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七章 棋争(1 / 2)

作品:《六朝清羽记

白棋凭借强大的外势,将一块黑棋眼位破尽,逼得黑棋弃地逃生,形成围杀黑棋大龙的局面。

萧侯淡淡道:“治孤不易。驸马小心。”

王处仲拿着一枚黑子沉吟良久,然后道:“卿卿,且歌一曲。”

王处仲怀中的美妓抬起脸,嫣然一笑。晋国世家出游,身边多有伎乐随行,王处仲拥美而坐,众人都不以为意。这时看清美妓的面容,不禁一片哗然。

谢万石像见鬼一样惨叫一声,王文度比他好些,指着美妓厉喝道:“你!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那美妓眉枝修长,虽然施着厚厚的脂粉,仍能看出她曾有的端庄和高贵。有人认出她的面孔,在旁边窃窃私语,“这不是庾氏吗?”

庾氏是晋帝皇后,一年前暴病身亡,已经安葬多时,只是这一年来晋帝不怎么理事,一直没有上号。没想到会在画舫上以王处仲家妓的身分重新出现。

“无耻之徒!”

一名大臣拿起手板朝王处仲打去。

旁边一只湿淋淋的手掌伸来抓住他的手腕。古冥隐青衣滴着水,眼神像针一样又尖又细;被他阴冷眼锋一扫,那大臣满腔的愤怒顿时化为乌有。

“王处仲!”

王文度怒喝道:“你这等禽兽之行!哪里还有半点礼法!”

王处仲冷冷道:“礼法岂为吾辈所设。”

谢太傅摇着扇子,徐徐道:“世上相似之人甚多,侍中大人定是认错了。”

王文度醒悟过来。如果认定眼前的美妓就是皇后庾氏,必然大起风波;为晋国颜面着想,就算王处仲公然说出来,他们也只能抵死不承认。

王茂弘在旁低叹不语。谢太傅道:“古公公在宫里多年,曾经服侍过襄城公主,这位歌妓是否与公主颇为相似?”

古冥隐佩服地看了他一眼,垂手说道:“这歌妓不仅面容与公主如出一手,而且胸前更有红痣一处,与公主一般无二。驸马自公主过世后便忧思成疾,直到遇见这位歌妓才知公主已经转世,自此爱如珍宝。”

“原来如此。”

桓大司马道:“襄城公主过世已经有二十多年了吧?王驸马如此痴诚真是难得!难得!”

谢万石念了声佛,回过脸色。

“细看来,这位歌妓与襄城公主确实挺像。王驸马与公主结缘两生,也是有缘。”

桓大司马只是顺水推舟,这位谢才子却认真起来,惹得众人想笑又不敢笑。

庾道怜对众人的议论浑不在意,旁若无人地轻声唱道:“天命有晋,穆穆明明。我其夙夜,祗事上灵……”

众人面面相觑都露出几分尴尬,连一直沉静疏淡的谢太傅也禁不住啼笑皆非。

王处仲真够绝的,这是晋室祭祀天地的大礼之乐,是所有乐曲中最为庄重的一首,他却当成散曲来听,唱曲的歌妓还曾是皇后。

“啪!”

王处仲被围的大龙向天元的白子逼去,下出决定命运的胜负手。

号角声中,残存的六艘飞凫聚在一处,形成一个圆阵,缓缓向后退去。飞凫的损失虽然髙达半数,但攻来的水师舰队也伤亡惨重,如果双方实力相当,飞凫早已大获全胜。

水师主力舰队逐渐逼近,冲在最前面的却是一条不起眼的走舸。

程宗扬双手合什,先拜菩萨,然后掌心向内,左手按住右手,把额头放在掌上,稽首拜了神仙,接着在胸前划个十字,一连串的举动搞得萧遥逸莫名其妙。

“圣人兄,干嘛呢?”

“刀枪不入!刀枪不入!”

程宗扬捶着胸膛大喝两声,然后抄起双刀,虚劈几记。

折腾一夜,丹田的真气早消耗得差不多,虽然越靠近战场,死亡的气息就越浓郁,但自己不打坐花上几个时辰用功,吸收的死气一点都用不上。如果把玄武湖换成鬼王峒就好了,一边打一边补,非让小狐狸把眼睛瞪出来不可。

萧遥逸摸着下巴道:“圣人兄,你不会就想这么冲过去,把人家的船给砸了吧?”

程宗扬扭过头:“什么意思?”

萧遥逸比了个手势,“凿!王处仲的船再跩也不能不沉,对吧?咱们从水下游过去,毎条船给它开几个孔,总比上船拼命好吧?”

“别逗了。这么简单的主意,水师那些老丘八会想不到?”

“想得到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是另一回事。这些鸟船划得太快,放水鬼也追不上。而且……”

“而且你还受了伤,如果沾水只会死得更快。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我辛辛苦苦过去凿船,小侯爷在后面给我望风。是不是?”

萧遥逸抚掌道:“知我者,程兄也!”

“去死吧!那船划得跟飞一样,上下都包着牛皮,游过去凿船--你以为我是潜泳高手啊?”

“既然程兄没胆,那就算了。”

萧遥逸只好作罢,他拿起一根长矛试了试分量,然后一个箭步跨到船头,扬手一掷。

长矛呼啸而出,在波光邻邻的湖面上一闪而过,绞龙般划过十余丈的距离,准确地从飞凫射孔飞入,先击杀了一名操弩的军士,然后带着他的鲜血从船舱另一侧飞出,在船板上撕开一个尺许宽的裂孔。阳光猛然透入,映出舱内惊惶躲避的人影。

后面响起一片喝彩声,萧遥逸转身举起手臂,高呼道:“破敌杀贼!正在今朝!”

水师士气大振,鼓声震天响起。身后密密麻麻的舰船让程宗扬多少有了点信心。就算真和萧遥逸猜的一样,芦苇荡里还有王处仲十几条飞凫,水师军力也在它两倍以上。尤其是那两条楼船,所有的飞凫全加起来,吨位也差了一大截。

古冥隐盯着萧侯,细声道:“贤父子果然是人中之龙。小的原以为令郎只是个斗鸡走马的纨裤子弟,却是看走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