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十六章、出手(2 / 2)

作品:《一代大侠

甚至,还更亲密了些。

本还盘算着出发前的时日中如何找个机会,将之前看中的那些江湖女子找机会偷到手,可袁忠义略一观察,就发现自己得不到安全机会,若是冒险,保不准要被贺仙澄抓住破绽。

如今他少说五百日在手,又抓紧了包含蕊这个攀山藤,安稳度日,就成了首要大事。

这般过了七日,拓跋宏点齐兵马,大开城门,将流民如约放入,四个副将带两千步卒,一路将所有流民押送到东门出去。

有几车粮食跟着,包袱也都装满了干饼,颠沛流离,总好过饿死在原处。那些老弱病残互相搀扶,就此跌跌撞撞,踏上了对其中大部分人来说皆是的不归路。

根据此前探查,百部联军主力仍在茂林正南偏东少许,其余多处营地,均是各部的零散兵力。

往东突围的路上,那几部蛮夷诛杀流民自然是绰绰有余,但要是拓跋宏领兵攻上来,那边并无抵抗之力。

蛊宗大部分行踪未被发现,只在茂河上游发现少量蛊宗弟子携带着竹笼出没。

从李少陵出发时的言语来看,他觉得流民的死伤并不会太过严重。

袁忠义却不这么认为。

拓跋宏这个将军看着像个粗人,实际却狡诈阴沉,他领兵在后,为了尽可能制造冲杀良机,把七百骑兵的威力发挥到极限,只怕不会在乎这些流民的死活。

在统兵者眼中,毫无战斗能力的残废,不过是些会消耗粮草的烂肉。

多死一死,诱敌深入,方便冲锋陷阵,才是他们最大的价值。

左思右想,袁忠义还是放弃了继续跟贺仙澄一起呆在队伍最前,而是找借口说要让好手分散开,带着包含蕊去了中段。

残废终究不过是残废。

一整天下来,长蛇一样的队伍都没有真正前进多少。

即便如此,依然有了十几个死在路上的。

来不及架起火堆烧掉,那些尸体,就被随手抛在了路边。

第二天,被丢掉的尸体增加到了三十多具。

李少陵一次次下令让大家休息,为此甚至还和拓跋宏的传令兵吵了两架。可这依然无法阻止伤残病弱的流民在虚弱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上路时他们一共抬了七十多副粗制木担架,两天过去,就空了一大半。

第三天,空了的担架又重新躺满了人,但其中已经没有一个是出发时就在担架上的了。

李少陵来回巡视,双眼通红,一副恨不得敌军这就出现在眼前,让他痛快厮杀一阵的模样。

就在这天傍晚,他如愿了。

袁忠义此前还没有见过真正的战场,对于两军交锋,他不过是在书上看过模糊的描述而已。

一眼望去,他就知道,千军万马之中取上将首级这种事,当真是要有不世出的武勇和胆识才做得到。

藤甲皮盾,长弓木矛,全副武装的蛮夷兵将,齐头并进,宛如一道活动黑墙,在开阔地向着刚燃起火堆准备吃饭的流民这边杀来。

人数从一到十,和从十到百,再到从百上千,带来的压迫感根本不能以十倍计。

“呜噜噜——喝!呜噜噜——喝!”

短矛敲打着皮盾,那些蛮子高喊着没有意义却令人胆寒的呼号,大踏步逼近。

袁忠义跃上附近枝头,所望谷地,兵如潮涌。

更可怕的是,两侧高处,也竖起了花里胡哨的各色大旗。

对面的蛮子将军,竟好似识破了他们的诡计,对这些流民,也摆开了正式迎击的军阵。

根本不需要李少陵下令,护送流民的小股士兵毫不犹豫转头夺路而逃,席地而坐的流民们也哭喊着弃食逃生,纷纷往来路跑去爬走。

锅灶滚了满地,宝贵的粮食也被踩进泥里,火堆被踢散,运粮的骡马长声嘶鸣,转眼的功夫,这边就乱成了一团。

袁忠义忽然意识到,贺仙澄提出的计划,其实根本没有可行性。

这些挣扎求存的流民,哪里可能抱团突围,和武林人士一起冲杀。就是把斧头钉耙发到他们手里,他们也只会嫌沉丢开免得耽搁逃命。

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远远看到本是去打听事情的包含蕊正要舍下贺仙澄回来找他,他心念急转,皱眉高呼:“含蕊!跟好你师姐!莫要被冲散了!等安定下来,我去找你!”

说罢,他纵身跳下,一个箭步,就隐入到奔逃的混乱流民之中。

贺仙澄有什么算计也好,眼光经验不足也罢,可拓跋宏是善战猛将,岂会不知道流民士气低落一触即溃的道理?

那这位拓跋将军,又是在作何打算?

跟着没跑出多久,后方就传来了凄惨的呼救声。

蛮子兵放箭了。

飞蝗般的箭雨抛洒而下。

箭簇入肉,便是一声惨嚎。

李少陵挥剑抵挡,高声呼唤,要聚众迎敌抵挡一阵。

但贺仙澄没有过去。

这个之前总是影子一样跟在李少陵身边的女人,带着其余飞仙门弟子一起,反而以更快的速度向来路撤退。

不见贺仙澄动,响应李少陵的人数顿时就掉了一半,聚集在流民后方帮忙挥舞武器抵挡飞箭的,只有不到二十人。

袁忠义放缓步子,背起一个中箭求救的瘸腿男人当作肉盾,小心跑在侧翼,扭头打量着后方战况。

成规模的军阵,果然不是几个武林高手就能安然抵挡的。

李少陵剑法深不可测,尚能护住自身平安,可其他武功略逊一筹的,在箭雨中则狼狈许多,转眼间就有近半受创,闷哼后退。

三轮飞箭之后,蛮子兵呼喝之声更加响亮,却并未追得更深,而是据守在坦途转入山道前的空旷处,张弓搭箭,没再继续出手。

但两侧高处,马上便有无数沉重山石被推落下来。

袁忠义大惑不解,这帮蛮子为何对付毫无抵抗之力的流民,也拿出了埋伏敌人大军的力气呢?

此处地形还算开阔,山石滚落与其说是坑杀,不如说是恫吓。

本已经没了力气受伤等死的那些,也都哭喊着在地上继续往后爬,身下拖出一条条猩红的痕迹。

袁忠义背后那个汉子,也早就被数箭穿身,断气没命了。

他装着一瘸一拐的模样,背着那个汉子继续后撤,还没走出几步,就看到前面的流民竟然又折返了回来,一个个面带血污,满脸绝望。

“拓跋将军有令!军民一心,共同冲锋!后退者斩!”

几个骑马的令兵大声呼喊,嗓门洪亮。

袁忠义探头张望,拓跋宏领的兵马,茂林郡的精锐主力,果然已经出现在后方。

但在他们的马蹄下,滚落的却是一个个流民的人头。

共同冲锋?

笑话,这不过是驱赶了一些猪狗,去给敌人消耗些力气罢了。

那些跟着一起退过来的仁义侠士倒是热血沸腾起来,纷纷举起兵器,高呼着一起冲锋,转身折返。

李少陵且战且退,恰好与他们会于一处。

只有飞仙门的弟子,一个也没有回头。

袁忠义远远望见包含蕊似乎还在扭头找他,但被另外几个同门连拉带拽,转眼就消失在侧方扬起的尘土中。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袁忠义略一沉吟,转身背着那具尸体跑了几步,一个踉跄朝前扑倒,跟着从尸体上揩些血下来抹在脸上,就那么倒伏在地,一动不动,装作已死。

不多时,耳中听得杀声大作,马蹄疾奔,拓跋将军亲点的七百铁骑,终于动了。

知道那些战马都是披甲蒙眼无知无畏的怪物,袁忠义急忙将功力运到全身,要害尽数藏于尸身之下,凝神应对。

果然如他所料,战马践踏而过,踩在尸体上,即便他早有准备,也震得阵阵生疼。

他方才打心底觉得跟着贺仙澄离开可能会更加危险,此刻隐隐有些后悔,不过是几个飞仙门武功平平的年轻姑娘,怎么可能危险得过这会儿的厮杀战阵。

但贺仙澄离开的时候连看都没看他这边一眼,他真要跟去,怕也只会连累包含蕊一起被丢下。

直至此刻,他仍想不通,这女人到底要干什么。

血战并未持续太久。

袁忠义屏息听着,约莫一个时辰多些,杀声便渐渐往东去了。

从方向上辨认,蛮兵大概是正在败退。

听到周围安静下来,袁忠义缓缓拨开身上的遮蔽,抬脸四下张望。

尸横遍野。

已有嗅觉敏锐的黑鸦成群降下,在死人堆中啄食血肉。

每一息,都腥臭扑鼻。

袁忠义将灰土抹在脸上,从一个死掉兵卒身上剥了身还算完好的衣物,拎块木盾,伪装败亡者,已经绰绰有余。

仗未打完,拓跋将军领兵追赶,也顾不上留下人手清点战场,周围一片死寂,只有尚未气绝的伤号偶尔发出一声凄厉但微弱的呼号。

在尸身最多的地方转了一圈,袁忠义看到了不少熟面孔。那些自以为能穿梭军阵刺杀将领助战的武林豪侠们,最后大都死在了兵卒手中。

双拳难敌四手,更别说,这是四十手乃至四百手。

一个李少陵颇为器重的外功高手,大概是想仗着铜皮铁骨硬冲。可那铜皮铁骨金钟罩,终究还是肉体凡胎,不过一口气绷着,较硬些罢了。看他死状,先是被飞箭射瞎了双眼,跟着泄了气,被乱矛戳成了一只刺猬,尸身都被架住,立地不倒。

这一仗虽然死伤惨烈,但扫视尸身,茂林郡这一方的牺牲,论数量流民最多,论比例武林人士死了十之七八,拓跋将军的兵卒,粗略比较,阵亡还不到蛮子兵的二成。

可以说是一场大胜。

袁忠义喘息一阵,心意难平,越发烦闷,循着呻吟声找了一圈,从伤者中翻出一个蛮夷女兵,拖到旁边坡上树后,撕烂衣衫奸淫采吸一番,一掌打死,这才提起裤子,沉吟片刻,仍往茂林郡的方向折返。

贺仙澄往那个方向去,必定有所图谋。他不信那个女人会无的放矢。

一路思忖,隔天一早,他翻山越岭找到一个藏在林中的破落猎户住处,劈门进去,留下兵卒衣服,换上破旧皮毛猎装,再往茂林郡出发。

不必跟着老弱病残一起,他赶路的速度自然也快了许多,当天傍晚,他就到了茂林郡东郊的官道上。

前些日子沿途丢弃的死尸仍在,乌蝇飞舞,臭不可闻。

但城头的军旗,却已换了模样。

外黄内白的飘扬旗帜上,端端正正写着“大安”二字。

女墙内执矛而立的士兵,头戴红巾,远远一望就极为显眼。

隐隐猜到了什么,袁忠义不敢靠近,转头翻山折去南侧。

一番苦寻,总算在一处山坳找到了几个零散逃兵,打听出了城内发生的事情。

并不是多么复杂的计策。

贺仙澄领着一支来自北方的援军入城,拓跋宏的亲信认得她,见援军装束齐整,便开门迎入。

他们带来了一车飞仙门的丹药,说能固本培元,提振精神。守军不疑有他,欢天喜地吃下。

于是,昨夜,茂林郡守军九成被毒杀,张道安的义军不费吹灰之力,便里应外合拿下了这座门户之城。

袁忠义心中一震,想到贺仙澄说往东突围后,会有一批飞仙门的伤药等着拓跋宏的兵将。

看来,凡是抹了伤药的,应该都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