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 105 部分阅读(2 / 2)

作品:《庆余年

范闲在心里暗赞了声,这位副使果然将自己的心思猜的清清楚楚,内库里的信阳心腹,范闲当然要使法子清除了出去,虽然此次工潮之事给了自己极好的借口,但如果完全由自己动手,决是不大妥当,事涉长公主皇子这些宫中贵人,这个烫手山芋扔给那位超品大员才是妙招,来江南路总督本就有管辖此事的权限,二来薛清虽然会暗中骂自己两句,但他身为封疆大吏,站的位置不同,当然不怎么害怕远在京都的长公主,反而会有些忌惮深在江南腹地地范闲,两相权衡,薛清应该很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

“来之前,少安便向我提过,说道这位表兄颇有济世之才,这几日相处看来,少安果然没说大话。”范闲笑着转了话题,开始再次用任少安这个中人,拉近二人间的距离。

马楷笑着说道:“两年前提司大人入京,便与少安见如故,少安来信时,也常提及大人惊才绝艳,日后定为匡世之臣。”

正副二使相谈其欢,互赠高帽与马屁,又于言语间商定了日后内库行规程,这便拱手告别。

送到花园门口,看着马楷微躬着的身子。范闲眨了眨眼睛,看来朝廷里的厉害人物确实不少,只是那些人总比自己少了许多前世地恩泽,所以没有太多机会施展罢了。今日之事定,内库便无大碍,他也自觉轻松,而且往转运司里塞亲信的工作。在年中也会逐渐展开,得了马楷的帮助,这事儿做起来会十分顺利。

此时范闲只是有些猜不到,究竟是什么,让马楷选择了自己,而不是名正言顺的皇子这肯定不会是因为太常寺少卿任少安与自己的亲密关系就能左右的。

其实马楷投诚的原因非常简单:因为三皇子和范闲地关系,让他下了个事关日后宦途以及家门兴衰地大赌注,他将银子,全部都押了小

送走了马副使,迎来了七掌柜。将要离开内库之前的这天,范闲显得格外忙碌。七叶是此次随范闲南下的四位掌柜中的领头人,如今他已经是庆余堂的理事了,这些年直在为范府谋财,与范思辙极为相得,与范闲也是熟络无比,所以有些甚至不敢试探别地掌柜的事情,范闲当着他地面,却能很直接地说出口。

老少二人凑处窃窃私语,总不过是日后内库的管理与生产问题。范闲知道自己对于生产管理,化学物理都是门外汉,所以把这方面地权利全部都下放给了七叶。他这人没有太多的好处,但有椿就是用人不疑。如今在内库是这般,以往在京都中也是如此,但凡涉及构织阳谋计划,全部由四处那位小言公子处理,范闲绝对相信对方的专业能力,而不会白痴的指指点点。

确认了应事项之后,范闲放下心来,当年老叶家如此红火。如今在掌柜们的手下,也定可以逐渐扭转最近这些年内库经营不善,出产质量数量方面的问题,只要能卖出更多的银子去,就对皇帝有了初步的交代。这是范闲当前比较关心的事情。

“拖欠工钱的事情再也不能发生了。”范闲皱着眉头叹息道:“货物水准地关口,您老也多把把。”

七叶看了他眼。有些疑惑于提司大人为什么直念念不忘工钱这种事情,当然他也想不明白什么原因。今日春光满园,老掌柜看着范闲那张俊秀的面容,不知怎的有些走神,心里幽幽想着,虽然少爷与小姐长的不怎么像,但都是人间最清逸地人物

如今少爷终于重新拿到了叶家的产业,虽然只是代管,但老掌柜依然有些难捺感慨,心中喟叹不已,面上却遮掩的极好。之所以要遮掩,是因为接近二十年的京都软禁生涯,让这些老掌柜们都清楚,有些事情,是只能做,而不能说的,但凡露出什么征兆来,都会给少爷带来没有必要的麻烦。

“本想着请您去北齐帮老二”范闲没有察觉到七叶的心理活动,苦笑说道:“没想到那些公公们竟然直跟着,宫里看的极严,只好让您也来了内库。”

七叶微笑说道:“公公们看在您地面子上,如今对我们已经是很温和了,二少爷天生就是经商的材料,大人不必担心,至于内库您也应该知道,我是很想回来看看的。”

范闲沉默了下来,半晌后说道:“苏文茂在这里,如果您老几位有什么不舒服,或是谁敢对您挑眉毛,和他说声,我交代过了既然出了京,当然不能再受憋屈气。”

七叶心中感动,却没有说什么。

阵风吹了过来,院中青树上的嫩嫩绿叶还没有生牢,竟是被刮了下来,范闲轻噫声,随手捞在手中,看着那新青的断口处,眉头皱了许久。

良久之后,他才轻声幽幽问道:“工艺能抄下来吗”

七叶身子微颤,半晌后摇了摇头:“死规矩,不能形诸文字,只能口口相传。”

范闲说道:“图纸总不能口口相传。”

七叶摇头道:“先前看地紧,如今都不知道在何处。”

范闲想了会儿,面上浮出丝微笑:“过几个月,你来杭州给我讲讲,我记性很好的。”

第百零章春之道

四轮马车的车轮碾过官道上刚刚生出来的小草,与路面上的石缝碰,发出咯咯的声音,与车枢间的簧片响声和着,就像是在唱歌样欢快。

出内库的道路上尽是片欢愉景象,小鸟儿在远方水田边的林子里快速飞掠着,青青的禾苗展露着修长羞怯的身姿,水田边的野草不屑顾看着它们,道路上车队络绎不绝,河道上货船往来,将内库的出产经由各种途径运出去,卖给天下人,好片热闹景象。

列车队由官兵开道,很轻松地通过了最内的那道检查线,本来官道上的货车们都不敢与这辆车队争道,下意识里停了下来,但那队马车中有人看了两眼,似乎是发现今天内库出货量太大,交通有些繁忙的缘故,便下令让自己这行人的车队停在了道边片草地上,很令人意外地让货车们先行。

车队倒数第二辆马车中,是昨日刚被去了乌纱除了官服,可怜兮兮的内库转运司官员,这几位官员都是长公主安插在内库的心腹,虽然曾经想到过,范提司到任后自己的日子定不好过,但确实没有想到范闲竟是如此不给官员和那位岳母留脸面,干脆至极地将他们抓了起来,而且用的名义竟是工潮之事这些官员此时当然知道,自己是中了范闲的套子,内心惶恐不安。

不过范闲并没有马上开堂审案,这些官员自有亲友,昨天夜里在狱中就知道。范闲准备将自己这些人带到苏州,交由江南总督薛清薛大人亲自审问,听到这个消息,这些官员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些,只要不面对监察院的老虎凳,辣椒水,这案子哪里容易这么定下来就算监察院方面掌握了司库们反水地口供。可是只要自己到苏州后抵死不认,薛清薛大人,总也要给长公主些许脸面,只要拖些时辰,只要京都的压力到了,范闲自顾不暇,想必也不会再理会己等。

“为什么要给薛清去审呢”海棠半倚在车窗边上,微微皱眉。

范闲低着头说道:“这事儿我不适合做。”

海棠轻轻嗯了声,没有再继续说什么,自从工潮那天之后。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便变得有些怪异起来,往日里的彼此信任似乎减弱了少许,相待有礼,却多了几丝生疏。海棠事后转念想便明白了是为什么,知道自己当日提出出游,确实有些让范闲难为,但是后几日看范闲总是这般刻意清淡着,她也不好主动开口解释,毕竟不论怎么说,海棠身为北齐圣女。地位何其超然,范闲的骄傲也触动了她的骄傲。

于是两个人目前便保持着这种尴尬的对答。

“我想再确认次,银子到帐了没有”范闲皱眉问道。

海棠脸上浮着淡淡微笑,似乎是在嘲讽范闲地患得患失。轻声说道:“上次在苏州就说过,何必如此担心,莫非你现在信不过我了”

范闲忽然觉得马车里的气氛有些压抑,低声嘱咐了身旁的思思几句,便掀开车帘下了车。思思微微偏头,好奇地看着海棠,不知道这位名声满天下的姑娘气,究竟是怎么得罪少爷了这些天她看的清楚。少爷虽然与这位海棠姑娘没有什么男女之私,但起先的表现像极了相交多年的知交好友,这几天却有些奇怪。

海棠被思思看的有些莫名,忽然展颜笑道:“看什么看呢”

思思没好气道:“就兴你看我,不兴我看你”

海棠笑着摇摇头。习惯性地将双手往腰旁揣却发现揣了个空,她这些天直穿着婢女的衣裳。而不是惯穿的花布祅子,身前并没有那两个大口袋。

她望着思思取笑道:“我看你,是想瞧瞧范闲喜欢地女子是什么模样。”

这话是实在话,海棠这妮子直有些不理解,明明她的好友司理理乃是天底下最美丽的女子,为什么范闲在理理面前却能保持着镇静,刻意维持着距离,就算在那夜颠狂之后,对理理也没有什么牵挂之情,这下江南数十日了,范闲竟是没有问过自己句,比如理理最近过的可好之类。

就算再是绝情之人,对于曾有过夜之缘,同车之福的绝世美女,总不至于如此冷漠,于是乎海棠甚至开始怀疑,范闲此人是不是有些隐疾,比如像陛下那般

可是偏生范闲却收了思思入房,海棠这路行来,当然知道思思这个大丫环乃是范闲的房中人,所以有些奇怪,但看了这些天,也没瞧出来思思究竟有什么奇异处,长相只是端庄清秀,远不及司理理柔媚丰润。

听着海棠姑娘说到“范闲喜欢的女子”时,思思的脸倏的下就红了,用蚊子般大小的声音应道:“少爷怎么能喜欢我。”

海棠苦笑着摇摇头:“不喜欢你,又怎会收你入房虽然范闲是个冷血无情之人,但我可不相信他会如此行事。”

思思忽而抬起脸来,露出骄傲与自信地神采:“姑娘弄错了,少爷是世上最重情份的人。”

“情份”海棠品咂着这两个字,想起来思思好像是从小侍候范闲长大的人,时间皱起了眉头,心里犹疑着,像范闲这种冷血无情以算计他人为乐的年青权臣,真地是重情之人

她叹了口气,由于衣服上没有大口袋,只好有些遗憾地将两只手袖了起来,问道:“思思姑娘,那你先前为什么要盯着我看”

其实思思对于前些天总是与少爷形影不离的这位海棠姑娘,有些许抵触情绪,毕竟对方又不是少奶奶。而且又是敌对的北齐人。但后来接触地多了,就像许多和海棠接触过的人般,思思也很容易地就喜欢上了这位言辞温和,行事光明,性情直率而不鲁蛮的姑娘家。海棠这人身份高贵,面容虽然看似淡疏,说话不多。但是待人却极诚恳,不论是什么样身份的人,都会平等看待,而且是从骨子里的尊重与平等比如现在还是大丫环身份地思思仅仅这点,就已经超出世人多矣。

此时听着海棠姑娘发问,思思不由掩唇而笑,说道:“和姑娘想的般,我也是想瞧瞧少爷喜欢地人是什么模样。”

马车里安静了下来,海棠睁着那双大大的明亮的眼眸,像看可爱小动物样看着思思。半晌之后,双手互套在袖子里,耸了耸肩,说道:“胡人会不杀人吗”

西胡北蛮,数百年来不知道残害可多少中原子民,凶恶之名传遍四野,思思很坚决地回答道:“不可能”

海棠缓缓眨眼,微笑说道:“同样地道理。”

微风拂过范闲的脸,告诉他现在就是春天。他闭着双眼,迎着扑面而来地小风。嗅着风中生命的气息,十分惬意,眼前水田那头的树林青叶被风儿吹的沙沙的,忽然间他地眼帘微动。听到了后方也传来了沙沙的声音。

不是风拂林梢,不是扫大街,不是掷骰子,不是铅笔头在写字,不是春蚕把那桑叶食。

是她在走路,村姑在走路。

范闲没有睁开双眼,缓缓说道:“为什么是不可能”

“嗯”海棠平静地走到他身边,用个字表示了自己的疑问。清淡处像极了很多年前那个瞎子对陈萍萍在表示疑问。

范闲唇角微翘,说道:“为什么你认为我不可能喜欢上你据院里的消息,北齐太后已经开始着急你的婚事了。”

海棠将双手揣在袖子里,站在他身边看着前方水田里的耕牛,浅浅笑。知道自己与思思在车厢中的对话被他全听到了,开口说道:“看来你的真气恢复的不错。”

范闲睁开了双眼。盯着只落到耕牛背上的小鸟,笑着问道:“我问地是为什么我不可能喜欢你。”

海棠扭头看了他眼,发现他是很认真地在问这个问题,不由无奈应道:“总是喜欢这般口花花的,又不能真的占什么便宜。”

范闲默然,想到昨天与七叶的那番谈话,自己重生之后有许多事情是只能做而不能说,但与海棠似乎只能说不能做他不由笑了起来,说道:“我只是很好奇你为什么如此肯定。”

海棠微笑说道:“在上京城里,你曾经说过,但凡男人,或者说是雄性动物,都是用下半身思考地而我自忖,并没有那等容颜引发你的心思,毕竟我的身份不样,你有所忌惮,又不可能获取什么利益,怎么会喜欢我”

海棠是北齐圣女,范闲是南庆权臣,两人可以以友之道相处,但如果真要凑成对,北齐太后,南庆皇帝,肯定都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相反,对于两个人的谋划却会带来些损害。但范闲想的却不是这些,嘲讽说道:“喜欢这种事情,和利益无关。我发现这不过半年的时间,你的心性和以往已经差了太多。”

这话在杭州的时候,范闲似乎也对海棠说过。

海棠默然半晌,缓缓开口说道:“天道讲究天人感应,上体天下,下怜万民,我本以为这些事情自然而行便可,但是这半年来纠缠于诸多筹划之间,与我门中心法大相径庭,不免有些不适应。”

范闲微微颔首,赞同说道:“这种勾心斗角地事情,确实只适合我这种人做,你还是应该做回村姑这个有前途的职业。”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叹息说道:“说来你心性不谐,终究还是我的问题。若在上京时,我不将你拉入局中,或许你现在还在园子里养鸡逗驴。”

他转向海棠微笑说道:“我算不算是把你引入了魔道”

“何为魔道”海棠平静应道:“只是心魔罢了,有所欲,便有所失,虽然我之所欲看似堂皇,但依然必有所失。这才是所谓自然之道。”

范闲问道:“那你依然坚持”

“当然。”海棠轻声说道:“安之你说过句话深合我心。”

“什么话”

“这世上,从来没有好战争,坏和平。”海棠微笑说道:“所以为了这个目标,我愿意帮助你。”

范闲再次陷入沉默之中,看着面前的景物发呆,只见那只鸟儿或许在糊满黄泥地耕牛身上,并没有发现什么寄生虫可以果腹,于是呼地声飞走了。

“其实你不要太自卑。”范闲扭头望着海棠,极为严肃认真说道:“我直觉得你长的很是很端庄地。”

海棠哑然,片刻后应道:“敢请教。这是在赞赏朵朵,还是在嘲讽”

范闲笑了起来,摇头说道:“只是针对你先前说的,我不可能喜欢上你的原因,有感而发。”

海棠终于忍不住白了他眼,像个小女孩儿般,极为难得。

范闲发觉眉心有些痒,伸指头揉了揉,说道:“不要和我比,这世上的女子但凡和我比起来。也没几个美人儿了。”他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