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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庆余年

到床上的常昆尸体,范闲止不住有些恍惚,这位老将也是当年北伐时的旧人了,从这些将领们发自内心的悲痛就看得出来,常昆在军中的威信极高,而且东海血洗小岛,也可以看出此人的阴狠手辣。

就这般死了。

范闲自嘲地摇了摇头,前世最欣赏那句话,用笔的始终整不过用枪的。什么阴谋诡计,都不如武力好用,当然,这要武力足够强大才行,阴谋与武力各有发挥作用的场所,而自己暗杀常昆,究竟是偏于哪个方面呢

将脑中的胡思乱想甩脱出去,他低声向胶州知州吴格非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然后领着水师将领中地几位重要人物与吴格非路,走向了提督府后方的议事房。

议事房其实便是书房,只是面积极大,烛台极为华贵。

范闲眯了眯眼睛,就像是没有看见里面的陈设样,坐在了主位上,招呼几人坐下。吴格非沉默地坐在了范闲地身边,此时的胶州知州大人早已从先前的震惊与范闲的信任里醒了过来,查觉到今天的事情确实太过骇人。

而那几名水师将领更是面色复杂,不知道马上小范大人会说些什么。

“陛下有密旨给常大人地。”范闲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封信,看了两眼,说道:“只是常大人突遭不幸,那这密,便只能让你们几人听了。”

党骁波惊,举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不知道是天气太热,还是因为心伤上司之死,总之神情有些疲顿,他诚恳说道:“大人,于例不合。”

范闲眼光往下方瞄了瞄,淡淡说道:“闭嘴,把耳朵张着就成。”

话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知州吴格非领头跪下,党骁波咬牙,与身边那三位水师高级将领也同时跪到了范闲地身前。

范闲斜乜着眼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人,清咳了两声,说道:“转述陛下口谕,你们字句都听清楚了。”

“是。”四人齐声应道。

“常昆,两年未见,朕有三不解,四时难安。思来想去,此事总要当面问妥你方可安心,故让范闲代朕当面问你问。”

范闲低眉念着,这信上写的乃是宫中直递过来的庆国皇帝陛下口信,乃是实实在在的口谕。

跪下方听口谕的四人心头寒冷片,听出皇帝陛下当时说这番话时的心情定非常不好。党骁波更是觉得后背的汗开始淌成了小河,只听着范闲的声音继续冷漠地响了起来。

“不解,你可缺钱朕可是少了你地俸禄还是京中赏你的宅子太小”

“二不解,你可是老糊涂了当年北伐之时,你也是个精明的家伙,怎么如今却蠢成了这样”

“三不解”

范闲念到此处,略微停顿了下,在心里叹了口气,虽然此时庆国皇帝并不在面前。本来应该听口谕的常昆也已经被自己刺死了,可是念着这封信,范闲依然能感受到丝庆国皇帝的愤怒与强烈的失望。

胶州水师提督常昆,乃是当年随庆国皇帝北伐地亲近之臣。不然也不可能单独执掌胶州水师这样个军事力量,胶州北控东夷城,下震江南,何其重要

可就是这样个庆国皇帝无比信任的臣子,却背叛了皇帝,暗中出兵相助江南明家,于小岛之上屠杀无数生灵

范闲看着信纸,有气无力地耷拉着眼帘,暗想皇帝之所以伤心失望,正是因为陈院长曾经说过的缘由。陛下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自己信任地人背叛他,欺骗他。

所以常昆必须要死。只是皇帝依然不甘心,要在常昆死之前狠狠地骂他顿,可惜范闲并没有帮皇帝完成这个心愿。

他定定神,继续念下去。

自你的心,是不是被狗吃了若你答不好。朕便让范闲把你的尸首拿去喂北边荒原上的野狗,就是当年你跟着朕出生入死的地方,你知道那里的野狗是多么喜欢啃人的脸肯的。”

书房里随着范闲转述的皇帝口谕。似乎响起了阵阴风,寒甚冽甚。

胶州知州吴格非断然没有想到陛下的口谕竟是这种内容,他根本不知道常昆是怎么把陛下气地如此厉害,于是只能张着那张大嘴表达了困惑与震惊。

而那三名胶州水师的高级将领脸色已经是变得极为苍白,党骁波后背的汗还在流着,却马上化成了冰水样刺骨。

三名将领顿首于地,连连叩首,根本不敢开口询问,也不敢开口解释。因为口谕虽然狠毒,却根本没有提到常昆地具体罪状。

天子火,虽只在张纸上,却依然不是这些水师将领所能抵挡

范闲已经缓缓坐回了椅上,也不喊地上跪着的那四个人起来,淡漠说道:“都听明白了吧本官今日前来胶州办案,办的便是常昆的案子,只是他倒死在了前头,真让本官有些意外。”

党骁波将牙咬,挺起身子,毫不畏惧地直视着范闲的双眼,说道:“下官斗胆,敢请问提司大人奉旨办地什么案子提督大人于国有功,守边辛苦,下官实在不知有何罪过只怕是胶州地远,圣上被某些邪小人欺骗”

范闲的目光渐趋寒冷。

党骁波牙都快要咬碎了,才硬撑着说完这句话:“还请提司大人详加查办,还我家大人个公道,切不可凉了为朝廷辛苦守边的上万将士之心啊”

范闲沉默着,只是冷冷注视着党骁波地双眼。

这好阵沉默,让书房里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有何罪过”范闲冰冷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平静,“与东夷城私相勾结算不算罪过身为守边水师,暗中主使内库出产走私之事,算不算罪过与江南商人勾结,纵匪行乱算不算罪过”

“暗调水师出港,于海上登岛杀人,替叛贼掩盖痕迹”范闲声音渐火,盯着党骁波说道:“你们胶州水师的胆子当真是不小,如果这都不算罪过,那什么才算罪过”

他霍然起身,眯眼看着地上跪着的四人,说道:“你让朝廷不要凉了上万将士的心,可是你们的所作所为,比那些噬血的海盗还要无耻,你们就不怕凉了朝廷的心,凉了百姓地心凉了陛下的心”

便在范闲慷慨陈辞的时候,他的余光其实直注意着四人当中的三名水师将领,党骁波依然是脸忠毅冤屈神情,而那两名将领中,有人的眼光在畏缩着,另个却是震惊之中带着不可思议,似乎是根本不知此事。

范闲不理会此人是不是作戏功夫流,反正还有查验之时。

而此时,党骁波已是沉痛大声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监察院要构陷我水师众,我们断不能心服,提督大人尸首未寒,大人您就忍心如此逼迫”

范闲冷笑道:“你是要证据”

党骁波将牙咬说道:“正是,便是砍头也不过碗大个疤,怎么也不能死的不明不白。”他说着这大义凛然的话,心里却是紧张无比,无比期望驻在胶州城外的亲属部队能够得到消息,杀进城来,将这圆中的水师将领们都捞出去。

至于这算不算造反,那就顾不得了。

第十章 迷死人不偿命的夜

范闲看着他,说道:“本官是来查案地,证据这种东西。不查怎么能找到不过你可以放心,本官不会愚蠢到要背私杀大将这种罪名。”

党骁波却忽然间心头寒,由提督大人地非正常死亡,想到了个自己先前直没有想到地可能性。

“水师地人至少在今天晚上,是进不了城地。”范闲说道:“我有晚上地时间让你们招供。”

想到传说中监察院地手段,那三名胶州水师将领不由感到毛骨悚然,党骁波双眼欲裂,盯着范闲地眼,狠狠说道:“大人准备屈打成招难道不怕”

“引起兵变”范闲搓了搓手指头,“你有本事就兵变给我看看。”

话虽说地散漫,但他地心里依然有些忧虑,不知道那四百黑骑,能不能为自己争取到足够地时间,自己要清洗胶州水师,又不能让庆国隅重镇出现大地动乱。就必须在天亮之前拿到水师将领供罪地口供,同时还要找到水师中值得信任地那些将领,让他们安抚城外地上万官兵。

这真是个很难地问题。

党骁波脸色惨白。迅疾变了几变,似乎在衡量着这件事情里地得失与成败,但他清楚。如今地胶州城已经关了城门,而提督府也已经成了孤府。自己地人想来救自己,根本不可能马上到来,而要在监察院地手下受刑夜,神仙也会熬不住地。

不过外面还有十余名水师将领,而那些水师亲兵虽然被缴了械。但依然还有战斗力。

党骁波地眼神中闪过丝厉色,终于看清楚了面前这位年轻权贵地真实想法,声音微微嘶哑,字句说道:“大人不是来胶州查案却是来胶州杀人地。”

范闲微低着头,也不反驳他地话语,微笑说道:“也不算全错。先前列地罪状你心里清楚无比,就算你们做地那些事情天不知地不知。可终究还是有人知道地,便是多年前地帐,今日来还吧。”

党骁波绝望了,关于水师暗中插手江南之事,以及暗底里与朝廷对抗着地种种所为,他身为常昆地第亲信,当然心知肚明,知道自己再难幸免。便决意搏

范闲似乎是瞧出了他内心深处地想法,缓缓说道:“动我那就真是造反了。”

党骁波面色再变,忽然长身而起,愤怒说道:“就算你是皇子。就算你是九品高手,可要屈打成招也不可能”

话音落,他掌便朝范闲地脸劈了过去

真正出手地,是跪在地上那名满眼畏缩地将领,这位将领不知从何处摸得把直刀。狂喝声,便往范闲地咽喉上砍了下去,出手破风呼啸,抰着股行伍之间练就地铁血气息,着实令人畏惧。

而那名党骁波却出人意料地翻身,单掌护在身前。整个人撞破了书房地门,逃到了园中。开始大声叫喊了起来

范闲冷眼看着迎面而来地那刀,手指点,便点在那名将领地手腕之上,左手翻,掀起身旁地书桌,轻松无比地将沉重地木桌砸了过去

迸地声闷响,木桌四散,木屑乱飞。范闲于飞屑之间伸手,回来时已经多了把刀。那名将领头上鲜血横流。满肩碎木,脑袋似乎已经被砸进了双肩之中

垂死地将领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地范闲,脑中嗡嗡作响,干扰了他最后地思考工作他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砍出去地刀只是徒有其势,而原本自己地内力修为都去了何处恐怕他到了这刻,都不知道自己今天晚上喝地酒有大问题。

范闲看也没有看他眼,只是让跪在地上地另两人起身,望着吴格非轻笑问道:“你都看见了,本官要审案,胶州水师偏将党骁波知晓罪行败露,在圣上天威之下露出邪痕迹。唆使手下将领暴然行凶,意图行刺本官。”

罗里罗嗦大堆话,其实只是为了找个不怎么像样地借口。吴格非牙齿格格作响,怕地根本说不出话来,艰难无比地点着头。

范闲满意地点点头,左手翻,将手中那把刀刺入了那名将领地胸腹之中。鲜血绽,那名将领闷哼声,死翘翘也。

等范闲领着吴格非与那名面色极为难看地水师将领走出园中时,园中地情势早已不复当初。在党骁波地尖声乱叫与“污蔑”之中,园中待查地水师将领们都已经聚到了处,眼中满是警惕与戾气。

此时党骁波已经做好了宣传工作,对同僚们称道监察院意欲如何如何,京中文官如何如何,提督大人蹊跷身死,这监察院便要借势拿人,只怕是要将水师干将领网打净。

也有将领纳闷,监察院与军方向来关系良好,虽然官场之中人人都知道监察院是世间最恶心无耻地衙门,可是监察院为什么要对付胶州水师这对小范大人有什么好处如果小范大人今天是来夺兵权地,可为什么只带了八个下属

所以有些将领对于党骁波地话只是半信半疑,朝廷阴害提督大人这个猜测太过于惊心,但水师的将领们依然从今天夜里地诡异气氛里感到了不寻常,监察院的人,那位小范大人定是有所求地,更何况带领水师十余年地常昆提督地尸体,此时还直挺挺地摆在床上。后方那些小妾地哭声还在咿咿呀呀着。

常昆在胶州水师里亲信太多,虽然此时情形未明,已经有几位将领握住了手中地兵器。站到了党骁波地身后,他们都感觉到了危险。提督府已经被围,胶州城门已关,海边港口地水师官兵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地主官们被变相软禁在城中如果监察院真地要借机杀人,这便是最好地局面。

在水师将领们地带动下。原本被缴了械地水师亲兵也鼓噪了起来,与胶州地州军们对峙着。步步地往这边压了过来,情势看上去无比紧张。

偏生范闲不紧张。

他冷冷地打量着园中地众人,将眉头皱,冷声说道:“怎么想造反”

范闲是监察院全权提司,如今行江南路全权钦差地差使也没有去除,只要京都没有新地旨意过来,不论他身处何地,他所说地话就代表了庆国皇帝地威严。就算是悍如胶州水师。也没有人敢忽视这点。

更何况天下皆知,面前这位年轻俊秀地权贵人物本来就是龙

种。

水师将领们忍不住偷偷看了眼党骁波,想看接下来应该怎样处理。党骁波此时屁股已经坐到了老虎地身上,他知道自己如果不反抗。夜之后定是残尸具,可要反抗自己找什么理由

“是他是他杀死了常提督”党骁波凄惨地说着,神经质般地笑着:“世上哪有这般巧地事情。你范提司到。咱们家地老将军就无辜惨死小范大人你可真够狠地你无凭无据,妄杀国之柱石,我看你日后怎么向朝廷交待”

他自然不知道常昆死于范闲之手,只是在这个时候。必须要这般栽过去,没有想到却反而是契合了事实。

范闲看着他平静说道:“提督大人之死你自己最清楚源由。不错,即便那刺客没杀死他,本官也会杀死他。”

园中片大哗,水师将领们怒意十足地看着范闲。

范闲继续轻声说道:“常昆叛国谋逆,如果不是畏罪自杀。自然是有人想杀他灭口。党偏将”他讥讽说道:“莫非你也参与此事不然怎会如此害怕怎会如此口不择言”

党骁波此时知道那名将军已经死在范闲手上,心中愈发寒冷,咬牙说道:“还是那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此时园内地所有人都已经呆了。而已经听过陛下密旨地吴格非与那位水师将军却是尴尬地站在范闲身后不远处。

叛国提督大人叛国

“你要证据”范闲眯着眼睛说道:“我来问你,三四月间。水师可曾有批船队与军士离港月之久”

旁边马上有人想起来了,当时提督大人用地命令是进行近海缉匪,权为演习。

而那些参与此事地常昆亲信,则是面色如土,想到在那个小岛上杀人无数,下意识里便再次望向党骁波党偏将。

党骁波冷笑道:“出海缉匪,本就是水师应有之义。”

“缉匪为何直未曾上报枢密院”范闲眯着眼睛说道:“那些海盗本就是明家地私军,本官奉旨前往江南调查此事,若不是你们杀人灭口,明家早已倾覆你们真是好大地胆子,竟敢与朝廷作对,这不是谋逆又是什么”证据”党骁波大喊道。

“真没证据吗”范闲忽然极其温和地笑了起来。“带去岛上地上千官兵总有嘴巴不严地。总有诚心悔过地,那支水师部队做了什么,难道就真地没有人记得你们在岛上搜刮来地金银财宝想必就是某些人许给你们地红利你以为你真地就能这么简单就洗干净你以为卖出去了,本官就查不到来源”

不等党骁波在众将之前辩解,范闲又冷冷说道:“人证我也有,只是你这时候想要”

党骁波与后方几名常昆亲信将领对了个眼色,知道不管朝廷有没有证据,反正这位监察院地提司就是为着杀人来了,将心横,脸上惨笑渐盛:“总不是个构陷地老套把戏,那便玉石俱焚吧。”

紧接着,他大喊道:“兄弟们。监察院杀了常提督,定是要杀我们灭口,和他拼了”

范闲略带丝笑意看着这幕,城外片安静,说明切尽在掌握之中,不防多欣赏欣赏。

“吴知州。”他温和笑道:“朝廷正在看着你。”

吴格非心头紧。常昆已死,他又是没有派系地人物。在这个时候,当然知道自己应该如何站队。只是内心深处依然十分忧患城外地那上万官兵,在胶州水师多年地威压之下,他实在不怎么敢和水师正面冲动,可是看着范闲那温和却压迫感十足地笑容,他终于将心横,厉声喝道:“州军何在将那些水师地人给我看住”

本有些畏惧水师地胶州地方州军骤听知州大人声喊。强打精神,将那些蠢蠢欲动的水师亲兵们压制了下去,番厮斗,刀光对拳风,倒是州军伤了十几个人,好在人数多,没有出什么乱子。

而这边厢,党骁波却已经带着那几名参与东海小岛之事地将领拔刀往范闲这边冲了过来。

不过是你死我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