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二部:9.呦呦鹿鸣(2 / 2)

作品:《云中歌小说

云歌本来不想看台上的打斗,可看刘病已神色越来越凝重,忙投目台上。

看着看着,也是眉头渐皱。

看的人辛苦,身处其间的人更辛苦。

孟珏未料到克尔嗒嗒的性子居然如此偏激、刚烈,以王子之尊,竟然是搏命的打法。

这哪里还是点到即止的切磋根本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相搏。

而且更有一重苦处,就是克尔嗒嗒可以伤他,他却不能伤克尔嗒嗒。克尔嗒嗒伤了他,甚至杀了他,不过是一番道歉赔罪;他若伤了克尔嗒嗒,却给了羌族借口,挑拨西域各族进攻汉朝。

他在西域住过很长时间,对西域各国和汉朝接壤之地的民情十分了解。因为连年征战,加上汉朝之前的吏治混乱,边域的汉朝官员对西域各族的欺压、剥削非常残酷、苛刻,西域的一些国家对汉朝积怨已深。若知道羌族王子远道而来,好心恭贺汉朝新年,却被汉朝官吏打伤,只怕这一点星星之火,一不小心就会变成燎原大火。

孟珏的武功主要是和西域的杀手所学,他真正的功夫根本不适合长时间缠斗,着重的是用最简单、最节省体力的方法杀死对方。

若真论杀人的功夫,克尔嗒嗒根本不够孟珏杀。可是真正的杀招,孟珏一招都不能用,只能靠着多年艰苦的训练,化解着克尔嗒嗒的杀招。

孟珏的这场比斗,越打越凶险万分。

一个出刀毫不留情,一个剑下总有顾忌,好几次克尔嗒嗒的刀都是擦着孟珏的要害而过,吓得殿下女子失声惊呼。

孟珏的剑势被克尔嗒嗒越逼越弱。

克尔嗒嗒缠斗了两百多招,心内已经十分不耐,眼睛微眯,露出了残酷的笑容,挥刀大开大合,只护住面对孟珏剑锋所指的左侧身体,避免孟珏刺入他的要害,任下腹露了空门,竟是拼着即使自己重伤,也要斩杀孟珏于刀下。

弯刀直直横切向孟珏的脖子,速度极快。

可孟珏有把握比他更快一点。

虽然只一点,但足够在他的刀扫过自己的脖子前,将右手的剑换到左手,利用克尔嗒嗒的错误,从他不曾预料到的方向将剑刺入克尔嗒嗒的心脏。

生死攸关瞬间。

孟珏受过训练的身体已经先于他的思想作出了选择。

右手弃剑,左手接剑。

没有任何花哨,甚至极其丑陋的一招剑法,只是快,令人难以想象地快,令人无法看清楚的快。

剑锋直刺克尔嗒嗒的心脏。

克尔嗒嗒突然发觉孟珏的左手竟然也会使剑,而且这时才意识到孟珏先前剑法的速度有多么慢

孟珏的眼内是平静到极致的冷酷无情。

克尔嗒嗒想起了草原上最令猎人害怕的孤狼。孤狼是在猎人屠杀狼群时侥幸活下来的小狼,这些小狼一旦长大,就会成为最残忍冷酷的孤狼。

克尔嗒嗒的瞳孔骤然收缩,知道他犯了错误。

而错误的代价

就是死亡

一个的刀如流星一般,携雷霆之势,呼呼砍向孟珏的脖子。

一个的剑如闪电一般,像毒蛇一样隐秘,悄无声息地刺向克尔嗒嗒的心脏。

在孟珏眼内的噬血冷酷中,突然闪过一丝迷茫和迟疑,还有

悲悯

克尔嗒嗒不能相信。

孟珏蓦然将剑锋硬生生地下压,避开了克尔嗒嗒的心脏,一剑刺向了克尔嗒嗒的侧肋。

克尔嗒嗒的刀依旧砍向孟珏的脖子。

孟珏眼内却已再无克尔嗒嗒,也再不关心这场比试,他只是平静、淡然地看向了别处。

在生命的最后一瞬,他的眼内是浓得化不开的柔情、斩不断的牵挂。

不要

一声惨呼,撕人心肺。

克尔嗒嗒惊醒,猛然收力,刀堪堪停在了孟珏的脖子上,刀锋下已经有鲜血涔出。

如果他刚才再晚一点点撤力,孟珏的头颅就已经飞出,而他最多是侧腹受创,或者根本不会受伤,因为孟珏的剑锋刚触到他的肌肤,已经停止用力。

当孟珏改变剑锋的刹那,当结局已定时,孟珏似乎已经不屑再在这件事情上浪费任何精力,他的全部心神似乎都倾注在了眼睛内,凝视着别处。

克尔嗒嗒怔怔看着孟珏,探究、琢磨着眼前的男人,震惊于他眼睛内的柔情、牵挂。

孟珏立即察觉,含笑看向克尔嗒嗒,眼内的柔情、牵挂很快散去,只余一团漆黑,没有人能看明白他在想什么。

克尔嗒嗒完全不能理解孟珏。

短短一瞬,这个男人眼内流转过太多情绪,矛盾到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看见的是同一个人。

克尔嗒嗒突然十分急迫地想知道,这个男子凝视的是什么。

他立即扭头,顺着孟珏刚才的视线看过去。

一个女子呆呆立在台下,眼睛大睁,定定看着孟珏,嘴巴仍半张着,想必刚才的惨呼就是出自她口。

她的眼睛内有担忧,有恐惧,还有闪烁的泪光。

云歌的脑海中,仍回荡着刚才看到克尔嗒嗒的刀砍向孟珏的画面。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惊叫,只记得自己好像跳起来,冲了出去,然后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一个人突兀地站在赛台前了。

她在孟珏眼内看到了什么

她只觉得那一瞬,她看到的一切,让她心痛如刀绞。

可再看过去时

什么都没有。

孟珏的眼睛如往常一样,是平静、温和,却没有暖意的墨黑。

云歌猛然撇过了头。

却撞上了另一个人的视线。

刘弗陵孤零零一人坐在高处,安静地凝视着她。

刚才的一切,他都看到了吧

看到了自己的失态,看到了自己的失控,看到了一切。

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可她害怕他眼中的裂痕。

他的裂痕也会烙在她的心上。

她忽然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十分刺眼,忙一步步退回座位,胸中的愧疚、难过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却看见他冲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如此。

他能理解,她似乎都能感觉出他眼中的劝慰。

云歌心中辛酸、感动交杂,难言的滋味。

满殿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很多人或因为不懂武功,或因为距离、角度等原因,根本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孟珏的剑刺入克尔嗒嗒的侧肋,克尔嗒嗒的刀砍在了孟珏的脖上。

只有居高临下的于安看清楚了一切,还有坐在近前的刘病已半看半猜地明白了几分。

阿丽雅不明白,哥哥都已经赢了,为什么还一直在发呆

她站起对刘弗陵说:皇上,王兄的刀砍在孟珏要害,王兄若没有停刀,孟珏肯定会死,那么孟珏的剑即使刺到王兄,也只能轻伤到王兄。

刘弗陵看了眼于安,于安点了点头。阿丽雅说得完全正确,只除了一点点,但这一点点除了孟珏,任何人都不能真正明白。

刘弗陵宣布:这场比试,羌族王子获胜。朕谢过王子的刀下留情。

孟珏淡淡对克尔嗒嗒拱了下手,就转身下了赛台。

太医忙迎上来,帮他止血裹伤。

克尔嗒嗒嘴唇动了动,却是什么话都不能说,没有任何喜悦之色地跳下赛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刘病已看看脸色煞白、神情恍惚的云歌,再看看面无表情望着这边的刘弗陵,叹了口气:云歌,你还能不能比试若不能

云歌深吸了口气,打起精神,笑说:怎么不能现在要全靠我了若没有我,看你们怎么办

刘病已苦笑,本以为稳赢的局面居然出了差错。

云歌,千万不要勉强

云歌笑点点头,行云流水般地飘到台前,单足点地的同时,手在台面借力,身子跃起,若仙鹤轻翔,飘然落在台上。

阿丽雅看到云歌上台的姿势,微点了下头。云歌的动作十分漂亮利落,显然受过高手指点,看来是一个值得一斗的人。

不过,阿丽雅若知道真相是

云歌学得最好的武功就是腾挪闪跃的轻身功夫,而轻身功夫中学得最好的又只是上树番强。并且刚才那一个上台姿势,看似随意,其实是云歌坐在台下,从目测,到估计,又把父母、兄长、朋友,所有人教过她的东西,全部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精心挑选了一个最具表现魅力的姿态。

估计阿丽雅若知道了这些,以她的骄傲,只怕会立即要求刘弗陵换人,找个值得一斗的人给她。

阿丽雅轻轻一挥鞭子,手中的马鞭啪一声响。

这就是我的兵器。你的呢

云歌挠着脑袋,皱眉思索,十分为难的样子。

阿丽雅有些不耐烦: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平日用什么武器,就用什么。

云歌抱歉地笑:我会用的武器太多了,一时难以决定。嗯就用弯刀吧

弯刀虽然是游牧民族最常用的兵器,却也是极难练好的兵器,云歌竟然敢用弯刀对敌,想来武功不弱。听云歌话里的意思,她的武艺还十分广博,阿丽雅知道遇到高手,心内戒备,再不敢轻易动气。

云歌又笑嘻嘻地说:汉人很少用弯刀,恐怕一时间难找,公主可有合适的弯刀借我用用

阿丽雅腰间就挂着一柄弯刀,闻言,一声不吭地将腰间的弯刀解下,递给云歌。心中又添了一重谨慎。云歌不但艺高,而且心思细腻,不给自己留下丝毫不必要的危机。

刘病已有些晕。

云歌她不诱敌大意,反倒在步步进逼

刘病已郁闷地问裹好伤口后,坐过来的孟珏:云歌想做什么她还嫌人家武功不够高吗

孟珏没什么惯常的笑意,板着脸说:不知道。

云歌拿过弯刀在手里把玩着。

公主,刚才的比试实在很吓人。公主生得如此美貌,一定不想一个不小心身上、脸上留下疤痕。我也正值芳龄,学会的情歌还没有唱给心上人听呢不管他接受不接受,我可不想心里的情意还没有表达就死掉了。我们不如文斗吧既可以比试武功高低,也可以避开没有必要的伤害。

听到身后女眷席上的鄙夷、不屑声,刘病已彻底、完全地被云歌弄晕了。

云歌究竟想做什么

不过倒是第一次知道了,这丫头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原来这么高。她若唱情歌,会有人不接受吗

刘病已苦笑。

阿丽雅想到哥哥刚才的比试,瞟了眼孟珏脖上的伤口,心有余悸。

她虽然善用鞭,可鞭子的锋利毕竟不能和弯刀相比。云歌手中的弯刀是父王在她十三岁生日时,找了大食最好的工匠锻造给她的成人礼,锋利无比。

看云歌刚才上台的动作,她的轻身功夫定然十分厉害,自己却因为从小在马背上来去,下盘的功夫很弱。

若真被云歌在脸上划一道

那不如死了算了

而且云歌的那句学会的情歌还没有唱给心上人听,触动了她的女儿心思,只觉思绪悠悠,心内是五分的酸楚、五分的惊醒。她的情歌也没有唱给心上人听过,不管他接受不接受,都至少应该唱给他听一次。

如果比试中受了伤,容貌被毁,那她更不会有勇气唱出情歌,这辈子,只怕那人根本都不会知道还有一个人

阿丽雅冷着脸问:怎么个文斗法

云歌笑眯眯地说:就是你站在一边,我站在一边。你使一招,我再使一招,彼此过招。这样既可以比试高低,又不会伤害到彼此。

听到此处,孟珏知道云歌已经把这个公主给绕了进去,对仍皱眉思索的刘病已说:若无意外,云歌赢了。

云歌那点破功夫,怎么刘病已忽地顿悟,云歌的师父或者亲朋是高手那么她的功夫即使再烂,可毕竟自小看到大,她人又聪明,记住的招式应该很多。所以如果不用内力,没有对方招式的逼迫,她倒也可以假模假样地把那些招式都比画出来。

孟珏淡笑一下:她家的人,只她是个笨蛋,她三哥身边的丫鬟都可以轻松打败克尔嗒嗒。

刘病已暗惊,虽猜到云歌出身应该不凡,但是第一次知道竟然是如此不凡突然间好奇起来云歌的父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云歌又为什么会一个人跑到了长安。

阿丽雅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这个主意倒是有趣,好像也行得通:打斗中,不仅比招式,也比速度,招式再精妙,如果速度慢,也是死路一条。

云歌忙道:公主说得十分有理。又开始皱着眉头思索。

阿丽雅实在懒得再等云歌,说道:以你们汉朝的水漏计时。三滴水内出招,如不能就算输。

云歌笑道:好主意。就这样说定了。公主想选哪边

阿丽雅一愣,我好像还没有同意吧我们似乎只是在研究文斗的可行性,怎么就变成了说定了不过也的确没有什么不妥,遂沉默地点了点头,退到赛台一侧。

云歌也退了几步,站到了另外一侧。

两个太监抬着一个铜水漏,放到台子一侧,用来计时。

云歌笑问:谁先出招呢不如抽签吧。当然,为了公平起见,制作签的人,我们两方各出一人

云歌的过分谨慎已经让性格豪爽骄傲的阿丽雅难以忍受,不耐烦地说:胜负并不在这一招半式。我让你先出。

云歌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阿丽雅若出第一招,云歌实在对自己不是很有信心。

她虽然脑子里面杂七杂八的有很多招式,可是这些招式都只限于看过,大概会比画,却从没有过临敌经验,根本不确定哪些招式可以克制哪些招式,又只有三滴水的时间,连着两三个不确定,她恐怕也就输了。

但,一旦让她先出招,一切就大不一样。

阿丽雅认为谁先出第一招并不重要,应该说阿丽雅的认知完全正确,可是云歌即将使用的这套刀法是她三哥和阿竹比武时,三哥所创。

那年,三哥因病卧床静养,闲时总是一个人摆弄围棋。云歌的围棋也就是那段日子才算真正会下了,之前她总是不喜欢下,觉得费脑子。可因为想给三哥解闷,所以才认认真真地学,认认真真地玩。

三哥早在一年前就答应过阿竹,会和她比试一次,阿竹为了能和三哥比试,已经苦练多年,不想愿望就要成真时,三哥却不能行动。

云歌本以为他们的约定应该不了了之,或者推后,却不料三哥是有言必践、有诺必行的人,而阿竹也是个怪人,所以两人还是要打,不过只比招式。三哥在榻上出招,阿竹立在一旁回招。

刚开始,阿竹的回招还是速度极快,越到后来却越慢,甚至变成了云歌和三哥下完了一盘围棋,阿竹才想出下一招如何走。

阿竹冥思苦想出的招式,刚挥出,三哥却好似早就知道,连看都不看,就随手出了下一招,阿竹面色如土。

在一旁观看的云歌,只觉得三哥太无情,阿竹好可怜。三哥一边和她下围棋,一边吃着她做的食物,一边喝着二哥派人送来的忧昙酒。阿竹却是不吃不喝地想了将近一天。

可阿竹想出的招式,三哥随手一个比画就破解了,云歌只想大叫:三哥,你好歹照顾下人家女孩子的心情至少假装想一想再出招。

比试的最后结果是,当阿竹想了三天的一个招式,又被三哥随手一挥给破了时,阿竹认输。

阿竹认输后,三哥问阿竹:你觉得你该什么时候认输你浪费了我多少时间

阿竹回道:十天前,少爷出第四十招时。

三哥很冷地看着阿竹:十一天前。你出第九招时,你就该认输。这还是因为这次我让你先出了第一招,如果我出第一招,你三招内就输局已定。

阿竹呆若木鸡地看着三哥。

三哥不再理会阿竹,命云歌落子。

三哥一边和云歌下棋,一边淡淡说:卧病在床,也会有意外之获。与人过招,一般都是见对方招式,判断自己出什么。当有丰富的打斗经验后,能预先料到对手下面五招内出什么,就算是入了高手之门,如果能知道十招,就已是高手。可如果能预料到对手的所有招式,甚至让对手按照你的想法去出招呢

阿竹似明白、非明白地看向三哥和云歌的棋盘。

三哥又说:弈招如弈棋,我若布好局,他的招式,我自能算到。诱与逼。用自己的破绽诱对方按照你的心意落子,或其余诸路都是死路,只暗藏一个生门,逼对方按你的心意落子。诱逼兼用,那么我想让他在何处落子,他都会如我意。他以为破了我局,却不知道才刚刚进入我的局。

云歌不服,随手在棋盘上落了一子:诱说起来容易,却是放羊钓狼,小心羊被狼全吃了,顺带占了羊圈。至于逼,你再厉害,也不可能一开始就把诸路封死。

三哥却是看着阿竹回答问题:若连护住羊的些许能耐都没有,那不叫与人过招,那叫活腻了碰到高手,真要把诸路封死的确不容易,不过我只需让对手认为我把诸路都封死。何况三哥砰的一声,手重重敲在了云歌额头上,不耐烦地盯着云歌,吃饭需要一口吃饱吗难道我刚开始不能先留四个生门他四走一,我留三,他三走一,我留二

云歌揉着额头,怒瞪着三哥。

云歌还记得自己后来很郁闷地问三哥:我走的棋都已经全在你的预料中了,你还和我下个什么

三哥的回答让云歌更加郁闷:因为你比较笨,不管我诱还是逼,你都有本事视而不见,一味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走,放地盘不要,或直接冲进死门。和你下棋唯一的乐趣,就是看一个人究竟能有多笨

云歌一脸愤慨,站在一旁的阿竹却是看着云歌的落子,若有所悟。

阿竹后来把三哥出的招式,精简后编成了一套刀法。

这就是被云歌戏称为弈棋十八式的由来。

云歌自问没有能耐,如三哥般在九招内把对手诱导入自己的局,所以只能先出招,主动设局。

阿丽雅抬手做了请的姿势,示意云歌出招。

云歌很想如阿竹一般华丽丽地拔刀,可是

为了不露馅,还是扮已经返璞归真的高手吧

云歌就如一般人一样拔出了刀,挥出了弈棋十八式的第一招:请君入局。

云歌的招式刚挥出,阿丽雅的眼皮跳了跳,唯一的感觉就是庆幸云歌很怕死地提出了文斗。

漫天刀影中。

阿丽雅扬鞭入了云歌的局。

错了

应该说入了云歌三哥的局。

赛台上的阿丽雅只觉自己如同进了敌人的十面埋伏。

后招被封,前招不可进。左有狼,右有虎。一招开始慢过一招。

云歌却依旧满脸笑嘻嘻的样子,轻轻松松、漫不经心地出着招。

阿丽雅无意间出招的速度已经超过了三滴水的时间,可是她身在局中,只觉杀机森然,根本无暇他顾。

而于安、刘病已、孟珏、殿下的武将,都看得或如痴如醉,或心惊胆寒,只觉得云歌的招式,一招更比一招精妙,总觉得再难有后继,可她的下一个招式又让人既觉得匪夷所思,又想大声叫好。纷纷全神贯注地等着看云歌还能有何惊艳之招,根本顾不上输赢。

阿丽雅被刀意逼得再无去处,只觉得杀意入胸,胆裂心寒。

一声惊呼,鞭子脱手而去。

只看她脸色惨白,一头冷汗,身子摇摇欲坠。

大家都还沉浸在这场比试中,全然没想着喝彩庆祝云歌的胜利,于安还长叹了口气,怅然阿丽雅太不经打,以致没有看全云歌的刀法。

嗜武之人会为了得窥这样的刀法,明知道死路一条,也会舍命挑战。现在能站在一旁,毫无惊险地看,简直天幸。

于安正怅然遗憾,忽想到云歌就在宣室殿住着,两只眼睛才又亮了。

克尔嗒嗒自和孟珏比试后,就一直精神委靡,对妹子和云歌的比试也不甚在乎。

虽然后来他已从云歌的挥刀中,察觉有异,可是能看到如此精妙的刀法,他觉得输得十分心服。

克尔嗒嗒上台扶了阿丽雅下来,对刘弗陵弯腰行礼,恭敬地说:尊贵的天朝皇帝,原谅我这个没有经验的猎人吧雄鹰收翅是为了下一次的更高飞翔,健马卧下是为了下一次的长途奔驰。感谢汉人兄弟的款待,我们会把你们的慷慨英勇传唱到草原的每一个角落,愿我们两邦的友谊像天山的雪一般圣洁。

克尔嗒嗒双手奉上了他们父王送给刘弗陵的弯刀,刘弗陵拜托他带给中羌酋领一柄回赠的宝刀,还赠送不少绫罗绸缎、茶叶盐巴。

刘弗陵又当众夸赞了刘病已、孟珏的英勇,赐刘病已三百金,孟珏一百金,最后还特意加了句可堪重用。对云歌却是含含糊糊地夹在刘病已、孟珏的名字后面,一带而过。

宴席的一出意外插曲看似皆大欢喜地结束。原本设计的歌舞表演继续进行。

似乎一切都和刚开始没有两样,但各国使节的态度却明显恭敬了许多,说话也更加谨慎小心。

叩谢过皇上恩典,刘病已、孟珏、云歌沿着台阶缓缓而下。

他们下了台阶,刚想回各自座位,克尔嗒嗒忽然从侧廊转了出来,对孟珏说:我想和你单独说几句话。

孟珏眼皮都未抬,自顾行路:王子请回席。一副没有任何兴趣和克尔嗒嗒说话的表情。

克尔嗒嗒犹豫了一下,拦在孟珏面前。

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冒生命之险,饶我性命

我听不懂王子在说什么。说着,孟珏就要绕过克尔嗒嗒。

克尔嗒嗒伸手要拦,看到孟珏冰冷的双眸,没有任何感情地看向自己。克尔嗒嗒心内发寒,觉得自己在孟珏眼内像死物,默默放下了胳膊,任由孟珏从他身边走过。

刘病已和云歌走过克尔嗒嗒身侧时,笑行了一礼。

云歌脑内思绪翻涌,她的困惑不比克尔嗒嗒王子少。孟珏绝对不会是这样的人

可是克尔嗒嗒也不会糊涂到乱说话

身后蓦然响起克尔嗒嗒的声音:孟珏,他日我若为中羌的王,只要你在汉朝为官一日,中羌绝不犯汉朝丝毫。

刘病已猛地停了脚步,回头看向克尔嗒嗒,孟珏却只是身子微顿了顿,就仍继续向前行去。

克尔嗒嗒对着孟珏的背影说:你虽然饶了我性命,可那是你我之间的恩怨。我不会用族人的利益来报答个人恩情。我许这个诺言,只因为我是中羌的王子,神赐给我的使命是保护族人,所以我不能把族人送到你面前,任你屠杀。将来你若来草原玩,请记得还有一个欠了你一命的克尔嗒嗒。克尔嗒嗒说完,对着孟珏的背影行了一礼,转身大步而去。

孟珏早已走远,回了自己的座位。

刘病已一脸沉思。

云歌与他道别,他都没有留意,只随意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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