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个浑身华贵的公子哥从马车上下来，指着藤子京行人喝斥道：“还不赶紧让开林相还在京中，你们这些人也不知道来苍山做什么。”

“郭兄”范闲喜出望外，朝那边拱手打了个招呼。

郭保坤种听着有人喊自己，还显得格外亲切，以为是碰见了熟人，满脸堆笑转过身来，不料看，却是范闲这个打黑拳的，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时又放不下来，显得尴尬无比。他的眼神里更是紧张之外带着份害怕，这是谁这是范闲

诗会次，京都府衙门决，殿上次，自己算是把对方得罪惨了，偏生对方如今在京里是混得风生水起，自己想害对方次，对方反而会因此事而蹿起截。而对方如今已与那位姑娘成婚，大婚之时的排场让郭保坤知道，自己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只求以后不要撞见对方，哪里知道今儿会这么巧

范闲看着他的模样，在心里啧啧赞叹，心想这人也算是运气差到人神共哀的地步了，怎么就又碰见自己了呢

看着郭府马车像十几只兔子般往山下疾驰范闲揉了揉手腕。林婉儿走了过来，低声说道：“没来由地赶别人下山做什么虽说他只是个官中编撰，但毕竟是太子哥哥的近臣，将来总有入阁的日。更何况这苍山又不是范我们家的，若让别人知道了，不得说我们太霸道。”

“我可没赶他下山。”听见妻子转口转得快，范闲清美的面容上浮现出丝诡异的微笑：“我只是说半夜去找他喝喝茶，谁知道他就跑了。”

林婉儿听他说的如此温柔，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啊，京都里谁不知道你是个打黑拳的，这半夜去找他，郭保坤心里有鬼，自然要逃，他如今是名不及你，拳不如你大，除了跑还能怎么办”

范闲笑道：“我也很同情他。”

第四十九章

藤子京又带了封信过来，信中司南伯范建显得有些忧心忡忡，似乎朝廷里发生了些让他有些担心的事情，但是从字面上判断，这件事情和长公主那边并没有任何关联。范闲皱眉心想会是什么事等拆开王启年那边的信。两张纸上的内容互相对照，事情便明显了起来。

“经商办政务，如今是院务，这套流程要走多久呢”范闲看着窗外的黑雪天，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知道出使北齐的任务，终究会落到自己这个接待副使的头上。方面是自己那次殿上酒后撒泼，锋芒太过，自己就算躲到苍山来也不足以平息湖面。

二来那个直没有见过面的陈萍萍，母亲当年的亲密战友。很明显想让自己接监察院的班，这也从费介老师那里得到了证明。而如果想要接监察院的班。这个难度甚至比当宰相都要大些。不能因为自己的家世，自己的些许才名，便可以震慑住院中数千名阴暗无比的密探。

监察院不是般的六部衙门，没有能力的人，终于只能混得时，不能控制世，而监察院身为皇帝陛下最倚重的特务机构。最需要的便是稳定。所以陈萍萍将这个任务交给了自己，如果能够成功地将言冰云救回来，那么自己举可以获得言若诲的好感。而那位言公子回京之后。定会马上上位，加上费介与陈萍萍的暗中安排。自己就可以获得至少半头目的支持。

问题在于父亲范建似乎只想让自己平平安安地接受内库，当个富家翁算了。

两者之间究竟如何取舍。范闲知道自己并没有太多的发言权，就看那位皇帝陛下究竟是怎么想的了。想到那位陛下，范闲的眉宇皱得愈发厉害，如果自己真的逐渐接手监察院，似乎只能证明自己的某个恐怖猜想。

出使北齐，是次镀金的机会，但范闲清楚，如果自己只是黄铜，再怎么镀，也不可能变成黄金。虽然此时的他，依然不知道监察院的计划中最险的那部分，但他也能猜到，此次北行，定会很不寻常。

窗外风雪交加，长长的行廊那头，隐隐有欢笑声透了出来，也有火红的光亮透出来。在这雪夜中，让人无比温暖。

范闲将两封信放到手掌间，面不改色地揉成粉末，开窗扔到了雪地之上，粉末与粉雪混，再也找不出来了，而外面的夜风也吹了进来，扑面生寒。

屋内明烛暗后更亮了些。

“快把窗户关上，冻死了。”早早上床的婉儿从被窝里可怜兮兮地伸出半张脸，嘴和鼻子都躲在被面下，双会说话的双眼望着范闲：“快睡吧，任她们疯去，哥哥挺乖的，你不要担心。”

范闲微笑着走到床边坐下，很自然地将手伸被社窝里，轻轻抚着妻子丰腴的胸部，嘴里却说着旁的事：“大宝自然乖，不过你又不得不知道我们那个好弟弟，不管着，说不定明天又要带大宝去山上捉熊去。”

大婚已久，林婉儿却仍然没有适应自家相公随时随地伸过来的那手，脸上红通通的，眼睛里似乎要淌出水来般，反手捉住自己胸脯上那双贼手，说道：“又不老实了。”

“娘子唤我来睡，我哪敢老实”范闲呵呵笑，反手掌，明烛顿时熄灭，只留下处静室，对夫妇。阵悉悉索索解衣的声音之后，范闲脱得只剩下了件单衣，穿进了被窝里，林婉儿被他身上的冰凉沁，忍不住抖了下，说道：“每天晚上都这么晚上床，也不知道坐桌子前干什么”

“这算是闺怨吗”范闲调笑着这个小妻子，婉儿今年还未满十六，放在自己前世，还是个被父母宝贝在手心里的小姑娘，而今却成了自己的妻子，夜夜求欢不停，也不知道她禁受不禁受的住，边想着，边手掌却不由自地在婉儿柔软的胸上揉弄了起来，隔着那件滑绸单衣，这种丰腻滑美的触感，更是让他感觉畅美无比。

林婉儿轻声嗯了声，整个人倚在了他的怀里。

范闲低头噙住她那瓣肉肉的嘴唇，两个人的身体缓缓磨擦着，室内的温度似乎都升高了起来，两个的身体都有些微微发烫。

云散雨停雾气清，花开花合终有时。

窗外风雪依然。衾被之中温暖如春。困涩无力的婉儿羞羞地低头钻在范闲怀里，范闲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摸了摸婉儿的唇，不知怎地就想到当初庆庙里那只鸡腿来。

“你你的手不干净。”婉儿又羞又气地把头转开。

范闲温柔笑道：“哪里又不干净了我们好婉儿身上每处都是干净的。”

林婉儿生怕夫君还说出些更羞人的话来，赶紧转了话题：“到底去不去北齐呢”

范闲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反问道：“你愿意跟我过辈子吗”

“嗯”黑暗之中看不到婉儿的神情，但想来定是很紧张夫君为何问出这样句话来，在这个世界上出嫁从夫，哪看半途而折返的道理。又气又急道：“相公为何这样问。”

范闲这才知道问了句不合适的话，苦笑解释道：“只是随口问。”其实他毕竟还有着前世的某些习性。虽然与婉儿拜了天地，喝了同杯，但总想从这可爱煞的女孩子嘴中听到某些东西。

“随口问”林婉儿半信半疑，柔弱说道：“相公是在想思思姑娘的事情吧。”

这说范闲才想起直被自己刻意留在京都范宅的思思，藤子京说过，她在京里过的不错，但奶奶瞎闹的这么通。自己总要解决才是。

他安慰婉儿说道：“哪有心思想这些，只是咱们二人是要在处打混辈子的买卖，当然要谋划个长久。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母亲向看我不顺眼。”

这话说得新鲜有趣，而且处打混辈子几个字落入婉儿耳中，让她心头片温润，十分满足。幽幽应道：“出嫁从夫，我还有什么法子。”

“那就结了。”黑暗之中，范闲微微笑着，唇角的线条显得十分温柔，轻声说道：“京里的贵人在打桌很大的麻将，不知道相公我能不能胡牌。”

婉儿微笑应道：“打黑拳这种事情，我不如你，打牌这种事情，你不如我。”这是范闲在殿前将庄墨韩激到吐血的句子，早已传遍了京都。

窗外风雪急，无法入睡的范若若撑着只伞，望善黑夜里的远方，小心地与石坪边缘保持着距离。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她的心里有些空虚，自己最敬慕的兄长已经大婚了，自己的未来在哪里哥哥说过自己应该像思辙样，找到某种值得为之付出生的东西，或许是感情，或许是诗画，可是自己却真的不清楚，到底自己应该追求什么。

雪花簌簌落在伞上，敲打在她的心上。

蒙着那块亘古不变黑布的五竹悄声来到她的身后，没有丝情绪的声音在范若若的耳朵里响了起来：“你能保守秘密吗”

第二日清晨，范闲练功回来，有些意外地发现大宝正围着件狐皮大氅，脸满足地望着庄园下方的山崖。范闲担心他不小心失足摔下青坪，赶紧走了过去，轻声问道：“大宝，在看什么呢”

大宝傻傻地咧嘴笑，指给他看：“小闲闲，那里有大白鸟。”

远处的山中，隐隐有白雾升起，正有几只黑颈黑尾的白鹤正在那里弯颈觅食，忽而仰头而歌，清脆至极却又连绵不停，在叫声中白鹤张翅而舞，十分美丽。

范闲微微怔，心想这寒冬天气，怎么还能看见鹤留在苍山上，难道那里会有温泉鹤性自由，不喜拘束，所以远方的鹤舞看上去十分洒脱随意，范闲由不得深深吸了口气，精神为之振。

“大宝啊，你喜欢那些鸟吗”

“不喜欢。”

范闲略觉诧异，微笑问道：“为什么呢难道它们舞得不好看”

大宝抿抿厚厚的嘴唇说道：“老跳太累，大宝看着发慌。”

范闲哈哈笑，拍了拍大舅子厚实的肩膀，不知道为什么，入京都之后倒是和大宝的三次谈话让他感觉最为放松，也许是因为对方真的像个小孩子的缘故，所以自己不需要担心什么吧

鹤舞虽美，确实太累。

“大宝，这几天玩的怎么样”

大宝开阔的眉宇间显现出丝惘然，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但他仍然很努力地想回答清楚，吱吱唔唔说道：“挺挺好，打麻将小胖子发脾气，挺好玩。”

范闲呵呵笑，看着石坪下方的厚厚雪林，远处的雾气，雾气中的白鹤，良久无语。

第四卷 北海雾

第章 朝议

过年的时候，按宫中惯例，各皇子公主都会得到来自宫中的份赏赐。今年的赏赐却有些不样的地方，首先是太子得了头份，这是自然之义，然而却较诸往年更加丰厚，还有陛下亲书的书籍册。其次就是二皇子得的赏赐也随之上了个层次，而远在边关的大皇子得到的礼物得了副弓箭，最关键的是，随这副御弓而去的，还有份旨意，宣他待夏末草长之时，回京封王。

京都的臣子们都糊涂了，不知道陛下究竟在想什么。看模样，太子的地位依然是稳固无比，那为什么会将大皇子又召了回来这位皇子长年在外领军，虽不是嫡子却是长子，如果他再回京，水下的局面只怕有些不稳当。

宫中封赏中还有份诏令很引人注目，是发给躲在苍山上的太学五品奉正范闲的，陛下竟是按照驸马的仪程下了赏赐，百官们猜忖，这应该是看在林家小姐的面子上。

年关往来走动频繁，各官绅家院多互赠礼物，相熟的人家也会亲至拜访，而有两路使者带着丰厚的礼物也上了苍山，这些礼物分别来太子东宫和二皇子府，送礼的对象依然是范闲。

所有人都以为，旦春闱过后，范闲碍于“郡主驸马”的身份，想来在官场上再难提升，陛下就会下旨让他接手内库。所以太子与二皇子必须赶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前，加大拉拢的力度，只是他们做的很隐蔽。相信那些送礼的使者，应该没有人会发现。

“老二送的是什么”

庆国的皇帝陛下靠在软揭上。身上裹着件黑色的大敞，脸色平静。几道皱纹在保养地极好的脸上显得格外明显，双眼前静望着书房外鹅毛般大的雪花。

陈萍萍咳了两声，将搭在自己上的毯子双紧了紧，恭敬应道：“是前朝的诗集。”

皇帝微微笑，唇角却多了丝讥诮：“朕这二儿子喜欢玩酸文，却以为世上所有人都像他样。范闲随口诗，便胜却前朝诗人无数，这礼送得太不讲究。”

他接着问道：“太子送的什么”

“盒翠玉做的麻将子儿。”陈萍萍用手摸了摸光滑的下颌。顺着陛下的眼晴看着皇宫里的大片平整雪地，微微眯起了眼睛，“范闲很喜欢。”

“范闲，看来确实有做富贵闲人的意愿。”陛下轻声说道：“太子这礼送的高明，不知道是东宫里谁出的主意。”

“应该是辛其物。”陈萍萍微微笑，说道：“不知道范闲怎么想，但臣知道，晨郡主与范家那位二少爷是爱玩牌的。”

皇帝的眉梢翘，说道：“晨丫头最近怎么样”

陈萍萍小意应道：“有个知冷暖的范闲在旁呵护着。应该比在宫中开心些。”

“这宫中没有谁能真正开心起来。”皇帝微笑说道，“你真的决定让范闲出使北齐”

陈萍萍坐在轮椅上，依然很困难地低了低头，行礼道：“是。陛下既然同意臣当日建议，那臣就要着手安排，如果范闲不为院子做些事情，以后也很难真正地掌握此院，为陛下效力。”

二人间的气氛忽然变得沉默冷厉了起来，皇帝冷冷看着陈萍萍的脑袋，半晌之后幽幽说道：“你不要忘记。他是皇家的血脉，怎能去冒险”

长久的沉默之后，陈萍萍有些困难地堆起笑容，坚持着自己的意见：“主子，问题就在于，他永远不可能成为皇家的血脉，臣身为主子的属下，想为他谋个安全的未来。”他顿了顿又说道：“如果他接手内库，定会成为皇子们大力拉拢的对象，想来主子也不愿意看到这种局面，那不如让他出去趟，避避风头，老躲在苍山上，也不是个事儿。”

皇帝冷冷地看着面前这跛子，这是群臣眼中自已的条老狗，可是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听他口里说出的主子二字了。

“准了。”皇帝缓缓闭上了双眼，似乎在这瞬间，皇宫里的风雪都消失无踪。

陈萍萍安静地坐在轮椅上，等着半天，终于等到了天子的下句括：“只是你要清楚，司南伯与林宰相可不会同意这个安排，呆会儿朝议的时候，联可要被烦死。”

“起驾”

小太监清脆的喊声在兴庆宫殿搪下响了起来，悉悉索索的，太监宫女们从殿旁涌了出来，抬着天子舆驾，伺候皇帝陛下上乘，往前殿走去

舆典驾上密闭得极好，漫天风雪根本无法偷入片，皇帝半闭着眼，撑着颌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掌缓缓抚摩着微微发烫的小炭炉，半晌之后，他叹了口气，睁开了双眼，看着这熟悉到厌倦的皇宫景色，轻轻摇了摇头。

皇宫正殿之中，太监持拂尘而出，清声诵道：“圣上驾到。”

下方已经候了许久的的群臣们整肃衣衫，拜伏于地，山呼万岁。皇帝看了这些臣子眼，缓缓地走到龙椅前坐下，说道：“都起来吧。”

臣子们听着发话，才爬起身来，只是这些高官贵爵们在京都里活得滋润，不免有些体胖身虚，所以动作迟缓不，看上去好不滑稽。

“别的事都议妥了，眼看着春时即到，春闱大比之后，去年与北边拟的协议也到了执行的时候。”皇帝的精神似乎显得不大好，半倚在龙椅上，“诸位大臣，可有合适的使节人选”

这几个月里直有风声，说宰相的新婿，太学五品奉正范闲有可能被指派出使北齐。宰相林若甫直以为是朝中反对自己的那些文臣们作祟，所以早就做了充分的准备。

本来范林二族在朝中向来互看不顺眼，个是踏踏实实的皇派，位却与长公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而随着范闲的入京，所有的切都发生了激烈的改变。宰相与长公主决裂，而范侍郎却成为了他的亲家。

户部侍郎范建站的位置有些靠后，他瞄了眼队列前头，发现宰相林若甫也在望着自己。二人眼光触，微微笑。

“禀圣上，臣以为，鸿胪寺少卿辛其物上次谈判之时，行事得落，为国谋利不少，实为佳才，若任辛少卿为此次回方使臣，最为合适。”

抢先出来回话的，是宰相林若甫的门生，那位太常寺少卿任少安，因为今日朝议要论及回访之事，应礼节规格都要质询他的意见，所以他与鸿胪寺少卿辛其物都在殿上。

辛其物微微惊，心想怎么把自己推出去了他当然明白，宰相方面肯定不愿意自己的女婿千里迢迢去那敌国，虽然安全上肯定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山高路远，春试之时，范闲肯定会再有擢升，若之后马上出使，谁知道数月后朝中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其实太子东宫的意思也和宰相大人差不多，如今没有长公主在太子背后发疯，太子思考问题也显得成熟了许多，认为范闲留在京中马上接手内库，自己同时加大拉拢力度，这才是正途，如果能够借此掌握住范侍郎，与宰相修复关系，那就更好，何况春闱将至，东宫还有倚重范闲的地方。

如此看来，今日朝上，应该没有人会提议范闲出使北齐才对。毕竟得罪了范家林家，就算你是三朝元老，部尚书，同时面对那两个老家伙的恨意，只怕也有些承受不起。

所以殿上顿时陷入了沉默之中，似乎众臣们都认可了辛其物出使北齐的提议，就连辛其物自己也开始准备领命，替范闲走这遭。