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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庆余年

范闲轻声说道:“同理可证,我也是有可能喜欢上你的,你也是有可能喜欢上我的。”

海棠嘲讽说道:“等我们都死了”

“不。”范闲很认真地解释道:“等这个世界上别的人都死了。”

海棠无可奈何,说道:“所有人都死了,就剩我们两个站在河边吹风”

范闲抬起头来,想了半天,才点点头:“似乎确实没什么意思。”

然后他从口袋里伸出双手,握住海棠的手,在姑娘家微愕的眼光中轻轻搓揉着,温和笑,说道:“既然是没意思的事情,就别想了,这天气还冷着,你又穿个丫环的衣服,手只怕冻着了。”

四手相握,坚定与温柔在片暖意里融融着,二人身后传来马车车轮咕辘的声音。

海棠眼中带着丝有趣的笑意,并没有将双手抽出来,反是微微偏头,看着范闲说道:“故意给人看到”

范闲半低着头,眼睫微眨,轻声应道:“要说服我的皇帝相信我在江南带着你是有原因的,要让你的皇帝与我之间的相互信任有个更坚固的基础,我们都必须更亲近些。”

海棠似笑非笑望着他。

范闲最后认真说道:“当然,你的手握着还是很舒服的,经常做农活,却没有老茧。”

第百零三章明家眼中的鹅卵石

苏州城内片繁荣景象,四处可见的嫩青之色与庆国别的地方倒也没多大差多。但林立的商铺,繁忙的码头,络绎不绝的人群,南城连成大片的官衙,西城富气逼人的盐商皇商府邸,东城当街招的姑娘,道上轻折章台柳的公子哥儿们,北城那些悍意十足阴险狡猾的道上兄弟,所有的这切,构织成了幕与世上所有地方不同的味道,那便是冒险刺激富庶欲望。

在这里,学识酸文的遮掩要少了许多,千年王朝的压力要小了许多,官府的威严虽然依然没有人敢挑战,但是由于流动人口太多,出入港的货物银两巨大,市民们囊中有钱,做起事情来底气也是足了不少。且不提那些与官府瓜葛颇深的商人们,单是那些吃水路饭的道上兄弟们,也开始学京都太学生们穿起了青色的长衫,不再味地打打杀杀。

苏州码头靠下游那方大片,都是明家的产业,此时那些长衫汉子正老老实实听着位年青公子的训话,这些长衫汉子看就是精武之辈,只是在这名面相柔和中正的公子哥面前,却没有露出丝骄横,因为那名公子哥是明家老爷子的亲生儿子明兰石,这些在码头上厮混的人,基本上都是在靠明家吃饭,算是半个家丁。

等明少爷走后,这些汉子们扯着长衫擦着额头上的汗,窃窃私语着,心里都在奇怪。为什么明少今天会专门来提醒自己这些人,最近这些天要在苏州城里老实些,难道以明家的力量,还怕谁来揪自己地小辫子总督大人倒是有这个能耐,不过这几年难道明老爷子还没有将对方喂饱

长衫擦汗倒是方便,这些道上兄弟,毕竟不是正牌的京都学生。不过其中也有些聪明人。隐隐猜到,应该和马上到来的内库新春开门事有关没听说吗堂堂崔家,与明家并称两大豪族的崔家,在新年之际,竟是被朝廷网捞光了这事儿据说就是监察院那位年青的提司大人手操办的,而提司大人正是如今在江南的钦差大人

难怪明少爷会如此谨慎,生怕被官府抓到什么借口,原来是怕了那位六亲不认,油盐不进地小范大人。

“不是我怕他。”明兰石此时坐在车中,再也无法保持在外人和下属面前的镇定自若。沉着那张脸说道:“而是小范大人,实在是和朝廷里任何位官员都不样。”

如果让范闲看见此时与明少爷对话的对象,定会大吃惊。因为坐在马车对面的人,竟赫然是杭州西湖畔武林大会的主持人,那位江南路的官员

那时范闲看那位官员说话行事,便暗生欣赏,只怕他根本猜不到这名官员与明家的关系竟是如此之深。明兰石当着对方说话毫无避讳,很明显这名官员是明家绝对相信的人物。而当时如果范闲多些心,定可以查出对方与明家的关系,对那个所谓武林大会也会更警惕些。

这名官员姓邹名磊。是都察院江南路御史,只听他疑惑说道:“表兄,钦差大人和朝中别的官员有什么不样”

明兰石冷笑道:“范大人如此年轻,手中却握有如此大地权力。别的官员能比吗监察院和你们都察院可不样。如今他又有钦差的身份,做起事来更是毫无障碍,总督大人都要给他几分面子,你应该也收到消息了,这位小范大人至内库,便砍了五个闹事司库的人头,里面还包括两名大坊主事如今还将长公主放在转运司的官员全拔了这样的辛辣手段,朝中那位官员有底气使的出来”

邹磊叹息着摇摇头:“没有内应。以后族里再想做手脚就难多了。”

明兰石望着他,嘲讽笑,轻蔑说道:“我看你是当官当糊涂了,这是什么时节还想做手脚只求那位钦差大人不要做我们手脚就是好的。”

在西湖畔楼上楼中,明兰石对面前这位朝廷官员是何其尊敬。此时却是丝毫不给面子,偏生邹磊却似乎很习惯这种口吻。仅此幕,就可以看出明家在朝野之中隐藏着多少力量。

邹磊将眉心愁的纠结了起来:“可是钦差大人此次下江南,明显剑指族中,老爷子可有什么安排”

明兰石苦笑着摇摇头:“这就是我先前说过的,这位范大人与别地官员都不同,般的手法根本行不通如果是别的高官下了江南,我们明家有的是法子对付,偏生落在这位小范大人身上,往常惯行地法子,竟是点作用也没有。”

邹磊试探着说道:“这世上还没有不贪财的官。”

明兰石的双眼眯了起来,似乎想到了某件令他很心寒的事情,沉默半晌之后,才幽幽说道:“这是最俗的法子,也是往常最有效的法子,父亲看事极准,知道必须用开山金斧我们也曾经尝试过。”他摇头叹息道:“结果对方根本不收,直接退了回来,也没有说什么狠话,只是像块冰似的。”

“送了多少”邹磊根本不相信世界上有不贪银子的官员,就算你是皇帝地私生子,可是也得有银子啊。

明兰石比了四根手指头。

邹磊疑惑问道:“就四万两”

明兰石眉间现出煞意,压低声音骂道:“四万两你没看那位小爷衙里箱子里就放着十三万两银子这次父亲调足了筹码,甚至把往京中的贡钱都压了下来,整整凑了四十万两”

“四十万两”邹磊心头颤,嘴唇都抖了起来。这么大的价钱,买个小诸候国都能买下来了,难道还买不动钦差大人地心

明兰石咬牙说道:“还有两成干股。”

邹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两成干股比四十万两更要可怕,族里怎么舍得动用这么大笔利益去收买范闲往常供奉长公主,也没有出手如此大方过这,甚至已经不能叫大方。完全是在割肉保平安了。

明兰石缓缓闭着双眼,眼帘微动,面容有些扭曲,想必心里又是极为不愉。邹磊不敢再说什么,马车里陷入了阵沉默。

许久之后,如今已经渐渐替父掌管明家大部分产业地明兰石才睁开双眼,缓缓说道:“我们都低估了范大人的胃口,不要忘记,他地那位父亲大人,可是朝中的户部尚书。四十万绝对可以收买位皇子,却收买不了他,所以先前说过,这个法子是行不通的。”

“长公主那边呢”邹磊微恨说道:“我们明家为她出了这么大地力,她总不能眼看着不管吧”

明兰石想了会儿后,轻声说道:“对付官员,收买不成,便是中伤,由中枢而发四肢,便要在京都下功夫。在朝堂之上,算计各路官员,可惜这招似乎也不会起作用了。”

“为什么”邹磊大吃惊。

明兰石自嘲说道:“范大人是何许人也他的背后可是有陈院长大人与范尚书,林相虽然辞官已久。但余威犹在,只要陛下没有表现出倾向,哪有官员敢依我们的意思上书参他你们都察院倒是做过两次,可惜却被陛下的廷杖打寒了心。”

邹磊想了想后摇头说道:“今时不同往日,如今范大人远在江南,不及自辩,又远离监察院,反应必不如往日快捷就算他与陛下关系非同寻常。可就算是位正牌皇子,也不可能在江南闹出大事来,而不被召回京都如果我们闹些事出来,说不定陛下会将范大人召回去。”

明兰石嘲讽说道:“这就是你们这些官员看问题的弊端所在,你们总是将眼睛盯着官位品秩与身份。不错,就算是位正牌皇子下江南。我们明家也有办法让他灰溜溜的回去,范闲只是陛下的私生子,我们似乎不应该害怕,但族里看问题却与官员们看问题大不样在我们眼中,范大人有权有兵有钱,名声极佳,偏又下手极狠,就算他有些什么污点,却被朝廷负责放大污点的监察院全数抹的干净,人们根本都抓不住他这样个光溜溜的鹅卵石,谁能咽下肚子去他可是比什么皇子殿下要难对付地多。”

“如果真依你的意思煽动江南百姓闹事”明兰石冷笑道:“你信不信范闲敢调黑骑入苏州,直接把我们明家灭了门”

邹磊倒吸了口冷气,犹疑说道:“不能吧难道他就真的点不在意朝廷的颜面庆律可不是写着玩的。”

“那是个疯子。”明兰石咬着牙低声咒骂道:“个看似温文尔雅的疯子。能不招惹他,就要招惹他,除非你有把握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

邹磊忽然安静了下来,半晌后忽然幽幽说道:“武林大会”

这是明家暗中对江南武林的控制,只是披了件朝廷的外衣,所以明家并没有控制太多的江湖高手,但手上毕竟也借由邹磊控制了批亡命之徒,此时发现明家对于鹅卵石颗的钦差大人竟是根本无法下嘴,心中狠念闪,便提到了此事。

明兰石像看白痴样可怜看着邹磊:“你难道不知道范大人自己就是九品强者你难道不知道陛下派了批最精锐地虎卫给他你难道不知道监察院专司暗杀的六处剑手如今根本不离他身你难道不知道那位北齐的海棠姑娘曾经与他在杭州起住过段时间”

明兰石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越发觉得这个平日里看似精明地族弟官员,今天真的很像个白痴,骂道:“就那个武林大会父亲从东夷城请来的云大家就在西湖边上现了眼,就不知道被谁刺了剑如今东夷城那些狗屁高手们,被那些奇怪的人在四野里追杀的如丧家之犬那是云之澜东夷城四顾剑的后人,在范闲面前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你觉得江南这些武夫可以杀死对方”

邹磊面色阵青阵白,这才想到了范闲并不仅仅是位权臣那般简单。

在如今的天下,范闲绝对算是最有钱地那批人,而世上比他有钱的人,绝对没有他有权,比他有权的人,绝对没有他的武功高,比他武功高的人,绝对没有他无耻,比他无耻地人绝对没有他靠山硬,比他靠山更硬的,绝对还没有生出来。

送钱,他不稀罕;想在京中削他权,他不担心;想暗杀他,他不害怕;想搞臭他,他不在乎,只会直接用刀子割了你地脑袋发泄心中的怒气。

这是个数十年前过往,在数十年之后造就的畸形存在,他是位隐形皇子,却拥有皇子根本不可能拥有的监察院与户部,就连暗中影响朝局十余年的长公主殿下,想对付他都无从下口。

明家又能有什么办法

邹磊安慰明兰石道:“郭大人如今也在苏州,看他的意思,长公主会在京都出出力,你先前说的有理,可是范闲如今这般嚣张,只怕太子爷与二皇子会有些不舒服,就算不能将他调回京都,宫里人说说话,总能压制下他的气焰。”

明兰石点点头,知道如今的局面只能勉强维持着,但听见那个郭字,依然止不住额头青筋现,寒声说道:“让你那位上司别掺合进来当年他在刑部衙门里打了范闲棍子,结果就被赶到江南来难道他还想报仇不要忘了,钦差大人才是最记仇的年轻人,我只求不要被那个郭铮老白脸给拖累了”

第百零四章 扼住命运的咽喉

天下士民,没有几个人有资格朝拜朝廷监察院长陈萍萍大人所居住的陈园,所以在他们的眼中,信阳离宫,东顾城剑庐,江南明家的明园,便是世上最美丽最富贵的三家私人所有建筑。当然,这个排名,自然是没有将北齐上京那座美丽如仙宫的黑青色依山皇宫算进去的。

离宫里住着贵人,剑庐里有位大宗师,都是离普通百姓距离比较远的存在,只有江南苏州城外不远处的明园,才给了天下士民们更多近距离欣赏的可能。

明家向不怎么仗势欺人,也没有刻意保持高门大族的神秘,所以许多江南的读书人以及远道而来的游客,都会在苏州城里逛完之后,沿着那条林间的宽阔大道,绕向城外,远远地去看几眼那座美丽的庄园。

虽不能近玩,但如此远观番,也足以娱目。

明家低调而不神秘,所以这座修成已近四十年的明园,也保持着他们家族的深刻烙印,砖瓦,草树,阶亭,并不如何华丽的刺眼,反是透着股淡淡的亲近之意,而且沿着山下修箿而成的院墙也并不高大,游人们站在官道之上,便能看见里面的飞檐。站得近些,更能听到里面地淙淙流水之声。

亲近,不代表着家常,简约,当然不是简单,在真正懂行的人眼中,定可以看出这座宠大庄园里每个细节处的无法挑剔。每样用材及设计的巧夺天工,而在军人的眼中,更可以看出这座庄园看似没有防御能力,但只要加以简单的改造,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可以成为座可以据守半年之久地城堡

今天天气不是太好,初春料峭时候,细雨微蒙,明少爷乘坐的马车孤单地行走在回家的道路上,并没有往常时候可以看到的三两游人与踏青的女子。

马车到了侧门外便有些奇怪的停下了。明少爷拉开车帘角,露出截布满阴沉色彩的脸,看着自家正门处。

那里似乎是在送客,位穿着官服的中年人正满脸怒容地走上自己的马车。

明兰石放下车帘,回头看着邹磊微怒说道:「说郭铮,郭铮便到,你这个上司怎么就这么不知趣」

邹磊默然,郭铮是他的直属上司,去年地时候还在京都任都察院左都御史。春闱案后,郭铮领头在刑部三司会审范闲。当时他仗着有长公主撑腰,硬生生打了范闲几棍,想来个逼打成招,却哪里想到范闲的背景靠山如此强大。没有整倒范家不说,事后还因为得罪了林相爷范家和监察院,这三大巨头出手,也没有闹出什么声势,便简简单单地将刑部尚书韩志维搞丢了官,同时将郭铮发配到了江南。

御史大夫郭铮,这世吃的最大的亏,便是因为范闲。所以他直记恨于心,如今范闲又下了江南,郭铮看样子是想挑动着明家与钦差大人做对了。

所以明兰石才会脸色如此难看,心想那个郭老匹夫,挟私怨而动。今日来到自己家,只怕又是要来施加那些压力来了。

「父亲。已经交待下去了。」明兰石恭恭敬敬地站在明园角小院的石阶下,对着屋内禀道。

屋内传出明家当代主人,明青达略有些疲惫和安慰的声音:「好,怎么也要熬过这年再说,不止族里的人要叮嘱到,不要被官府抓到把柄,便是兰石你向来沉稳,如今也更要小心。」

明兰石赶紧点头应是。

明青达从房里缓步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丝疲倦:「先前看见郭铮了」

明兰石皱眉应道:「是,父亲,他就这样堂而皇之的上门,只怕会落在钦差大人的眼里。」

明青达苦笑声:「罢了,我们身上的烙印已经足够深,这时候再想与那方面撕脱关系,来是不可能,二来也没有人会相信,不要再想这些问题。」

「他是自己来,还是代表着京里那些人」明兰石犹疑问道。

听着这句话,明青达眼角地皱纹愈发的深了,半晌后才叹息说道:「这些当官的,什么时候能有自己的身份」

明兰石心头紧,知道父亲这句话地意思,代表着说,郭铮是来传达长公主与殿下的意见,有些紧张看着父亲。

「你不要担心,也不用理会京里的意思,殿下让我们给钦差大人使绊」明青达这位当代首富冷笑说道:「这是要使我们当刀使,我能这么蠢当然,表面上我们还得依着他们,因为谁也不知道将来怎么回事,坐上那把龙椅的又是哪位。」

明兰石微微皱眉说道:「命令已经发布下去了,只要钦差大人在江南天,我们就安静天,只是老这样味示弱,总不是办法。」

「是个好办法。」明青达脸上浮起淡淡笑意,「范提司,又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明面上抓不着咱们的把柄,又要忌惮江南地官员士绅们的反弹,他就不可能端碗水来将咱们口吞了我们老实些,给足他面子,想必他也会给我们几分面子。」

「这位小范大人可是连二殿下的面子都不给地。」明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