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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庆余年

此时青娃儿的胸中升腾着股名为愤怒的火焰。眼看着就可以拿到明家与海盗勾结的证据了昨天夜里那批军队,战斗力极为强大,究竟是哪方面势力的人呢既然是上岛来灭口,定是某位军方大佬,才有可能调动沿海的强大水师难道是叶家不过他没有下判断的资格,只希望能赶紧把这个情报发回苏州。

是的,正在哭泣的青娃儿,就是监察院四处驻泉州巡查司外围乙组的五只乌鸦之,他就是曾经向范闲禀报明家与海盗关联的那名密探。

离这座鸟屿相远的江南苏州城外,那座清美的似乎不肯沾染丝世俗气息的明园之内,当代明家主人明青达正恭恭敬敬地站在张椅子前面,回着椅中人的问话。

椅中人是位妇人,是位老妇人。

就算在长公主殿下的面前,明青达也没必要如此拘谨持礼,但在这位老妇人身前,他必须低下自己的头颅,因为这位老妇人是明家真正最有权的太君,他的亲生母亲。

若干年前,如果不是这位老妇人心狠手辣,毒死了那位最得宠的外室,在老太爷死后,又将那名老七追杀出了家门,明家这宠大的家产,只怕早已经落在那个人手里,哪有明青达什么份儿

明青达每次看着自己年迈的老母亲,总是联想不到年高德劭这四个字,而是想着:老而不死是为贼七弟的尸首大概在某处已经化成白骨了吧他这般想着,虽然心安,却也有些心寒,只要这位老妇人还活天,自己在明家就不能算是真正的主事人。

“你的动作太慢。”明家老太君看着自己的儿子,毫不留情面冷声说道:“如果想要将自己洗干净,那你应该从两年前就开始动手。”

明青达世称聪慧,不然也不可能把持明家这么大的产业,但在母亲面前,却是被批的不行,面上热,皱眉说道:“为什么是两年前”

“因为两年前,宫里就决定要让范闲娶林婉儿了”老妇人眼中寒光射,恨声说道。

明青达面色恭谨,但心里却另有想法,心想就算那时候就猜到范闲会下江南掌内库,但那时候谁知道他是皇上的私生子谁知道他是叶家的后人谁知道他日后会统领监察院这老太婆,看来真是糊涂了。

老妇人骂道:“这次如果不是老身请军方帮忙,如果让监察院查到了那个岛上,以范闲的性格,会怎样对付你”

明青达心中冷笑不语,面色恭谨应道:“让母亲烦心,真是孩儿不孝。”

第百零六章明家母子

“兰石今天怎么样”明家老太君冷漠看着自己的儿子,关心着自己的孙子。

明青达眯眼说道:“孩子知道孰轻孰重,再说,这几年他对她也不错。”

“男人啊。”明家老太君讥讽嘲笑道:“终究都是这种样子。”

老妇人想了想后,摇头说道:“让兰石少和袁大家来往,前些日子听说钦差大人那位门生正在城里开青楼,兰石卖了竹馆出去,心里有些不舒服,正和袁大家筹划着怎么破破钦差大人的生意,如今既然咱们拟好了章程,当然不能反其道而行之。”

她继续冷冷说道:“袁大家是世子的女人,你让兰石少流些口水,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范家对袁梦是恨到了骨头里,如果让范闲察觉到了袁梦在苏州城内,只怕会在

也不知道明老太君是不是察觉到了儿子的心思,笑容瞬间即逝,冷冰冰说道:“史阐立从太平钱庄里能调多少钱,难道你没有查到”

明青达感觉到丝冷汗正从后背往下流淌。强自镇定说道:“太平那边被我逼了下,他们老掌柜只好坏了规矩,给了我个实数,史阐立能调的那批银子来路不清楚,应该是范家的,总数目应该在五万两左右。”

明老太君冷哼声,也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的儿子。

明青达愈发地紧张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明老太君才叹了口气,说道:“还是先不要慌着和招商那边联系了。来。史阐立能动的银子不多,根本不足以在招标上面给我们造麻烦。二来太平钱庄的背后是四顾剑那个老怪物,这钱庄最讲究的就是信誉,你让他们坏了规矩。那是因为四顾剑需要咱们明家往东夷城送货,如果你转身就去和招商钱庄眉来眼去,他们心里哪里会舒服三来,招商钱庄地背后就算是当年沈家的那笔钱,其实也不算什么,就算还有你所说的东夷城里的大族可是东夷城那边也很乱,所谓大族,只怕是四顾剑的眼中钉。我们何必去得罪四顾剑”

明青达抬起头来,似乎没有想到母亲会这么温和地对自己说话。

明老太君最后下了结论:“招商钱庄那边可以有些小的往来,至于内库这边,必须还是走太平钱庄,保险起见。”

明青达不敢再说什么。总觉得母亲的温和背后藏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子,只是心中依然有些不服。做生意,本钱当然讲究个狡兔三岤,什么都放在太平钱庄里,这哪里能行

母子二人的判断产生了点偏差,而就是这点偏差,导致了后来那些很麻烦的事情。

“如果钦差大人能容咱们家几年,那便依你地意思,就这么下去,如果他定要治我们明家于死地,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明青达佝身应是,沉吟半晌后说道:“君山会下月开,我怕来不及。”

明老太君冷冷看着他:“杀人,又不是种急活儿至于君山会那边,我们明家将江南武林养了这么多年,在朝廷的目光下保护了他们这么多年,他们难道不应该有些报答”

这话里的杀人,自然指的是杀范闲。而君山会,也绝对不是邹磊曾经想用来对付范闲地武林大会。

庆国有所谓江湖,但真正的江湖,绝对不是西湖旁边青石坪上那副模样。

草莽之中自有所谓高手,像江南水寨老供奉那种层级的高手,不知道隐藏在多少地方。

所谓君山会,便是这些所谓江湖中的所谓高手,真正聚会的地方。君山会向来不为人所知,谁也不知道到底拥有多高的实力。

如果范闲真的要将明家赶尽杀绝,个绵延百年的大家族,自然有办法进行反击。尤其是目前,六处地影子与专业刺客们正满江南的与东夷城剑客们玩捉迷藏的游戏,范闲身边的防卫力量,并不如看上去的那般严密。

明青达很明显不赞同这个提议,微嘲说道:“东夷城都杀不死地人,我可不相信君山会能够做到。另外母亲不要忘了,钦差大人本身就是绝顶高手,他的身边还有陛下派来地虎卫,最关键的是那位北齐圣女海棠,应该也在他的左右。”

明老太君怜悯看着自己的儿子:“杀人就是拼命,不是个讲究成功率的游戏,如果别人都要杀我们全家了,你还在考虑能不能杀死对方,那你永远都没有杀死对方的机会。”

明青达苦笑应道:“就算能杀死范闲又如何陛下震怒,天下震惊,难道我明家还能活下来”

“自然要做的滴水不漏,要给天下人个信服的答案。”明老太君冷漠说道:“如果能将范闲杀死,那自然是东夷城四顾剑做的,与我们明家有什么关系反正四顾剑这些年也背了不少黑锅,再多顶也无所谓。”

明青达嘲讽说道:“这个借口或许只能骗我们自己,却骗不了天底下的百姓,更骗不了监察院与陛下。”

“如果能将范闲杀死。”明老太君面无表情说道:“当然,如果能维持和平是最好的。但如果真的有那么天,我相信我们大庆朝英明的陛下,定不会因为个死去的私生子,而动摇整个江南,动摇他统治的根基,事情能压到最小,陛下就定会压下去。”

“个活着的范闲,比十个明家都有价值,但十个死了的范闲,都比不上个残破的明家。陛下不喜欢我们明家,但却不能毁了我们明家,所以陛下只是希望这次范闲能够将我们明家完好地夺到朝廷的手中你如果看明白了这点,这个家,我也就能放心地交给你了。”

明老太君面上浮现丝恨色:“到时候我再把我这条命填进去。”

明青达百感交集,哭泣说道:“母亲这是说的什么晦气话。”

他在心里暗自冷笑着,老妇人果然是老了,看事情居然糊涂成这副模样,如果真依你的将范闲杀了,陛下怎还会给明家生路填进你的命你以为你的老命还真的这么值钱

第百零七章身在苏州心在天下的个好人

史阐立从竹园馆里走了出来,嘘了声,抹去了额头上的汗珠,他身后这座楼正在装修,只是距离开业还有段时间,抱月楼扩至江南的事业进程开头倒算是顺利,只是这两天在苏州城里买姑娘的事情出现了些小问题,从同行的楼子里挖姑娘,虽然仗着三皇子的威势,顺利无比,怎奈何却没有请到几位红倌人。

每每思及此事,史阐立便有些头痛,江南女子多娟秀,是出了名的,怎么却找不到些像样些的姑娘难道都是被人藏起来了本来还有其它的途径,他也曾经去牙行里看过,只是牙婆们热心介绍的姑娘都是从江北逃难来的可怜女伢子,虽说是父母在卖,但身条都没有抽出来,史阐立总有些下不了手,也害怕范闲生气。

说到那位门师,史阐立的脑袋就更大了,真不知道那位小爷心里在想些什么事情,前天从内库回来后,便头扎进了盐商让出来的华园里,整日介的闭门不出,连马上要到来的内库开门招标事也似乎没有做什么准备。

史阐立今天穿着件棉袍,虽然如今是商人的身份,却依然脱不了十几年寒窗苦读所养出来的读书人作派,他的手抚在马车光滑的厢壁上,却没有上车。

车旁的侍卫好奇地看着他。

车旁无数行人走过,就在这车水马龙的苏州城大街上,史阐立忽然走神了起来,他望着那些面色安乐的江南百姓们。微微皱眉,回思起这年来地过往,对于自己的选择忽然多出了几丝惶恐之感。

杨万里在杭州那番谈话之后,虽然这些人依然以范闲为首,坚定地往着那个不可知的将来迈去。但是史阐立与那三位同窗不同,他已经淡了仕途的念头,开始为范闲打理些隐秘的事情。也知道了些隐秘的消息,所以越发觉得范闲这人有些难以捉摸自己这些人是想济天下,养万民的,可是门师大人究竟是怎么想地呢

他心里明白,抱月楼的扩展方面是为了方便范闲在监察院之外,有第二个探知天下消息的途径,但更重要的目的,却是为了方便范闲日后洗钱,门师的所作所为或许是为了个良好的目的,但是在达到这个目的的过程中间。或许却要牺牲许多,比如无辜者地性命,比如读书人直禀承的正道,比如似乎每个人都应该有的良知

到了今天,史阐立当然知道,范闲已然是位权臣,而不是自己期望中的明臣,但他更明白,如果要做位能够青史留名的明臣,攫取权力。也是必不可少的部分,在这个过程中,明字就会显得太愚蠢了。

这是个哲学上的两难命题,史阐立陷入其中。却找不到任何答案,只好沉默地上了马车,将赌注压在了自己对门师的信任上。

马车是开往太平钱庄的,最近史阐立直在那处调银子四处使用,那足足五万两银子的份额,实在让他有些惶恐,小范大人地银子,未免也太多了些。只希望他将来拿够了足够的权力与金钱资源之后,还能记得当初所想的事情,为这个天下做些什么。

“我很清楚我自己在做什么。”范闲满脸平静看着面前的杨万里,从内库回到苏州之后,他将杨万里传了过来。虽然按理讲,杨万里不能擅离职守。范闲属于乱命,但是有个钦差大人地身份,想必富春县的官员,包括上州的大人们,都不敢对杨万里多加指责。

杨万里叹息说道:“老师,学生只是担心,这官场险恶,而且极能诱人以奢华权欲”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在范门四子当中,范闲最喜欢的其实就是杨万里,因为这小子说话够直接,而且直牢记童年寒苦,刚正不阿不论,清廉自持也属异类。范闲虽然不是个清官,但这并不妨碍他对清官的欣赏,而史阐立虽然心中自有清明,但却只肯将事情闷在心里。至于另外两人,成佳林过于中庸求稳,唯有侯季常,这位当年京都与贺宗纬齐名的才子,心思厉刻,实在是做事的好人选,只可惜目前远在他州,范闲时半会儿也用不上。

他挥手止住杨万里有些过了头的担忧,笑着说道:“我之心性坚定,又岂用你来担心不要总怕我滑向邪恶地深渊,习惯了黑暗,便看不到光明。”

杨万里微怔,复又想到自己的门师是何等人物,怎会那般不济,自己的担忧或许真是过头了。

“金钱,只是工具。”范闲说道:“但凡贪欲之辈,总是需要用金钱来换取某种生理或是心理上的快感,而对于个足够有钱的人来说,贪钱如果不是为了数银子,那么定是为了某种目地。”

杨万里摇头说道:“欲壑难填,世上太多这等事情。”虽然范闲经常蹦出些有些奇怪的词语,但杨万里已经习惯了,反正听得懂大概地意思。

“我又不是太监。”范闲笑着说道:“对于银子这种东西,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

杨万里苦笑,心想您若不爱银子,那何必用史阐立的名义经营青楼尤其是此次针对明家与内库的行动,很明显是要截银子下来,而到时候交回朝廷手里的,又有多少呢

范闲根本不理会学生的腹诽,很直接说道:“这次喊你过来,是有些事情要向你交代下。”

杨万里虽然对于范闲的某些行事手法极不认同,心里有些抵触情绪,但对于范闲交待下来的事情。只是不违律乱法,执行起来是极为用心用力。

“请大人吩咐。”他看着范闲脸正色,以为是政务上地事情,所以改了称呼,极为严肃地应道。

范闲看了他眼,斟酌着说道:“马上京中会来任命,将你调到工部。我事先通知你声,免得你有些摸不着头脑。”

杨万里听着这话惊,还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自己在富春县上做的好好的,依惯例明年就能入州,仕途看好不说,而且这也是正途。他虽然是个忠恳之辈,却不是不明白官场之中的纠葛,当然清楚当初春闱后,为什么门师会让自己等三人下入到各州郡。而不是想办法留在京都的各部司之中。

因为范家在京都的势力已经足够雄厚,所以需要在外郡有些助力,这就是杨万里会被发到富春县的缘由。

所以此时听着自己要被调入工部,杨万里便有些不明所以,以自己地品秩,在京外还可以帮门师做些事情,回京之后,官卑位低,连话都说不上门师大人这个安排不知道有何深意。

看出了他的疑惑,范闲轻声解释道:“从地方入工部。依惯例会上调半级,你不要以为这又是我做的手脚。至于为什么让你进工部,你也不用多加猜疑。”

杨万里疑惑地点点头。

“工部下有四司。”范闲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庆历元年新政时,水部司被改作了都水清吏司这次。你要进的就是都水清吏司。”

杨万里微微张嘴,以为自己能猜到门师准备做什么事情,张嫩脸涨的通红,说道:“大人,虽说河工修葺耗银无数,但是这个银子可是动不得的。”

范闲愣,旋即笑骂道:“你生的什么猪脑子杭州城里那通骂,还没有骂醒你”

杨万里这才回过神来。想到门师就算要贪银子,放着屁股下面的江南明家与内库不管,怎么会将手伸到河工之上,自己肯定是想差了,极为羞愧地连声叹息。

范闲没好气地瞪了他两眼。叹息着说道:“你这个莽撞性子,也得改改。在我面前倒好说,入工部之后,对着那些滑无比的官员,还是这样,我怎么放心让你去”

杨万里咬牙说道:“听老师地话,学生日后定沉稳些,请老师交代。”

范闲微沉默,缓缓抬起头来,盯着杨万里的双眼,直盯到他的心里有些发毛了,才平静说道:“都水清吏司负责审核发放朝廷拔往沿江治河所需的银两,数目十分巨大,尤其是去年大江决堤,死伤无数,今年朝廷只要国库状况稍微好转,陛下定会拔足实银。而我,让你去都水清吏司,就是要你看着这笔银子。”

杨万里愣在了椅子上,半天没有回过神来河工大堤洪水洪水般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