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 87 部分阅读(1 / 2)

作品:《庆余年

正在苏文茂指挥下砍柴的年轻人,微微怔。

那位年轻人眉目有些熟悉,赤裸着上身,在这大冬天里也是没有半点畏寒之色,不停劈着柴。

“这就是司理理的弟弟”范闲微眯着眼,看着那个年轻人,似乎想从他身上找到北国那名姑娘的影子。

邓子越轻轻嗯了声:“大人交待下来后,院长又发了手令,被我们从牢里接了出来,司姑娘入了北齐皇宫,他的身份有些敏感,不好安置,上次请示后,便安排到这里来。”

范闲点点头,这间小院是自己唯的自留地,除了自己与启年小组之外,大约就只有陈萍萍知道,最是安全。他今天之所以不顾伤势来此,是因为陛下将虎卫调给了自己,这些虎卫的存在,虽然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但他们当中肯定也有陛下监视自己的耳目。

想着以后很难这么轻松地前来,所以他今天冒雪而来。

“这位司公子是位莽撞人为了他姐姐可以从北齐跑到庆国,难保过些天他不会跑出这个院子。”范闲握拳于口,轻轻咳了声,说道:“盯紧些,如果有异动,就杀了他。”

邓子越面无表情地应了声,推着他往里间走,轮椅在地上地浑浊雪水上碾过。

屋内的监察院官员出来迎接,看着坐在轮椅中的提司大人,不由心头微凛,似乎产生了种错觉,以为庆国又出了位可怕的陈萍萍。

第六十章 情书

京都深正道旁的宅院,向没有太多人驻留,此间的主要任务是负责传递范闲的命令,接收北方上京王启年递过来的消息。司理理的弟弟和其它人,都在厢房里生活,留给范闲办事用的房间,自然没有生火的习惯。

今天虽然知道提司大人要来,早已有人提司发了暖炉,但屋子里蕴了很多的阴寒,时间还是没法子散开。范闲坐在轮椅上,感受着房间里的寒冷,忍不住呵了呵手,苦笑道:“连个炉子也舍不得生院子难道穷成这样了”

邓子越正在炉子上烤砚台,又喊下属们弄些热水来把冻住了的毛笔润开,听着大人的话,苦笑说道:“大人这些日子事多,又受了伤,下面没备着今天您过来。”

好不容易折腾得差不多了,范闲撑着脑袋,看着邓子越拿着墨块儿在温好的砚台上死命磨着,用温水兑着,就像磨刀样的吃力半晌,终于磨出了些计儿来。

范闲满意地点点头,新心腹的水磨功夫看来比太医正也差不到哪里去,将润开后的毛笔伸进砚台里,蘸了些墨,在雪白的纸上写了几个字妈的,墨居然又冻凝住了

“这什么鬼天气”范闲大怒,将焦木头子似的毛笔扔到桌上,骂道:“在家里怎么没见冷成这样”

邓子越只觉股寒风在房内四处刮着,小心翼翼回道:“府里的炉子要好使很多,这间院子当初买的时候,就没备着这些。连炕都没还来得及烧暖。”

“我又不在这儿睡觉。”范闲恼火说道:“你个,老王个,都是抠死了的主儿当初给了王启年千两银子,他硬是只花了百二十两,买了这么个破院子想冻死我不成”

邓子越有些同情远在北齐,还被提司大人天天训斥的前任,小意劝解道:“胜在清静。”

“不止清静了。”范闲看了他眼,恨恨说道:“这叫清寒若让京中那些大臣们看见了,只怕还真以为咱们监察院是个清水衙门。”

他今天有几封重要的信要写,顾不得那么多,还是勉力用着毛笔,但终究还是无法顺手。几翻折腾之下,终于放弃,拍书桌喝道:“那支笔给我”

邓子越磨蹭了半天,终于从贴身的衣衫里取出只笔来,将要递给范闲的时候,却是面露慎重之色,说道:“这笔贵着,听说内库也没多少存货了,大人省着些用。”

范闲把抢了过来。无比鄙视地看了他眼心想不就是枝铅笔,这么金贵做什么等去江南再找几个石墨矿,内库的铅笔生意自然能重新起来。到那时节,我喊内库做两筐让你背着。筐让你写到死,筐让你沿街扔着玩

铅笔在雪白的纸面上滑行着,就像是美人的脚尖在平滑的冰面上起舞。偶尔刮起几丝冰屑雪痕。

邓子越知道提司大人在写密信,早识机地退了出去。冰冷的书房里,就只有范闲个人捉着破笔头儿在写着,嘴里吐出的雾气,在纸上现即逝,看着很有些诡魅。

信的内容其实也很诡魅,虽然是监察院的密信,但信上之事干系太大,而且铅笔的笔迹是可以擦去的,所以范闲并不是太放心,用的言语比较隐晦,而事涉时间之类的重要句子,都是用的暗语。

信是寄给王启年的,上面写的是关于崔家的事情。崔家因为在京都大受迫害,为了帮助二皇子与信阳方面筹银子,迫不得已调了大批走私货物,到了北齐,但那边的渠道直没有打通,所以出现了积货的现象。

目前在线路上以及北专库中,崔家从信阳调出,积起来的货物,大约能够占到内库年产六分之的数额

从这个比例上就可以看出,长公主把持内库这些年,胆子已经大到何等样的程度,谋取私利起来是毫不手软。

目前的局面是范闲与言冰云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打击二皇子压榨崔氏才造就的,他等的就是此时,要口将对方吃得干干净净,连骨头都不吐根出来。

给王启年的信最后写了句:开饭了。

范闲坐在轮椅上,微微偏头,轻轻揉了揉胸处伤口上方,那里直包着系带,有些痒得慌。写了封信后,手已经冻得有些僵了,忽然间开始怀念在澹州的时候,思思天天帮自己抄书,而当自己抄书时,这丫头会将自己的手放在她的怀里暖着,触手丰盈,手感着实不错。

心头微荡,提笔再写,这

邓子越点点头,走到屋外,将已经密封好了的几封信递给了早已等候在外的启年小组成员,那位哥们儿数了数手里的信,也发出了同样的疑问:“怎么有两封”

邓子越看着他,唇角有些难看地抽搐了两下,吸了口冷气说道:“问那么多干什么”

二人对望眼,点了点头,住嘴不语,心里想着,提司大人用监察院的最高密级邮路寄情书,实在是有些奢侈。

范闲坐着轮奇出了深正道的小院,上了马车便往林府去,准备去接婉儿和大宝回府。在马车中,他忽然问了句:“太学司业这职务有什么蹊跷没还有就是我早就不在太常寺了,为什么这次升我做太常寺少卿”

邓子越先解释后面那个:“少卿有二,任少卿为主,大人为副不过这是个虚职,也不用天天去。太学司业总领七门,这两个职位都是正四品上。”他提醒道:“大人,虽然您接手提司之职后,便不能再任朝官,但终归朝廷没寄发明旨去了您这两处的职司,这次陛下旨意任您这两个虚职,想必只是以示圣眷,并不见得有旁的意思。”

范闲摇摇头,这两项任职是皇帝圣旨里的最后两项,自己起初没有当回事,但后来越想越不对劲,皇帝这人心思深刻,绝不会拿官位当馍馍用。

“这两个职位有没有什么比较特别的地方”他皱着眉头,组织着言语。

邓子越想了很久之后,有些不确定回道:“少卿之职常见,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只不过就是太常寺掌管宗庙杂事,入宫比较方便太学司业这些年却没有出现过,几次新政后,官职都有些乱了”

他忽然拍大腿,高兴说道:“想起来了,以往太学司业要入宫为皇子讲学,是太傅的助手。”

范闲愣,张大了嘴马,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终于明白皇帝安排这两个职位给自己是做什么了,太常寺少卿加上这个太学司业,那自己岂不是要变成皇子们的老师

准确来说,岂不是要负责教老三那个小混蛋

念及此,他大惊失色,骂道:“老子可没这闲功夫天天入宫不是要下江南了吗怎么还安排这种可怕的事儿给我做”

咯吱声,马车似是被他骂停了,车帘微掀,在淅淅细雪之中,但看见马车前方被个太监领着几名宫中侍卫给拦住了。

姚太监看着马车里的范闲,畏寒地抖了抖眉毛,颤着声音说道:“大人,叫奴才个好找快随我走吧,陛下宣您入宫。”

第六十章 游园惊梦上

姚太监今天先去的范府,在府上没找着人,不知道这位正在养伤的提司大人跑哪儿去了,竟是连尚书大人都不清楚,那位身份特殊的小范夫人也不在府中,竟是寻不到人去问范闲的下落。

可是陛下还在宫里等着的,这下可急坏了姚太监,问清楚了小范夫人是回了林府,他才领着侍卫往那边赶,凑巧在路口碰见了这辆马车,如果不是侍卫眼尖认出名范闲的亲随,只怕还会错过。

看着气喘吁吁的姚太监,范闲叹了口气说道:“我还要回林家接人,怎么这时候让我入宫”

陛下传召,还这么不急不慢应着,真快急死了姚公公,他哪里见过这么不把宫中传召当回事儿的臣子他与范府向来交好,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催促道:“陛下的旨意已经出了老久了,小范大人您要再晚去,只怕陛下会不高兴。”

范闲苦着脸应道:“自然是要去的。”也见不得老太监在雪天里站着,招呼他进了马车,行人就往皇宫的方向驶去,另安排了人手去林府通知妻子。

“老姚,给句实话,出什么事儿了”范闲半靠着养神,双眼微眯,没有看这太监头子眼,范府向来把这些太监喂的极饱,所以他也懒得再递什么银票。

姚太监如今其实也不怎么敢接范家银票了,呵呵赔笑着说道:“这做奴才的怎么知道您去了就得了。”

范闲摇摇头,佯怒骂道:“你这家伙,做事不地道。”忽顿了顿说道:“打听件事儿。”

姚太监竖起了耳朵。看了看马车四周没有什么闲杂人等,压低了声音说道:“大人,什么事儿敢说的我都能说。”

“上次悬空庙里那几个太监怎么处理了”范闲皱着眉头。

姚太监凛,微怔了怔之后。举起手掌平摊在自己的咽喉上,划了道。

范闲面色未变,却不知道心头是如何想法。他知道这是必然地结果,太监的队伍里出了刺客,在场的人自然逃不了死,只怕宫里还要清洗大批。

“老戴呢”

“没。”姚太监叹了口气说道:“他是老人,陛下是信的过地,只不过受了牵连,也不能在太极殿呆了想着上两个月,因为他那不成才侄儿的事情。被都察院参了道,他在宫中就过的难堪,后来好不容易。陛下瞧在淑贵妃的面子上,将他重新提了起来用。”

他看了范闲眼,范闲没有什么表示。姚太监并不清楚范闲与戴公公之间的银票之缘,究竟深厚到了什么地步。

“没想到又遇着谋刺之事老戴的运气也算是倒霉到了家。这不,什么职司都被除了。还挨了十几记板子,被发配到司库去,这么大把年纪的人。在这大冷天里下苦力姚太监与戴公公是同年入的宫,虽然平日里互相之间多有倾轧,但此时看着对方倾然倒塌,不免也有些物伤其类,拈袖在眼角擦了擦。

“老戴熬几天吧,等陛下的火气消了再说,能保住条老命就不错了。”范闲摇了摇头,又问道:“那如今在太极殿当值的是谁”

“洪竹。”姚太监看着范闲疑惑地脸,小声解释道:“个年轻崽儿。今年开始跑太极殿和门下这条路,陛下喜欢他办事利落。”

“传旨的事儿也让那个洪竹做”范闲好奇问道。

姚太监摇摇头,说道:“他哪有这个资格身份”

马车刚过新街口就被姚太监喊停了,邓子越有些不满意,毕竟宫前这片广场极为宽阔,这飘雪的冬天里,让伤势未愈地提司大人坐着轮椅过去,实在有些过份,也不怕冻着大人了。

“几位官爷,没法子。”姚太监委屈说道:“上次出了事儿之后,禁军内部大整顿,如今这些兵爷们个个跟狼似地盯着所有人,那阵势,恨不得将入宫的所有人都给吓走。”

范闲听了两句,说道:“别难为姚公公了,我们下吧。”

邓子越有些恼火地看了宫门处眼,将范闲抱下马车,放到轮椅之上,赶紧打开黑布大伞,遮在提司大人的头顶上,身后早有旁的监察院官员推着动了起来。雪粒击打在黑伞之上,微微作响。

姚太监没这般好命,拿手遮着头,和身边的几个侍卫抢先往宫门处赶了过去。

范闲整个身子都缩在大氅里,躲着迎面来地寒风,半边脸都让毛领遮着,还觉着股寒意顺着衣服往里灌,头顶天光黯淡,雪点之声凄然。

宫门外的禁军与姚太监交待了手续,吃惊看着广场中间正在缓慢行走的那行人。风雪天中,那行面色冷漠地便服官员,正推着把轮椅,轮椅上只有把黑伞牢牢地遮住了由天而降的雪花,星半点都没有漏到轮椅上的那人身上。

“今天没传院长大人入宫啊”这位禁军队长惊讶说道。

“是范提司。”

众人惊,禁军队长赶紧带着拔人迎了上去,替轮椅上那人挡着外面的风雪,将这行人接到了宫门处,稍查验,便放行入宫。

北风在吹,雪花在飘,邓子越推着轮椅,行过正殿旁那条长长的侧道。随着宫墙角沿的颜愈来愈深,在宫墙右侧的那道门前终于止了步。

早有太监打起了素色地大伞,牢牢地遮在范闲的头顶上,前呼后拥。小心万分地接着这位年轻地伤者入了后宫。

邓子越站在后宫门外,看着提司大人在里太监们的簇拥下越来越远,面色虽然平静,却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粒雪花飘落下来,将将落在他地眼角上,让他眯了眯双眼。

“不是在御书房”范闲皱着眉头,暂不理会扑面而来的寒风,问身旁的姚太监。

先前传出消息,陛下久候范提司不至。已经发了脾气。小太监们接着范闲了,哪里敢怠慢,就像脚上踩了风火轮般。往深宫是狂奔而去,推的那个轮椅是吱吱作响,打着素色大伞的太监是东倒西歪,如果不是宫中地势平坦,这路狂奔只怕早就把范闲的伤口癫破了。

姚太监跑的气喘吁吁的。回道:“在在寝宫。”

范闲心头微讶,面色也不怎么好看。姚太监看着,才想起来这位年轻官员还是伤后之身陛下不能等。可是如果让提司伤势再发,自己也没好果子吃,这才赶紧让众人把速度降了下来,劈头劈脸通乱骂,又讨好地侧脸说道:“冬范大人,没颠着吧”

范闲点点头,说道:“没这么金贵。”

不时,众人便来到了皇宫圆中处,不是皇后所在的寝宫。而是宜贵嫔所在。姚太监赶前几步,入内通报,不时便有人来接着范闲进去。

皇帝今天穿着身便服,正坐在暖榻之上,有搭没搭地和宜贵嫔说话,三皇子老老实实地坐在边上抄着什么东西。看见太监们推着范闲进来,他才住了嘴,淡淡回头看了范闲眼。

“受了伤,不老老实实呆府里养伤,在外面瞎跑什么”

位皇帝对位年轻臣子,貌似训斥,实则关心,按理讲,做臣子的应该感激涕零才是,范闲却是暗自冷笑,若真地关心自己,怎么会等了十七年才来表现这些如果真的是担心自己伤势,为什么又急着宣自己入宫

不过他面上仍然应景地让那抹微微感动现即逝,然后平静应道:“回陛下,好的差不多了,这才偷偷出去逛逛,正准备去林府接婉儿。”

“婉儿回林府了那宅子里又没什么人除了那个傻子。”皇帝似乎不怎么喜欢把自己地外甥女和林府联系起来,面色有些不豫。

宜贵嫔偷望着陛下脸色,呵呵憨笑着岔开了话题:“范闲,你伤没好就到处跑也不怕范尚书打你板子”

皇帝微微怔,旋即笑道:“范建哪里舍得。”

虽是笑话,但里面却含着别的意思。范闲微微凛,面上堆起笑容,没有接话。

皇帝看了旁边正在抄书的三皇子眼,对范闲说道:“你前些日子在太学整理出的几本经策朕让承平这些天在学,太傅以为深了些,你怎么看承平,去见过提司大人。”

三皇子姓李名承平,依庆国规矩,皇子们对于大臣都是极为尊敬的,陛下这声吩咐也不怎么出奇。三皇子赶紧住了笔,小心谨慎地走到轮椅面前,对范闲行了礼。

“这怎么使得”范闲坐在轮椅上,也无法避开。

“你如今是太学司业,正是份内地事情。”皇帝平静说道,就像是在说件很寻常的事情。宜贵嫔却听出来了,看来陛下有心让范闲做三皇子的老师,想到范闲地文声武名,以及在朝政中的影响力,宜贵嫔忍不住眉开眼笑起来,越看范闲,越觉得顺眼。

这副神色落到皇帝眼中,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瞧把你乐的。”

宜贵嫔之所以受宠,就是因为至少在表面上,她不会隐藏什么心思,高兴的时候就高兴,此时听着陛下揶揄,也不慌张,呵呵笑着说道:“谢谢陛下,给平儿找了位好老师。”

范闲听着二位长辈自顾自说着,心中气苦,暗想这事儿怎么没人来征求下自己的意见

三皇子捧着书卷过来,范闲接过来略略看,抬起头回禀道:“庄大家的经策之学是极好的,太傅以为程度深了也有道理,不过这几篇只是入门的东西,三殿下提前接触下,也没什么问题。”

君臣之间又随意说了几句,范闲小心应着,但知道皇帝肯定有些话要对自己说。果不其然,在喝了碗热汤之后,皇帝看似随意地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