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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庆余年

缝隙可逃。

“就擒吧。”锦衣卫的队伍分开,那位范闲认为像个富家翁般的北齐大人物,锦衣卫镇抚司指挥使沈重大人微笑说道:“上杉将军给了本官这个机会,实在是多谢多谢。”

劫囚不成,沈重终于找到了扳倒上杉虎的机会,当此局势由不得他不欢愉。

谭武脸上没有绝望的神色,也没有惊愕,只是无比愤怒和郁怨,在今夜劫囚的计划中,本就已经想到失败后的情况,自己身为上杉大将当年的亲兵,根本没有惜命的想法。只是谭武依然很愤怒,因为计划中明明知道沈重可能有埋伏,自己这方早就做好了应对

就像马车逃遁的方向的那片民宅,应该此时已经起火,可是依然片安静。

就像这些埋伏着锦衣卫的小巷,应该也会出现动乱,可是今天居然点动静也没有

范闲与树枝混在处,平静地注视着远处场中的局势,他看着那个像受伤后的老鹰般愤怒的谭武,没有丝毫表情。不错,在计划当中,由上杉虎方面主攻,掩护撤退的任务应该是由信阳方面与监察院潜伏在上京的密谍行事。但是,长公主没有动,言冰云没有动,范闲也没有动。

与上杉虎手下这些北方军人比较起来,庆国人在对外方面无疑拥有相当致的阴险与默契。

第八十章 事败

天宝五年秋,少年皇帝在密信里答应远在北方冰天雪地里的上杉虎:“朕会将肖恩换回国来。”所以代名将上杉虎舍了经营十数年的北方要塞,只带着亲兵营与谭武回了上京,因为他相信,天子无戏言。

结果肖恩换回国了,皇帝却不肯放他出来,因为皇帝想知道肖恩的那个秘密。

同时太后却想要肖恩死,因为苦荷不想肖恩的那个秘密被任何个人知道。

因为锦衣卫盯得太紧的缘故,上杉虎在京中并没有强大的助力,但仅仅凭倚他在军中的声望,不论是太后还是皇帝,都必须给他几分薄面,而不敢逼之太甚。这种局面,想来是北齐皇宫十分不想看见的,所以能够寻找到个削弱上杉虎实力或者声望的机会,他们必须要掌握住。

比如今天。

沈重望着马车旁的谭武,知道经此事,就算不能给上杉虎定罪,但只要抓住了上杉虎这位当年的亲卫,相信上杉虎在军中的声望也会遭受到致命的打击,与南庆勾结,这种罪名是任何位军人都难以承受的。

便在此时,谭武却偏了偏头,张开双唇骂了句:“南庆人。”

沈重微微笑说道:“先前那声巨响,本官倒是清楚的狠,除了南庆监察院三处能整出这些花梢玩意儿,还能有谁南庆人帮助谭将军劫囚,这事儿可是定了的。”

没料到谭武竟是理也不理他,只是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那九名属下,大帅的亲卫营是自己手训练出来地。今夜已经死了不少,如果不是南庆人背信弃义,自己定能够带领众人逃出生天。

他回头望向沈重,忽然长身礼道:“请沈重大人传句话。”

“什么话”沈重并不相逼。因为他还存着万的念头可以抓个活的。

“杀我者范闲也”

谭武身为大帅心腹,自然知道这个计划的几个当事方,范闲身为南朝监察院提司,又恰在上京,他在其中扮演地角色自然明显。范闲这个名字,从他的嘴里嘶声喊出,充满了不忿与怨毒,清清楚楚地传入了场中数百人的耳中

高树之上的范闲满脸平静,就像没有听到般,心里却清楚上杉虎事后定会明白自己在此事里扮演的不光彩角色。更何况谭武临死前还狂吼了这么声。

话音落处,谭武翻手腕,刀光如雪由下而上削去。生生将自己的脸颊削掉刀光再转,自颈上抹过,头颅落地

紧接着刷刷九声响,竟似同时间响起,九个头颅被血水冲着离开黑衣人的身体。滚落在了地面上,与谭武的怒目圆睁血肉模糊凄惨无比的无面头颅滚到了处。

很奇怪的,沈重并没有阻止他们自杀地举动。只是冷漠地看着这切,半晌后,才轻声说道:“这些都是国之勇士,可惜丧于南庆人的阴谋,诸位,好生厚葬。”

谭武毁面自杀之时,高树之上的范闲心脏微微颤了下,凭借超群地耳力听见沈重的发话,这才知道沈重果然不简单。

所有劫囚的人都已经死了。只有那辆孤伶伶的马车还停留在锦衣卫众的包围之中,大家都知道,锦衣卫地祖宗肖恩,那位早已不复当年之勇的老人,此时正在马车里。

毫无预兆的,马车不知上面附着什么,竟是熊熊燃烧了起来

火势极烈,片刻间便笼住了整个车厢,前方地马儿受惊,衔着枚的嘴却无法发出嘶嘶的声音,便要带着马车往前直冲刀光闪过,两匹骏马四肢弹,砰砰两声摔倒在地上,马头处鲜血横流。

沈重冷漠地看着熊熊燃烧的车厢,不知道在想什么。萧副指挥使看了大人眼,有些焦急说道:“大人,快救火,陛下要肖恩活着。”

沈重微微笑,挥挥手,止住了下属救火的举动,示意萧副指挥使到了身前,轻声说道:“可是太后要肖恩死去。”萧副指挥使面色凛,知道自己先前的说法有些冲动,他接着发现沈重的眼角眉梢浮现出股很怪异的感觉,听着大人轻声自言自语道:“被关了这么多年,既然不能脱身,死亡或许也是种不错的选择。”

火苗冲天而起,不会儿地功夫,马车被烧的垮了架,跌落在街道中,黑灰渐起,热气薰人。

待火势停止的第刻,就有锦衣卫的专用仵作上前,开始仔细地检验车中的那具尸体。不时,便回报道:“正是肖恩。”

沈重点了点头,问道:“腿伤是新成的”

“是,受伤不超过两个月。”

“牙”

“与雾渡河处接手时的记载致,缺损三颗。”

沈重的表情有些怪异,似乎是不敢相信肖恩就此死去,似乎是他此时不知该用怎样的表情来表达自己的心情,总之那丝微笑有些诡异,有些淡漠。

城南上杉大将的府中,代名将上杉虎正与他的夫人正在说话,二人身旁的茶几上放着礼单,院子里隐隐可以听到些杂乱的声音,夫人眉眼间略有忧色说道:“老爷,太后做寿,这几日您离不得京,这可如何是好”若放在往常,这个时候将府里应该是安静片,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竟是连夫人都没有入睡。

上杉虎面色不变,沉声说道:“自然是不离的。”

“那这寿诞的礼”夫人低着头请示。

“自然也是不备的,夫人,你还是准备下行李吧。”

说话间,忽然有位虎背熊腰的壮士疾步走入后厅。夫人识得此人是大帅的贴身亲随,但时已凌晨,对方居然不请而入,想来定是自己那个不吉利的猜想变成了现实,她有些慌乱地地看着上杉虎眼,颤声说道:“你真做了”

上杉虎不怒而威,双黑蚕眉渐成剑锋,沉声说道:“本将忠于朝廷,但事有不协处,也要允我小小放肆下。”

夫人不再多言语什么,只是沉默地退到了后室,也不再有心思去打理太后寿诞的礼物。

“大帅,府外的钉子多了起来。”

只有与上杉虎最亲近的那些人,才会执拗地称呼上杉虎为大帅,而不称其为大将军。此时说话的这位贴身亲随本无姓氏,只是名孤儿,后来被上杉虎从雪林里拣了回来,养到了这么大,赐姓上杉,单名个破字。他与上杉虎的关系,有些类似于上杉虎与肖恩之间的关系,只是他对于上杉虎是敬畏多于亲切。

“等着消息吧。”上杉虎稳若东山地坐在椅上,面目沉静,根本看不出丝紧张。

上杉破领命而出,监视着院外的动静,同时准备着后续的手段。

许久之后,上杉破再次回到后室之中,半跪于地,沉声说道:“事败。”他的声音没有丝颤抖,但不知怎地,却依然掩饰不住股悲凉透了出来。

上杉虎扶在椅把上的右手顿了顿,闭上了双眼,闭眼的力量用的极大,眼角的皱纹像菊花般绽开,直到此时,才能发现这位代名将的真实年龄。

他走回了后室,看着床边有些不安地坐着的妻子,笑了笑,说道:“已经很晚了,你为什么还不睡”

将军夫人有些不安地笑了笑:“睡不着。”

上杉虎微笑说道:“我们不离京了,来商量下后几日入宫给太后的礼单吧。”

此时天色正处于黎明前的最黑暗时分,下方片狼籍的院落开始收拾,四百八方围堵过来的锦衣卫也开始沉默地按着各自职司散去,那辆被烧成了灰烬的马车与地上那些尸首也已经被镇抚司的专业人员接手,不会儿功夫,下面就回复了平静,在个帝国的强大机器面前,要掩盖这样声巨响,件惊天大事,也不是做不到的事情。

后墙处受伤的锦衣卫还躺在地上,偶尔会发出几声低沉的惨呼,那次爆炸引发的伤害十分厉害,大部分人都死了,就算偶尔侥幸逃生的人,也是浑身土灰满脸鲜血。

此时正有人抬着那些受了伤的锦衣卫往北城方向的衙门去,大夫们也各自紧张地跟着,长串担架看上去就像个细细的百节虫般,扭曲着腰肢往前。

范闲小心翼翼地伏在树枝上,收紧全身的肌肉,再放松全身的肌肉,如此不停地重复着,以免僵立太久而寻致自己的反应变慢。他看着树下巷中那些担架上的伤者,心里想着,如果不是自己当年很喜欢看沉默的羔祟和杀手里昂,只怕还会真的让那个老头儿逃走了。

第八十二章 范闲也尾行

树下的战场已经安静了,锦衣卫用马车运来很多玉泉河的河水,大桶倾关那些清水哗哗地冲到街道上,瞬息间将地面上的灰尘鲜血冲涮的干干净净,只留下那些湿漉漉干净的石板。

四周有锦衣卫在看防着,也有相关衙门在各处民房里进行着弹压,所以这块儿丁字巷四周没有什么异动。院后的那堵石墙也开始被临时的材质重新封了起来,总之,镇抚司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将这片区域尽量回复成原样。

宫中并不想在此时将这件事情掀开,毕竟谭武等人死的壮烈,想要构陷上杉虎,有些难度,而且毕竟也要考虑军方的态度,所以暂时准备压段时间。

晨起的鸟儿啾啾叫着,锦衣卫们抬起头,看着没有泛白的天色,心想鸟儿倒是起的早,难道它们也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潜到树下的范闲抹去额角的滴冷汗,在心里咒骂了几声那些失眠的惊鸟,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远远缀着锦衣卫的伤员队伍往北城方向遁去。

长街之上没有行人,也没有前世扫大街的唰唰声,他在那些两层高的邻街建筑上跃行,相信不会有任何人发现他的踪迹。

担架队离开那个小院已经很远了,进入了个院子,只是不知道是北镇抚司还是十三衙门。伤员们被分别搁置在几个房间内等着治疗,些身上带着血的大夫忙进忙出。

范闲绕到了后方,在墙角下的几个竹筐后等待着。

没有过多久。偏处的间房里传出几声闷哼,声音极小,却清清楚楚传到了他地耳里。数息之后,个人从墙上爬了下来。动作有些迟缓,落到地面后,他还小心翼翼地整理了下自己的衣物,确认了腰牌,这才迈步向西街走去。

范闲看着那人穿着锦衣卫的衣饰。那人帽子虽然戴的极严实,但依然有几丝花白地头发飞了出来,随着他缓慢的行走,飞白发微颤,在夜风里凄凉的厉害。

看着那人愈走愈远,范闲露在深帽之外的双眼寒光微现。发现对方走路的动作有些怪异,知道老同志的双腿被自己砸断之后还没有大好。

他跟了上去,二人沿着安静的长街往西边走着。虽然各路口还有人把守,但是肖恩穿着锦衣卫的衣服,偏房中杀人夺牌,让他有惊无险地闯了好几道关卡。

而范闲却是像消失在黑夜里的幽灵般,远远缀着。轻松至极地闯了几道关。

在途中,个平常的人家里,肖恩休息了下。

在后方。另个平常人家地房顶上,范闲也休息了下。

然后二人前后地再次起身,趁着天色没有大明之前,钻出了锦衣卫织就的那张大网,来到了西城门。

城门开后,守在门外已经有小半个时辰的菜农们各自递上里正们办好地通行文书,涌而入。而肖恩也就借着这阵乱,混出了高高的城门。阵之后,这位劫后余生的老人已经艰难地行进到上京城西边的燕山脚下。那片乱林之旁。

范闲远远在后缀着,那双极锐利的眼睛,盯着老同志地前进方向。过了会儿,肖恩从山林的那头出来,身上已经穿上了件破烂的衣衫,衣角还有村里人户老汉经常会染上地黑色灶灰,背上不知道从哪里拾了那么多的干柴,像座小山似的背在了背上。

此时太阳已经从东面升了起来,照耀在安静的山林之间,须臾间驱散了薄雾,空中澄净无比。

所有看见那个老头儿的人,都会认为这是个很勤劳的晨起拾柴的老农,而不会将他与二十年前声震天下的密谍大头目联系到起。

范闲安静地站在树上,冷眼看着肖恩佝着身子缓慢地前行,心里却涌起丝冷意,肖恩毕竟老了,不止身体不如以往,就连头脑也有些迟钝了。晨起露重,谁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来拾柴真正的老农拾柴,都是暮时才进山地。

城外安静着,城内也安静着。

锦衣卫的密谍回报道:“南庆使团那边很安静,据说林文大人昨天安排了两个歌伎陪范正使,个晚上都没怎么睡。”

“你确认范闲在使团”沈重此时已经脱了官服,换上了那件富翁衣裳,右手拿着块驴肉火烧往嘴里送去,嚼的满口是油。

“是,大人。”探子恭敬回报道,“有兄弟知道范闲模样的,直在院外盯着。”

沈重微微怔,将油淋淋的驴肉火烧扔到桌上,他的双眼有些陷入,显得特别的没精神,昨儿折腾了夜,谁也不是铁打的身子,忽然间他笑了笑,说道:“那哪里是个肯老实的主儿,何道人是不是已经去了”

“是。”探子忽然精神振说道:“狼桃大人也去了。”

沈重缓缓闭上眼睛,不知道是在思考什么,半晌之后轻声自言自语说道:“这些南蛮子既然想让我们以为范闲还在使团里,如果这时候把范闲杀了,岂不是他们自己会吃个闷亏”

他睁开眼睛,双眼如老鹰般狠辣无情,说道:“南蛮子这十几年学会算计人了,只怕他们聪明反被聪明误。”

盯了夜,范闲觉得也有些疲惫,但他体内霸道真气充沛无比,所以还可以勉强支撑。看着远方林间小路上那个连走路都有些困难的老头儿,他不免觉得有些佩服,都七八十岁的人了,受了几十年折腾,居然把越狱这招还玩的如此彻底,也不知道这老家伙是哪里来的精神力量支持。

范闲没有动,因为他总觉得有些不知名的危险在等待着自己,而肖恩出城也显得过于顺利了些。忽然间他心头动,想到了某椿可能性,微微眯眼,滑下了大树,沿着相反的方向退了回去,倏乎间消失,不知道去了哪里。

太阳寸寸地往西面移动,肖恩寸寸地往西面移动,西面是西天,可能是死,可能是净土。

使团与信阳方面自然不会把所有计划都向上杉虎报备,而肖恩却另也有后手。山路往上再往上,走到了尽头,是悬崖边片浅草乱生的山冈,往左方是通过上京军营马场的条石路,上杉虎与肖恩商定的接应地点,便是在这里。

肖恩眼瞳里的淡红神芒已经黯淡了许多,他微微侧肩,让自己身上小山似的微湿柴枝倾倒于地,拍了拍屁股,坐了下来。既然没有人接应,那这个计划定是被齐国的宫廷侦知,不用想也知道,定有人在这里等着自己。

就像雾渡河畔草甸上的那次恍神般,肖恩又次地觉着累了,他不想再走了。

“出来吧。”

他微干的嘴唇开合着,吐出几个字来。

话音落处,浅草微颤,个穿着件黑色衣衫的剑客缓缓从山路的尽头走了过来,这位剑客额际极高,面色极白,眉眼间略带沧桑之意,年纪约摸在四十岁左右,右手极其稳定地扶在腰畔的剑柄上,指间骨节突出,整个人就像是柄寒剑。

“何道人”肖恩双眼微眯,两道寒光射出。

这位剑客便是北齐有数的九品高手何道人,年半前范闲在牛栏街头剖杀的八品程巨树,正是他的徒儿。

何道人面色苍白,身黑衣,相映之下就像是雪炭般不相容,他极为恭谨地握住剑柄,倒提而起,双拳拱礼道:“晚辈见过肖先生。”

在北齐,除了苦荷之外,所有的人见到肖恩,都只能持晚辈之礼。

“想不到当年的年青剑手,如今已经成了锦衣卫最厉害的剑客。”肖恩咳了两声,仍然是坐在地上,轻轻捶了捶膝盖。

“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何道人看着肖恩,面上片诚挚的敬意,“我不是锦衣卫的狗,我是太后的门人,今日特来请肖先生安息。”

肖恩轻声说道:“你要知道,这天下,终究是陛下的。”

何道人知道这位老人说的是什么意思,皇帝并不想杀肖恩,自己味站在太后的立场上,无疑会得罪那位年青的皇帝。他微微笑,看了看四周:“我本以为,今天会看见那位姓范的南朝年轻俊彦。”

肖恩又咳了两声,说道:“想不到老夫横行世,临死前却只是个鱼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