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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庆余年

下笠帽,看着远处的府邸,捂着胸口咳了两声,眼中闪过丝复杂的情绪。

第百二十七章秋意初起

数场秋雨后,窗外秋意浓,错落有致的京都贵宅轻沐湿意之中。

范闲握拳放在唇边,咳了两声,将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重重地喘息了数声,然后缓缓地坐在床上。

这家客栈能够看到南城的美丽风光,自然非常有档次,这张床铺的褥子不厚,但手感极好。他下意识里用手掌在布料上滑动着,心里阵叹息,经历了大东山处的绝杀,路向北燕小乙的狙杀,无数次死里逃生,此刻再看着京都熟悉的街景,竟是不由生出了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用重狙杀死燕小乙后,身受重伤的他,在那块草甸上足足养了两天伤,才蕴积了足够的力量与精神,向着群山环绕里的未知小路走去。

经历些难以尽述的困难,穿过那条五竹叔告诉的小路,范闲进入了东夷城庇护下的宋国,在那个诸侯小国内,伤势未愈的他更不敢轻举妄动,只敢请店小二去店里抓了些药。

他本身是费介的学生,身医术虽不是世间流,但花在疗刀伤治毒方面的功夫极多,抓的药物对症,再加上他体内霸道真气为底,天道自然气息流动自疗,便这样渐行渐走着,伤势竟是逐渐地好了起来。

但燕小乙的那箭太厉害,虽然没有射中他的心脏,却也是震伤了他的心脉,伤势未尽,心脉受损,所以咳嗽声是怎样也压抑不下。

范闲对自己的身体状态很清楚。顶多有巅峰状态下的六成实力。

出了宋国,在燕京地南地掠过,纵使后来雇了辆马车入境。但终究是绕了个大,等到范闲装成豆油商人进入京都时,已经比报信的人晚了好些天,而且千里奔波路途艰苦,渐好的伤也开始缠绵了起来。

路上范闲很小心地没有与监察院地部属联络,可是这两年内撒在抱月楼里的银子终于得到了回报,进入庆国国境之后,京都方面发生的事情,最初始的些反应。都得到了情报支持。

之所以直没有与监察院的属下联系,是因为范闲的心中有些担心。如果京都里的贵人们真的把那顶黑锅戴在自己头上,就算自己是监察院提司,可是谁敢效忠个弑君的逆贼呢

范闲不愿意去考验人性,哪怕是监察院属下地人性。

当天下午。他出去了趟,在京都的街巷中走了圈,确认了很多事情,很小心地没有去药堂,而是直接进入三处间隐蔽库房,取回了自己需要地药物。三处长年需要大量的药物。而且处中人员大多都是些只知埋首药中的古怪人。他身为监察院提司。对这些分布十分清楚,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了。相信不会让人查到什么线索。

回到客栈中,上好伤药,把双脚泡在冰凉的井水里,范闲低着头,言不发。

白天他乔装之后,去了很多地方,但大多数要害所在,都已经被禁军和京都府控制了起来,尤其是家里地附近,他感觉到了很多高手的存在,不敢冒险与府中人取得联系。

他还去了监察院和枢密院的外围,监察院看似没有什么问题,但他非常清楚,那间院子也时刻处在内廷的监视之中。至于枢密院,也是繁忙至极,对于军中的应手续,他有很详尽地了解,用了半个时辰,他确认了,皇宫里那位老太后还在掌控着切,并且十分睿智地选择了在当前这个危险关头,调动边军,开始向着四周施压。

毕竟他担任监察院提司已久,在京都有太多的眼线下属,而且有抱月楼和江湖上地触角,虽则不敢联络太多人,可是要搞清楚当前京都地状况,并不是件很难地事情。

而此时他心中想的最多地事情,则是范闲抬起了头,取了毛巾胡乱地擦了下脚,躺在床上,看着上方的梁顶发呆皇帝真的死了

他的心情十分复杂,有些震惊,有些压抑,有些失望,有些古怪。如果陛下真的死了,自己接下来应该怎样做

摸了摸怀里贴身藏好的陛下亲手书信和那方玉玺,范闲闭上眼睛休息,为晚上的行动蓄养精神,却许久不能进入安静之中,接下来的局面实在太险,此时摆在他面前,有两个选择,而无论是哪种选择,其实都是种赌博。

如果想要阻止太子登基,自己定要想办法进入皇宫,将陛下的亲笔书信和玉玺当面交到太后的手里。可是范闲明白,如果皇帝真的死了,以皇太后的心理,

国的稳定,说不定那位老太后会直接将这封书信毁了

太子与自己都是太后的孙子,但太后从来没有喜欢过自己,甚至因为叶轻眉的往事,而直提防着自己。谁知道太后会怎样决定如果她真的决定将陛下遇刺的真相隐瞒下去,那么范闲以及他身周的所有人,自然会成为太子登基道路上第拔祭祀的猪狗。

还有个选择。范闲可以联络自己在京都的所有助力,将大东山谋刺的真相全数揭开,双方亮明兵马,狠狠地正面打上仗,最后谁胜了,谁自然就有定下史书走向的资格。

这个选择会死很多人,但看上去,对于范闲自身却要安全些。但眼下的问题在于范闲无法联络到父亲,也无法联络到陈萍萍,据说院长大人前些时候因为风寒的缘故,误服药物,中了毒,直缠绵榻上。

范闲不知道陈萍萍是在伪装,还是如何,可是他在分理处偷看到的情报里说的清楚,下毒的人,是东夷城的那位大家天下三位用毒大家,肖恩已死,费先生已走,最厉害的便是那人,如果真是那位大家出手,陈萍萍中毒,也不是十分难以想象的事情。

陛下遇刺后所有的动静,都隐隐指向点虽然宫中直至此时,依旧没有认定范闲是刺杀皇帝的真凶,也没有让朝廷发出海捕文书,可是暗底下已经将他当成了首要的目标,旦范闲在京都现出身来,迎接他的,定是无休无止的追捕。

而现在对于范闲最不利的是,燕小乙的失败,自己活着的消息,应该也是在这两天内会传入京都。不论太后是否相信范闲,可旦范闲活下来,她会想掌握住这个孙子,然后再眼看着庆国的将来,手决定范闲的生死。

婉儿和思思在宫里,父亲被软禁在府中。

平静躺在床上的范闲脑子里急速转动着,最终还是下了决定,晚上不回范府,直接进宫,即便说服不了太后,他相信自己依旧可以谋取某种利益,毕竟在皇宫里,他有许多帮手,而且许多人哪怕为了自己的利益,也会十分坚定地站在自己这边。

至于范府这边,禁军由大皇子统领着,应该不会对父亲产生太大的威胁。

想完这切后,京都的天又已经结束了,淡淡的暮色渗入窗中,令客栈的房间泛着抹暖暖的色彩,范闲霍地睁开双眼,眼中充斥着强大的信心与执着只要洗去了在自己身上的谋逆罪名,有监察院在自己的手中,有大皇子的禁军,宫外有父亲国公府的能量,宫中有宜贵嫔宁才人相助,还有那位据说直跟在太后身边的洪竹小太监。

只要叶秦二家军队无法入京,这整座京都,谁能比自己更强大

“旨意已入征西军营中,献俘的五千军士已经拔营回西,大约十日之后,便会开始发起战势。”皇宫之中,位垂垂老矣的老将军坐在了个软凳之上,恭敬地对太后说道:“南诏国主尚小,应该起不了太大的乱子。至于东北两个方向,征北军挟新胜之势,燕大都督应该能压住上杉虎,燕京西大营与宋国接壤,直刺入境不需三日,东夷城不敢有异动。”

太后缓缓地点了点头,皇帝的死讯已经传遍京都,只不过直勉强压制着,可是这个消息终究是要传遍天下。谁也不知道,天底下那些势力,会不会趁着狮群领袖死亡,新的狮王未出之际,贪婪地寻求些什么好处所以在处理国祚事宜之初,庆国臣民们第件要做的事情,便是以强大的军力,震慑住那些人的野心。

“不够。”太后冷漠地看了老将眼,说道:“传哀家旨意,令枢密院拟个作战方略出来,半个月内,三路大军必须向外突击,以百里地为限,多的土地,咱们不要,但如果打的少了里地,让叶重燕小乙王志昆这三个家伙自己把脑袋割了。”

“太后英明。”秦老爷子叹了口气,他身为军方第重臣,自然明白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庆国反而要对外大举用兵,但依旧疑虑说道:“只是骤然发兵,怕的是粮草跟不上。”

“打了就回,北齐东夷里面又不是大漠片,要抢什么抢不到只不过半月的攻势,不需要考虑那么多。”太后冷漠说道:“在这个时候,我大庆朝不能乱,所以必须多杀些,抢些,让别的地方都乱起来。”

第百二十八章请借先生骨头用

含光殿里安静了许久,太后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你有什么意见”

秦老爷子低首恭敬禀道:“老臣不敢,只是应依例而行罢了,祈太后凤心独裁。”

太后想了会儿后,缓缓地点了点头。所谓依例而行,陛下既已宾天,那自然应该是太子继位。太后想到这两天里与太子进行的几次谈话,对这个孙子的满意程度越来越深,觉得这孩子比他母亲倒是要更清明多了。

太后是皇后的姑母,不论从哪个角度上讲,太子继位,都会是她第个选择。此时又得到了军方重臣的隐讳表态,再没有什么理由可以改变这切。

“范府那边”

“娘娘应该不会忘记以前那个姓叶的女人。”

又阵死寂般的沉默之后,太后开口说道:“你先下去吧。”

“是。”秦老将军行了礼,退出了含光殿,只是离这座宫殿没有多远的时候,这位庆国军方辈份最高的老者,下意识里回头望去,直觉着隐隐能听到殿内似乎有人正在哭泣。

老人的心间忽然抽搐了下,想起了远方大东山上的那缕帝魂,股前所未有的心悸与惊惧下子涌上心头,后背开始渗出冷汗,加快了出宫的脚步。

在最先前的那两天两夜之后,被太后旨意请入殿中的嫔妃们回到了各自的寝宫之中,除了宁才人宜贵嫔淑贵妃这三人。原因很简单,这三位嫔妃都育有皇子,在这样个非常时刻,如果要让太子安全登基继位。太后必须把这三个女人捏在手里。

至于长公主。则是回到了她睽违已久的广信宫。

太后孤独地坐在榻上,几位老嬷嬷敛神静气地在后方服侍着,不敢发出丝声音。暗黄的灯光,照耀在老太后的侧颊,明晰地分辩出无数条皱纹,让这位目前庆国最大地权力者,呈现出种无可救药地老态龙钟。

“自己会不会选错了。”

太后心底的那个疑问。就像是条毒蛇样在不停吞噬着她的信心,临老之际,骤闻儿子死讯,对于所有老人来说。都是极难承担的打击。然而庆国太后,却是强悍地压抑住了悲伤。开始为庆国的将来,谋取个最可靠与安全的途径。

“如果他还活着。定会怪哀家吧。”

太后缓缓闭上眼睛。想着已经离开这个人世的皇帝,心中片悲伤。此行大东山祭天,陛下地目标便是废太子,然而陛下初始宾天,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却要重新扶太子登基,陛下的那抹魂魄,定会非常的愤怒。

可是为了庆国。为了皇儿打下地万里江山能够存续下去。太后似乎别无选择。

哪怕是横亘在她心头的那个可怕猜想,也不会影响到她地选择。

太后猛地睁开眼睛。似乎是要在这宫殿里找到自己儿子的灵魂,她静静地看着夜宫,嘴唇微张。用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地声音压抑说道:“我不管是谁害地你。也不管是不是我选择的那个人害的你,可你已经死了。你明白吗你已经死了,那什么都不重要了”

是的。太后不是愚蠢的村头老妇人,接连数日来入京地所谓证据,并不能让她完全相信,自己那个并不怎么亲热的宫外孙子,会是刺驾的幕后黑手。

她甚至在隐隐怀疑自己地女儿,自己其他几个孙子,在皇帝遇刺事中所起地作用,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皇帝的死亡,让这些人拥有了最美好地果实。

可是怀疑无用,相信只是种主观抉择,太后清楚,如果想让临终前的几年能够安心些,她必须强迫自己相信,范闲就是真凶,太子必会成为明君。

“太后,长公主到了。”位老嬷嬷压低声音禀报道。

太后无力地挥挥手,身着白色宫服的长公主李云睿缓缓走进了含光殿地正殿,对着太后款款礼,怯弱不堪。

太后沉默了少许,又挥了挥手,整座宫中服侍地嬷嬷与宫女,赶紧退出正殿,将这片空旷冷清的殿宇,留给了这对母女。

太后看着自己女儿眼角地那抹泪痕,微微失神,半晌后说道:“听说这几日你以泪洗面,何苦如此自伤,人已经去了,我们再在这里哭也没什么用处。”

长公主恬静笑,用种平素里在太后面前从来没有展现过的温和语气说道:“母亲教训地是。”

然后她坐到了太后的身边,就像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那样,轻轻依偎着。

太后沉默了片刻,说道:“你那兄弟是个靠不住的家伙,陛下既然已经去了,得空的时候,你多来陪我说会儿话。”

“是,母亲。”

太后用眼角余光望着自己的女儿,忽然皱了皱眉头,说道:“试着说服下哀家,关于安之的事情。”

长公主微微怔,似乎没有想到母亲会如此直接地问出来,沉默半晌后说道:“不明白母亲的意思。”

太后的眼光渐渐寒冷了起来,迅疾却又淡了下去,和声说道:“我只是需要些能够说服自己的事情。”

长公主低下头去,片刻后说道:“范闲有理由做这件事情。”

“为什么”

“因为他的母亲是叶轻眉。”长公主抬起脸来,带着丝淡淡的萧索,看着自己的母亲,“而且他从来不认为自己姓李。”

太后没有动怒,平静说道:“继续。”

“他在江南和北齐人勾结,具体的东西,待日后查查自然清楚。”长公主平静说道:“另外范闲与东夷城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最近这些日子,跟在他身边的那位年轻九品高手。应该就是四顾剑的关门弟子。”

“你是说那个王十三郎。”太后说道。

长公主地眉角微微皱了皱,似乎是没有想到母亲原来对这些事情也是如此清楚。低头应道:“是的。”

“数月前,承乾赴南诏,路上多承那个王十三郎照看。”太后地眼神宁静了下来,“如果他是范闲的人,那我看安之这个孩子不错。”

太后继续缓缓说道:“太子将王十三郎的事情已经告诉了哀家。”这位老人家叹了口气:“几日来,太子直大力为范闲分辩,仅就此点看来,承乾这个孩子也不错。”

长公主点了点头:“女儿也是这么认为。”

太后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女儿:“陛下这几个儿子各有各的好处。哀家很是欣慰,所以哀家不希望看着这几个晚辈被你继续折腾。”

“女儿明白您的意思。”长公主平静应道:“从今往后,女儿定安分守己。”

“这几年来。陛下虽然有些执拧糊涂。但他毕竟是你哥哥。”太后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眼神里满是浓郁的悲哀与无奈,看着自己地女儿。许久说不出话来。

长公主微微侧身,将自己美丽的脸颊。露在微暗的灯光之下。

太后举起手掌,重重地记耳光打在了长公主地脸上,发出啪地声脆响。长公主闷哼声,被打倒在地,唇角流出丝鲜血。

太后地胸膛急速地起伏着。许久之后,才渐渐平静下来

不清楚范闲是否已经对宫中的局势有了个最接近真相地判断,如果他清楚这点。那么定不会选择进入皇宫。当面对太后陈述大东山的真相,并且交出陛下地亲笔书信。还有那枚玉玺。

在这件震惊天下的大事当中,范闲必须承认。自己那位岳母娘所做的选择,是非常简单明了而又有效果的规划。只要陛下死了,那么不论是朝臣还是太后,都会将那位越来越像国君的太子,做为第选择。

从名份出发,从稳定出发,都没有比太子更好地选择。

而太子旦登基,尘埃落定之后,范闲便只有想办法去北齐吃软饭了。但眼下的问题是,范府处于皇宫的控制之中,他地妻妾二人听闻都已经被接入了宫中,他便是想去吃软饭,可也不可能把干饭丢了。

老李家地女人们,果然是个比个恶毒。

范闲面在心里复述着老表子这三个极有历史传承意味的字,面借着黑夜地掩护,翻过面高墙,轻轻地落在了青青的园中。

这是座大臣地府邸,虽然没有什么高手护卫,但是府中下人众多,来往官员不少,从院墙脚直走到书房,重伤未愈的范闲,觉得阵心血激荡,险些露了行藏。

在书房外静静听了会儿里面地动静,范闲用匕首撬开窗户,闪身而入,触目处片雪般的白色布置,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反身,扼住那位欲惊呼出声的大臣咽喉,凑到对方耳朵边,轻声说道:“别叫,是我。”

那位被他制住的大臣听到了他的声音,身子如遭雷击震,渐渐地却放松了下来。

范闲警惕地看着他的双眼,将自己铁般的手掌拉离对方的咽喉,如果对方真的不顾性命喊人来捉自己,以他眼下的状态,只怕真的很难活着逃出京都。

这是次赌博,不过范闲的人生就是次大赌博,他的运气向来够好。

那位大臣没有唤人救命,反而用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范闲那张有些苍白的脸,似乎有些诧异,又有些意外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