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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庆余年

又在湖滨的野地里寻着几样合用的植物,有些木然地调配着解药,这是他对司理理的承诺,既然司理理告诉了他关于陈萍萍的想法,虽然不知道这个想法是不是真的,但他会将司理理治好。

至于白袖招招,都不在范闲的考虑范围内,他考虑的事情要更加简单些,直接些。

几天的医治之后,司理理表面上没有什么改变,但是出恭的次数却多了起来,范闲在旁静静地等候着,倒让姑娘家有些不好意思。使团车队渐渐转向东面,绕着大湖前行。再过两天,应该就能到雾渡河了,那里就会有北齐方面的军队前来接手防卫工作。

“其实北齐人叫这个湖叫北海。”司理理站在湖边,手指头在微微粗糙的芦苇上滑过。

范闲看了她眼。问道:“你什么时候去的北齐”

“很小的时候。父母带着我与弟弟四处逃命,监察院追缉得厉害,爷爷的亲信都死得差不多了,根本没有人敢接纳我们。”司理理苦笑道:“其实我对于爷爷没有什么印象,虽然知道他是当年是最有可能接手皇位的亲王。”

范闲推算了下时间,那个时候距离庆国亲王被刺案,应该已经有好几年了。他不由沉默了下来,余光看着司理理身上的衣裳被湖风轻轻吹动,微微笑。心想自己的母亲杀死了这位姑娘家的爷爷,这事儿可不能让她知道。

司理理叹了口气,将鬓角被湖风吹乱了的发丝抿了抿,愁眉不展说道:“因为被监察院追得紧,父亲惨死在大内侍卫的刀下,母亲带着我和弟弟很幸运地逃脱,诺大的天下,竟没有个去处,几番思量之后,只好逃往了异国他乡,在北齐终于安顿了下来。”

范闲催头微皱,家破人亡父亲惨死。去国离乡,确实是很苦的日子。

司理理看着湖面渐渐生腾的薄雾。叹息道:“可惜平稳的日子终究无法持续,不知怎的,北齐的皇室知道了我们的身份,所以将我们接到了上京。”

范闲眉头再皱,说道:“对方肯定不怀好意。”

司理理回头笑着望善他说道:“难道你就怀了好意还是说庆国的皇帝,庆国的朝廷会对我们家怀好意”

范闲时语塞,自嘲笑后说道:“毕竟是敌国。”

“父亲没死之前也是这般说的。”司理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缓缓闭了双眼,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后来母亲也病故了,只剩下我和弟弟无依无告。北齐皇室既然要利用我们的身世,自然要掌握我们,所以我们从小都是在北齐的皇宫里长大。”

“也就是那个时候,你认识了北齐皇帝”范闲走到她的身边,替她将外面的披风紧了紧,“算起来,你和这位年轻的皇帝倒算是青梅竹马了。”

司理理微笑道:“他姓战,那时候哪里瞧出有点儿帝王像和我年纪般大,却像我弟弟样,天天在宫里胡乱玩着。”

“那你后来怎么会甘心充当北齐的密谍,还潜伏回庆国京都”这是范闲很感兴趣的件事情。

“北齐皇帝要娶我。”司理理转过身来似笑非笑望着范闲,“而我身上有国仇家恨,与庆国如今的皇室势不两立,所以我要求回国,这个理由很充分。”

范闲摇头:“这个理由太不充分。”

司理理微微笑说道:“主要是太后根本不允许我嫁给皇帝,所以允了我回国,让北齐的密探配合我,在京都的流晶河上,建了个据点。”

范闲想到了椿事,欲言又止。

司理理猜到他在想什么,眼眸转,流露出丝媚意,轻声解释道:“我身边的司凌,还有那些伴当,都是北齐方面的高手,也有擅长用迷药的,那些入幕之客,自然无法挨到我的身子,自有人代替。”

范闲眉梢挑,清秀的面容上露出丝无谓的神色,笑着说道:“何必向我解释这些”

“你不想听吗”司理理毕竟是女儿身,有颗晶莹别透心,早看透了范闲的些小心思,所以也不生气,反而柔媚问道。

范闲笑了笑,静静说道:“至少那天夜里,你没有迷倒我。”

“如果早知道你是费介的学生,我定会躲你躲的远远的,免得还要着你迷药和那下三滥药物的当儿。”司理理的眼光剜了他眼,媚着,荡漾着。

范闲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呵呵笑,反看着姑娘家的双眼反击道:“那当日起来,发觉自己被迷昏后,会不会害怕会不会想着自己的女儿身就这样胡乱丢了,心头大感不值”

湖畔的风并没有太多春初的暖意,反而有些清冽,吹动着那些没有半点绿色的芦苇堆无主摇摆,风吹到司理理的脸上,她觉得自己面上的热度似乎消退了些,却不知道此时犹有两抹红色,显露着她的羞怯。

半晌之后,司理理才轻轻咬着下唇,说道:“那日醒后,自然有些幽怨,但想着”她勇敢地抬起头来,看着范闲那张清俊至极的容颜,微笑说道:“想着是与你这样个漂亮小男生过的初夜,倒也值得。”

范闲断然想不到司理理说话竟然如此大胆,如此辛辣,竟是时不知如何回话,过了好阵子才讷讷说道:“这个这个。”

“那个什么”司理理似笑非笑,眼波柔软地看着范闲。

“总觉着,姑娘既然是庆国皇室之后,天天在花舫上流连着,确实有些行险,如果对方不是我,而是个好使迷药的色狼怎么办”范闲咳了两声。不知为何,他此时例有些关心起司理理当年的艰险处境。

司理理表情微滞,轻声说道:“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皇室之后,只是个身负血仇,却根本不知道如道如何报仇的可怜女子,范大人不要误会。”

入夜,使团的车队沿着湖畔处高地扎下了营帐,马车排成个半圆形拱卫在外,中间的几顶帐蓬早已熄灭了灯光,司理理与范闲的住所相邻着,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的谈心太过耗损这对关系古怪年轻男女的心神,所以并没有翻墙,并没有破布,没有黑夜里的香艳故事发生。

切都很安静,远处隐隐有黑骑的并有正在坡上侦视,营地四周,也有虎卫与监察院密探混合编队巡营。

天上的白月光,照在大地上的每处角落,今夜无云无风无星,银色月光像仙女轻拂的双手,抚摸着营地里的人们,催促着他们快快睡去,以应对明日的辛苦旅程。范闲不会允许肖恩下车,所以他还是坐在那辆密闭极好的马车之中。月光照耀在黑色的马车上,反射出诡异的光芒。

夜深,整个营地都似乎陷入了黑甜梦乡之中,个黑影像阵风般,飘到了肖恩的马车旁边,取出身上的钥匙,在沾了油的布中上蘸了蘸,然后插入了车门的钥孔,钥匙入孔没有发出丝声音,由此可见小心。

车门被推开了,肖恩缓援地抬起头来,盯着门口那个夜行人,本应该捆住他手脚的精铁镣铐,早已解开,平稳地搁在车板上。

肖恩出了马车,白色的长发披在肩后,与天上的月光争着银晖,他许许地看了眼四周,微微皱眉,知道事情有很大的问题。但此时已经来不及多想,老人看了眼范闲所在的营地,整个人像个黑色的影子般,消失在湖畔的夜色禁书请删除禁书请删除之中。

本应该早就睡着的范闲,此时却两眼睁着,坐在帐中的椅子上,手指点轻轻指弄着茶杯,茶杯中有份量极轻的迷药,木槿茶的种子,和茶混,极难品出来。

感应到外面气息的微微变化,他开始数数。

“,二,三,四”

第四十章 开门,放狗

数到三十的时候,范闲掀开布帘,走出了住所,冷冷地看着那辆黑色的马车,马车似乎没有丝异常,就连王启年设置在车门前的暗记都没有被移动,对方果然是此道老手。

便在此时,整个营地忽然发出些颤栗的声响,除了被迷药迷倒的使团成员之外,被范闲通知了的启年小组的亲信,都站到了他的身后,在他身后出现的,还有极沉重的呼吸息,刨地的声音那是三只黑狗,狗嘴上被套着皮套,根本无法发出声音。

范闲挠了挠有些痒的发根,挥手说道:“开门,放狗。”

王启年静静挥手,属下将绳子放,那三只被关了个月的黑狗,早就奈不住体内暴戾的兽性,循着鼻中传来的淡淡味道,无声狂暴着,四只脚尖在泥地上刨,化作三道黑影,凶狠无比地向营地外扑去。

便在此时,数道寒光大作无数淬毒暗器向着那几只狗的身上砍去

叮叮叮叮阵碎响,像雨点样的暗器遇着阵疾如飓风般的刀光,被震得远远落入地面,紧接着,那阵刀光又扑向了出手偷袭的刺客。

嗤的数声撕裂声响起,几声惨呼之后,两名刺客身体被斩成三截,头颅被斩飞到了空中,血花四处冲射

柄长刀自下毒厉而撩,破空而起,砍入最后位刺客的肢下。唰唰两声,刺客的两只胳膊已经像蘸了糖桨的白藕节般,离开了自己的身体,摔到了地上弹了两下。

虎卫首领高达收长刀而回,背至身后,十分潇洒利落。他身后的六名虎卫也同时收刀而回。整齐地站在营地正中的夜色禁书请删除禁书请删除里,看上去很帅气。

但这时候不是摆姿式的时候。王启年早已经掠到了那位双臂被斩刺客身边,他这掠看似寻常,却是倏乎间跃出数丈的距离,监察院双翼,果然名不虚传。

他用很快的动作,持手中的森然铁柱狠狠地扎进刺客的嘴里,阵搅动,阵极难听的声音响起。王启年伸手进入对方已经是血肉模糊的嘴里,将那枚藏着毒的牙齿掏了出来,小心地用布裹好,然后又从怀中取出连着绳子的圆形木球,塞进刺容的嘴里,防止对方咬舌自尽。

刺客双臂被斩,血流如河,早己是痛不欲生,被王启年这么塞,更是眼泪鼻涕口水混着流到了嘴里,看着凄惨无比,十分可怖。

“居然让敌人混进院子里来了。”王启年皱眉看着刺客的面貌,发现是个熟人,“幸亏藏毒地方法还是院子里的老套。”

他接着回头对下属说道:“把他治好。切不能让他死了,好好招呼。定得让他供出来。”

下属沉声应了下来,却是有些好奇说道:“王大人。您已经将他的牙全部敲碎了,毒素会不会流进他的体内”

王启年怔,心道自己这些年直做文官,确实有些手生,赶紧又将那刺客嘴里的木球取了出来,取来清水洗了通,喂了几颗范提司赏赐的解毒丸子,这才有些放心。

毒着他又准备将木球塞回刺客地嘴里,那位下属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他的牙都碎了,还怎么能咬舌自尽”

王启年大窘,回头骂道:“本官喜欢在他嘴里塞木球,不行吗”

营地里闹的不亦乐乎的时候,范闲早已经系好了袖角和裤腿,将后帽翻了过来,遮住了自己的面目,在黑色衣裳的掩护下,遁入了黑夜之中。那七位刀法惊人的虎卫,也随着他的身形,向着三只跟踪犬的方向跟去,路无声,未惊天上明月,只是带动芦苇轻轻摇晃。

营地处有监察院的人看管,外有黑骑留下来的队,范闲很放心。

他向肖恩体内灌注的毒药虽然霸道,但其实最关键的,却是那种药物即使被肖恩以强悍的真气驱出体外,依然会在他的毛孔处留下淡淡味道。

肖恩自己闻不到,狗能闻到,在某些方面,人确实不如狗。

天边朵云,乌云,月光马上黯淡了下来,只能听见夜风吹拂着大湖水面的声音,芦苇摇晃的声音。

范闲全身上下被包裹在黑色之中,只有双明亮的眸子露在外面。

发现肖恩逼毒成功之后,他自作主张筹划了此次行动,毕竟整个使团没有人敢反对他的意见,而知道内情的监察院成员,更是唯他马首是瞻,但这也是次很冒险的行动,如果肖恩真的借机逃了出去,言冰云自然换不回来,只毒蛇就会永远停留在黑暗里,等着对庆国的某些具体人发出致命的击。范闲无论如何,也无法承担这样大的损失。

前方的芦苇丛里,忽然传出了几声怪异的响声,范闲抽动了下鼻翼,隔着那层特制的布料,依然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那三只极其凶恶的黑犬,看来已经死了,肖恩居然能够在个照面间,悄无声息的杀死三只凶犬,说明对方的身体机能已经恢复了许多。

范闲静静地站在微湿的泥地上,隔着重重芦苇纱幕,眯眼望着前方,推算着与肖恩之间的距离。

他握紧了右手,举了起来,身后破风而至的七名虎卫马上明白了少爷的意思,互视眼,四散遁入芦苇之中,不敢距离肖恩太近。

此时的肖恩定知道身后有人开始追击自己,但这位老者很显然并没有因为二十年的牢狱生活,而忘记所有的逃生技能,凭借着黑夜的掩护,芦苇的遮掩,湖风的吹洗,悄无声息地往东北方向的国境线遁去。

范闲知道,在那个地方,定有接应肖恩的人。

他平静着往前飞奔,体内的霸道真气逐渐运转起来,双脚与微湿泥地沾即分,整个人像道箭般往前扑去,将迎面而来的芦苇撞得四散离开,偶尔他会停住脚步,小心地察探着四周,手指轻轻滑过芦苇下方明显是新鲜折断的口子,双眼落在泥地上留下的那对稳定足印。

肖恩在绕。

范闲也在跟着绕。

在夜色禁书请删除禁书请删除里,猎人与猎物前后,但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双方的角色会来次倒转。对于肖恩来说,他必须脱离使团的控制,与他那方的人会合。对于范闲来说,他必须把握住这次自己手营造出来的机会。

渐渐的,范闲露在黑布之外的眼睛越发明亮了,肖恩留下的痕迹越来越明显,看来对方毕竟年老体弱,不复当年之勇,而且这些天灌注的毒药,不是白给的。

穿越过湖畔的芦苇丛,来到方矮杉林边,范闲眉头微皱,双极其锐利的双眼,即使在黑夜之中,依然能看出林旁那些脚步有些凌乱。他不敢大意,缓缓退了回去,绕了个大圈,从矮杉林的侧面插了进去。

黑夜中忽然响起声极凄厉的唿哨,条黑索从树林下的浅草里弹了起来,抽住了个人的脚脖了那是位跟着范闲进入树林的虎卫虎卫整个人还在空中,身体已经极其强悍的弹了起来,右手拧,背后长刀锃的声荡了出来,将黑索割断。

虎卫整个人随着黑索的荡势往前跌去,眼看着要踏上平实的土地。

枝弩箭飞了过来,骇得他长刀领,当的声将弩箭敲飞,整个人身体往后挣,比预计落的地方要退后了半步。他的脚尖松,这才发现身前竟是个坑,坑中有几枚尖枚构成的简易陷井

范闲贴着树站着,松开抠住板机的手指,看着那名虎卫再次遁入夜色禁书请删除禁书请删除之中,稍稍松了口气。

林子里传来两声夜枭的叫声,很难听,很刺耳,处树枝上微微动,四面八方的刀光忽然间从沉默里摆脱出来,化作七道雪般的美丽,切割了那处所有的空间。

无数血块四溅在林地中央,嗤的声,虎卫首领高达负刀于后,挥燃火折子,在那张死人的脸上照了照,摇摇头,很显然死人不是肖恩。

火折子再次熄灭,七位虎卫现出身形,以半圆的阵形,向矮林深处搜去。

范闲消失在黑暗之中,贴着树木缓缓地移动,他没有想到肖恩居然会带着那个打开车门的人起走,这个认识让他感受有些怪异。但他知道肖恩仍然在这片林子里,因为这些天灌的那些毒药,依然在坚定地散发着淡淡的味道。

月儿从云中缓缓飘了出来,林子里片银光,范闲持手掌轻轻按在株树上,感更着四处传来的轻微颤动,心中充满着杀死对方的自信。

肖恩就在这片树林里。

第四十二章 你死,我活

肖恩根本无法躲远,二十年的牢狱之灾从骨子里让他受到了难以弥补的损害,而这些天又要与范闲灌注的强劲毒药拼斗,好不容易重新打通了经络,却发现段紧张的逃亡之后,返身击毙那三条死追不放的恶犬,又浪费了些体力。

他紧紧地攀住树枝,胸前已经开始起伏不停,呼吸有些急促,不由自嘲想着,人老了,果然就不中用了。

月色入林,他可以清晰地看见那七位背负长刀的厉害角色,正用种很谨惧的方式,向自己藏身所在逼了过来。肖恩其实也有些震惊,自出大狱之后,这是他第次看见使团里的虎卫,他不知道庆国什么时候在监察院六处之外,又拥有了如此强悍的批武力。

但他更担心的,还是那个叫做范闲的年轻人。肖恩早就清楚,对方是立意要杀自己,所以才会故意卖了个破绽。

翻过林旁的那座山,便是雾渡河,肖恩最隐秘的弟子所派出的接应队伍,就在国境线那边等着他。

肖恩眼中寒芒现,决定搏把。此时距离他遁出使团营地已经有两个时辰,追踪与反追踪也沉默肃杀地进行了两个时辰,远处东方的天边已经透出淡谈的抹白,而大湖旁边独有的乳白浓雾也开始在矮杉林里升腾了起来。

大雾渐渐弥漫在林间,这正是肖恩的机会,他悄无声息地滑下树枝,整个人的身体平伏在满是腐泥的地面上。像泥躲般。向着七位虎卫搜寻的方向,勇敢地逆行,在泥地上爬行着,肖恩渐渐找到了那种熟悉的感觉,那种很多年以前,自己还是北魏小密探时,出生入死时的感觉。

老人将自己的沉重的呼吸压抑到了极致。体内精纯的真气支撑着他有些不济的精力,在大雾的掩护下,马上将要与那七位战力强横的虎卫“擦脚而过”,虽然有些狼狈,有些失了代奇人的风采,但只要能够突破此林,顺利自由返回北方,切都似乎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