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四章(2 / 2)

作品:《六朝清羽记

“哇,这是在赌什么?押手指头吗?少根手指头多不方便,他还不如押耳朵呢……谁赢了!谁赢了?”

秋少君活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欢呼雀跃,看着什么都是新鲜的。

“咦?这里怎么还有女人?”

秋少君瞪大眼睛,“女人也可以赌吗?”

“那是荷官。”

“哦,荷官。”

秋少君说着突然一愣,下巴险些掉在地上,“那里还有个女人……”

程宗扬一边找敖润的身影,一边随口道:“那也是荷官。”

“……为什么那个荷官没穿衣服?”

程宗扬扭头看时,才发现是个妓女,她裸着上身,耸着双乳,两名佣兵正在打赌,看她乳头上能套几枚金铢。那妓女笑得花枝招展,让虫小子这个土包子看得不解。

“呃,她赌输了,衣服都赔光了。”

这些佣兵大多是雪隼团的,刚从战场上捡了条命回来,拿到金铢,便来水香楼豪赌。谁知道明天是死是活,乐得一日是一日。

“老敖!”

敖润从一群赌徒间挤出来,“程头儿!你怎么来了?”

“我猜你就在这儿。好不容易挣的几个钱,可别全输了。”

“我就是来看个热闹,沾沾运气。我跟冯大法说好了,在江州赚的钱先给老王家里送去。”

说着敖润挠了挠头,“身上留够吃饭的钱就行,实在没钱赌。”

敖润虽然有点市侩的狡猾,但义气这条没得说。为了给死去的兄弟家里留些钱,竟然能忍住不赌。

秋少君正兴致勃勃地看着周围热闹的场面,程宗扬贴在敖润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敖润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程宗扬拿出一个竹制的名刺递给他。敖润接过来一看,正面写的是“盘江程氏”,背面却是几个奇怪的符号。

“这是什么?花押?”

敖润摸了摸,那些花纹都是烙上去的。

“vip.”

程宗扬道:“有这张卡,往后楼里的开销,都给你免了。”

“真的假的?”

程宗扬笑道:“拿给兰姑看看就知道了。行了,秋小子就交给你了。”

“好说。”

敖润大咧咧过去,扯住秋少君,“这有什么好看的?走!哥哥带你到楼上耍去!”

“好啊。”

秋少君生性随和,被敖润一拉,就兴高采烈地跟着上了楼。……

江州战事一起,城中的官吏都迁往宁州,连衙门也被萧遥逸拆掉加固城墙,只剩了几名没有官职的小吏维持秩序。萧遥逸挂着江州刺史的衔,索性在城中设了一处帐篷,充作临时衙门,打架斗殴,吃饭不给之类的,还要管一管。

程宗扬进去的时候,小狐狸正右手拿着毛笔,左手拿着算盘,一边“辟辟啪啪”打得飞快,一边埋头记账。

“小狐狸,我没看错吧?你居然会打算盘?”

程宗扬记得宋代还没有算盘,“哪儿来的?”

“原来是晴州商人用的,用着方便就传开了。”

萧遥逸丢下算盘,长叹道:“这仗再打一个月,我可就精穷了。”

程宗扬笑道:“不如你把江州卖给我吧。”

萧遥逸眼睛一亮,“发财了?”

“财还没有来得及发,不过已经开始回本了。”

程宗扬道:“昨天会之传来消息,筠州官员已经开口让粮铺减少施粥的份量,要求五天之内,筹措两万石的粮食,纳入常平仓。价钱依照市价,每石一贯。”

萧遥逸拍案道:“这就是一万金铢!你手头有多少粮食?”

“粮食是不少,可惜不敢全卖给官府。不然我一个小小的粮铺存着十几万石粮食,今天卖给官府,明天就被抄家。”

程宗扬道:“要想个办法倒一手。”

萧遥逸笑道:“这就是你的事了。赚了钱,别忘了给我分一份。”

“那当然。云家出的本钱,利润一半归云家,剩下的要分成几股。”

“几股?谁的?”

“你知道,我的盘江程氏是一个公司。”

萧遥逸看了他半晌,“我还真不知道!”

程宗扬哈哈笑了两声,“那你知道公司吗?”

萧遥逸点了点头,“这个我听岳帅说过,就是大一点的商铺,东家也不止一个。”

“这就好解释了。这次粮食生意是用盘江程氏公司的名义,与云家合作。盘江程氏股东有十几位,利润按股分成。我打算转出一部分股分给星月湖大营。”

萧遥逸思索了一会儿,“我明白了。”

程宗扬说的虽然简单,拿出的却是一个养军方案。星月湖大营是岳帅的亲卫营,于情于理都不适合直接经商,但两千多人的队伍,终究是要吃饭的。以江州的财力,打完这场仗连还债都麻烦,别说扩张,就是维持目前的规模都不容易。

程宗扬拿出盘江程氏这个公司,分出一部分股分,等于给了星月湖大营一个稳定的经济来源,解决了养军的大问题。

萧遥逸来了精神,“具体怎么分呢?”

“盘江程氏股份一共是十股,以前有十一位股东,现在是十人。我最多,占了五股,少的有半股。我打算把自己的两股拿出来,再补上两股,等于一共十二股,星月湖大营占四股,三分之一。怎么样?”

萧遥逸摇头道:“不好,我们股份比你还多。”

“那么按营入股,每个营半股,一共补上四股,比我少一股。”

萧遥逸道:“你算错了。是九个营,你的直属营也要留一份。这样好了,补上五股,每个营占半股,多出来的半股归公,由你打理。这样星月湖大营仍占三分之一,不过你自己占了三个营,再加归公的半股。等于十五股中你占七股,我们占三股,另外五股不动,这样也不至于喧宾夺主。”

“行。”

程宗扬也不客气,“这笔生意做完,一半利润归云家,另一半星月湖大营拿三分之一。”

说着又笑道:“如果顺利的话,五万金铢的利润应该是有的。”

萧遥逸怪叫道:“你这笔生意能赚三十万金铢?”

“别忘了,我手里还有一百万石的现粮契约呢。”

程宗扬道:“入股的事我先和你商量一下,你要觉得合适,我就去和孟老大说。”

萧遥逸挂着江州刺史的名头,星月湖大营盘据江州,也是以他招募的名义。

除非他们决定和晋国翻脸,否则名义上都是晋国出钱养着这支军队。因此程宗扬才对孟非卿说,要先来找萧遥逸商量。

萧遥逸笑道:“我看孟老大不会答应。”

“哦?”

“白拿你五股,我是无所谓,孟老大肯定不答应。”

程宗扬笑道:“可不是白拿的,既然入股,少不了要给盘江程氏提供各种方便。”

萧遥逸还是摇头,“现在我们手里就一个江州,最多再加上宁州,能给你提供什么方便?除非拿鹏翼社入股。”

“那我占得便宜可太大了。”

“孟老大既然决定在江州聚事,鹏翼社迟早要解散,还不如名正言顺地转给你呢。”

萧遥逸呼了口气,“能让星月湖大营在公司入股,还解决了我们一个大麻烦。”

“看你头痛的样子,麻烦不小。”

“是岳帅的三个女儿。孟老大把星月湖大营分成三份,准备交给她们。但紫姑娘不愿意接,月姑娘过于好武,交给她我们又不放心,还有一位不知下落,我们兄弟一直都头痛怎么处置。既然入了股,那就好办了。紫姑娘不愿意管这些大头兵,就拿着三个营的股份。至于月姑娘……终究是要嫁人的。”

月霜嫁人?程宗扬莫名地感到背后一阵发冷,干笑道:“小狐狸,你操的心也太多了。”

萧遥逸叹了口气,“月姑娘自小在军营长大,性子倔强,我们这些兄弟疼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体内又有寒毒未清,将来有个什么意外,我们只好一个个抹脖子了。”

程宗扬讶道:“你对岳帅的后人不会这么没信心吧?”

“岳帅的仇家虽然多,我们兄弟也不怕。但有一个仇家……”

萧遥逸停顿片刻,考虑怎样措辞,然后道:“那仇家连岳帅也惹不起。不瞒你说,我和二哥、七哥都认为岳帅没死,是因为怕了这个仇家才隐藏起来。”

连见谁踩谁的岳鸟人都要躲?程宗扬心头一震,“那个仇家是谁?”

萧遥逸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势力很大。岳帅在宋国权倾朝野,也斗不过他。”

“你既然不清楚,怎么知道他有这么个仇家呢?”

萧遥逸沉默片刻,“是岳帅自己说的。那次他喝醉了,说起自己年轻时贪便宜,走错一步,便宜虽然占了不少,丢掉得更多,后来想脱身已经来不及了。我问是怎么回事,岳帅却不肯告诉我。只说以后他若有什么不测,让我们不要给他报仇。岳帅出事之后,我把那晚的事告诉几位哥哥,二哥和七哥同意不去报仇,四哥、五哥和六哥却不同意。”

说着萧遥逸眼圈不禁红了,“就这样,我们弟兄六个就有些生分了。三哥过世后,我们兄弟才知道错了。”

提到谢艺,萧遥逸不由得嚎啕失声,泪如雨下。别人是男儿有泪不轻弹,萧遥逸却是说哭就哭,说笑就笑,一点不在意旁人的眼色。程宗扬被他哭得也心酸起来,半晌才安慰道:“别哭了,等打完这仗,我们就去找算计艺哥的凶手。”

萧遥逸一抹眼泪,眼睛虽然还有些发红,目光已经神光湛然,“打完仗我要去五原,会会那个开生药铺的西门大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