年来,我们母女过的是什么日子?没有我,她不知活得有多好。你不知道,她其实……是很爱我的。刚上小学,有次在新华书店,拿着精装彩图的安徒生童话再不肯放手,只是说‘要’,结果付了钱,那天连吃碗面的钱都没有了。还有史迪仔,也是她送我的,那天是我生日,收到的时候不知多开心。洗了那么多次,褪了色,有地方还裂了线缝,但我就是舍不得丢。条件那么差,她也总是将我打扮得清清爽爽。要吃什么,只要我多说两次,她也总会给我买,却从不让我拿钱。她说,这钱不干净,吃进肚里,生了脏。”

“曾经有段时间,我是不想读书的,因为费钱。她打我骂我,我都不去。最后她说,你以为我是为了谁,让你来到这世上,多受些书本酸气,总比早受穷世污浊强。你看,她其实……她其实比谁都自怜自爱。”她说着说着又要哭,赶紧停下来。缓了缓,“让我见见她。我能长到这么大,一路磕磕绊绊,全仗着她,现在,如果不见她,要我安心治疗,我做不到。”

他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这番话,到底因为她太单纯,还是因为十几年的相依为命?他说:“现在,即使有我,也不行吗?”

她抓着他的手,“这不一样。为了你,我可以闷头直冲,为了她却不能,因为是最深的牵绊,寸步难行。”

他把眼垂下来。羁绊么?他已亲手斩断。宝贝,对不起,因为我不会放过任何伤害你的人,即使是你的生身母亲。人心有多善变,你明亮的眼却看不穿。她早已不是你心中的母亲了,再见一面,只会再一次受伤。就这样吧,要你的世界里只有我一个,替她安排的结局再好不过,因为她实在不该踏足。

这个早晨注定不平静。那样东西,也是时候让你看见了。

正文23 浮 生

章一读了个头,眼泪就下来了。有多久,没有人这样叫过她。

“一一:

见字不必如晤,我想你怕是不愿再见我的了。没关系,因为此时我已离开人世多时。真是想不到,竟会用文字这么粗陋的方式来同你告别。我不愿称之为遗书,因为不过是一张纸,也没有为你留下任何东西,你看完最后一字,它会连同我的阴魂一起作烟消云散。

一一,我伤害了你。事到如今,我已不配用其他称呼。这也只是陈述事实,并不是道歉。在人类的语言中,道歉是最苍白的。做便是做了,错便是错了。回想中午的情景,诸般所作所为,被人骂做‘失心疯’是再合适不过的。我是失了本心,才会对你下手。

其实,我从没有后悔生下你。不怕你不信,因为连我自己也是才想通。人活在世上,若没有一个至亲至爱的人,会有多可怕,因此我用了一辈子时间去追寻那样一个人。实际哪里用苦苦追寻,初时有父亲,后来有你。可惜我都是到失去时才发现。这些年来,若说我生养了你,倒不如说你庇护了我。守着你,像守着我最后未失的干净,看着你长大,像看着幼小纯真的我再活一次。当你跳下去的那一刻,我唯一的真善也死去了。

咳,真像一场梦。我一辈子都活在梦里头,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别人。也罢,这浮华人世,好歹梦过一场。我所在的楼有60层高,待会纵身一跃,便是梦醒之时。

不必替我担心。你也为某个信念跳过,只不过,我是生无可恋,而你恰恰相反。这世上美与丑,全在你怎样去看。就这样吧,我已看够。

勿念。

x年x月x日21时”

是昨天!章一倒在床上,脸孔朝上,手里捻着纸,吊在床沿外,一动不动,过很久胸口才起伏一下。良久,问:“死了吗?”

“嗯。”

真是多此一问,那么高跳下去。前天的婚礼上还是光艳照人,昨天还能险恶布局,今天已经不在了。她什么也没再问,问也无益,人死了,在这世上的一切一笔勾销。钟闵也没说话,静静看着她。从此以后,和她有关联的只剩下他这一个,如他方才所说,“就在我怀里,再没有别人。”

再没有别人。

***

章一变得静默。无论谁说什么,总是听着。医生说怎样做,照做。钟闵时时不离左右,医生对他说,“这样下去不行。她心里是抗拒的,根本没有接受,康复疗效在很大程度取决于病人的自主意愿。”

这个道理他何尝不懂。那件事,如果要瞒过她,简直轻而易举,但他没有这么做,连连重创,索性将她的精神世界打垮,然后重筑。

每天都是各种治疗,有些是很辛苦的,明明已经做不了,治疗师不让她休息,她也不吭声。膳食是按医生的建议,她不说好,也不说坏。回病房后,做的最多的便是看《星际宝贝》,也只是看,没表情的。他每天都会推着她在花园里散心,有有趣的人和事她会盯着看,他便停下来,等到她调转视线再走。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她说话,她也回应,多半是“嗯”或者“噢”。其实,她是白天平静,到了夜里非常不安生。不知是做梦还是什么,时有哭喊,甚至是挣扎动作。他一晚上都不怎么睡,通常刚眯着,她哼一声,就要盯着她看半天,看不出什么再睡。白天也不敢大意,她做针灸或是电刺激的时候,他会让阿姨和特护守着,自己去外间稍微休息一下。不过她稍微长时间不见,便要叫他,这点倒是没变。神经绷得紧,休息不好,时间一长,身体还真有点吃不消。

“今天,是第十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