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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上品寒士

还热,却要我们焐”

陈操之道:“先前快马急驰,风吹着冷,现在车内温暖,血脉流动,很快就热乎了。”

陆葳蕤轻轻抚摸陈操之手掌的冻疮斑块,问:“痒不痒双足会不会有”

陈操之道:“一暖和就痒了,脚上还好,不要紧,回去煎一剂当归四逆汤喝了,再用药渣搓揉患处,就能好。”

两位小娇妻一齐为他揉搓冻疮斑块,陈操之甚爽。

第四十二章 天壤之中更有陈郎

让陈操之喜出望外的是,小婵竟然也怀孕了

小婵跟在丁幼微身边,听丁幼微向陈操之说起她怀孕这件事,陆谢两位夫人惊奇的样子陈操之目瞪口呆的样子,让小婵羞得抬不起头,只一次就怀孕了,这真是太难为情了

陈咸陈满等长辈也是此时才知小婵有孕之事,人人喜笑颜开,小婵果然是有宜子之相,钱唐陈氏又将添一位子嗣了,双喜临门啊。

才女谢道韫颇感失落,就算她满腹诗书,但少了一个孩儿总觉得底气不壮,家族夜宴后,谢道韫洗漱毕,在卧室读刘向说苑消遣,心里想着陈操之在车里说的荒唐话,陈操之竟然还想着像新婚那夜一般让她与葳蕤共侍一夫,那夜她是一时迷了心窍慌了手脚任陈操之摆布了,如今还怎么肯再做那事

当时陆葳蕤只是笑,也不说肯也不说不肯,她则是含羞薄嗔地拒绝了,陈郎该不会因此不快吧

谢道韫转念又想:“若陈郎因这事就不快,那我宁愿他不快,怎能如此依着他奉迎他不过今夜陈郎是要在葳蕤妹妹那里歇息了,葳蕤妹妹怀了孩儿,陈郎不知有多高兴呢。”

谢道韫百无聊赖地将说苑卷八“正谏篇”看完,夜已深,推窗看了看,寒星数点,冷风砭人肌骨,明日应该是个好晴天,当即净手准备上床安睡,侍婢柳絮已经把衾被薰得香暖,因风为她解散发髻

这时,听得仆妇应门声,却是陈操之来了,谢道韫内心惊喜,表情淡定,披发施礼道:“陈郎今夜怎么来此”

陈操之挥手让柳絮因风二婢退下,掩上门,然后笑道:“特来与英台兄联榻夜话。”

谢道韫“哼”了一声,转身自顾脱去丝履上床,一边道:“你现在忙于军整日练兵,书也难得读了吧,敢与我夜话,必驳得你哑口无言。”

陈操之也脱履上床,趺坐着,笑道:“莫夸海口,我胜英台兄固不易,英台兄要胜我也难,至于说读书,那是没有知识的人才要读书”见谢道韫柳叶眉竖起,赶紧合什道:“善哉,适为戏言耳,我虽在军旅,每日依旧手不释卷。”

谢道韫嗔道:“不许再称呼我英台兄”

陈操之道:“偶尔叫一声,追忆同学往事逝水年华,也是风雅趣事嘛,而且我也只是私下称呼,闺中事尔,道韫何必较真。”

谢道韫也趺坐着,说道:“罢了,这就由你,现在开始辩难,谁先出题”

陈操之一看,这还真要辩难啊,这时可没那雅兴,便道:“改日,改日吧,今日实在倦了,我是疲兵,今夜你就算辩赢了我也是胜之不武。”

“夫君这是示弱呢。”谢道韫梨涡乍现,笑得妩媚,跪坐起来,柔声道:“也是,陈郎远路辛苦,那就早些安睡吧。”膝行近前,助陈操之宽衣解带,尽贤妻之责,又轻轻抚摩陈操之手背冻疮,问:“陈郎煎服了当归四逆汤没有,用药渣搓了寒疮没有”

陈操之轻吻她脸颊,答道:“还没有,今日没顾得上,明日再服。”

二人只着轻薄小衣入锦被,并头共枕说些别后思念,谢道韫在被底摩揉陈操之手背的冻疮,摸得陈操之又痒又舒服,也就不安分起来,上下其手,谢道韫按住他的手不让动,说道:“陈郎,不是说倦了渴睡吗。”

陈操之侧身亲吻谢道韫天鹅般雪白修长的脖颈,在她耳边低语道:“夫妇之礼未行,怎能入睡。”手便去爱抚那隆起的酥胸,觉得丰柔了一些,让他爱不释手

谢道韫微微喘息,不再推拒,说道:“是葳蕤妹妹让你过来的吗”

陆葳蕤见小婵都有孕了,有点替道韫姐姐着急,而且女子怀孕初期不宜行房,所以与陈操之说了一会话后便催促陈操之来谢道韫这边

陈操之没正面回答,却道:“我这次在家只能呆五天,初四便要启程赶赴京口,北伐在即,不建功而还,是不能来看望你们了,我很想待我戎马归来,你和葳蕤小婵三人都能抱着孩儿来迎接我呢。”

陈操之这么一说,谢道韫顿时心软得不行,回应陈操之的爱抚,低声道:“陈郎,我是不是因为虚劳之疾初愈,体质太弱,所以所以”

陈操之道:“不会,不是那个原因。”

谢道韫问:“那是什么原因小婵只一夜就怀上了,我怎么”

陈操之有点不大好回答,小婵那个实在有点巧,不足为例,说道:“金风玉露未相逢而已,这个要靠尝试,多尝试就有一中,就好比乱箭齐发,总有命中红心者。”又调教道:“阿元莫要太拘谨,欢好之际要恣肆一些才好。”

谢道韫羞涩不已,低低的应了一声。

烛影摇红,海棠开后,谁赋阳台云收雨散。

谢道韫喘息咻咻,身子还在微微抽搐着,夫妇之欢,一至于斯。

情潮退却,喘息方定,谢道韫半靠在陈操之胸膛上,动情道:“道韫幼读史传,慕先贤为人,即我谢氏一门叔父,亦有阿大阿三和中郎,群从兄弟,有封胡遏末,皆俊杰也,不意天壤之中,更有陈郎”

陈操之瞠目结舌。

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这已是晋帝司马昱咸安三年了。

正月初四一早,陈操之拜别族中长辈,再赴京口,谢道韫却提出要与陈操之同路赴京,因为谢琰去年给她的信里提及四叔父谢万身体欠佳,她想回乌衣巷探望,她原本与陆葳蕤说好开春后一道入建康的,但现在陆葳蕤已有身孕,不宜颠簸,所以遵嫂子丁幼微之命决定留在陈家坞分娩

陈操之看着已经换上男装的谢道韫,皱眉道:“道韫,我此行赶路甚急,很辛苦的。”

谢道韫道:“我也不是第一次与陈郎长路同行,我亦能骑马,绝不会拖累陈郎的,其实我最想的是随陈郎北伐,但也知道不合适。”

陈操之看着一袭男装双眉斜飞颇有英气的谢道韫,点头道:“好吧,不过你也该早两日与我商量,这时出我不意。”

谢道韫笑道:“陈郎这几日都太忙碌了嘛。”

因为是骑马赶路,谢道韫只能独自骑着那匹褐色牝马随陈操之而去,贴身婢女一个都不能带。

枫林渡口送别,陈操之看着腹部已有些隆起的陆葳蕤和小婵,想着这一去,更不知归来何期,北伐不比前年的出使,战争一起,死生难料,他当然不能在亲人面前表现这样的悲壮,只是叮嘱陆葳蕤和小婵不能因为有孕就整日呆在房里,要多多活动,五禽戏他都教过,有些动作剧烈的不宜练,但悠缓的应每日勤练不缀,古时女子分娩是一大劫,陈操之不能不挂心

荆奴在另一边与冉盛挥泪告别,荆奴是很想追随冉盛北伐,但也知自己年老力衰,而且断了一臂,不适合随军征战了。

戾天扶摇双雕冲天而上,陈操之一行也渡江往京口赶路了,且喜道路上的积雪已化,比去年回乡时行路便利了一些,晓行夜宿,初九日赶至乌程与沈赤黔一行汇合,太湖南岸的沈氏大船早已等候着,不需两日,渡湖而北,赶至晋陵顾氏庄园歇夜时,正好遇见顾恺之张彤云夫妇,相见大喜,张彤云已有五个月的身孕,闻知陆葳蕤也有了身孕,张彤云甚喜,央求顾恺之与陈操之说,若她与葳蕤所生是一男一女,那就订下婚姻

指腹为婚幼童婚都是魏晋士族所流行的,陈操之笑应道:“甚好。”以顾恺之和张彤云的品貌,其孩儿又会不贤不肖到哪里去

顾恺之夫妇近日就要回建康,陈操之便让谢道韫留在晋陵与顾恺之夫妇一道回京,又留下两名私兵为其扈从,临别时谢道韫依依不舍凝睇含泪,陈操之安慰道:“出征之前或许会来朝中觐见皇帝,到时当能一见。”

正月十五日傍晚,陈操之冉盛沈赤黔一行赶到京口,桓熙桓石秀谢琰诸人已先至,谢琰得知谢道韫近日将回乌衣巷,说道:“元妹回来也好,我四叔父病情日重,只怕”

陈操之忙问何病答曰呕血,进食日少。

而此时,远赴邺城行离间计的死士段梼已有消息传回,段梼于腊月二十一日赶至邺城,即去上庸王府投信,故意认作是吴王慕容垂府第,慕容评得信大为惊喜,立即进宫禀报太后可足浑氏,审问段梼时,段梼历数当年大段妃与可足浑氏仇怨并痛骂慕容评,被慕容评下令处死

现在,慕容垂对此事的反应尚不知晓,但燕太后可足浑氏和太傅慕容评显然不会再容忍慕容垂,燕国内乱已成必然。

十六日,桓温从姑孰入建康,召北府首领入京觐见皇帝,将誓师出征。

第四十三章 白马祭天

晋帝司马昱咸安三年春正月二十一辛未日,大司马桓温率江州刺史兼领南中郎将桓冲司州刺史兼领安北将军桓熙,以及西府北府诸将齐集台城太极殿,请旨北伐

桓温上疏道:“臣违离宫省二十余载,毕奉戎务,役勤思苦,但顾以江汉艰难,不同曩日,而益梁新平,宁州始服,悬兵汉川,戍御弥广,加强蛮盘牙,势处上流,江湖悠远,当制命侯伯,自非望实重威,无以镇御遐外,臣知舍此之艰危,敢背之而无怨,愿奋臂投身造事中原者,实耻帝道皇居仄陋于东南,痛神华桑梓遂埋于戎狄。若凭宗庙之灵。则云彻席卷,呼吸荡清。如当假息游魂,则臣据河洛,亲临二寇,广宣皇灵,襟带秦赵,远不五载,大事必定。”

皇帝司马昱诏命大司马桓温总领北伐诸军事,以牛酒犒军,即日誓师北伐,尚书令王彪之率百官祖道于白鹭洲码头,但见西府水军舳舻横江旌旗蔽日,桓温在姑孰的三万五千水军步骑倾巢而出,更从荆襄桓豁处征调楼船百艘水师八千以及江州刺史桓冲的一万五千步卒随同北征,而在广陵和京口,还有桓熙统领的六万北府军,龙亢桓氏的势力从荆州襄阳直至扬州广陵,贯穿了长江中下游,而且此次北伐也是桓温三次北伐中声势最盛的一次,前两次北伐出动的兵力都没有超过五万,此次则动用了荆州江州扬州共十余万兵力,更征调三州民夫二十万以备后勤漕运,可以说这次北伐是东晋尽倾江东之力了

晋室百官心里都清楚,待桓温立功河朔收取时望,班师还朝时必然向朝廷求九锡封王,待那时,晋祚休矣。王谢大族都不愿看到桓温篡位自立的结局,但北伐是民心所向,自庾亮殷浩以来,欲得盛名者必举北伐大旗,所以无论是皇帝司马昱,还是王谢名门,都不敢对北伐有半点非议,他们唯一能寄望的就是陈操之

陈操之十九日入建康时,谢道韫与顾恺之夫妇已先一日到达,谢道韫回陈宅东园,听三兄陈尚说其四叔父谢万病重,赶紧去乌衣巷探望,陈操之次日赶到也即去谢府,见尚不足五十岁的谢万已是病体支离卧床不起,京中名医皆诊断为胃腑石瘕,陈操之为谢万细心诊切后,也认为是石瘕,就是后世所称的癌症,胃癌,陈操之退出谢万卧室,对谢安谢道韫黯然道:“万石公之疾,即稚川先生在世,亦无能为也。”

谢道韫原本抱着的一丝希望破灭了,含泪凝噎。

谢安叹息一声:“修短随化,终期于尽。”

乌衣巷谢府愁云笼罩,横塘陆府却是喜气洋洋,陆纳夫妇去年底就得到陆葳蕤派人送来的信,得知葳蕤有孕,陆纳夫妇大喜,这次陈操之来拜见时,便细问葳蕤近况,陈操之一一作答,陆夫人张文纨想着葳蕤又一次占了右夫人谢道韫的先,很是欣慰,对陆纳道:“陆郎,葳蕤已有近五个月身孕了,不堪远途颠簸,不能来建康,我三月间带着道辅启程去钱唐陪伴葳蕤如何”

陆纳允了。

就在桓温率军千舟齐发步骑并进之时,邺城的燕太后可足浑氏与太傅慕容评正密谋诛杀慕容垂,慕容垂也知道情势凶险,新年朝会时也未回邺城,一直留在黄河南岸的军事重镇巩县

慕容恪之子慕容楷和慕容垂的母舅兰建知道太后太傅诛慕容垂之意已决,没有挽回的余地了,遣使密告慕容垂道:“先发制人,但除太傅评及乐安王臧,余无能为也。”

慕容垂道:“骨肉相残而首乱于国,吾有死而也,不忍为也。”

慕容垂与他叔父慕容翰性格甚为相似,慕容翰虽被兄长慕容皝疑忌,但宁愿出奔段辽和宇文部,也不肯兄弟相残,慕容翰最终是服毒而死

正月十一,慕容楷又遣使告叔父慕容垂:“内意已决,不可不早发,侄愿为内应。”

慕容垂答复说:“若实在无法弥缝,吾宁避之于外,余非所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