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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妖刀记(48卷)全

</br>九能在忒短时日内,练出一身惊人内力。明师绝学加持,固是关键,更重要的是:他根本是处在全力全时、不得懈怠的“朱紫交竞”之中,睡眠时便遁入虚空之境,令真气自行维持运转。

常人每日练功,至多三两个时辰,长孙旭迫于生存,十二个时辰里不容半刻稍歇;迄今仍未爆体而亡,内功岂能不强对比压制异虫所需,用以逼退女刺客的掌劲真气,直是九牛一毛。忽又“唰”的一响,却非异虫蠢动,而是呼延宗卫以枪尖挑开吊帘,见国主衣裳不整,袒胸露乳,国主友人双爪淫邪,正一左一右,攫住国主的胸脯,瞧得他面色沉落,没想到新君竟是扮演这种角色忠忱可表的统军使应变奇快,赶紧批回吊帘,特意左右张望了一下,所幸除自己以外,并无其他征王御卫瞧见,暗自松了口气,一边转起心思,回头该怎么拆散这一对,以免夜长梦多。

“行……行了。”二人不知呼延宗卫的烦恼,约莫盏茶工夫,日九终于吐出一口浊气,低声开口。

耿照抬见他面色如恒,胸口再无异状,这才撤掌敛息无论压制异虫,抑或供输内息,消耗都不是一般的大。在这种严酷的恐怖平衡之下犹能存活,日九不仅泰然自若,还有开玩笑的闲心,耿照只有佩服而已,忽觉眼前的苛烈挑战,似也没那么糟糕。

调息完毕,再睁眼时,日九已将衫带理好,笑意和煦,浑不似从鬼门关前踅了一圈回来。“见从就是那个好看的女魔头,我听他们这样唤她奉段慧奴之命,从二总管带我下山起,沿途多次向我出手。不知是我运气太好,还是见从的运气太背,她始终没能得手。”独孤天威身为东海唯二的一等侯,参加论法大会的排场自不能寒碜。横疏影趁此机会,将长孙旭带下朱城山,期在越浦与耿照联系时,除霁儿外,也好多个可信的帮手。岂料段慧奴率众入东海,首要目的,便为拿下日九。

本想趁城主不在、流影城举城松懈时,偷偷潜入杀人;在王化镇外驻扎几日,终于确定名唤“长孙旭”的少年不在山上,独孤天威的大队已去得远了,只好命轻功绝顶的见从独力追赶,伺机擒杀。“……她管这玩意儿叫狱龙。”日九一指心口。“我总觉那天她不是专程来杀我的,捕虫的成分倒还多些,只是刚好我人在附近,碰上了便一起拿办,两不耽误。”可惜见从运气委实太差,竹篮打水两头空。她一刀扎入日九胸膛,未及枭首便急急返身入林,唯恐错失了即将出土的珍稀异虫“狱龙”。

殊不知狱龙早已现世,机缘巧合钻入日九体内,被经过的老渔夫用以替少年延命。“师父说,狱龙之涎颇有生肌愈骨、延年续命的奇效,我于性命垂危之际遇上牠,此一幸也。狱龙甲壳刀枪不入,水火难侵,一旦入体,非把五脏六腑捣个稀烂不肯出,若非他老人家以轩辕紫气压制,横竖是条死路,此二幸也。“但师父他老人家总不能一辈子带着我,时时运功替我压制狱龙罢眼睁睁看着我死,亦有违他老人家不杀一人之誓,只能传我紫气心诀,一边运功替我压制狱龙,一边为我打通任督两脉。此事师父可为可不为,我却非他老人家不能活,此间相遇,乃三幸也。“师父说:我公孙家武学首重命格,非帝王将相之人妄加修习,自寻死耳。你面带紫华,方头大耳,乃王公贵人之貌,兼此三幸,看来是你我师徒有缘。这才收我为徒。”耿照听他描述老渔夫的模样,复有“公孙家武学”云云,对老人的身分再无怀疑。看来这位绝顶高人在水边烤鱼,除了出言提点自己以外,业已洞悉段慧奴的图谋,引日九率征王御驾前来,一方面替自己解围,一方面也让日九与段慧奴了结恩怨,绝了她一意逼杀的念头,更加佩服,也为挚友的奇遇欢喜。

日九看出他的心思,不觉绽露微笑。不因朋友困于逆境而弃之,此乃道义;能为朋友的顺境由衷感到欢喜,才是情谊。“情义”二字,世间几人能为你做到“你瞧。”日九双掌一上一下,在胸腹间相隔约三寸许,一运功力,指掌上无数细小血络绽出若有似无、乍现倏隐的灿芒,仿佛打铁砧上烧亮的铁胎;渐渐的,沸浆般流淌跳动的炽亮小星不住在掌间集中、缠绕着,缠成了一枚肉眼可见的球形光浆,风驰电赴,不住迸出细小的磁颤异响,如捧烈日,分外夺目。

“这是金貔朝公孙家的不传绝学,名唤不败帝心。此功以一念为心核,用以缠转真气,化无为有,使丹田气海的致密程度,数倍、乃至十数倍于寻常内家功法所致。只消修练得法,一年之效,可抵旁门内功二十年。欲练轩辕紫气,须以帝心为辅。”耿照的内功造诣放眼东洲年轻一代,亦属佼佼,一听就明白:公孙家的内功心法,原本便是筑基于“朱紫交竞”的道理上,与“法天顺自然”的道门内气绝不相同。这“不败帝心”正是催逼轩辕紫气之用,手法极端,敢称“练一年抵二十年”,必有惊人的代价,又或有什么重大的缺陷。

然而,长孙旭却没有这样的问题。或许该说是别无选择。他的唯心一念便是“求存”,轩辕紫气也好,不败帝心也罢,所须面对的敌人就只有一个坚不可摧、力量强绝的异虫狱龙。

日九之师有登峰造极的修为,放眼东洲……不,哪怕宇内四海,能与之放对的不过寥寥数人,压制狱龙应是绰绰有余。老渔夫本想待日九受创的心肺复原后,再以精准如针的刀气将狱龙取出,可解少年之厄;不料狱龙极具灵性,感应到老人强大的压制力,骤生危机之感,遂紧紧攀附于日九的心包,经老渔夫一个多月来每日以内力压制,兼有少年以帝心紫气炼之,狱龙已有部分与血肉相融,密不可分。

“师父他老人家说啦,强取狱龙,下场便是两败具伤。唯今之计,只有靠我自己,一步一步慢慢炼化牠,比谁的韧性更强些。反正轩辕紫气有偌大缺陷,不练也罢,我这个比正宗的还好,不如就叫狱龙紫气。”日九笑道:“可那见从委实厉害,也可能是她袭击我太多次,我一见她便心惊胆战,不觉用多了掌劲,差点儿完蛋。好在典卫大人施展神功,救回小弟一条狗命。”说着一揖,掌额离地还差了尺许,上身已遭胖大肚腩弹回。此礼毫无诚意可言,被当作嘲讽都不冤枉,可惜本人涎皮赖脸毫无所觉,笑眯眯地十分招恨。

耿照没好气地一拱手。“国主客气了。狗命不怎么值钱的,我每天出门都救几条,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长孙旭正欲反唇相讥,心头一阵不祥,恰与耿照四目相对,“喀喇”一声,厢顶忽遭刀芒贯破,一抹娇小丽影在刀风中一扭柳腰,凝成见从那张既冶丽又清纯、笑意狠戾的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