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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暗寻

前面一个身影正朝长桥走去，刚才虽然只瞥了一眼，但那人的紫红脸膛、颔下一把大胡子，自己看得清清楚楚，只是没看到他眼上是否有疤。

程宗扬也心里嘀咕自己是不是有点疑神疑鬼。毕竟建康城百万人口，紫脸膛、大胡子的汉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未必这么巧让自己撞见正主。

不过程宗扬觉得昨晚的刺杀不会那么简单，有人用假身份找来几个小毛贼刺杀萧遥逸，本身就够古怪的，而丽娘和芸娘的失踪更是给自己敲响警钟。

联想到" >中怪事，纸醉金迷下的建康城其实危机四伏，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把本钱赔得干干净净。

紫脸汉子不急着离开，在大厅赌了两把，输了六、七枚银铢才一脸懊恼地收手出门。

程宗扬起身要追，却被吴三桂一把拉住他。

&l;公子，盯人不是这样盯的。&r;

吴三桂道∶&l;那汉子刚才关扑时一直用眼角余光观察身后。这会儿追出去肯定让他看个正着。&r;

&l;那怎么办&r;

&l;不用急。&r;

吴三桂道∶&l;他跑不掉。&r;

楼外是临江的大道，此时正值酉初时分，街头华灯初上、人流涌动。紫脸汉子一出门便混杂在来往的人群中。过了一盏茶时间，两人迈步出门，眼前人群熙熙攘攘，哪里还能看到紫脸汉子的踪迹。

吴三桂" >有成竹，鹰集般的目光在大道上一扫而过。&l;这边。&r;

程宗扬" >着下巴道∶&l;你不是蒙的吧这路上脚印有好几万个，你一眼就能认出来&r;

&l;方才在楼上的复道内，不知少主是否留意那汉子脚步。&r;

吴三桂道∶&l;那厮脚步沉重，身上分明带的有重物。属下仔细打量过，他腰间鼓出一圈，多半带着成贯的铢钱。&r;

&l;这地方腰缠万贯的有钱人多了，带着十贯八贯也不算多吧&r;

吴三桂狰狞地一笑∶&l;那汉子腰间的铢钱不超过两贯。但从他脚步声推断，属下肯定他带的是金铢。&r;

两千枚金铢重量超过四十斤，价值更是相当于四百万铜铢，即使在金钱豹这样的销金窟也足以令人瞠目。程宗扬心头疑云丛生，紫脸汉子带着一大笔钱，究竟是什么来头

微弱的灯光下，吴三桂指着路上一个浅栈的足印道∶&l;这个就是他的带着四十多斤的重物，即便他多方掩饰也免不了留下痕迹。&r;

程宗扬道∶&l;走，咱们看看这个大富翁往哪里去。&r;

足迹一路向西朝朱雀门走去，接着进了城门，走上御道。两人没有贸然追踪，而是在路旁一处茶摊坐下慢慢喝茶。

一碗茶役有喝完，吴三桂用肘轻轻推了程宗扬一下。程宗扬抬起头，只见一个戴着斗笠的行人从旁边经过。他穿着一件灰扑扑的长衣，步履轻松，看不出什么异样。

&l;这人身上没带钱吧&r;

吴三桂低声道∶&l;他换了外衣，用斗笠遮住大半面孔，身上的金铢也换了地方。不过有一样东西没换，公子留意他的鞋子。&r;

程宗扬拍了拍脑后。在一般人思维中，鞋子最容易被疏忽，无论追踪者还是被追踪者都很少在鞋子这个细节下功夫。那汉子这么一点疏漏就被吴三桂的鹰眼盯个正着。

程宗扬笑道∶&l;长伯看起来" >豪，心思却细，能看出这么多道道来。&r;

&l;这都是侯爷的教诲。论起追踪的本领，属下比会之差远了。&r;

程宗扬暗想∶殇侯把这两个得力手下交给自己可谓帮了大忙。只是想到这两个人的&l;历史&r;纪录，仍不免有些戒心。

吴三桂道∶&l;公子是要追那笔金铢，还是要追人&r;

&l;当然是人&r;

萧遥逸来不及系上衣服，披在肩上匆匆闯进书房∶&l;程兄找我&r;

程宗扬衣服湿漉漉沾满露水，头发上还沾黏几" >压断的青草。这会儿他歪在坐榻上拿着一只宝石红的花瓶把玩，一边打着呵欠道∶&l;这瓶子很值钱吧&r;

&l;三千银铢罢了，你想要就拿走吧。&r;

萧遥逸扯了个蒲团，盘膝在他对面坐下，&l;你一大早来不是跟我谈花瓶的吧看你的模样，昨晚一宿没睡不是跟哪个姑娘风流一晚吧&r;

&l;风流个屁。&r;

程宗扬放下花瓶，" >疲力尽地说∶&l;这几天把我整惨了。先是熬夜陪云老哥办事，然后被你拽出去荒唐一晚上，还遇上一群蠢贼行刺。好不容易昨天去散散心，结果又在野地里趴了四、五个时辰，为你干了一夜的活儿。这下大清早我就讨赏来了。&r;

萧遥逸眼睛一亮∶&l;什么事能劳程兄大驾&r;

&l;我昨天遇见一个人。&r;

随从萧五递来井水浸过的面巾，程宗扬接来抹了抹疲惫的面孔，振作" >神。&l;那人西时初从金钱豹离开，进朱雀门，在御道停了一刻钟左右。酉时三刻出来往南经过浮桥，一路南行，到山里已经是戌时四刻。然后那人进了一座寺庙，我和长伯在山里等到寅时，没有见他露面才回来。&r;

萧遥逸两眼闪闪发亮∶&l;谁&r;

&l;紫脸膛，大胡子。&r;

程宗扬道∶&l;过浮桥的时候，长伯装作无意挤过去看了一眼，瞧见那人眼上有个疤。&r;

萧遥逸动容道∶&l;好小子，竟然让你逮上了&r;

程宗扬继续道∶&l;那座寺庙看起来挺新，而且还有桩怪事&r;

萧遥逸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l;是不是庙里那些和尚看起来都很能打的样子&r;

这下轮到程宗扬惊讶了，&l;你怎么知道&r;

&l;建康城往南过朱雀桥，走路一个时辰左右，那地方叫天阙山。山里正好有一座寺庙去年刚建成，叫佛窟寺。&r;

萧遥逸冷冷道∶&l;修寺的不是别人，乃是朝中大司空徐度。他任司空之前是镇东将军，节制六州军事。&r;

程宗扬" >着下巴道∶&l;我记得谢万石也是镇东将军&r;

&l;没错，谢二是接他的军职。&r;

萧遥逸鄙夷地说道∶&l;那饭桶屁用没有，刚上任的时候，他大哥指点他笼络诸将，谢二就把诸军将领都叫来摆开筵席。席间诸将都等主将发话，结果这位平常口若悬河的谈玄名士一句都说不出来。憋到最后，谢二拿铁如意朝众将一指，说∶诸位都是劲卒那些将领都是尸山血海里搏出来的功名，这会儿被他说成小卒，脸上哪里挂得住，差点儿当场掀了桌子。后来还是他大哥到营中逐一拜访才勉强安抚下来。&r;

程宗扬笑道∶&l;看来那些劲卒不怎么听这位将军的&r;

萧遥逸挤了挤眼，嘻笑道∶&l;所以我才弄了头牛。如果真是谢二干的，他开门看到的就该是老虎了。还想让丫头扶着来告状门儿都没有&r;

程宗扬叹了口气∶&l;我就知道你不会平白去找谢万石的麻烦。说吧，谢家这位公子爷和行刺你的人有什么关系&r;

萧遥逸无辜地说∶&l;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别气啊。嘿嘿，其实我是做给他大哥看的。&r;

萧遥逸收起嘻笑，正容道∶&l;谢二虽然是个饭桶，谢家老大却是个人物。昨天我先闹了一场，只要谢安石不犯痰气，谢家就不会来蹚这滩浑水。&r;

&l;你查出来了&r;

萧遥逸点了点头。&l;听到一点风声。如今程兄找到这个人，更坐实这个消息。&r;

萧遥逸摊开折扇，轻轻摇着∶&l;不瞒程兄说，想要我命的人来自军中。晋国军队分为三支，最强的一支是北府兵，现在由临川王节制。他是近亲宗室，亲王掌军免不了受人擎肘。另一支是家父掌管的禁军，人数虽然不多，但兵甲之" >过于北府兵。还有就是诸州的州府兵。

&l;昨天萧五查到消息，州府兵有人在打听我的行踪。我遇刺的事除了那两个粉头，只有你知我知。剩下的知情人，除非就是凶手。昨天我找谢万石麻烦的消息传出去，别人只会觉得我又在淘气，而凶手那时联系不上江东五虎，再听说此事就明白行刺失败。我这一记打草惊蛇，那些人未必能沉住气。这不，那个人就露面去了佛窟寺。&r;

&l;你是说，那寺庙里的和尚其实是州府兵的军士&r;

程宗扬道∶&l;难怪昨晚我们等了两三个时辰都没找到机会潜到庙里。&r;

&l;程兄，你这次又帮了我大忙。有了佛窟寺这条线索，这一下就水落石出了。嘿嘿，佛窟寺离建康近在咫尺，又在山中，五百名" >壮和尚不显山不露水地就藏下了。&r;

萧遥逸用扇子拍着掌心，冷冰冰笑道∶&l;徐度这老东西当年杀人如麻，我原以为他建座寺庙是为了消业，却是别有用心。&r;

&l;我怎么觉得你有恃无恐呢上次他们没杀死你，下回说不定就是五百张劲弩。真是个好消息，以后我要离你远一点，免得跟着你倒霉。&r;

萧遥逸用折扇支住下巴，喃喃道∶&l;这个我还没算到，五百张劲弩这下好玩了。&r;

&l;那汉子从金钱豹出来，不会和八爪章鱼有什么关系吧&r;

&l;章胖子一向规规矩矩作生意，这种事谅他也没这分胆量。&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