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四章、白少川的心事(1 / 2)

作品:《大明天下(修改版)

四海居,名气比不得松鹤楼,也未有色如胭脂般的桃花佳酿,却能在酒肆林立的北京城屹立不倒,自有过人之处。

老板是川人,兼职掌勺,一手川菜尤为地道,且待人和气,逢人便笑,四海居客似云来,人人都夸这老板财星高照,好运道。

掌柜的自知自家事,能在城狐社鼠多如牛毛的天子脚下有一席之地,皆是拜一位贵人之赐,不说官面上的人物从不打扰,连一些吃板子进衙门如家常便饭的青皮混混,登门一次后便再不出现,好似北京城内从未有过这么一群人物。

如今那位贵人正在雅间独酌,每次前来只要一壶川地的“文君醪”,且不需旁人伺候,自斟自饮,离开时酒钱照付,虽说行止怪异,但老板的生意经便是不该问的绝不过问。

一壶一杯。

一身褐色直身的白少川坐在一张四方矮桌前,细细品咂每一口酒水中的滋味,似乎嘴中只有淡淡的苦涩。

“落魄西州泥酒杯,酒酣几度上琴台。青鞋自笑无羁束,又向文君井畔来。”白少川轻轻吟诵着这首《文君井》,白玉般的脸庞上泛起一丝戚容,文君夜奔,当垆卖酒,千古佳话,若是卓文君预知今后有作《白头吟》之时,曾否后悔不该聆听那曲《凤求凰》呢……

“自怜自惜,自悲自叹,白老弟遇何不平不公之事啊?”

蓝布门帘挑开,身着便服的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范亨举杯而入……

“范公公?”白少川手托瓷杯,星眸微睐,面对这位名义上的内廷第二人,并无起身行礼之意。

范亨竟出奇地没有恼怒,自顾坐到白少川身侧,笑问道:“白老弟似乎有心事,与咱家倾吐一番可好?”

垂首注视着手中酒杯,白少川蓦然一笑,“在下何时与范公公有了交心的情分?”

“白老弟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范亨今日的涵养着实让人惊讶,和颜悦色继续道:“东厂三铛头龙章凤姿,才华出众,便是王公公亦常为嘉许。”

“哦?白某何德何能,敢当司礼监诸位垂意。”白少川不露声色,缓缓将杯子放置在了矮桌上。

“老弟何必自谦,咱家虽看刘瑾碍眼,但也知晓自他接手东厂以来,人才大聚,耳目遍及朝野内外,可谓气象一新。”范亨凝视白少川道:“白老弟在其中居功至伟。”

“此皆赖督公运筹,丘、谷二位公公谋划,东厂同仁鼎力协助,白某怎敢贪天之功。”白少川水火不浸,若无其事。

范亨淡淡一笑,“恐不尽然吧,刘瑾等人随侍今上,无暇分身,柳无三目无余子,雷长音超然物外,十二领班各怀鬼胎,若无白三铛头恩威并施,这东厂怕早已是一盘散沙……”

“范公公莫非忘了四铛头?”白少川抬头扫了范亨一眼,“丁兄蒙万岁青睐,督公信重,执掌诏狱,身膺重任,如今乃东厂第一得力干将。”

“丁寿?”范亨“哈”一声嗤笑道:“这小子倒真是个人物,官儿升得快不说,这惹祸的本事也是一流……”

一口干了杯中酒,范亨不客气地自斟一杯,摇头晃脑道:“入仕不过一年光景,便把文臣武将、外戚勋贵得罪了个遍,咱家这把年纪了,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寻死的……”

“偏偏刘瑾还把他当个宝贝似的宠着,”范亨乜斜着白少川,若有若无道:“这小子该不是老刘在外边的野种吧?”

白少川星目微寒,冷冷道:“范公公慎言,督主少时入宫,这脏水泼不到他老人家身上。”

听出白少川语气不善,范亨微微蹙眉,凝望着杯中酒水,慢悠悠道:“文君醪,好名字,卓文君当年先为孀妇,后又险些成了弃妇,不过比起唐门那位苦命女子,前人算是命好的……”

白少川蓦地脸色一变,以掌在桌底一托,这张矮脚方桌却是纹丝不动,范亨的一只枯瘦手掌不知何时轻轻捺在了桌上。

范亨举杯啜饮了一口酒,缓缓道:“白老弟若是想和咱家掀桌子,最好先称称自己的斤两。”

白少川面色阴晴不定,最终将桌下手掌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