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二十五集第4篇(1 / 2)

作品:《六朝清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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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孟非卿正聚" >会神看着面前一只沙盘,听到程宗扬的脚步声,他头也不回地说道:「过来看看。」

沙盘是用不同颜色的细沙堆成,制作十分" >细。左侧是一片平原,大江从中将平原分开,左边是宁州,右边是江州,沙盘右侧,连绵的烈山山脉纵贯盘中。

「这沙盘做得挺不容易啊。」

「是老七的手笔。」

孟非卿道:「依你之见,破敌之处当在何地」

程宗扬审视着沙盘,然后将盘侧一面小旗" >在烈山一处山坳中,「这里。」

那是山中一片平地,三条溪水从山间淌出,冲积成一片平原。

孟非卿道:「理由呢」

「敌众我寡,只能倚仗地利。整个江州平原无险可守,一旦宋军兵临城下,便占据主动。而且」

程宗扬笑道:「小狐狸让俞子元在前面骚扰,就是想让宋军在山中扎营吧」

「不错。」

孟非卿舒展了一下双臂,「这会儿侯老二已经带着四营和五营进了烈山。与宋军的第一仗,就在三川口。」

「两个营吗」

两个营即使满员也只有六百人,面对十倍于己的宋军" >锐,他们还真敢打。

「三个营。侯玄带了他的直属营来。不过兵力还是有些不足。」

程宗扬咽了口吐沫,「孟老大,你叫我来,不会是让我去打仗吧」

孟非卿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妥非常不妥」

程宗扬道:「如果我领着两个营参战,等于五个营的兵力都投放到烈山。五个营加起来一千多人,宋军五六千人,敌我比例五比一,就算咱们星月湖的好汉都能以一抵五,也与宋军势均力敌,胜负比例各占一半。如果打胜,宋军败的只是前锋,后面还有近十万大军,如果败的是我们,那后面也不用打了。用三分之二的筹码孤注一掷,赌人家百分之五的筹码,实在太冒险了」

「说得好」

程宗扬一口气说完,孟非卿赞许道:「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认为不能这样打」

程宗扬刚松了口气,就听到孟非卿说:「所以这次你只能带一个排三十人,前去烈山。」

程宗扬叫道:「你再说一遍」

孟非卿一脸为难地" >着须髯,「还不是因为月姑娘她听说三川口要打仗,非要参战。侯老二、崔老六、王老七都在烈山。老四、老五两个在宁州。老八这只小狐狸要留在城中,我想来想去,只好辛苦你一趟了。」

程宗扬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和月姑娘一起去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啊」

孟非卿拍了拍他的肩,「我信得过你」

程宗扬道:「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啊」

「这一个排的人手我已经给你挑好了。」

孟非卿自顾自说道:「一营三名上尉连长,赵誉、徐永担任班长,鲁子印他们都作为士兵参战。已经在烈山的俞子元和吕子贞也归你指挥。」

「臧修呢三个班你才给两个班长」

「臧修是副班长,给月姑娘当副手。有他的金钟罩在,月姑娘的安全也多几分把握。」

另一个班原来是月霜的。程宗扬道:「虽然不能投入太多,可带一个排去增援,也太少了吧」

「谁让你去增援的」

程宗扬瞪大眼睛。

孟非卿竖起一" >手指摇了摇,「你去烈山,能不打就不打。打仗是侯老二的事,你只用保护好月姑娘就行。」

「别开玩笑了月丫头的思维模式是我们这些凡人能够预料的吗她要上阵我能拦得住她一上阵直冲着宋军主将的大旗杀过去,这种事她不是做不出来啊老大」

「所以才要拜托你。」

孟非卿道:「你知道,我这些兄弟都是岳帅的亲兵,对月姑娘就和对岳帅一样。月姑娘真要踏阵,他们也二话不说跟着去了。到时候只有你能约束他们。」

「凭什么」

「你是一营营长,兼一团长。」

看来这差事自己是推不掉了,赶紧讨价还价吧。程宗扬道:「你既然要让我去,我有三个要求。」

「说。」

「第一:一个排肯定不够,至少再给我二百名佣兵。」

孟非卿道:「佣兵用来守城尚可,野战并不是个好主意。若是零散来的,二百个陌生人,没有一个月的" >练谁也指挥不了。若是成团的,未必好调动。」

「刚才雪隼佣兵团的副团长石之隼来找我。」

孟非卿抱起肩膀。

程宗扬道:「他说雪隼团六百名兄弟全都交给我来指挥。他绝不" >手。」

孟非卿大感意外,佣兵团独立" >极强,一般应募来的,都要先说清楚守城还是野战,愿意出多少钱,然后团中自行指挥,极少让外人" >手,像石之隼这样拱手把指挥权交出的例子极为罕见。

孟非卿沉思片刻,然后道:「既然如此,就由你来安排。」

「第二:既然我是指挥官,我要绝对的指挥权。」

「这个当然。给你的人全部由你负责。」

孟非卿想了想,「六营的杜元胜和苏骁也调去,让他们指挥佣兵。」

程宗扬对六营这两名上尉印象极深,当即一口答应。

「还有呢」

「第三:你要跟月丫头说明白,她既然要当班长参战,就必须听从命令。她如果不答应,我这就回建康。」

「月姑娘只是好胜,她在王哲军中多年,分寸还是有的。」

「哼哼。」

程宗扬冷笑两声。

孟非卿道:「好我去给她下命令」

程宗扬俯身看着沙盘,听孟老大的口气,自己的增援很大成分上是让月霜上前线过过打仗的瘾,并没有太严格的任务。

他们的原计划是用三个营在三川口击溃宋军。这也太大胆了吧三个营不满一千人,面对六千敌军,他们会如何打呢水攻如今正值冬季的枯水期,山涧不结冰就是好的。火攻三川口是片开阔地,没有什么树林好烧。

孟非卿取出一件东西,「拿着。」

程宗扬接到手里,不由一愣。那东西是个半圆的物体,左右各有一只闹铃,金属的底盘上镶着一个透明的盖子,里面长短不一的三" >指针,正「嘀嗒嘀嗒」的移动。

「这是用来计时的钟表,每格是半个时辰,一周六个时辰。最短的是时针,中等的是分针,最细那" >是秒针。」

孟非卿仔细解释一番,然后道:「时间定在后日拂晓七点,不要错过了。」

程宗扬盯着表盘,「这是哪儿来的」

孟非卿道:「岳帅当年交给我的。老二手里还有一只,出发前对过时辰,比看日头准得多。」

「还有一只」

如果是一只,可能是岳鸟人随身带的。有两只就挺奇怪了。

孟非卿道:「其实还有一些。有的比这个更" >巧,能带在手腕上,不过现在已经不在了。」

程宗扬半晌才道:「你们岳帅不会是卖表的贩子吧」

天际彤云密布,半晚突然刮起的凛冽北风使气温骤降。宋国大部分疆域终年无雪,烈山也并非高寒之地,没想到一入冬就有了下雪的迹象。

「这鬼天气」

第三军指挥使王信道:「好端端的起了这么大风。要是下起雪来,就麻烦了。」

刘平浓眉紧锁,太师府对江州之战极为重视,早在大军出发之前,太师府的堂吏翁应龙便调集了大批棉衣,随时可提供装备。但进入烈山之后,他才发现面临的状况远远超乎自己的想像。

箭矢耗尽之后,敌寇的威胁大幅下降,没有给宋军造成太大损失。连日来交战十余场,捧日军死伤不到二百人。不过在那伙敌寇的袭扰下,路程严重迟误,现在捧日军已经在山中滞留了两日。

对于在何处扎营,众将分歧很大,第三军都指挥使王信、第七军都指挥使卢政提议在山中扎营,位置就在三川口。那处营地是刘宜孙冒死探到的,刘宜孙也因此重新升为都头,负责指挥一个都的步兵,虽然级别相等,但比起骑兵都的军使无疑是降职了。

郭遵曾经私下替刘宜孙抱怨过,但刘平告诉他,自己的儿子,不严苛一些,如何服众

郭遵不同意在山中扎营,原因是三川口地势较低,如果星月湖那些叛贼四面合围,对己方大为不利。他建议,大军一鼓作气杀出烈山,赶到平原再驻营。郭遵的第六军是骑兵,在山中无法发挥骑兵冲锋的威力,但穿过烈山谈何容易。三个军轮流作战,至今也只走了二十余里,顺利的话,也要明日才能赶到三川口。

如果不驻营休息,抵达平原便是几千疲兵。

前方传来一阵闷雷般的轰鸣声,尘土飞扬。接着传来讯息,几个贼寇从山上推下巨石,由于躲避及时,宋军只伤了两三个人,但道路被巨石堵塞,至少要半个时辰才能通行。

「传令全军每人带五天的粮草,抛弃所有辎重。」

刘平决定一鼓作气赶到三川口,再进行休整,连日作战,严重影响了军队的士气,一旦降雪,恐怕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前来督战的都监黄德和没有异议,即刻向主将夏用和发去文书。宋军的都监一半由宦官充任,好在这些宦官颇知军事,即使像黄德和这样不知兵的,也能尊重前线将领的指挥。

「第六军全员休整,喂足马匹第七军警戒,第三军继续行进。今晚不走出十里,让王信提头来见我」

宋军迅速行动起来,一队又一队军士连夜投入战斗。

江州城,东市。

外面北风呼啸,坊内却热闹非凡。来自晴州的佣兵挤满赌坊、酒肆,大把大把的银铢掷上赌台,气氛热火朝天。

水香楼彻夜挂着纱灯,楼内笙歌处处。

萧遥逸侧身倚在席上,金冠斜到一边,一副白衣胜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模样,把杯笑道:「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冯兄干一杯」

旁边一个歌伎捧起酒杯,向冯源劝酒,冯大法一本正经地告诉她,自己是法师,不能饮酒,女色上头倒没有多少禁忌。

程宗扬和萧遥逸都笑了起来,程宗扬拥着兰姑笑道:「冯大法既然不喝酒,便给他找个房间乐乐。」

兰姑笑着朝歌伎说了几句,歌伎放下酒杯,牵着冯源的衣袖去了隔壁。

另外一席却盖着一条红罗锦被,被中不停蠕动。晋国风气如此,豪门士族的宴席上也多有歌舞伎现场宴客,何况妓馆。程宗扬早已见怪不怪,与萧遥逸碰了一杯,然后道:「你的六营给了我,往后怎么办呢」

「不给也不行啊。我还挂着刺史衔呢。」

萧遥逸道:「虽然是个幌子,但对外面好交待。如果我公然亮出身份,直接领兵,不说别人,王老头那一关就不好过。恐怕不等宋军杀到,北府兵就该出兵平叛了。」

有些事做得说不得。萧氏父子如果打出星月湖的旗号,让人知道江宁二州被一帮反贼占据,王茂弘再装昏聩,这把稀泥也没办法和,唯一的选择只有出兵。

如果不打出星月湖的旗号,仍以少陵侯的身份都督江宁二州,即便是实际上的割据,建康的世家大族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程宗扬道:「一直没见到萧侯爷,身体还好吧」

萧遥逸道:「当日被咬了一口,身体一直不豫。这些日子在宁州。」

萧道凌虽然击杀王处仲,但在他临死反噬下,也受了伤,江州之战只怕不会出面。

萧遥逸道:「星月湖一共是八个营,每三个营组成一个团,另外两个是团部直属营。每营有三个排,营长有一个班的警卫,总额是两千四百人。老大的直属营在支撑鹏翼社,没有全调过来。现在统计的结果,每营缺员一成到一成半。」

距离星月湖大营解散已经十几年,还能保持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战斗力,这个数字已经相当不错了。

「给你的一营和六营里面,一营是艺哥的,状况最好,接近满员。六营损失最严重。」

萧遥逸道:「大营解散的时候,我才十几岁,除了萧五他们几个跟着我到了少陵侯府,其余有三分之二都加入了左武军。」

「左武军」

程宗扬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萧遥逸苦笑道:「你猜的不错,一大半都在左武第一军团,包括我们六营的专职法师文泽。大草原一战,六营遭受重创,尉级军官几乎全部战死,除了杜元胜和苏骁这两名上尉,只剩下一百多名士卒,不及原来人数的四成。」

这样算来,自己两个营加起来也不过四百多人,不足七成。看来有必要补充一些军士了。孟老大让杜元胜和苏骁带领雇佣兵,是不是就有这个意思呢

思索间,被下一声大喝,狠狠动了几下。过了一会儿敖润掀开大红锦被,神气活现地钻出来。那个歌伎半裸着身子在他身下娇喘着,脸上一片潮红,眼神浓浓的仿佛能滴下蜜糖一样。

「一两千人敢跟十万大军打,星月湖的爷儿们够汉子」

敖润爬起来,拿起酒觥一口气喝光,然后一抹嘴,盘膝坐下,「我们雪隼团的兄弟也不下软蛋两队人马,算老敖一份」

萧遥逸笑道:「像敖兄这样醉笑生死,方是豪杰」

敖润大摇其头,「我们当佣兵的跟你们不一样,有钱卖命,没钱走人,但凡能有几个钱,能过日子。谁愿意打生打死这两天我没少看你们" >练,嘿嘿,老实说真比不了。就冲战前不赌不嫖这一条,当佣兵的就没几个能做到。不过我们也有好处,只要给足了钱,上了阵敢拚命豁得出去」

程宗扬笑道:「这个我信。敖老大不要命的架势我是见过。」

敖润拍着" >膛道:「你放心既然你看得起老敖,老敖绝不给你丢脸我们雪隼佣兵团,讲的就是公平、正义、责任和勇气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程宗扬举杯笑道:「少吹点牛吧。要不是知道敖老大靠得住,我也不会挑你们了。」

敖润哈哈大笑。几人酒到杯干,约定明日上午点齐人手,午前出发。江州距烈山一百余里,在路上宿营一日,六日拂晓出战。

程宗扬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子时初刻。虽然又要了几个人在客栈守卫,但一进城就被人盯上,小紫伤势未愈,梦娘更是手无缚之力,仍然有点不放心,于是起身告辞。

萧遥逸讶道:「这就走」

兰姑拥住程宗扬的手臂,笑道:「我送公子一程。」

萧遥逸恍然大悟,拿扇子指着他,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自己也不好解释,干脆将错就错,与兰姑一道离开。

水香楼是江州唯一的妓馆,大战将临,原来的东主早已迁往隔江的宁州。这些天兰姑带了十几名妓女来讨生意,顿时又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