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五章 天堂旧遇(2 / 2)

作品:《幻梦唯心

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天开语下再理她,转身重新自行自是地在湖间浮桥散步。

“先……先生,您可以雇我当您的导游吗?”身后又响起女孩的声音。“我看您一个人的,而且不像本地人——您是第一次来这里吗?我的费用下高的,只要攒够今晚的剧票就可以了……”也许是没有与这陌生男人异於常人的目光对视,又可能是对他产生了兴趣,女孩居然跟了上来,还喋喋不休地游说着自己的理由。

天开语停下了脚步。

“先生您答应啦?太好了,来吧,就让爱眯儿为您引路吧!”也不向天开语确认,女孩便自说自话地从身后钻上来,走在天开语的前面,大声地介绍起来。

不过天开语却也没有明确拒绝,就这么跟随着她的脚步,任由她的带领。

“我叫爱咪儿·罗。雯,先生怎么称呼您呢?”女孩看来很健谈,脸皮也够厚,转眼便自来熟地与天开语结交了。

“叫我‘幻’就可以了。”天开语不动声色地回道。

“‘幻’?嗯,很奇怪的名宇——哦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很特别,嘻嘻,是很好的意思,对不对?嘿嘿,在我们这里,奇怪就是特别,特别就是与众下同,就是很出色啦!”爱咪儿罗罗嗦嗦地解释道。

“与众不同……”天开语轻轻念着,低低地沉吟。

“是啊是啊,就是与众不同的意思!哈哈,先生您的眼神就很特别哦,爱咪儿都不敢正视哩!”女孩嘻笑道。

天开语不再理会这个多嘴的女孩,只面色平淡地四处张望。

“呀,您是在看那里吗?那个地方,可有名气啦!那可是‘天堂岛’的标志之一呢,是‘金粉世家’的‘霸’签署世界经济协定的地方,一会儿我会带你去的——嘿,知道吗,最近有一桩奇事出现呢,说是气霸‘又回来了……”爱咪儿的声音忽地压低,像是怕人听到似地,做出一副很神秘的样子。“我们一会儿找人少的地方,我告诉你。”她又现出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可笑神情,对天开语故作高深地说道。

天开语深深看了一眼那个象徵自己荣誉巅峰的地方,眼前情不自禁浮现出昔日的盛况,耳边似乎也再次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哎,先生您快跟过来呀,别傻站在那里不动。快点啊,这里很大的,而且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你不会想让我整夜为你导游吧,我还想腾出时间去看剧场呢!”爱咪儿“叽叽咕咕”地叫嚷道。

天开语看她一眼,并末说什么,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便已经立在爱咪儿的面前,登时吓了她一跳:“喂!你你你,你这是干什么?想吓唬人吗?我的速度也很快的哦,别在我面前来这一套!”她一面这么逞强,一面却腿软脚颤地后跳了一大步。说实话,眼前这男人的确有些诡异——不但眼神,而且行动也像鬼一样无声无息的……

淡淡一笑,天开语道:“是吗?你修习的原来是‘风’系的心法,难怪会这么说。”

爱咪儿又吓一跳:“你你……你怎么会知道的?我们又不认识……”

天开语哑然失笑。

真是开玩笑,他天开语是何等样人!有着数世的识见,又有今生的修为,他若下成为大宗师级的武者、看下透她这点肤浅的道行,那他真是白活今世了!

眼前这叫做爱咪儿·罗。雯的女孩子,举手投足间无不透着只有“风”系才有的流动感,虽然修为尚浅,但已经足以让他看得很清楚了。

“我是猜的。”天开语并未卖弄自己,随口唬弄了她一句。

“呼……吓了我一跳!”爱眯儿拍拍胸口,做出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埋怨地瞪了天开语一眼,道:“你搞什么嘛!还不快点随我四处看看,要是耽误了我上剧场,可是要你好看!”

天开语不觉好笑起来。

这个女孩子,脑筋是否有问题?明明是客人掏钱,她却好像比客人还要狠呐!

“如果你不想带的话,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四处转转的。”天开语扬扬眉道。

“那……你把钱给我吧,我们结了账,就各走各的!”爱咪儿眼珠一转立刻伸出手来道。

天开语微笑着看着她。其实这点把戏早在她主动提出要帮忙导游时他便知道了——哪有导游像她这样工作的?分明是看他面生,应该是外地人,所以才设计陷宝口。

“很抱歉,我身上没有带钱。”天开语耸耸肩,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道。

“什么?你……你说你没钱?不可能!”爱咪儿登时双眼瞪大,叫了起来,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真的没带,信不信由你。”天开语说着转身,摆出一副离开的样子。

“难道你连纪牌也没有带吗?”爱咪儿压低了声音,但语气中的火呛味却浓重了许多,甚至都有些威胁的意思了。

“没带。”天开语仍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架势,俯视着爱咪儿娇小的身子。

“你!好,你有种!”爱咪儿恶狠狠地剜天开语一眼,随即转身快速跑开。

看她的样子天开语便猜出她要去搬救兵,不过因为实在没有将她这种小鬼头放在心上,所以他也没有理会她的离去,迳自继续四处闲逛。

这么多年了,这里仍然繁华如昔,只是下同的招牌,提醒着天开语世事的更送、轮回的沧桑。

不过他仍然从灯红酒绿中找到了往日的痕迹。

一间幽僻的小屋,在斑驳陆离的建筑光影中若隐若现地伸出招牌的一角——熟悉的一角。

天开语不禁会心地笑了。

想不到它还在,而且还是那样在浮华中小心翼翼地透出一缕清新。

他立刻大步朝那里走去。

“了然寮”,他曾经来过很多次的地方。

透过光洁明亮的门向内望去,寮里仍然如从前那样,没有太多的人——大多数的人仍然喜欢热闹的,因为大多数的人心灵总是寂寞的。

轻轻推开寮门,天开语走了进去。

寮里的摆设跟几百年前没有什么不同,唯一改变的,只有物品的陈设看上去古旧了许多,但却更加透出娴静深幽。

里面只有三三两两不足十个人,听口音,有熠京本地的,也有外地游客。每个人说话的声音都极低,似乎生怕扰乱了这浮世一隅的宁静。

见天开语进来,那正门对面的一男一女两名侍应只轻轻点头,以恬淡的微笑表示了欢迎,然后点头以目光示意他自己寻找座位。

天开语四处张望了一下,便迳自向角落里的一个位子走去。

不料他刚走到那位子跟前,便被身后赶来的侍者拦住了。

“对不起……”秀气的女侍者细声细气阻止道:“先生您不可以坐这里的……”

天开语一怔,转身望向她,不解道:“为什么?难道这座位有人预定吗?”

“不……不是的。”女侍应脸色微微一窘,摇摇头。

“那为什么我不能坐呢?”天开语讶然道。他深知这里的规炬,因此说话的声音也相当的轻。

“因为……这是这里的规炬,我……也不是很清楚。”女侍应歉意地笑笑。

天开语目光落在面前的座位上,只见色泽深红造型古拙的几椅上皆被拂拭得一尘下染,透出历史的光泽,不禁轻叹了一声。

“可是我只想坐在这里……”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深刻的感情,眼内也射出了缅怀的目光。

女侍应不由一愕:这样奇怪的客人,当真是十分罕见。要知道,这个座位也没什么特别,除非是情侣喜欢,否则过分幽暗的位置也极少有人会过来。

“可……这真的是我们这里的规定——要不,您坐那里,距离这儿也下远,而且光线还好些。”女侍者有些不知所措,似乎没有想到眼前这客人会如此固执。目光落在旁边,忽然灵机一动,便赶忙提议道。

“……好吧!不过能告诉我为什么这儿不能坐吗?”天开语的脸上露出遗憾的神情。

“这个嘛……真是对不起,我们刚来上班时,老板就吩咐了这个规定,具体的原因他倒没说。而且……我们做为员工也不好多问……”女侍者抱歉地对天开语欠欠身,解释道。

“那好,你是不是也对老板为什么要制定这个规炬很感兴趣呢?”天开语一面走到旁边的座位坐下,一面头也下抬道。在他的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的影子。

“嗯……”女侍者倒也坦白,立刻点头承认了。

“那好,请你去告诉你们老板,就说我想知道答案,否则我就一定要坐那个位子——嘿嘿,我想他也不想因为客人的大吵大闹而破坏这里安静的环境吧!”天开语眼神中闪过一抹坏坏的促狭。

“这……好吧,我去跟他说一声。”女侍者虽然表面勉强,但天开语却清楚看到她眼中掠过的欣喜。

不一会儿,一名精神很饱满的中年男子在女侍者的带领下走了过来。

“先生您好,我是这儿的主人德里克。巴托,有什么招呼不周的地方,还请你多多包涵。”说着,这个自称主人的德里克。巴托向天开语鞠了一躬。

“也没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那个座位不能坐,仅此而已。”天开语跷起腿来,悠闲地抿着手中的饮料,语气平淡地答道。眼前这男子熟稔的面貌,令他想起了曾经熟识的那个人,而德里克。巴托这个名字,更确认了他的判断。

“哦,这个嘛……”德里克迟疑了一下,怪责地看了身边的女侍应一眼,犹豫道:“这是家祖定下的规炬,我……实在不好说什么——这个规定就连我父亲都觉得有些过分……”

天开语点点头:果然是他。

“请问你的祖父还在世吗?”他轻声问道。

“在,不过已经抱病多年了。”德里克答道。

“他现在住哪里?”天开语又问道。

“哦,他就住在敝寮的后面……他一生都没有离开‘了然寮’。”德里克皱眉道。

“是吗?”天开语笑了笑,将杯中饮料一饮而尽:“能带我去看看他吗?”

“这……”德里克露出为难之色。

“去吧,就说一个多年的老朋友来看他了。”天开语放下杯子,抹了一把嘴,眯起眼睛道。

“什么?您……您是家祖的朋友?”德里克顿时吃了一惊,眼睛也倏地瞪大了,一眨不眨地看着天开语,似乎不相信眼前这看上去仅是中年的男子会是自己祖父的朋友——要知道,那个时候恐怕他还没出世呢!

“不错,你就告诉他,那个人想来安静一下,就可以了。”天开语又道。

“安静一下?”德里克越发地困惑了。这个理由,实在不能称之为理由——每个到这里来的人,不都是为了寻求安静的吗?

“好了,快去吧,不要让他失望。”天开语催促道。忽然间,他心中涌起一股少见的迫切——真是想不到,曾经认识过的一个那么平凡的人,居然会让自己心潮起伏……

“是,先生。”走两步,停了一下,转过身来,德里克望着天开语又迟疑道:“先生能将名讳告诉我吗?我好向家祖通报。”

“不用了,你只要照我说的去做就可以了。”天开语笑摆了摆手。

“好的,先生。”德里克与女侍者对视了一眼,只好一头雾水地去了。

“是真的吗?那人是这么说的吗?”宽敞的内堂里,一个头发半白的男子问道。

“是的父亲,他想见祖父。”德里克点头道。

“是老朋友……奇怪,从小到大,我没有看到过父亲有这样的朋友啊……”

里克的父亲皱着眉,望着眼前的虚拟影像,在那里,天开语正闭目沉思着。

“会不会是父亲您还没出世的时候……”话刚出口,德里克便识相地闭上了嘴——自己说错话了。

“胡说!”果然,德里克的父亲瞪眼斥了一声。“你看看他的模样,像是我没出世时他就与你祖父结交的吗?你以为在东熠有多少人的修为可以达到驻颜的层次啊!真是荒谬!”

“是是,巴托说错了……那为什么他要这样说……”望着影像中陌生的脸,德里克一片迷惘。

“也许是他用了妆容术。”德里克的父亲若有所思道。

“妆容术?他为什么要用妆容术呢?”德里克不解道。“而且,在进入‘天堂岛’的人,都一律下得用妆容术隐匿真实面貌的呀!”他又轻叫道。

“你说的不错,如果在‘天堂岛’消费的话,纪牌资讯会暴露出他的所有资料——对了巴托,你有没有验过他的纪牌呢?”德里克的父亲问道。

“这……没有。提前验牌,不是餐饮的惯例……”德里克嗫嚅道。虽说已届中年,但在父亲面前,他仍然十分的瞻怯。

“是吗?咦?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信号出现问题了!”德里克的父亲正待教导儿子时,眼前的虚拟影像却忽然消失,并且光波信号化作了一片干扰的乱纹。

“是啊,怎么会这样?没有理由的——信号什么都没有了!”德里克也吓了一跳,失声叫道。

“快快,你去检查一下是不是哪里的线路有问题,我去告诉你祖父这件事情。”

德里克的父亲大力推了儿子一掌,命令道。

“欵!”德里克忙应声出去。德里克的父亲则匆匆转到后面内室。

“父亲大人,有一个人,说是您的老朋友,想要见见您。”

光线柔和的卧室里,宽阔舒适的床上躺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德里克的父亲脚步放轻来到老人的床边,低声说道。

“朋……友?”老人吃力地转过身子,衰老的目光落在儿子的脸上,口齿含糊地问道。

“是的,他说是您的老朋友……”停顿了一下,德里克的父亲将德里克的话转述道:“他说,‘他想安静一下’……”

“什么?”老人似乎耳背,努力地聚起精神,大声问道。

“他说:他想安静一下!”德里克的父亲大声回答道。

“嗯?”老人又是一脸的茫然,似乎听下明白儿子在说什么。

——看来那人是乱攀关系了,回头把他打发走吧……

望着老父呆怔的表情,德里克的父亲难过地摇摇头,在心中暗暗思付道。

“我想安静一下……”忽然之间,寂静的房间里响起了低回而沉凝的声音,登时将德里克的父亲惊了一跳,立刻本能地回转身来,警戒着摆出了防身的姿势。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他脱口惊叫道。眼前这人,分明就是外面那个寮室里的陌生人!此时这陌生人正似幽灵一般俏无声息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小德里克——哦不,现在应该叫你老德里克了……你已经忘了我吗?”这幽灵一样的陌生人,怱又轻声说道,同时还淡淡地叹息了一声。

很奇怪的,原本德里克的父亲大声喊叫也听不清楚的老德里克,此时竟像是受到雷击一般,“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本来昏浊的目光,也在瞬间进出了奇异的光芒!

“你——您是……”短短几个宇,老德里克的称呼却变成了敬语,而且脸上也显出无比虔诚的神情!

见此惊人情景,德里克的父亲顿时看呆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这个无礼的陌生人,真的与父亲大人熟识吗?可为什么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真的忘了我吗?”那陌生男子再次叹道。

“……不!不不!没有,德里克永远不会忘记您的!”

德里克的父亲看到自卧病以来就从未爬起的老父,竟然前所未有动作麻利地从床上滚下,并且连滚带爬地快速来到了陌生男子的面前,匍匐在他的脚下,不停地亲吻他的脚面!

“父亲大人!”德里克的父亲实在无法想像自己英明一世的父亲居然会做出如此卑下的举动,忍不住大声提醒道。

“快!你也跪下!”岂料老德里克立刻厉声尖喝了一声,登时把德里克的父亲吓了一跳,紧跟着腿一软,便本能地跪了下来。

“不用了,你让他出去吧!”天开语轻声道。

“……这……是——快,你快出去!”见儿子浑身颤抖一下,老德里克不耐烦道:“这里没有你的事了,我不用你照顾,快出去!”

德里克的父亲简直感到匪夷所思——这个陌生人究竟是谁?为什么父亲大人对他会如此的敬畏?要知道,父亲大人一向以来对任何人都是不卑不亢的呀!而这陌生人对父亲大人的举止,似乎也习以为常……难道说,两人之间有着某种特别的关系吗?

心中动着无数的猜疑,德里克的父亲仍然爬了起来,低低地应了声:“是……”

然后头也不敢抬地倒退出了门,然后将门轻轻关上。

“你这些年来,过得还好吗?”低头望着脚下的老德里克——自己曾经唤他做“小德里克”的老人,天开语语带曦嘘地轻声问道。

“嗯……好,好……”老德里克连连以额叩地,嘴里呜咽着,已然有了激动的哭音。

“很好,你起来吧!”天开语说着,意念微动下,老德里克已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离地托起,平缓地送到了床上。

“您——”对天开语的行动,老德里克明显吃了一惊,似乎没有想到这个他尊敬的人竟会有如此魔法一般的身手。

轻轻以手在脸上抹了一下,在天开语的掩饰动作下,再次呈现在老德里克面前的,便已经是老德里克记忆里熟悉无比的形象——“霸”。

与此同时,一股柔和的光芒从天开语的身上散出,将床上的老德里克笼罩在一层白色的光辉之中。

“您——想不到您……”老德里克的脸上皱纹现出激动无比的抽动,老眼更是射出惊骇的目光。

将自己与老德里克防护在力场罩,避开可能的探测后,天开语轻声道:“是不是没有想到,‘霸’领袖根本没有死?”

“不不,我早就想到了!”老德里克连连胡乱摇着手,似乎失去已久的气力,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那样。

“唔?”天开语不禁微微一怔——这怎么可能?要知道,自己当年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送入净池的呀!

“前段时间,他们告诉我,说是‘金粉世家’的谶言被破了……‘金粉世家’又有了新的主人,我就想到……那就是您!绝不会错的——那就是您!”老德里克激动地在空中乱舞着双手。

——原来如此。是坚定的信仰令他这么想的……

天开语嘴角微微露出一抹笑容:“看来只有你明白事情的真相。”忽然脸色一黯,轻叹道:“只可惜你的时日不多了,不能再为老朋友沏一壶‘深红’……”

“不不,只要见到了您,就是死,小德里克也要为您沏一壶‘深红’!”嘴里嘶哑地喊叫着,老德里克已经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来了。

天开语并没有阻止他。

以他“幻梦大医者”的眼光,以及今世的修为,他已经看出来,这个“霸”离世时尚是个年轻人的小德里克,此刻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人生终点,尤其是见到自己后的激动,更加速了他的生命消耗。

——既然如此,就让他没有遗憾地离开人世吧……

心里想着,天开语默默地望着老德里克从床上爬下,颤抖着躬身在前面引路。

门忽然打开,一直俏俏守候在门外的两个人登时吓了一跳——“父亲大人!”

“爷爷!”德里克的父亲和德里克本能地一齐叫了出来,随后神色慌张地退往一边。、老德里克却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他们一般,迳自目光望着前方,步履颤栗地向外面的“了然寮”蹒姗走去。

一股莫名的恐惧将德里克父子硬生生给震住了。老德里克那惊人的举止,令他们感觉到不可思议,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支撑着老人,去完成已被医护判定为不可能实现的动作……

门开的瞬间,天开语的面貌便回到了“幻”的模样。同样的,他也没有望躲缩在门边的德里克父子,而是眼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紧紧跟着老德里克。

“了然寮”引起了一阵骚动。

老德里克的出现,无疑令在座的客人都感到十分惊讶,因为一直以来都是挂在墙壁上的德里克家族继承者画像中的老一辈主人,居然会出现在寮屋里,这实在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这……这是家祖父……他卧病好多年了,今天想……出来看看……”德里克有些窘迫地向众人解释着,一面还比划着手势。

见老德里克往饮料吧台内走来,那一男一女两个侍者也露出不知所措的样子,望着德里克,等待他的指示。

德里克忙使眼色令二人让开,两人立刻向饮料吧台里面挤了挤,腾出空间让老德里克进来。

天开语深吸了一口气,深深看了一眼已经站在味饮台里,准备妥当的老德里克,轻轻点了点头,道:“我想安静一下。”说着,竟然就向那个被规定为不可给一般人坐的座位走去,而且施施然就坐了下来,好像这个动作曾经做过很多次,这么做再自然不过似的……

就在他坐下的一刻,老德里克便似有了默契,一直跟着他的目光也收回了饮料吧台,不多说一句话,就这么开始对味饮台里的瓶瓶罐罐操作起来,那动作竟十分的流利,根本不像是一个久病不起的人!

“啪!啪!”

“啪!啪!啪!啪!”

“啪!啪!啪!啪!啪……”

不知是谁第一个带头,为白发的老德里克那超越了岁月时光、没有半点迟钝颤抖的优美流畅调味动作鼓掌,“了然寮”里很快便响起了一片激赏有力的掌声!

众人看到,那老德里克的脸上正浮现出无比沉醉和安详的光辉,似乎此时此刻,他的生命已经完全融入了手中的饮料,再也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可以干扰他掌声越来越响、越来越热烈,德里克留意到,那个神秘的客人如同岩石般端坐着,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更似乎连呼吸也没有——如果不是他的眼睛里闪动着某种光泽,几乎会令人产生错觉——仿佛他就是一尊坐着的雕像,已经在那里有了数百上千年那么久……

“啪!”

随着一声重重的器皿落台声,所有的掌声登时消失,只留下那清脆的声响回荡在安静的“了然寮”。

声音消失,德里克忙趋身上前,从祖父的手里接过已经调配好的饮料倾入一旁晶莹剔透的晶壶中。

“深红”。

那血一样深沉,那晚霞一样彤红的“深红”。

这样的红,一般代表着留恋、深情、积淀。

这样的红,仅岁月、友谊、理解可以酿成。

“先生,请用。”低低地邀请着,德里克将“深红”轻轻放在陌生人的面前,他已经可以确定,这个座位,就是祖父留给眼前这位尊贵客人的。

天开语终於动了起来,缓缓地伸出手,将“深红”端至嘴边。但他的目光却仍然落在前方某个空间,似乎那个地方一片虚无,任他穿透。

饮料吧台里,老德里克脸上一片安详,似乎了结了生命中一件最为重要、神圣的使命一般,他向外半倾着身于,一只手支托着侧脸,另一只手曲肘平放在胸前台面,就这么微笑着望向天开语的位置,目光一瞬不瞬。

“了然寮”里恢复了宁静,人们在低声议论一番后,便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只有德里克的父亲和德里克,目光一直在老德里克和陌生客人之间来回转动,似在猜测他们的关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半个钟头过去,就在天开语将手中“深红”一点点啜尽,父子二人觉得这件奇怪的事情可能就要结束,一齐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们看到,晶光一闪,两颗晶莹的东西从陌生客人的眼中悄然坠落。

“呀——他……老主人他怎么……天哪,他身上好凉!”耳边遽然响起女侍应的惊叫声!

不假思索地,德里克父子立刻冲上前去,察看老人的情况。

原来老人已经去世了,而且从他的体温看,已经去世了一会儿——也许在德里克将“深红”递给陌生客人的时候,就已经停止了呼吸……

“我……我看到老人家的脸色有些不对劲,所以就……就偷偷地碰了他一下,结果就发现……”女侍应脸色苍白地乱舞着手向老板解释。

“了然寮”里登时混乱起来。

顾不得维持秩序,德里克父子第一时间便同时想到了一点——那个陌生的客只不过,当两人分开众人时,却看到那个座位已空无一人,陌生的客人来时如同幽灵般神秘,去得也是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