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七十九章(1 / 2)

作品:《抚玉

李婉婉甜甜笑了,说:「我很清楚,我要的就是这个。我希望我在他心里,能有些特别的地位。哪怕那是刻骨铭心的恨,也好过被他遗忘在这深宫,做一个壳子皇后,就跟这个宫里其他的女人一样。恬熙,我不要他提起我,就跟提起其他女人一样的漠不关心,这会让我比死更难受!所以,请帮帮我。」

她将心中的话倾诉出来,平静委婉的话语中蕴藏的那份炙热激烈的爱,让恬熙也大为震动。

他几乎都是陌生的看着她,许久才叹息的说:「这么久了,我竟才真正看清了一些你。」

李婉婉笑而不答,又将茶杯递给他。恬熙爽快的接下来,随后也自嘲笑笑,说:「他曾经那样的逼迫我去爱他,现如今我借你的手一了百了。从今往后,让他一个人痛苦,也算是我对他的一次报复吧。」一想到此,他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快意。毫不犹豫的,他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完了觉得还不够,干脆对李婉婉说:「再给我一杯。」

却不料李婉婉听完他的话,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怔怔的径自出神,恬熙连唤了两声她都没听见。恬熙看她这样觉得有些奇怪,干脆自己动手斟茶,随后看着李婉婉,真诚的说:「这辈子我们纠缠了太久,竟是不知道谁欠谁多些,只愿这笔糊涂账能用我的死一了百了了。」

说完他就要喝干,却不料李婉婉突然伸手一把打掉他的茶水。恬熙大出意料,远远的看着这边的轻雯她们也瞧见了,都大吃一惊的赶了过来。

恬熙意外的看着李婉婉,问道:「你反悔了?」

李婉婉痴痴的看着他,突然泪流满面的说道:「我突然觉得,比起让他恨我一辈子……我竟是更舍不得让他痛苦半分!」

她突然扑了上来,死死的捏住恬熙的下巴,想要将手指插入他嘴里。她焦急的喊道:「吐出来,快吐出来。」

轻雯她们不明所以,见状都以为李婉婉凶性大发,忙一拥而上再也不顾什么尊卑礼节,直接将两人拉开。

李婉婉眼睁睁的看着恬熙脱离了自己的掌控,焦急的喊着:「快去招太医,他中毒了!快救他,快啊!」

就在她急切的喊叫中,恬熙已经感觉到毒性发作,他看着李婉婉想说什么。嘴一张,却是喷出一口鲜血,溅到李婉婉裙子上,仿佛雪地中盛开的梅花。轻雯她们吓得大喊,李婉婉却已经看呆了。她看着恬熙脸透黑气的人事不省,看着他被扶上步辇匆匆离去。徒留着她,面对着满园的花木飘谢。突然地,她轻轻一笑,说:「罢了……」

等到严曦闻讯恼火赶往问罪时,看到的,是一片刺目的红。

李婉婉静静的躺在那株天女木兰下,她悄无声息的一动不动,就连她最心爱人的到来也无动于衷。划破的手腕上,鲜血还在源源不断的流淌着。将她的素色衣裳一寸寸染红,那颜色鲜艳得像她这一生只穿过一次的嫁衣。那份浓烈让满园仅剩的春景都黯然失色。天女木兰上不断的有花瓣飘落,落在她的衣裙、脸颊上,还有更多的在血泊中微微打着转。一阵风吹来,它们又被携带着身不由己的送上青天。仿佛一群白色凤蝶,飞往那未知的黄泉国度。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严曦一个人走近了。

他小心的蹲下来,摸了摸李婉婉的脉搏,毫无生机!他的脸上,再不见怒火。几分疲惫几分黯然的站起身来,他沈痛的说道:「皇后……薨了!」

建元15年,皇后李氏突发疾病驾崩,年25。高宗封谥号为「贞烈」,葬入后陵。高宗感怀发妻早逝,网开一面,特赦了皇后子严沣,准其名再度列入宗室名谱,并封为凤阳王。除终身不准入京城外,一切待遇与诸王相等。只是,他终究是远离了皇位了。建元十五年年末,高宗准群臣奏,封皇长子严菁为太子,也就是日后的世宗皇帝。

而恬熙,自从那一次中毒之后,虽有太医们的全力抢救,却终究敌不过毒性猛烈。毒药彻底摧毁了他的健康,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衰弱下去。

严曦心急如焚,恨不得倾尽全国之力挽救他的生命。可无论他如何祈祷奇迹出现,太医和民间各处送上的医师使劲浑身解数,终究是挽救不了一个早就已经灯尽油枯的身体。到了这个时候,严曦这才感觉到深深的无力。

无数名贵药物流水一般的被灌入恬熙嘴里,艰难的延续着他风中残烛一般的生命。有的时候,他的精神稍稍好些,便能出去晒晒太阳。

严曦为了慰藉他的精神,再也顾不得其他。将晓晓严冕几个孩子全都召进宫来。

他们也大多都已经成家有子,人也成熟明事了许多。现如今见他已经如风烛残年一般,以往的埋怨也都烟消云散。时时陪在他身边说笑,恬熙的小皇孙们绕着他身边欢笑打闹,犹如往日重现。

恬熙也确实受到了抚慰,虽然精神头仍旧不好,但是气韵却舒展了许多。那一日轻雯低头为他整理衣角,他眼尖看到了她发鬓间一丝闪亮,便说道:「轻雯别动!」随后伸手,在她鬓间扯下一根白发拿给她看。

轻雯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发鬓笑了,说:「娘娘别笑话,奴婢是老了。都小五十的人了,哪有不白头发的?」

她看了看恬熙,又说道:「不能跟娘娘您比,就算是病中也是如此美貌绝伦。」

恬熙微笑地看着她,随后说道:「可我现在真的很羡慕你们这样啊。只有会枯萎的花才是鲜花,能够凋谢的树木来年才能生长得更盛,能够衰老的容颜才更让人知道韶华大好的宝贵。我这样的,不好!」

他有些累了,稍稍休息了一会才继续说道:「所以,现如今我能凋谢枯萎了,这样我才高兴,我才觉得自己真的是个人了。」

轻雯听得心酸,含泪劝道:「娘娘,别胡思乱想了。陛下下了旨,说是要为您大赦天下呢。」

恬熙摇头,说:「陛下也是关心则乱了,去告诉他我不需要什么大赦天下。别让有罪之人因我而逃脱惩罚,那只会让我于心不安。轻雯,告诉陛下,我要的…我要的是安宁!」

就这样时好时坏的拖延到了第二年春末,他的情况更加恶化。多数时候都是昏迷中。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已经不行了。但是谁都不敢告诉严曦,太医们彻底的放弃了诊治,只能用千年老人参来为他吊着最后一口气。

严曦心急如焚,整日整日的守在恬熙身边。连批阅奏折都转移到砌玉阁中进行。

他唯恐走开了一会,便错过了一次恬熙清醒的机会。

就这样持续的昏迷了好几天,恬熙终于苏醒了。

他睁开双眼,守在一边的严曦欣喜若狂。

他呼唤着他的名字,俯身查看他的气色。太医们忙赶上来为他切脉,却半晌之后面对严曦期待的眼神畏缩退怯了。

严曦看他们的反应心头立刻冷了大半截。

他痛苦的看着恬熙,张口喊道:「爱妻……」嗓子眼里却像堵上了东西一样再也说不出话来。恬熙黯淡无神的看着他,「……」

他艰难的张口,昏睡了多日的嗓子难以自如发声。一旁严曦急的几乎要落泪「你要说什么?你要说什么?」

他只见恬熙已经苍白的嘴唇几度开合,终于发出声音来「把……」

严曦将耳朵贴上他唇边,问道:「把什么,你说吧,朕都答应你!朕什么都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