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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庆余年

有严令,这些天里的功课都布置下来了,您要是不做完,那可怎么得了再说,让老师知道我带殿下出去游玩,这也是好大的椿罪过。”

三皇子皱着细眉毛,冷哼道:“做便做,只是”他望着史阐立闪烁的眼神笑了起来:“你得告诉你,你不跟着老师去内库,留在苏州是做什么,这时候又是准备到哪里去”

史阐立被这话堵着了,犹豫半晌,欲言又止,半晌后才压低声音苦笑道:“殿下又不是不知,学生可怜,被门师命着做那个行当。”

三皇子两眼亮,试探问道:“可是抱月楼要在苏州开了”

史阐立微愕掩嘴,像是十分懊恼自己说漏了嘴。

三皇子嘿嘿冷笑了两声,心里却乐开了花,暗想如果能在苏州重操旧业,总比在这府里枯坐要快活许多,他在京都那座楼里地股份被范闲硬夺了过去,如今知道范闲也是个表面道德文章的实在人,三皇子哪里肯错过这个机会。

史阐立看着三皇子地反应,心中佩服老师果然算无遗策。

第九十三章 君子取财之道

天大地大不如君大,君不在,则师大,师远行,则君子最大。所谓君子,不是小人的反义词,而是地地道道的君之子,也就是说,还是个小人的三皇子,如今在苏州城里最大,所以史阐立并不担心什么,假意苦恼半晌后,终于答应了殿下的要求。

三皇子狠狠命令才从宫里赶过来的那些老嬷子和太监留在府中,大咧咧的带着史阐立还有几个侍卫就出了府。看着小主子消失在门口,那些太监嬷嬷们浑身害怕的抖了起来,心想提司大人不在,这便马上翻了天,忍不住暗自祈求提司大人赶紧回来,却哪里想到本来就是范闲要借三皇子的身份压人。

三皇子难得有这么个游玩的机会,当然并不着急,行人换了行装,扮作出游的富家公子哥,史阐立很有些惶恐地被安排了个长兄的角色,三皇子自然是弟弟,坐着马车绕着苏州城转着,看了些好景致,又凑在湖上看了几座花舫,三皇子的兴趣终于弱了下来。

“这天气太冷,姑娘们身上穿的太多,哪里能看出风流来”身贵气的小公子哥儿皱着眉头,“先去把地方选好,范闲要做的买卖,我也得费费心,不然说你带着我到处瞎逛,只怕他会生气。”

史阐立心中暗道,早就该这样了啊。

选址的问题很容易解决,反正就着苏州城里最热闹的地儿,行人就拼命地往里面扎。找着热闹之中最热闹的街道,又前后寻摸了下,发现开了不少青楼。已经是发展起来地熟地,这便定了大致的方向。

然后又在这大片区域里,挑那门脸最清亮的楼便看,哪家看着大气就看哪家。这行人很简单地便瞧中了对象,是家酒楼,占了这条街上最好地位置,极豪奢的三层楼,楼宇开阔,后面隐隐可以看着院墙,占地极大。

三皇子小手挥:“甭再找了,我看这家位置就最好。”

史阐立心头那个痛快。他在京都打理抱月楼也做了些日子的生意,可从来没有想过,带着皇子挑店址,会爽利到这种程度,有钱有势,做起事情来果然干净利落。

但他站在那酒楼门口,还是动了动心思。小声说道:“这地方太打眼,我看后面总有背景。”

三皇子怔。问道:“这天底下还有谁家背景比我家的背景更大”

史阐立张大了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强行将那口鲜血咽下肚去,小意说道:“万有总督府地份子,或是巡抚家的,殿下虽然不在乎什么。但总要给这些官员们些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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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年纪虽小,却不是个糊涂家伙。想到确实是这个理,总督薛清就不是自己能轻易得罪的人物,再说自己这行人千里迢迢从京都来,当头便要夺江南大官们的面子,只怕这事儿不大好看。

但他看着这酒楼的位置,是越看越心痒,越看越美妙,皱着细眉毛想了半天,说道:“也得问问啊,要把这个风水宝地放走了,范闲不心疼,我还要心疼好多天。”

这行人已经在酒楼外面呆了半晌,光注意看格局,便挡在了酒楼进口处,不吃饭光嗅香,苏州城虽然三教九流混杂,可也没这种事儿啊,这行人在楼门口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顿时引起了这条街上人们的注意,只是看着对方衣着光鲜,护卫孔武有力,不似江湖上的人物,所以街上商家都约束着自己看热闹的八卦之心。

只有酒楼里地掌柜迫不得已走了出来,堆起职业化的微笑,问道:“诸位,可要进楼尝尝本店的招牌菜本店竹园馆,与江南居并称为苏州二楼,确实有些不错的吃食。”

他看着楼前这些人似乎是外地来的,而且身份应该不俗,所以小意应着,这竹园馆身后自有背景,但经商之人,自然是生着颗七巧玲珑心,只说生意,言语间根本没有丝怪罪对方堵在楼前的意思。

史阐立愣,温和笑着说道:“实在不好意思,时竟走神,掌柜莫怪。”

掌柜赶紧连道客官客气。三皇子不耐烦这么慢慢来,说道:“进去坐着再说。”领着行人便往楼里走,末了还丢了句话:“掌柜的,安排个清静地房间,有些事情要讨教下。”

掌柜愣,心想你家兄长没发话,怎么小的却抢先说话史阐立咳了两声,掩饰了下,便跟着往楼里走。

众人在楼间处房间里尚未坐稳,掌柜亲自进屋招呼着。三皇子也不废话,很直接地问道:“掌柜地,你这楼卖不卖”

掌柜今儿吃了不少惊,暗道这位小公子说话的口气真是不小,但他这世不知应付了多少难缠事,谦恭笑着说道:“小公子,这楼眼下生意不错,东家似乎没有转盘的意思。”

“敢请教东家贵姓”史阐立在旁暗怨殿下心急,转而温和问道。

掌柜不卑不亢应道:“东家姓钱。”

等掌柜退出之后,史阐立皱眉说道:“这初来苏州,根本摸不清其中的关系,也不知道姓钱的是何方神圣。”

三皇子站起身来,推开包厢里的窗子,面色不由怔,似乎看见了什么奇怪地东西。

史阐立心头生疑,走到他身后往窗外望去,时间不由也怔在了原地。

只见窗外乃是这竹园馆的后园,园子里竟有方平湖,湖面虽然不阔,但是胜在清幽。两边有院墙与闹市隔开,院中草坪未青,但可以想见春天时地美丽景色。

“真像”

二人同时开口感叹道。这里说的像。当然是指这楼后地设置与京都抱月楼的设置极像,尤其是那些草坪之上,如果再修些清幽小院,只怕与京都抱月楼会变成双生儿。

看着竹园馆的后园。抱月楼地前后两任管理者都动了心,大大的动心这楼定要买下来

“买下来”

三皇子与史阐立又极有默契地同时开口,然后呵呵笑,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等回去后想办法打听下这个竹园馆的背景,只希望对方的背景不要太雄厚就是,如果牵扯到

太高层的官员,事情会比较麻烦。

三皇子小小年纪。却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感叹:“如果范思辙在这块儿,只怕要和这家酒楼的东家打官司,非指着对方鼻子骂对方无耻抄袭自己的设计。”

史阐立想,范二少爷还确实是这种性情,不由噗哧笑。

“笑什么笑”三皇子瞪了他眼,“我那二表哥可比大表哥还要阴当然,他们哥俩儿都不是什么善茬儿。硬生生玩了招金蝉脱壳,欺负我年纪小。阴了我的股份,甭忘了,这事儿你也有份搀和”

史阐立畏畏缩缩地哪敢接话。

行人在包厢里用了顿饭,对这间酒楼的厨艺是大为赞赏,而三皇子更是动了将原本的厨子也拢招过来地念头。

饭毕之后,众人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发现掌柜的急匆匆地走进包厢,满脸大汗地重新行了个礼。面擦着汗,面柔着声音说道:“这几位客官,先前说买楼之事,可否再议下”

三皇子这行人好生奇怪,这楼子明显生意极佳,而且前面问的时候,对方明显有防备之意,怎么这时候的态度却忽然变化的这么大

史阐立试探着问道:“掌柜的,这是什么意思”

掌柜地干笑了两声,说道:“先前东家听说了这事儿,想着最近生意不如往年,既有贵客出价,干脆便放了出来,只希望贵客们能给个合适的价钱,另外就是还希望转手之后,贵客们能将这楼子好生打理下去。”

史阐立越发奇怪了,正准备问什么,三皇子却抢先笑眯眯说道:“这是自然,我们也是做生意地人,当然会将这楼子做好,只是你先前说合适的价钱,不知道什么价码才是比较合适”

包厢里下子安静了下来。

掌柜双眼呆,心想敢请这位小爷这就让自己出价了可东家没个吩咐,这价能怎么出看东家的意思,肯定是打算双手白送,对方却似乎没查觉到要自个儿出价

他额头上的汗渗的越来越快,面色红胀,似乎这初春料峭的天气,已经化作了三伏之季,憋了半天,掌柜终于鼓足勇气,伸出四个手指头

史阐立愣,房间里地护卫们再愣,心想四万两就算这地方的狮子头再出名,也没有这么狮子大开口地啊

掌柜的看对方没有接话,心里更是害怕,赶紧收回了三根手指头,就留根食指可怜兮兮地竖着。

史阐立险些再次吐血,这价杀的真叫古怪,自己不用说话,转眼间便从四万两变成万两,想了想后,觉得这价钱其实已经不错了,点头说道:“万两银子虽然不多但是”

掌柜的双腿软,险些哭了出来,说道:“这位先生,错了,错了。”

史阐立讶异道:“怎么错了”

“是千两。”掌柜勉强挤出天真的笑容,“不是万两。”

史阐立咽回今日的第三口鲜血,还来不及说什么,三皇子已经说道:“拿合约来。”看他神情,似乎成竹在胸。

掌柜似乎早有准备,立马出去请了位官府认可的中人入内,便开始写契书,等写到买卖数目的时候,三皇子甜甜笑着说道:“万六千两,我不占你们便宜,我多给你两成的银子。因为想必你家东家也不大肯卖,这两成的银子算给他买伤药。”

三皇子今日虽然穿地是平民服饰,但自然间流露出股清贵之意。掌柜虽然大为惊讶,却也不敢多言,写好契书,双方摁了指印。约好明天银楼两讫。

小心翼翼地送这行人出了酒楼,掌柜的吁了口气,有些害怕地抹了抹额上冷汗,镇定心神后便往三楼走,走进个幽静的房间,将怀中地契书递给了个年青人。

这年青人面相清正,双眼温和有神,正是在杭州西湖楼上楼边出现过的明家少爷。明兰石。

他接过契书扫了眼,眼中闪过丝恨意与失望,反手便是耳光扇了过去啪的声响,掌柜的捂着脸颊畏怯地看着少主,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没用地东西”明兰石心中愤怒,面色却依然温和,话语里却透着股寒风。“要你送银子都送不出去”

今日他也是适逢其会,在家族会议之后。明兰石便直留在苏州,忽听得掌柜的说有人想买楼,听对方的形容打扮,这位明家的接班人便隐约猜到了少许,待后来小二偷听到了范思辙那个名字,他马上就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反应极快地便准备将这竹园馆双手送上

没料到对方竟是点便宜不占,万六千两银子。这可不是小数目

这个数目不止没有占明家便宜,反而比市道上的价钱还高了不少,但明家怎么会差这点儿钱明兰石满心想趁三皇子不知道竹园馆的东家是谁,抢先便将这楼送出去,哪怕是贱卖也好。

他最主要的目地,当然是想讨好下对方,而如果对方将来根本不认这个小人情这纸契书送到京都,便是范闲和三皇子仗势强买民间产业的证据,将来让长公主那边打御前官司也好找由头

没想到那个年纪轻轻的三皇子,竟然不肯占这个便宜难道京都传言有假,这个皇子并不如传说中那般贪财阴狠

明兰石陷入了沉思之中,再次发现,这次家族要面对的这些人,实在是有些难以捉摸。他闭目沉思半晌后,轻声吩咐道:“范大人的心思很简单,这是要开妓院了传令下去,任何间楼子,都不准卖姑娘给他们,开再高的价钱也不行”

掌柜的应了声,旋即苦笑说道:“少爷,可是光咱自家地姑娘不卖这苏州城里做这个生意的可有不少人,那些人肯定不愿意得罪范大人。”

“他们手上有好姑娘吗”明兰石微笑说道:“好姑娘都在咱们袁大家手里让他们去买吧,些残羹剩饭,哪里能吸引到客人。”

辆马车离开了竹园馆,四周地商家们并不知道堂堂明家吃了个

闷了,这家苏州最出名的酒楼明天便要易手了。史阐立虽然少经阴秽事,但此时也终于醒过神来,皱眉说道:“殿下,看来您的身份,被对方知晓了。”

三皇子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闪过丝厌烦:“也算那些人聪明。”

史阐立想了想,忍不住开口问道:“殿下,先前开的价钱是千两,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自己加价”三皇子冷笑道:“无事献殷勤,非即盗,猜到我的身份,便恨不得将这楼子双手奉上那日后呢他们要求地,只怕可不是这个楼子这般简单,人凑上笑脸来,咱们当然不好反手就打耳光,可也没必要将自己的脸凑上去和他们亲热这世上有几个人够资格与我套交情”

史阐立摇头道:“不知道那楼子背后地东家是谁,见机倒是真快。”

三皇子说道:“管对方是谁,要我占他便宜,肯定就是想占我便宜的人,这事儿你要记住了,以后出去行走,也不要胡乱占别人便宜,当心给范闲惹来麻烦。”

史阐立心里对面前这个小皇子实在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赞叹道:“殿下这话简单,但道理极深。”

三皇子用清稚的声音骂道:“别拍我马屁。好不容易扮次平民,就被人瞧了出来,心里真是不爽。”

史阐立心想。您自个小小年纪进楼便要买楼,这种口气,哪里是想遮掩自己身份应该做地他又想着,面前这位皇子年纪轻轻。面对着上万两银子的便宜,居然能忍住不占,似乎与当初做抱月楼时候的阴狠性情相差地太远,眼眸里不由闪过丝疑惑。

也不知道三皇子看见他神情没有,继续说道:“范闲说过句话,但凡我去占这天下人的便宜,最后总会被天下人占了朝廷的便宜,而我如果让朝廷被人占了便宜。那就是甘愿自己掏银子供人花的大蠢货。”

史阐立默然,暗中替门师担心,身为皇子,却树立了这样地思想,那自然是在告诉这位皇子,朝廷的利益将来就是你自己的利益,那这代表着什么意思

如今太子可是依然在位啊

没有察觉到史阐立内心的惊恐。三皇子微羞笑着说道:“老师说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而君之财,则藏于天下,何须去取”

史阐立吞回今日暗伤的第四口鲜血,双眼盯着车窗外不停飘过的青幡,强抑着内心的隐惧。当作自己根本没有听到过这句话。

“做生意,可以当作件业余爱好。”三皇子嘻嘻笑道:“老史啊。你的胆子可比我那两位表哥小太多了,不是个做生意地材料。”

史阐立挪动了下身子,让后背微湿的衣服透透气,苦笑应道:“殿下教训的是。”

三皇子喊停了马车,说道:“钱庄到了,你去办事,我先回府。”

小孩子的脸上浮过丝笑,不知道在得意什么。

看着远去的马车,史阐立暗嘘了口气,喊跟着自己的两位侍卫在外面等着,稍整理了下身上的衣着,便往太平钱庄地分理号走去。

在他身后不远处,那家新开数月的招商钱庄虽门庭冷落,但透着股新贵气息,那幡崭新地青布像是在嘲笑史阐立的迂腐与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